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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岸 page 19 作者:严沁

  「你總是心不在焉,又不關大門。」

  「我在等人。」他漠然說。

  「約了朋友?」她很意外。

  他不出聲,不置可否。

  「等——一個該來的人。」過了一陣,他說。

  「我不明白。」

  「你當然不明白。」他皺皺眉。「傅堯好嗎?」

  「傅堯?!怎?提他?」

  「這兩天他不是總陪著你嗎?」

  「你怎?知道?你——看見的?」她笑起來。「原來你到中環去了。」

  他冷冷哼一聲——他不是吃醋了吧?

  「傅堯只是普通朋友,也只吃過一次晚飯,」她搖頭。「他有什?關系呢?」

  「他每天接你上班?」

  「誰說的?」她開始懷疑起來。

  「是不是有這件事?」他再問。

  「是。但是傅堯——你知道他是不可能的,你今天怎?了?突然失去了信心?」她問。

  他沉默—下,招搖頭。

  「一直以來傅堯已不在你身邊,突然之間他又出現,而這個時候你把思朗推到我面前。」

  「你這——是什?意思?」她大惑不解。「哪兒有這樣的事?我怎?會這?做?」

  「你——為什?帶思朗來?」他問。

  「我和她之間有點誤會,因為你。帶她來好讓她知道我并非她心目中那種人。」

  「你做得很成功。」他說。

  「不要用這種語氣說話。」她格搖頭。「一直以來我以為你最能了解我。」

  「事實上我并不。我是個死心眼的人,沒有幻想力,一切要看事實。你——是不是后悔?」

  「子樵,你說什??」她捉住他手臂。「你該知道我是怎樣的人。」

  「那——為什?一切事情這樣巧合?」

  「我不能解釋,因為根本只是巧合,沒有人刻意安排,真話。」

  子樵望著她,深深沉沉的望著她。

  「我真想看透你,可是不能,」他痛苦的抓著自己頭發。「一點也不能。思曼,你不能騙我,否則——我會報復。」

  「你說到哪兒去了!」她皺眉。「我以為——這些話不該由你口中說出來。」

  「我有什?不同?一個妒忌的男人而已。」

  「你妒忌錯了,因為事情完全不是你所想的。」她趁機說:「子樵,困在家里會胡思亂想。」

  「困?」他冷冷的笑。「你來之前我剛寄出我的工作,從海灘散步回來。」

  「如果我不來呢?」她問。

  他想一想,指指茶幾上的一疊書。

  「美國剛寄到的,全與我工作方面有關的。」他說:「我并沒有退步。」

  「我只是說——」

  「你不喜歡我目前這種生活?我知道,怕人說我無所事事,對嗎?」他搖搖頭。「我可能一輩子都如此了,如果你認為這是沒出息,在后悔前諳轉身。」

  「子樵——」她住口。

  今天他情緒不好,任她說什?都沒有用。

  他很澳惱的樣子,也不知道他生別人的氣或自己的。

  「我們出去吃雞粥,好不好」她放柔了聲音。

  他很大男人主義,也很孩子氣,她不想他走進牛角尖。

  「不。」

  「今天可釣到魚,我做晚餐。」她又說。

  「沒有。」

  「難道今夜不吃?」她笑起來。

  「要吃——出九龍吃。」他終于說。

  她心頭一松,他的脾氣過去了吧?

  「現在就去?我肚子餓了。」她立刻說。打鐵趙熱。

  他凝望她半晌。

  「我已決定明天申請裝電話,你不來此地——至少也可有個電話來。」

  他這人,她忍不住笑。

  「下次心情不好,也請先電話通知。」她說。

  他擁著她,大步走出去。

  或許——今夜是個轉機,他不是走出大門,走進人群了嗎?這該是成功的第一步。

  雖然他們只不過到旺角,不是平日他們常到的區域,然而旺角離尖沙咀,離中環不是更近些嗎?

  十點鐘,他只送她上的士,然后徑自回西貢,她也不介意,他還需要一點時間。

  回家的時候,思朗在客廳大叫大嚷,瘋瘋顛顛

  「思朗,怎?了?」思曼叫。

  「和同事吃飯,喝啤酒也醉了。」思奕說:「一回來就發酒瘋,一個鐘頭了。」

  「誰說我醉!誰說我發酒瘋,」思朗臉紅眼也紅。「我不知多清醒。」

  「那你快去沖涼睡覺。」母親在一邊皺眉。

  「我不想睡,我跟思曼聊天,」思朗抓住思曼,難聞的酒氣撲面而來。「思曼,你知道我沒醉,對不對?」

  「小聲一點,我聽得見。」

  「剛會完才子?」她果然壓低了聲音。

  「才子?誰?」聲音雖低,思奕也聽見了。

  「住在西貢的。」思朗又說。她——不是真醉吧?

  「西貢?」思奕的疑心被挑起了。「誰?誰?我認得的嗎?」

  「思朗——」思曼急起來。

  「你當然不認識,思曼的新男朋友。」思朗仰起頭來笑。有一抹難以形容的神情。

  思奕皺著眉頭,疑惑的望著她們姐妹。

  「我以為你說子起來。」他喃喃自語。搖搖頭,走了開去。

  子起來!思朗和思曼都靜下來,思朗的酒似乎也醒了。

  「對不起,思曼,我不是故意的。」思朗有點頹喪。「喝了酒興奮起來就亂講話。」

  「你告訴子起來我和傅堯吃晚飯?傅堯每天來接我?」思曼問。努力使聲音平淡。

  「是他打電話找你,你不在。他追問你的去向,我只能告訴他。」思朗有絲委屈。

  「我沒怪你,這是小事。」思曼笑著。「你沒有酒量怎?跑去喝酒?」

  「我以為啤酒不會有事。」

  「今夜你不是要上課?」思曼忽然想起。

  「沒有心情,我已請假。」

  「才說畢業出來可以換一份工作,怎?又懶散下來?」

  「只是請一天假而已。」

  「最近已經請了好多天。」思曼說。

  「放心,我自己知道在做什?。」

  「最好是這樣,」思曼說:「你個性沖動又急,很容易犯決定錯誤的毛病。」

  「我知道自己的缺點,我.會注意。」思朗望著比她大兩歲的姐姐。「子起來好嗎?」

  「好。還是那個樣子。」

  「他有什?理由躲在西貢不出來見人?」思朗不以為然。

  「今夜他陪我到旺角吃飯。」

  「啊!還是你有辦法。」思朗又笑起來。「我看他是對你一片癡心。」

  「我不敢講以后的事。」思曼搖頭。

  「是你對他沒有信心?」

  「我不知道,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事。」

  「我擔保,雷子起來那種人一定是死心眼兒,喜歡一個人就是一輩子的事了。」思朗說。

  「我不知道。」思曼淡淡的。

  「你怎能什?都不知道?這陣子拍拖白拍了?」

  「真是不知道。要了解一個人不是那?容易的,除非有一天他把所有的事講給我聽。」

  「他不是說過只講給你一個人聽嗎?」思朗說。

  「到那一天才說。」

  「思曼,思曼,你怎?變得一點把握都沒有了?」

  思曼凝視思朗一陣,還是搖頭。

  「我不知道。」還是這一句話。

  思朗透一口氣,仿佛很失望。

  「你們平日兩個人相對,談些什??」思朗問。

  「很普通的話。我們都是很理智的人。」

  「普通?他沒有表示感情?」思朗叫。

  「感情是一種感覺,互相能感覺出來的。」

  「講究意境的,是不是。我是俗人,我不僵。」思朗笑

  「沒有什?意境,又不是寫小說畫畫。」

  「你們——你們重逢時是怎樣?」思朗極感興趣。

  「重逢?」思曼笑著搖頭。「還能怎樣?沒有你想象中戲劇化的情形。」

  「到底怎樣的?第一句話是什??」

  「不記得,真的,很平淡的事。」思曼說。

  「不信。一定大眼瞪小眼的,瞪到眼睛發青光為止。」

  「還能不能再夸張一點?」

  「能。」思朗笑得前仰后合,眼淚都出來了。「你們在沙灘相遇,然后衣褲飄飄,慢鏡頭的緩緩跑近,相視,相擁,然后定格。」

  思曼也笑壞了。不要懷疑思朗任何事,思朗還是個淘氣的大孩子而已。

  「不跟你胡扯,我先沖涼。」思曼站起來。

  「他有沒有送你回來?」思朗在背后叫。

  「沒有。我相信他還需要一點時間。」

  「你大概沒有發覺,你太縱他,讓他,這不是好現象,你可知道?」

  思曼猶豫一下,搖搖頭。

  「我們的友誼還沒到這一步。」

  「只到哪一步?」思朗歪著頭,一副頑皮像。

  「只到好朋友的地步。我的意思是說可以聊天,可以交通,可以信任的好朋友。」

  「那?——傅堯呢?」

  「傅堯不同。真的,性質上完全不同。他就好象兄弟姐妹一般。」思曼想一想。

  「但是我記得你說過,傅堯也可以交通,可以聊天,可以互相信任的好朋友。」

  「是。可是性質不同。」思曼吸一口氣。「傅堯是兄弟姐妹,而子樵——是朋友。」

  「這又有什?不同?」思朗真是咄咄逼人呢!

  「我是說——」思曼開始有點沉不住氣。「子樵——或者有可能變成愛情。」

  「這句才是真話。」思朗又大笑起來。

  「我說的每一句都是真話。」思曼說:「思朗,你要相信我,即使我再說一千次都是一樣的。」

  「我當然相信你,怎會不信呢?」思朗夸張的。

  「這樣就好。」思曼暗暗嘆口氣。

  思朗夜歸,又是帶著酒意。

  「同學灌你啤酒?」思奕諷刺著。他對思朗近來的行為十分不滿。

  「哪兒來的同學?」思朗倒在沙發上。「我們一班人去酒廊喝酒唱歌。」

  「你沒去理工上學?」思奕皺眉。

  「退學了。」思朗毫不在意的說。

  思曼剛從臥室出來,聽見后吃了一驚。

  「你沒有告訴我們。」她說。

  「這不是什?大不了的事,」思朗聳聳肩。「學校嫌我請假太多,我就干脆遲學了事。」

  「你可知道這次讀書的機會很難得?」思曼說:「很多人想申請理工都進不去?」

  「我已經退學。」

  「思朗,我不明白你。」思曼搖搖頭。「太可惜了。」

  「我并不這?想。」思朗顯然已打定主意。「我覺得生命中的一切不必刻苦追求,那樣太辛苦了。」

  「你這人怎?回事?短短的時間里心意三番四次的改變。」思奕也不滿。

  「什?時候你們變得這?關心我?」思朗笑。

  「從前你不是這樣的,思朗,」思奕認真的說:「我還一直告訴許多朋友,我有兩個最可愛的妹妹。」

  「我現在很不可愛?」思朗反問。

  「反復無常,莫名其妙。」思奕是直話直說的人。

  「我喜歡這評語,至少夠性格。」思朗笑起來。

  「不可理喻。」思奕皺眉,走回臥室。

  思曼默默的望著她,半晌才說:

  「是我令你不開心?」

  思朗一震,神色變得嚴肅多了。

  這個問題既然遲早都要接觸,不如就現在面對吧!

  「我不是個寬大為懷的人,思曼,請原諒。」她說。

  「我們都有人性缺點,誰都不必請求原諒。」思曼說:「到我房里聊?」

  思朗跟著她進去,姐妹倆總要面對面講一次,拖下去不是辦法,是好是歹總該有個定奪。

  「我從沒想過我們姐妹會遇到這樣的事。」思朗自嘲。「我也沒想到自己會是這樣的人。」

  思曼一直在思索,這是件絕對不能做錯的事。

  「你知道嗎?你不去子樵那兒的時候我會去。」思朗坦白得驚人。

  哦!這是每天思朗在電話中問思曼回不回家的原因?思朗做得這?露骨,這越表示出她陷得越深。

  「子樵沒有提起過?」思朗問。

  思曼搖搖頭。

  「很對不起我如此做,我自己也覺卑鄙,」思朗說:「可是不做——我控制不住自己。」

  思曼依然沉默。

  「你怪我,是嗎?」思朗望著姐姐。「誰都會罵我不對,我知道不該,我也知道錯,我甚至知道子樵愛你。我——我——一點辦法也沒有。」

  思朗的感情與她不同,思曼想。思朗是燃燒的,奔放的,她卻含蓄,綿長的。但——無論怎樣不同,「愛」卻是相同,感受也相同。思曼感覺到思朗的痛苦。

  「我若說不怪你,你——可相信?」思曼也不知道為什?自己會這?冷靜。

  思朗怔怔的望著她。

  「真的,」思曼張開雙手,連自己也幾乎相信是真的了。「我說過,我和子樵并沒有到那地步,我沒有認定他,我還有其它的選擇機會。」

  「是。你對我說了至少三次。」思朗說。

  「你信是不信?」

  「你——不愛子樵?」思朗幾乎相信。

  「沒到那個地步。」還是那句老話。「所以——我們是否可以想個辦法——」

  「不行,你不能說你退出。」思朗叫起來。她并不真如自己說的那樣卑鄙。

  「我沒有說,」思曼笑起來。「我們是否可以開朗些,真招灰葱亩方窍嗵帲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可以去見子樵,這是正大光明的事,不需要我不去的那日才見他。」

  「你是大方?」思朗問。

  「不是。他不是我唯一的選擇,所以我該公平。」

  思朗想一想,用力搖頭。

  「很糟糕的事。」她說:「我們倆為什?都不心狠手辣呢?要不然就沒有痛苦了。」

  「原本就沒有痛苦?」思曼淡淡的。「天下間多的是男人,誰又真能面對誰一輩子了?」

  「這不象你說的話。」思朗說。

  「然而這是事實。」思曼笑。「一個離婚的歌星說得多?坦白可愛,男女相對十年怎能不厭倦,厭倦才是分手的唯一理由。」

  「這又是什?意思?」

  「愛情不再是永恒。」思曼笑。「連小說都不這?寫了。」

  「那又怎樣?」思朗追問到底。「你總不至于厭倦了子樵。」

  「當然不能這?說,」思曼考慮一下。「見不見他,我感覺不那?重要。」

  「你——」

  「真話。」思曼說。心中卻在罵自己虛偽,她不妒忌思朗接近子樵嗎?為什?那?做?「不要再有對不起我的樣子,不要再矛盾掙扎,你喜歡誰,盡量去喜歡就是。」

  「思曼,我完全不明白你。」

  「不需要明白,照我的話去做。」思曼說。越覺得自己荒謬了。子樵若真對思朗好,她自己又會怎樣?

  「但是,雷子樵不愛我,我豈不又變小丑?」思朗說。

  「誰也不能保證愛情,你總要盡力不是。」

  思朗想一想,點點頭。

  「我目前只能盡力試試,對不對?」她說:「然后死而無憾。」

  「死而無憾,這?嚴重的字眼?」思曼笑,她想盡量輕松些。面對一段如此老土的感情事。她是否有辦法令它變得可愛些?

  「更嚴重的事都有呢。」思朗說:「我發現人性中的確有極可怕的因子。這一陣子我妒忌得你半死,時時刻刻想用手段來破壞你們。」

  思曼望著她笑,不置可否。

  「真的。心中有一股沖動,逼著自己去破壞,」思朗坦白極了。「如果不對子樵挑撥一下你的事,我心中就不好過,非這樣做了才能安樂。我就這?做了,你別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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