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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岸 page 17 作者:严沁

  他不出声,不置可否。

  「等——一个该来的人。」过了一阵,他说。

  「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他皱皱眉。「傅尧好吗?」

  「傅尧?!怎?提他?」

  「这两天他不是总陪着你吗?」

  「你怎?知道?你——看见的?」她笑起来。「原来你到中环去了。」

  他冷冷哼一声——他不是吃醋了吧?

  「傅尧只是普通朋友,也只吃过一次晚饭,」她摇头。「他有什?关系呢?」

  「他每天接你上班?」

  「谁说的?」她开始怀疑起来。

  「是不是有这件事?」他再问。

  「是。但是傅尧——你知道他是不可能的,你今天怎?了?突然失去了信心?」她问。

  他沉默—下,招摇头。

  「一直以来傅尧已不在你身边,突然之间他又出现,而这个时候你把思朗推到我面前。」

  「你这——是什?意思?」她大惑不解。「哪儿有这样的事?我怎?会这?做?」

  「你——为什?带思朗来?」他问。

  「我和她之间有点误会,因为你。带她来好让她知道我并非她心目中那种人。」

  「你做得很成功。」他说。

  「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她格摇头。「一直以来我以为你最能了解我。」

  「事实上我并不。我是个死心眼的人,没有幻想力,一切要看事实。你——是不是后悔?」

  「子樵,你说什??」她捉住他手臂。「你该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那——为什?一切事情这样巧合?」

  「我不能解释,因为根本只是巧合,没有人刻意安排,真话。」

  子樵望着她,深深沉沉的望着她。

  「我真想看透你,可是不能,」他痛苦的抓着自己头发。「一点也不能。思曼,你不能骗我,否则——我会报复。」

  「你说到哪儿去了!」她皱眉。「我以为——这些话不该由你口中说出来。」

  「我有什?不同?一个妒忌的男人而已。」

  「你妒忌错了,因为事情完全不是你所想的。」她趁机说:「子樵,困在家里会胡思乱想。」

  「困?」他冷冷的笑。「你来之前我刚寄出我的工作,从海滩散步回来。」

  「如果我不来呢?」她问。

  他想一想,指指茶几上的一叠书。

  「美国刚寄到的,全与我工作方面有关的。」他说:「我并没有退步。」

  「我只是说——」

  「你不喜欢我目前这种生活?我知道,怕人说我无所事事,对吗?」他摇摇头。「我可能一辈子都如此了,如果你认为这是没出息,在后悔前谙转身。」

  「子樵——」她住口。

  今天他情绪不好,任她说什?都没有用。

  他很澳恼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生别人的气或自己的。

  「我们出去吃鸡粥,好不好」她放柔了声音。

  他很大男人主义,也很孩子气,她不想他走进牛角尖。

  「不。」

  「今天可钓到鱼,我做晚餐。」她又说。

  「没有。」

  「难道今夜不吃?」她笑起来。

  「要吃——出九龙吃。」他终于说。

  她心头一松,他的脾气过去了吧?

  「现在就去?我肚子饿了。」她立刻说。打铁赵热。

  他凝望她半晌。

  「我已决定明天申请装电话,你不来此地——至少也可有个电话来。」

  他这人,她忍不住笑。

  「下次心情不好,也请先电话通知。」她说。

  他拥着她,大步走出去。

  或许——今夜是个转机,他不是走出大门,走进人群了吗?这该是成功的第一步。

  虽然他们只不过到旺角,不是平日他们常到的区域,然而旺角离尖沙咀,离中环不是更近些吗?

  十点钟,他只送她上的士,然后径自回西贡,她也不介意,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回家的时候,思朗在客厅大叫大嚷,疯疯颠颠

  「思朗,怎?了?」思曼叫。

  「和同事吃饭,喝啤酒也醉了。」思奕说:「一回来就发酒疯,一个钟头了。」

  「谁说我醉!谁说我发酒疯,」思朗脸红眼也红。「我不知多清醒。」

  「那你快去冲凉睡觉。」母亲在一边皱眉。

  「我不想睡,我跟思曼聊天,」思朗抓住思曼,难闻的酒气扑面而来。「思曼,你知道我没醉,对不对?」

  「小声一点,我听得见。」

  「刚会完才子?」她果然压低了声音。

  「才子?谁?」声音虽低,思奕也听见了。

  「住在西贡的。」思朗又说。她——不是真醉吧?

  「西贡?」思奕的疑心被挑起了。「谁?谁?我认得的吗?」

  「思朗——」思曼急起来。

  「你当然不认识,思曼的新男朋友。」思朗仰起头来笑。有一抹难以形容的神情。

  思奕皱着眉头,疑惑的望着她们姐妹。

  「我以为你说子起来。」他喃喃自语。摇摇头,走了开去。

  子起来!思朗和思曼都静下来,思朗的酒似乎也醒了。

  「对不起,思曼,我不是故意的。」思朗有点颓丧。「喝了酒兴奋起来就乱讲话。」

  「你告诉子起来我和傅尧吃晚饭?傅尧每天来接我?」思曼问。努力使声音平淡。

  「是他打电话找你,你不在。他追问你的去向,我只能告诉他。」思朗有丝委屈。

  「我没怪你,这是小事。」思曼笑着。「你没有酒量怎?跑去喝酒?」

  「我以为啤酒不会有事。」

  「今夜你不是要上课?」思曼忽然想起。

  「没有心情,我已请假。」

  「才说毕业出来可以换一份工作,怎?又懒散下来?」

  「只是请一天假而已。」

  「最近已经请了好多天。」思曼说。

  「放心,我自己知道在做什?。」

  「最好是这样,」思曼说:「你个性冲动又急,很容易犯决定错误的毛病。」

  「我知道自己的缺点,我.会注意。」思朗望着比她大两岁的姐姐。「子起来好吗?」

  「好。还是那个样子。」

  「他有什?理由躲在西贡不出来见人?」思朗不以为然。

  「今夜他陪我到旺角吃饭。」

  「啊!还是你有办法。」思朗又笑起来。「我看他是对你一片痴心。」

  「我不敢讲以后的事。」思曼摇头。

  「是你对他没有信心?」

  「我不知道,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事。」

  「我担保,雷子起来那种人一定是死心眼儿,喜欢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了。」思朗说。

  「我不知道。」思曼淡淡的。

  「你怎能什?都不知道?这阵子拍拖白拍了?」

  「真是不知道。要了解一个人不是那?容易的,除非有一天他把所有的事讲给我听。」

  「他不是说过只讲给你一个人听吗?」思朗说。

  「到那一天才说。」

  「思曼,思曼,你怎?变得一点把握都没有了?」

  思曼凝视思朗一阵,还是摇头。

  「我不知道。」还是这一句话。

  思朗透一口气,仿佛很失望。

  「你们平日两个人相对,谈些什??」思朗问。

  「很普通的话。我们都是很理智的人。」

  「普通?他没有表示感情?」思朗叫。

  「感情是一种感觉,互相能感觉出来的。」

  「讲究意境的,是不是。我是俗人,我不僵。」思朗笑

  「没有什?意境,又不是写小说画画。」

  「你们——你们重逢时是怎样?」思朗极感兴趣。

  「重逢?」思曼笑着摇头。「还能怎样?没有你想象中戏剧化的情形。」

  「到底怎样的?第一句话是什??」

  「不记得,真的,很平淡的事。」思曼说。

  「不信。一定大眼瞪小眼的,瞪到眼睛发青光为止。」

  「还能不能再夸张一点?」

  「能。」思朗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你们在沙滩相遇,然后衣裤飘飘,慢镜头的缓缓跑近,相视,相拥,然后定格。」

  思曼也笑坏了。不要怀疑思朗任何事,思朗还是个淘气的大孩子而已。

  「不跟你胡扯,我先冲凉。」思曼站起来。

  「他有没有送你回来?」思朗在背后叫。

  「没有。我相信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你大概没有发觉,你太纵他,让他,这不是好现象,你可知道?」

  思曼犹豫一下,摇摇头。

  「我们的友谊还没到这一步。」

  「只到哪一步?」思朗歪着头,一副顽皮像。

  「只到好朋友的地步。我的意思是说可以聊天,可以交通,可以信任的好朋友。」

  「那?——傅尧呢?」

  「傅尧不同。真的,性质上完全不同。他就好象兄弟姐妹一般。」思曼想一想。

  「但是我记得你说过,傅尧也可以交通,可以聊天,可以互相信任的好朋友。」

  「是。可是性质不同。」思曼吸一口气。「傅尧是兄弟姐妹,而子樵——是朋友。」

  「这又有什?不同?」思朗真是咄咄逼人呢!

  「我是说——」思曼开始有点沉不住气。「子樵——或者有可能变成爱情。」

  「这句才是真话。」思朗又大笑起来。

  「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思曼说:「思朗,你要相信我,即使我再说一千次都是一样的。」

  「我当然相信你,怎会不信呢?」思朗夸张的。

  「这样就好。」思曼暗暗叹口气。

  思朗夜归,又是带着酒意。

  「同学灌你啤酒?」思奕讽刺着。他对思朗近来的行为十分不满。

  「哪儿来的同学?」思朗倒在沙发上。「我们一班人去酒廊喝酒唱歌。」

  「你没去理工上学?」思奕皱眉。

  「退学了。」思朗毫不在意的说。

  思曼刚从卧室出来,听见后吃了一惊。

  「你没有告诉我们。」她说。

  「这不是什?大不了的事,」思朗耸耸肩。「学校嫌我请假太多,我就干脆迟学了事。」

  「你可知道这次读书的机会很难得?」思曼说:「很多人想申请理工都进不去?」

  「我已经退学。」

  「思朗,我不明白你。」思曼摇摇头。「太可惜了。」

  「我并不这?想。」思朗显然已打定主意。「我觉得生命中的一切不必刻苦追求,那样太辛苦了。」

  「你这人怎?回事?短短的时间里心意三番四次的改变。」思奕也不满。

  「什?时候你们变得这?关心我?」思朗笑。

  「从前你不是这样的,思朗,」思奕认真的说:「我还一直告诉许多朋友,我有两个最可爱的妹妹。」

  「我现在很不可爱?」思朗反问。

  「反复无常,莫名其妙。」思奕是直话直说的人。

  「我喜欢这评语,至少够性格。」思朗笑起来。

  「不可理喻。」思奕皱眉,走回卧室。

  思曼默默的望着她,半晌才说:

  「是我令你不开心?」

  思朗一震,神色变得严肃多了。

  这个问题既然迟早都要接触,不如就现在面对吧!

  「我不是个宽大为怀的人,思曼,请原谅。」她说。

  「我们都有人性缺点,谁都不必请求原谅。」思曼说:「到我房里聊?」

  思朗跟着她进去,姐妹俩总要面对面讲一次,拖下去不是办法,是好是歹总该有个定夺。

  「我从没想过我们姐妹会遇到这样的事。」思朗自嘲。「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人。」

  思曼一直在思索,这是件绝对不能做错的事。

  「你知道吗?你不去子樵那儿的时候我会去。」思朗坦白得惊人。

  哦!这是每天思朗在电话中问思曼回不回家的原因?思朗做得这?露骨,这越表示出她陷得越深。

  「子樵没有提起过?」思朗问。

  思曼摇摇头。

  「很对不起我如此做,我自己也觉卑鄙,」思朗说:「可是不做——我控制不住自己。」

  思曼依然沉默。

  「你怪我,是吗?」思朗望着姐姐。「谁都会骂我不对,我知道不该,我也知道错,我甚至知道子樵爱你。我——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思朗的感情与她不同,思曼想。思朗是燃烧的,奔放的,她却含蓄,绵长的。但——无论怎样不同,「爱」却是相同,感受也相同。思曼感觉到思朗的痛苦。

  「我若说不怪你,你——可相信?」思曼也不知道为什?自己会这?冷静。

  思朗怔怔的望着她。

  「真的,」思曼张开双手,连自己也几乎相信是真的了。「我说过,我和子樵并没有到那地步,我没有认定他,我还有其它的选择机会。」

  「是。你对我说了至少三次。」思朗说。

  「你信是不信?」

  「你——不爱子樵?」思朗几乎相信。

  「没到那个地步。」还是那句老话。「所以——我们是否可以想个办法——」

  「不行,你不能说你退出。」思朗叫起来。她并不真如自己说的那样卑鄙。

  「我没有说,」思曼笑起来。「我们是否可以开朗些,真诚些,不要勾心斗角相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可以去见子樵,这是正大光明的事,不需要我不去的那日才见他。」

  「你是大方?」思朗问。

  「不是。他不是我唯一的选择,所以我该公平。」

  思朗想一想,用力摇头。

  「很糟糕的事。」她说:「我们俩为什?都不心狠手辣呢?要不然就没有痛苦了。」

  「原本就没有痛苦?」思曼淡淡的。「天下间多的是男人,谁又真能面对谁一辈子了?」

  「这不象你说的话。」思朗说。

  「然而这是事实。」思曼笑。「一个离婚的歌星说得多?坦白可爱,男女相对十年怎能不厌倦,厌倦才是分手的唯一理由。」

  「这又是什?意思?」

  「爱情不再是永恒。」思曼笑。「连小说都不这?写了。」

  「那又怎样?」思朗追问到底。「你总不至于厌倦了子樵。」

  「当然不能这?说,」思曼考虑一下。「见不见他,我感觉不那?重要。」

  「你——」

  「真话。」思曼说。心中却在骂自己虚伪,她不妒忌思朗接近子樵吗?为什?那?做?「不要再有对不起我的样子,不要再矛盾挣扎,你喜欢谁,尽量去喜欢就是。」

  「思曼,我完全不明白你。」

  「不需要明白,照我的话去做。」思曼说。越觉得自己荒谬了。子樵若真对思朗好,她自己又会怎样?

  「但是,雷子樵不爱我,我岂不又变小丑?」思朗说。

  「谁也不能保证爱情,你总要尽力不是。」

  思朗想一想,点点头。

  「我目前只能尽力试试,对不对?」她说:「然后死而无憾。」

  「死而无憾,这?严重的字眼?」思曼笑,她想尽量轻松些。面对一段如此老土的感情事。她是否有办法令它变得可爱些?

  「更严重的事都有呢。」思朗说:「我发现人性中的确有极可怕的因子。这一阵子我妒忌得你半死,时时刻刻想用手段来破坏你们。」

  思曼望着她笑,不置可否。

  「真的。心中有一股冲动,逼着自己去破坏,」思朗坦白极了。「如果不对子樵挑拨一下你的事,我心中就不好过,非这样做了才能安乐。我就这?做了,你别不信。」

  「我相信。妒忌的人什?都做得出。」

  「做的时候我完全想不到你是姐姐,我们之间感情极好。」思朗扮个怪相。「回来看见你就后悔,就内疚,又想对你坦白一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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