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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晶水仙 page 14 作者:言妍

  “你这样睡会感冒的。”敏敏说:“我可不希望你冻死在我的门口。”

  听到这些话,他人整个清醒,马上说:

  “死了以后,有这么漂亮的天使陪着又何妨。”

  “你又来做什么?”敏敏脸色不好地说:“你明知张云朋不在这里。”

  “我知道。但我恨你的答录机,”他站起身,离她极近地说:“我要来亲自摧毁它。”

  “答录机能免于被电话骚扰!”敏敏退后一步,转身去开门,感觉得到他在背后的呼吸声。

  “结果我来了,效果不是更差吗?”他笑着随她入内。屋内一切依旧,他送的大花瓶还在,旁边多了一棵小圣诞树。

  “你到底要做什么?”敏敏在房间另一头问。

  多着呢!他脑袋中闪过千百个念头,但只说:

  “你不是要退还我项链吗?”他说完,立刻从门外花架后,拿进一个玫瑰图案的包装礼盒,“这是给你的圣诞礼物。”

  他专注看着敏敏脸上的气愤表情,由白转红。她总教他惊讶,每一次见她,都发现她更美了,眼波流转,举手投足,仿佛她又喝了什么花露,吃了什么仙果,叫他目不转睛。

  她瞪他一眼,进到里面。信威慢条斯理拆开包装,拿出三朵紫水晶制的水仙,以艺术造型结在一起,精致特殊,尤其它能反应四周的流光及色彩,放在窗下是淡淡的粉紫,在圣诞树旁则有虹彩之色,在天光下就闪着晶亮,在无灯的黑夜中则静静凝睇。他买这水仙花饰本意,在取之“装蒜”,进一步想到敏敏的面具及多变,在每个环境前各呈不同的风采。但目前看来,他不能太多嘴。

  敏敏拿着珠宝盒出神,还在生气。信威笑着看她,一副无辜状。她一见到紫晶水仙,眼眸变得柔和,纯粹成为一种美的欣赏,她的一身白映入水仙,信威觉得有缕缕仙气散出,人比花更出尘飘逸。

  “这简直是为你而做的。”信威赞美地说。

  “不!这两样东西我不能收。”敏敏想起两人的种种,又拉长一张脸,“你都拿回去。”

  “敏敏,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信威说出在机上准备的腹稿,“我是来道歉的。这几天我仔细想过,也许我太关心云朋,很多事操之过急,对你也抱着先入为主的观念。事先我并不认识你,完全是报纸舆论的一面之词,让我以为云朋误入粉红陷阱,这种事不是没有,对不对?但和你相处一段日子来,我逐渐了解你的无辜,我以小人之心误会你和云朋的友情,并且用各种诬蔑之词,所以你打我,害我摔下山,挂我电话,都是我罪有应得。敏敏,我一向在尔虞我诈的商场待久了,男人、女人都充满心机,你的年轻善良,令我一下子不能适应,难免有许多失措及失当之处,现在我完全清楚,再也不会随便冤枉你。我来此,就是想用一种平和的心,郑重地请你原谅。”

  呼!他暗暗深呼吸,这比他在国际会议上演讲还辛苦,汗水都沿额际流到白衬衫里。他松松领带,仍保护愉悦真诚的神情。

  “你又在耍什么诡计吗?”敏敏不感动反更戒慎。

  “天啊!我俞信威给你的印象这样差吗?”他一副伤心的表情,“除了我父母外,我还没如此真心忏悔过。敏敏,我知道我一向公子哥儿惯了,有很多自我中心又自以为是的坏脾性,但这一次我愿意低声下气,请你原谅。让我们重新开始,就当好朋友一样,好吗?”

  “你不是说过,和我之间不可能当朋友吗?”她怀疑地看他。

  “那是当我不了解你的时候。”信威说:“敏敏,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相信呢?!”

  真比谈生意还累,不必装他就一脸颓丧的样子。

  “你要把这两样礼物收回吗?”她问,声音转柔和。

  “如果你希望。”他见到一线生机忙说:“但,敏敏,我这人很不感性,一向只会以昂贵的礼物表达心意。你若不收,我真的会很难过。就这一次好吗?以后我决不再随便送你东西,除非你愿意,好吗?”

  “我收了礼,就化敌为友了吗?”敏敏抬头,认真说:“说真的,我宁可当你是朋友,也不愿当你的敌人,有时你真可怕,教人猜不透。”

  “现在我可是玻璃透明心。”他伸出手,“朋友?”

  敏敏笑着伸出手,他紧紧握住她,尽量掩饰住心中的得意。他解除了她的武装,慢慢冲破她的心房,这样就可以走进她的世界,了解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最重要的,他可以拥有她,别人或许要用生命、用金钱、用前途去换取她的青睐,他俞信威可不必花一分一毫,就用他挂在嘴上廉价的爱,就可轻易得到她的爱与信任,到时她也不过像王莲怡那些女人一样,日日纠缠,苦苦哀求,他就可以不挥一片衣袖地脱脑她的魔咒了。

  一整日,敏敏都和一个慈善团体去医院的儿童病房,为不能回家过节的孩子表演节目,唱圣诞歌,发糖果礼物。信威也临时凑上一脚,穿上圣诞老人的红衣服、红帽子,挂个大白胡须,既送礼物又讲笑话,成为小朋友的最爱。

  如果他的众兄弟姐妹知道他是这样过圣诞节的,不毁了他的一世英名才怪。很意外地,他自己也很快乐,唱“鲁道夫小鹿鹿”、“圣诞老人进城”、“圣诞钟声”、“平安夜”、“天使降落”……”等歌曲,一直到欲罢不能。或许明年公司该成立一个儿童基金会,就由敏敏主持……。他甩甩头,他怎么和云朋愈来愈像,居然替敏敏安排未来?!被她缠一辈子,那还有活路吗?最后只会成为一条失了水、张口凸眼的大笨鱼而已。

  和敏敏相处又回到他当迈可的时候。从医院回家的车上,敏敏夸他说:

  “没想到你能和孩子处得那么好。将来你一定是好父亲。”

  哇!父亲的字眼都出来了,信威很机警地说:

  “可惜要先结婚。这代价可大了。”

  “你怕结婚?”敏敏果真上钓,立刻问。

  “我结过一次,我前妻和我是所谓的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结果是样样不对,两人都弄得灰头土脸,惨不忍睹。”信威说:“我猜我是不适合婚姻的人。”

  “或许你没碰对人吧!”敏敏安慰他说。

  “或许。”他笑一笑说:“你要不要试试看,也许我们的频率对了,可是一对佳偶呢!”

  “俞信威!”敏敏瞪他,“你说过不说那些事,我们要当朋友的。你为什么又让我不自在?”

  “好!对不起!犯规无心!”他双手举起,方向盘一歪,差点冲到路旁。

  “我在想,我叫张云朋张大哥,你和他同岁又是好友,我叫你俞大哥,好吗?”敏敏又想出新点。

  “不!我和他不同。”信威感觉这是天下最烂的馊主意,他摇头,“他已婚,我未婚。你叫我信威、迈可都可,就是别加大哥两个字,听起来像大你二十岁有余!”

  “你本来就比我大很多,大哥当之无愧!”她还说。

  “敏敏!”他故意凶狠地说:“这回是你先不友善的,别怪我不客气!”

  “这叫不友善吗?”敏敏马上回他。

  两人一路争下去,但都是友谊性质的。信威已小心只逗她不惹她,敏敏可是有许多面,他可不希望再演讲第二次。

  当晚他留宿敏敏处,当然是睡客房。虽然信威巴不得抱她个温香满怀,整夜和她云雨缠绵,但他知道时候还未到,只能很君子地任她安排。

  以后的几个月,信威都会造访敏敏。为了让一切显得自然,他接受了父亲的建议,接管了矽谷土地开发计划,表面上大家以为他在接受慧琳,但实际上他们除了公事外,相处有限。因为一有余暇,他就往柏克莱跑,当然他没告诉任何人,尤其云朋,因为云朋若知道,必一下就洞悉他的动机,会坏了他好不容易设计的布局。

  敏敏写毕业论文,十分繁忙。这难不倒信威,他陪她上图书馆,访社会局、贫民区。敏敏与他喝咖啡、看电影、听音乐会。而且她的防线愈来愈低,信威了解女人迷上他的讯号,敏敏见到他的那种喜悦是隐藏不住的,两眼发光,双颊泛红。他于是更大胆,拉她的手,揽她的肩,偶尔亲吻她一下,只可惜敏敏始终坚持她的原则,不允许他上她的床。当然,她对她的身体有更大的计划,只不知她如何过他这一关。

  比较意外的是,敏敏对她自己的儿童福利研究十分认真。是因为她的出生或只是为当豪门夫人做准备?

  无论如何,他仍未断了要敏敏当情人的决心。等到她回台湾,她是再逃不掉了。刘家志、云朋都只能眼睁睁地,看敏敏投入他俞信威的怀抱了。

  第八章

  敏敏坐在地板上,望着空旷几无一物的室内,所有东西在过去几个月都陆陆续续海运回台湾,每次信威来,就要解决几样。如今剩下一些身边书籍物品,也是几十箱,装好了尚未封起来,必须休息,喝一点咖啡。

  七月了,外面阳光正好,绿树成荫,半山腰风云来去,天气并不热,不像台湾那高温蒸人的燠闷。七月的台北,毒辣的太阳令人畏惧,但挡不住敏敏似箭的归心。尤其她好想快点见到盈芳。

  今年四月,盈芳搬回了公寓,并且打电话到柏克莱,愿意和敏敏和好,通话中,两姐妹屡次热泪盈眶。

  “姐,对不起。”盈芳说:“原谅我不懂事,对你说那些可怕的话。”

  “不!我才应该抱歉。”敏敏忙说:“都是我惹的祸,若不是我,一切事也不会发生。”

  “这几个月我想了很多。”盈芳在线那头轻轻叹息,“其实我一直就很担心哥哥总有一天会出事。他那个脾气,爱惹是生非,没有人管得住。真正害他的是爸爸,爸从来没教育他,自己又是个坏榜样,只教会哥哥用拳头。我内心早知道一切是哥哥先动刀动怒的,只是我太伤心,所以才怪到姐的头上。”

  “我还是有很深的内疚。”敏敏也叹气,“如果我能更聪明,更注意,就能避开这个悲剧,大哥今天就还会活着,这件事我一辈子都很难心安的。”

  “姐!大哥知道你这么想,在天之灵一定会很难过的。”盈芳反过来劝她,“我曾梦见大哥,他说他过得很好,叫我要好好听你的话。看!他一点也不怪你呢!”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心照顾你。你去扫过他的坟了吗?”敏敏问。

  “爸妈和哥的坟我都上过了。”盈芳说:“就是因为扫墓,我才觉悟不该再任性了,你是我世上仅有的亲人呀!打电话前,我还害怕你不愿再理我了。”

  “我绝不会不理你的。”敏敏说。

  “你知道吗?”盈芳顿一下说:“刘家志在狱中有写信给我,不知道他怎么查到我朋友的住址。他说姐姐是无辜的,说他内心充满悔恨遗憾。”

  “真的?”敏敏道:“你不再怪他了?”

  “怎么说呢!”盈芳想了一会,“其实大哥和刘家志一样有错。是大哥先闹事的,若刘家志不反抗,死的就是自己了。这我都了解,只是一下子实在没心给他回信。姐,你明白吗?”

  “我明白。”敏敏温柔地说:“你想通就好。”

  “姐,你什么时候要回来?”盈芳问:“我一个人好寂寞呢!”

  “我六月毕业,处理一下房子,大概七月初会回去。”敏敏说:“到时你也放暑假,我们可以好好聚聚了。”

  看来事情都很圆满理想。家志在狱中表现良好,再一年多便可假释;云朋大哥忙事业选举,不亦乐乎,这半年虽没见他,但由电话中听得出他的兴奋与得意。敏敏自己也顺利毕业,能回国一展长才,不必再飘流异乡。唯一让她挂心的是和信威的关系。

  信威遵守去年圣诞节的承诺,和敏敏保持好友的态度。他只要有心,真可以表现风度翩翩、殷勤和魅力,令她根本招架不住。只不懂,如果是单纯的朋友,他又为什么常不辞千里地出现在她的家门口?敏敏感觉并不钝,她知道信威的用意,他不再提情妇或女朋友等字眼,是要让一切自然如轻风随意。

  其实不用特别用心,敏敏早无法自拔地爱上信威,爱上他太容易,就像吃饭睡觉,是与生俱来的本能。然而害怕使她退却并掩饰感情,因为她始终摸不清信威的想法与目的。

  信威对待敏敏的方式,很令人玩味。他亦兄亦父亦友,虽绅士风度,却爱东管西管,轻松中脱离不了颐指气使的态度。她愈习惯和他相处,就感觉他又入侵一分,仿佛在攻城掠地。敏敏常自问:信威做任何事都是有计划的,也会衡量效益,他这么费心费时来看她,若只是纯友谊,那未免太不像他的行事为人了。

  到底为什么呢?他要她,然后呢?

  如此扑朔迷离,如在危崖,又逢大雾,教人无法判断又满心不安。但敏敏仍是盼着他来,他一来,她就活过来般,内心盈溢着从未有的快乐之情。

  管他烟雾弥漫,管他易聚易散,敏敏从生命中学习了一件事,上苍之意不可违,人斗不过命运。有些执迷有些疑惑,最好让它们留着,自有解开的时候;时候未到,撞得头破血流亦是徒劳无功。这也许不是最好的生存方法,但却是敏敏唯一能掌握的方法。

  电铃响了,敏敏一跃而起,八成是云朋,他昨天由洛杉矶打电话来,知道房子有了买主,不放心,坚持要过来一趟。

  敏敏拗不过他,算算信威在东京开会,暂时不会出现,便答应。这也是她和信威关系中的一个死角,信威大概没告诉云朋,他频频来访的事,因为云朋从没提过,表示他完全不知情。而敏敏没说,实在是不知该不该透露?她无法弄清信威的用意,也无法预测云朋的反应。信威既瞒着外界,敏敏当然更不愿乱说了。只是能瞒到何时?这样的偷偷摸摸算什么?

  云朋满脸笑容的站在门外,浅蓝的圆领衫和一件休闲裤,使他年轻了好几岁,也没那么严肃。

  “敏敏,好久不见。”他打量她一会,“好像瘦一点,最近为毕业和搬家的事,大概筋疲力竭了吧!很抱歉,实在太忙,没办法赶来帮你。”

  “我已经那么大了,还不能处理吗?”敏敏侧身,让他进来。

  “哇!都空了!”云朋看看四周,“看来我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怎么没有?这箱子就够重了。”敏敏笑着说:“不过我不敢烦劳你,佳洛和孩子们不都要回台湾住一阵吗?也够你忙的了。”

  “她那儿帮手可多了。”云朋抬抬那些箱子,“只是很难相信你一个人把房子和那些贵重家具古董全处理好,看来你真要变成女强人了,我的竞选助理非你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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