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旧编她的戏,设计她的戏服,发明一些小道具,而最大的乐趣,便是听亚蓓打探来的有关欧泽家族的蜚短流长--
“翠西亚夫人好可怜哟!柯伦根本不当她是一回事,只把她看成生育工具。大家说,等孩于生下来后,她恐怕就要被‘休’回家了。”
“柯伦的第一任妻子珊雅也是同样的命运,只是她在生孩子的过程中死了,所以,翠西亚夫人好怕自己也捱不过去。”
“在城堡中,真正的女主人其实是泰瑞莎,她是瓦卡的妹妹,柯伦母亲的贴身侍女,很早以前就成了柯伦的情妇。
她一直想当上欧泽夫人,可惜出身不够好,所以她很仇视柯伦的妻子,想尽办法让她们不好受,在城堡内可嚣张极了。”
泰瑞莎?维薇曾见过她几次,是个没啥笑脸的冷漠女人,其实她和柯伦倒是挺相配的一对,只可惜柯伦不把她放在心上。
可以说,在柯伦身边的女子,人人都是堪怜的。
忐忑不安地熬到第四天,柯伦终于打破僵局,他派了一辆马车来接维薇,但却不说明目的及地点。
波格十分担心,恨不得能够跟着她一起去。
“这方圆数百里之内都是柯伦的领地,他若要杀我,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维薇安慰他说。
“我说的不是这个……”波格欲言又止。
维薇明白他忧虑的是什么,她自知自己是个美丽的女人,曾受众多男于的爱慕;但她也认为,柯伦在澡堂那暖味的情形下却没有强占她,就表示他对她无意。
何况,以他的财富地位,要什么女人没有?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会唱歌跳舞的吉普赛女孩而已。
“我猜只是剧团的事吧!”维薇说。
事实上,她也希望柯伦快快息怒,让她再有机会取得他的信任。
马车驶离城堡,迅速地穿过贝壳广场。
十年不见的阿帕基城改变了许多,中间雄狮咆哮、百兽朝拜的喷泉加宽整建,可容纳几十人下水都还有空间;镶着翠绿玻璃的大厦和白玉色泽的宫廷,都维持着往日耀眼的光芒。
还有刻镂着如蕾丝的钟楼,曾是她最喜欢的建筑。
当然,柯伦要的不是只如此,他还大兴土木,盖一座以粉、绿、白等珍贵大理古为主要建材的新教堂,足以傲视全欧洲。
据说,这是为了朱尼士登上教皇、柯伦成为意大昨国王这两项荣耀而准备的。
马车行经广场最暗淡的一角,她又看到绞架台,由原来的四个,增加到六个,所有的可怕记忆,又亘直刺到她的心上。
不!再美好的景致,都洗不净那暗藏的血腥呀!
维薇用手帕将脸遮住,不敢再触景伤情。
当她觉得已逃避得够久时,便抬起头向外望,可看到竞是她更熟悉的一条路!
她再也顾不得沉默,大声的问着马大说:“我们要去哪里?”
“夏湖农庄。”马夫口答。
夏湖农庄?她童年生长的地方?柯伦为什么要选在那里见她?莫非他知道某些内情?
维薇冷静的心开始紊乱了,不仅是因为即将要回到那连梦也不敢梦到的大宅,还因为柯伦那不知名的目的……
但该面对的总是逃不掉。森林渐稀,一片枯白静默的麦田呈现在眼前,水塘已然结霜,蓝天下,那栋白色雅致的房子由小而大,而她的泪水也由少到多。
尤其是想到曾在里面居住的快乐一家人,如今只剩下她一人……那种伤痛,是永难平复的呀!
马车来到大屋前,却没有停下,反而继续往后面绕,也让维薇有了冷却情绪的时间。
在认出了马房时,她也同时看到穿着黑披风的柯伦。
他一脸的笑,已没有前几日的怒容,还殷勤有礼地问:“这几天过得还好吗?我的人有没有招待不周呢?”
“你的人很尽职,让我们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维薇用上流社会淑女的口吻回答。
他大笑出声,心情似乎和阳光一样好。
这时.几只纯种矫健的猎犬跳跃而出,对柯伦谄媚崇拜地吠着、嗅着,他只是对它们摆摆手,便迳自带着维薇走向树下的一匹白色骏马。
“还记得‘巴腾’吗?”他看着她说。
“巴腾?”
维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马比记忆中的巴腾足足大上两倍,但那有着浓密睫毛的椭圆形眼睛,及眼旁星形的褐色斑点,不正是陪她度过无数个欢乐岁月的小马吗?
“这十年来,它还是那么狂野,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在它的背上待超过一刻钟。”柯伦一边用手轻抚着巴腾,一边得意地说着,雏薇看到巴腾耳旁肌肉明显地一缩,忍不住说:“我猜你一定是用了不少的鞭子和马刺吧?”
“没错,我对于不驯服的东西,一向是手下不留情的。”他语带双关地回答。
这是警告吗?可维薇故意装作听不懂,伸手摸着巴腾的背,像是要安慰它多年来所受的苦。
巴腾最初有点排斥,低鸣了几声,脚步不安的蹬着。
“我倒要看看,你对它是否还有魔力。”柯伦饶富兴味的说。
“我还是十年前那句话,它喜欢温和,不喜欢暴力,”她冷冷地说。
柯伦的反应,是用鼻子冷哼一声。
她的手慢慢地往前摸,脸靠近巴腾的耳朵,轻唱一些旧时的歌。
慢慢的,它脚不再蹬,头也不再摇晃,仿佛认出了她的声音,大眼水汪汪的看着她。
啊!父亲说得不错,巴腾的确是比某些人还有灵性!
维薇如逢亲人般快乐地跃上马背,完全不顾淑女之姿,已腾则没有一点挣扎,反倒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兴奋,脖子一仰就向前飞奔而去。
快!快!让我们奔到夏湖之畔吧!她在心中高声的欢唱。
四周的人,包括马夫、驯狗师、驯鹰师、侍卫,全部吓傻了。
柯伦则唇角一撇,马鞭一扬,骑上另一匹马追了上去。
一刻钟以后,维薇并没有跌下来,人马部伫立在夏湖旁,痴痴地望着眼前寒寒湛湛的烟波浩渺。
柯伦后一步赶到,努力掩饰方才内心里的震撼、只用嘲讽的语气说:“你没有摔断脖子算你好运!”
“不是我好运。”维薇将脸轻贴住巴腾的颊说:“只是它感受到我的善意,知道我不会伤害它。”
“善意?”他用不屑的口吻说:“我开始怀疑,或许你真是个女巫。”维薇听见这名词,心一惊,忍不住说道:“这个名词是不能乱用的。”
“怎么?你还是怕我送你上绞架吗?我还以为你是不怕死的呢!”他意有所指地说。
“我是不怕死,但不愿意死得冤枉。”她没多思量顺口就说“就像十年前夏湖淹死过的个小女孩。”
“什么小女孩?”他好奇的问。
维薇发现自己说溜了嘴,想找话来搪塞时,柯伦又立刻接着道:“哦!我记起来了,你说的是夏贝诺家的大女儿。”
竟敢说出她的姓,而且还是用如此若无其事的表情!
维薇隐忍着一腔愤怒说“我见过那女孩,她是那么地可爱善良,以为世界上所有的人、事都是美好的。但一夜之间,她的家毁了,人也死了,而这一切都归因于你了,柯伦邦主。”
她故意重重地强调后面四个字。
“他们犯了罪,就应该受罚。”他淡淡地说。
“犯了什么罪?夏贝诺夫妇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一看到柯伦变了脸,她就知道自己又失了分寸,忙改口说,“至少……至少他们对吉普赛人很好……”
“这就是罪!因为没有人会对吉普赛人好的!”他瞪着眼向她逼近。
突然,巴腾嘶嘶鸣叫,仿佛感觉到她的危险处境,拔脚便奔向森林深处。
但在柯伦看来,却以为巴腾终于发了马疯,要甩掉背上的维薇了。
他大喝大叫,在后面追着,那一刻,他竟发现自己不能忍受见她死亡……不!应该说是,她可以死,但只能死在他的手里,而不是那些笨人和笨马!
她那美丽的脖子要留要断,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权利!
如此一想,柯伦立刻发出他这辈于从未有过的关怀语气大喊:“维薇,抓紧巴腾,千万不要放开!”
维薇其实是可以让它停下来的,但巴腾要继续跑,她也就不想刻意停下来,直到……直到她又看到吉普赛人的营地!
她抓紧缰绳,巴腾马上乖乖地静止不动。她转过头,眸子亮晶晶地看着逐渐走近的柯伦问:“你又接纳吉普赛人了?”
柯伦本想臭骂她一顿,但看到她有如天使般欣喜的神情,于是轻咳一下说:“呃!你们吉普赛人像蚂蚁一样,无所不钻、无所不在,我已经厌倦和他们计较了!”
所以,柯伦或许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坏?她疑惑的暗忖。
巴腾向前迈进一步,柯伦的手猛力的伸过来,恶狠狠他说:“我不准你靠近吉普赛营地!而且,也不准你向外人说出你是吉普赛人的事,否则你绝活不过明天。”
唉,才刚说他好,他又马上变成魔鬼,她实在不能随便轻观他呀!
两人默默地柱回头路走,天色渐渐地沉重,有山雨欲来之势。
在白色农庄出现在视线之内时,柯伦忽然问:“你小时候常到这屋子来玩吗?”
维薇直觉地点头,但想想又不对,忙改口:“夏贝诺家的人很好,从来不轻视我们族人,我和夏贝诺家的两位小姐也常常玩在一起。”
“难怪你会替他们说话。”柯伦像解答了什么疑惑般说:“其实,下令捕杀的时候,我并不在,这一切都是我叔叔计划的。”
所以,柯伦与她家被抄,父母被杀,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就像他对莉琪,也非直接的闪手,而是政治斗争下的结果?
她该庆幸吗?她该松一口气吗?
就在维薇心思翻搅时,柯伦又加了一句:“我若事先知道叔叔要抄夏湖农庄,一定会要求他别烧那些珍贵的古代书籍,要再收集齐全,还真不容易呢!”
维薇一听,整个人顿时气馁,原未他关心书籍胜过人命!
她应该学习不可对柯伦三心二意了,狮子永远改不了噬血的习惯,毒蛇永远除不去咬人的癖性!
同样是欧泽家族,就都是没有情义可言的魔鬼!
§ § §
那晚,因为滂沱大雨,道路泥泞成一片,他们没办法回到城堡,就寄宿在夏湖农庄。
波格一定又要胡思乱想了吧?
面对餐桌那头一脸笃定的柯伦,维薇的脑中甚至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这场雨不会是他命令上帝下的吧?
她逐渐感觉到那股张力及压力,比在澡堂那日更扰乱人心。在逃不掉的情况下,她只能将话题局限在表演方面。
饭后,在燃烧着熊熊柴火的壁炉前,她干脆先发制人开口,“我们来练习‘阿波罗和黛芙妮’吧?这几天剧团的人都准备好,只欠缺男主角了。”
“这都要怪你。”柯伦说。
维薇不敢再提这件事,连忙转移话题,“你第三幕的台词背好了吗?”
“你知道吗?你又在指挥我了!”柯伦板着脸孔说。
维薇咬咬唇,她怎老学不会与他说话的技巧呢?
但柯伦似乎没有生气;他转个身,再回头时,浓浓的黑发凌乱,深逐的眼眸含情脉脉,原本桀骛不驯的唇扬起,带出一道阳光的魅力。
转眼间他又成了奥林帕斯山最俊美的神祗阿波罗、然后以低柔的男声唱出:“啊!我举世无双的姑娘!自我能张眼视物,就没有见过像你如此美丽的人儿。你那娇媚的脸那轻盈的体态,胜过翩翩飞舞的彩蝶;你跑时,如清灵的风,发丝似遍洒的太阳光芒。我多爱你呀!以宙斯之子的身分发誓,你将是我阿波罗的妻子!”
维薇愣了好久,不仅是因为柯伦的说变就变,还因为他的眼眸及歌声中那令人动容的深情,像魔法般罩住她,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柯伦的笑容咧得更大了,用不变的表情说:“维薇,你忘了你的台词吗?”
“哦!”她本能出声,但没投入该有的情绪,只是生硬的念着:“不!我是阿蒂蜜丝的圣徒!我将永远是一个处女,一个狩猎者,绝不,绝不结婚……”
突然,他大步走近她,眼神专注地凝视她,仿佛是面对着猎物,一把按住她椅子的两端。
维薇陡地由慌乱中清醒过来,叫着:“你弄错了!阿波罗应该走开,去向天诅咒他的双胞胎妹妹阿蒂蜜丝才对!”
“是吗?”他的脸缓缓靠近她说:“但此刻我们之间并不是阿彼罗和黛芙妮,有的只是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彼此渴望,这点你不能否认吧?”
维薇尚未开口,他的唇就迅速落下。她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混着香皂的男性体味,感受到他紧绷强壮的男性肌肉,还有那霸道的、充满需索及情欲的吻。
她的腿软了,身体和意志全变得虚弱无力。
是呀!今晚是危险的,她终逃不过魔鬼的诱惑……
魔鬼?天呀!她在做什么?!
维薇顿时清醒,用力地推开他,逃往楼梯的那一方,呼吸急促地说:“不!你不该吻黛芙妮的!”
“去他的黛芙妮!”柯伦露出急色的本性说:“你是我的吉普赛女郎,十年前你就该属于我!和你玩游戏是很有趣,但我不是个善于等待的人,今晚我就要你!”
波格说得没错,她只要一踏进他的世界,就会成为他的猎物,或杀或剐,全凭他高兴。
维薇一步步地往后退,她知道恳求和反抗都没有用,她只能用机智来扭转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暖昧局面。
在混乱中,她脱口而出的第一句是,“你……你不能要我!”
从未被女人拒绝过的柯伦,饶富兴味的扬扬眉说:“为什么?”
“因为你……你已经有妻子了,”
“妻子?”柯伦狂妄的大笑出来,“妻于是我最不在乎的女人,她根本算不上是理由!”
可恶的男人!维薇紧靠着墙壁,再往石阶上走一步说:“你已经有情妇了。”
“情妇就更不受限了。”柯伦一脸无赖的表情,一步步逼近他说:”我要你也成为她们中间的一个。”
“不!我维薇·夏……弗德烈永远不当人家的情妇!”她坚决地吼回去。
“这可由不得你了!”柯伦踩上石阶的底端说。
怎么办呢?维薇见已无路可逃,干脆铁了心的骂道:“我真不敢相信,你堂堂一个邦主,竟然需要用强迫的手段得到一个女人!”
“我不必强迫,因为我在你的眼睛里也读到了无法隐藏的热情。”他仍不受影响地说。
“你错了!”她冷冷地说:“你忘了,我是一直准备要杀你的人吗?”
“我也说过,欢迎呀!”他嬉皮笑脸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