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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心女 page 11 作者:言妍

  她的眼眸总是带着凄迷,声音温柔地如静夜中的山谷流水,甚至一反常态地多言。

  她说:“‘魔王’的故事,是叙述一个父亲在半夜里带着孩子在暴风雨中疾奔。孩子看到了森林中的‘魔王’,但父亲看不见。‘魔王’一直叫孩子跟他走,孩子惊恐地要父亲保护,父亲却说那只是想像,森林中只有树木和枯叶,要他别害怕。”

  “接着,‘魔王’又说要带他去和自己的女儿玩,并且进一步的强拉他的身体,孩子陷入了疯狂,父亲则快马加鞭的全速冲到家中,可惜他下马时,怀中的孩子已经气绝身亡了。”

  “看起来,‘魔王’只是孩子对黑夜恐惧幻想。”海粟很实际地说。

  “孩子的幻想几乎等于真实,因为他们没有大人的逻辑观念,所以,他们的惧怕也是真正存在的。”斐儿说出自己的想法。

  海粟凝视着她,心有所感地道:“这首曲子,是不是让你想起重年时候所看到的鬼呢?”

  斐儿有些惊讶,但随即明白,“哦!我忘了,你看过我以前的纪录。”

  “你说屋里有鬼,是鬼放的火。”海粟回想着,“你真的看到鬼了吗?”

  “我住的房子不是鬼屋,就是很阴的建筑,近似坟墓的地方,你能期待什么?”斐儿笑笑说:“不过,我始终没抓到它们,而我也没有变成一个鬼。”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有个外号叫‘鬼见愁’,或许你应该请我当保缥,护在你的左右,让你免受那些阴气的骚扰。”海粟半开玩笑地说。

  “我现在不需要了。”她回答道。

  两人聊着聊着.已经到了斐儿的公寓。依照习惯,她开门下车他目送她平安上楼,这晚就算结束了。

  但今天,斐儿道完谢后,只是眼睛看着车窗外的黑夜说;“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今晚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再也不会和你出去吃饭看戏了。”

  海粟猛地转头看她,神情满是吃惊,“为什么?这不是你向来最喜欢的游戏吗?找个有钱的凯子,吃吃喝喝的,而且,我又没有什么非分要求,你为何要停止呢?”

  “我不想占你的便宜。”她简单地回答。

  “哈!这句话由你口中说出来,令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略带嘲讽地说:“你不是一向只顾自己的需索,而不去管别人的损失及伤害吗?现在,怎么又会为我着想呢?”

  “我不是为作着想。”斐儿否认的说:“我只是不想再花你的钱,也不愿意再和你有公事外的接触了。”

  她说完,便开们下车,面对冰冷的寒风。

  车内的海粟却像被火烧到眉毛,整个人陷在愤怒之中。她竟然用了“不想”和“不愿意”两个词?!他花了大把钞票伺候她,她居然还倨傲地掷回他的脸上,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车门在寂静的巷道里大声地“砰!”了一声被关上,海粟拉着她正要开锁的手说:“为什么‘不想’和‘不愿意’?我懂了,是不是你又找到更大的凯子,他出的价码更高,提供的娱乐更刺激,所以你要‘甩掉’我?”

  “你用‘甩掉’两个字太可笑了,我们又没有男女朋友的关系。”斐儿压低声音说:“你约我的原因,不过是防止公司的男同事追我;如今,我保证在当你秘书的任内,冷若冰霜,不看任何男人一眼,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海粟对她的后一段话恍若未闻,只是更靠近地说:“我明白了。你是害怕了,因为你花我的钱,我却不为你所迷惑,所以你觉得不安全;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不为你所惑,但依然想要你、依然为你欲火焚身,你会不会放心一点呢?”

  像要证明他的话似的,他反手一带,她整个人就在他怀中,全身上下与他紧紧密合。

  她感觉到背后那双压痛人的大手,腹部有着他强力的肌肉和明显的欲望,她如碰到一团火球,灼热了她的身,也扰动了她的心……

  突然,有人在他们头顶上喊着:“斐儿,带客人上来坐坐吧!”

  恍若一盆冷水浇下,门口的两人急速地分开。

  斐儿说:“你快走吧!”

  “怎么走?你母亲在邀请我呢!”他说着,便拿过她的钥匙,迳自开门搭电梯。

  电梯内,两人不语,各在一边沉淀着心事。斐儿兀自陷在他那一番表日上,这是她“摊牌”后最坏的结果,她感觉到危险的迫近。

  而海粟则一心不顾她撤离,他好不容易才将她框在自己的圈圈内,哪会轻易罢休?既然她开口要求结束,他就更不客气地直闯她的“坟墓”里,要她无所遁形!

  他们沉着脸踏出电梯时,拄着拐杖的芝秀便已经等在那里。

  她见了海粟,和前一回的排斥判若两人,眉也开眼也笑地说:“你是岳老板吧?这些日子,我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你对我们斐儿是这么样的照顾。”

  “叫我海粟就可以了。”他笑着招呼。

  他帮她们租的公寓,是才盖好的,雪白的墙、明亮的窗,十分干净。然而,屋内的摆设很简陋,那些薰着黑烟的神明香炉、变形的藤椅、一张有裂痕的餐桌,像都是由旧家搬过来的。

  斐儿赚的钱不少,为何不买新家具,改善生活品质呢?

  海粟正皱眉打量四周时,芝秀仍一直兴奋地说话,“呃……我们对你真是感谢啦!我活到这把年纪,还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有阳台又有电梯,透亮得连鬼都不会来哩!”

  “妈,你的药吃了吗?”斐儿忙走过来说:“现在已经过了你睡觉的时间了。”

  “看我这女儿,老把我当小孩!”芝秀埋怨地说。

  海粟爱看斐儿“正常”的一面,也就坐下来说:“我希望这房子不会闹鬼。”

  “不会啦!”芝秀也在地面前坐下,“说实在的,以前我不太喜欢斐儿跟一些男人出去,因为他们没安好心眼。但你不一样,你看起来稳重,做事又有担当,不会等斐儿人老珠黄时,就把她抛弃。你爱她,对不对?”

  见情况有些尴尬了,斐儿立刻出声阻止母亲,并扶起她说:“我们回房去吧!岳老板就要走了。”

  一进了卧房,斐儿就不高兴说:“你怎么在人前乱说话呢?”

  “我没有乱说话,那男人和你是绝配,你可以制住他,他也可以制住你。”芝秀躺上床,打着呵欠说。

  斐儿不理会母亲的胡说八道,迳自帮她盖被又关好灯。

  黑暗中,芝秀模模糊糊的声音又传来,“真的,我没骗你,他就是我梦里穿黑披风的人,一直要把你抢他回去,我认得他……”

  斐儿叹口气将门关上,隔绝了母亲半梦半醒的话。

  客厅的海粟并没有走,他正在翻墙角的那叠油画,画面都是很诡谲的笔风。

  一幅是狂风怒吼的大海,一个女孩坐在海中的薄墙上,飘摇动荡,随时有溺毙之险。

  第二幅则是一个女孩行走在尖玻璃上,赤裸的脚洒泪的流着血,四周有许多只手伸出来,想拉她下去。第三幅则是一团赤艳的火在黑暗中燃烧,一个小女孩躲在最角落的石头后,她是如此细微模糊,如果不耐心看,还会错过呢!

  “这都是你画的吗?”他很有兴趣地问:‘你很有作画的天分,这些都算专业水准了。”

  “当初画这些是为了我母亲的心理治疗,结果她没完成一幅,我却很投入。”斐儿在一段距离外说:“你应该还记得,我住在你家时,她正在疗养院,所以,你对她的话不必介意。”

  “你是指你母亲吗?我却觉得她很‘正常’,充分表达出母亲对女儿归宿的关心。”他看看画,再看看她说:“这些画就是你的内心吗?在你的眼里,世界就会充满着怒海、尖玻璃和烈火吗?”

  “我不想讨论这些。”斐儿说:“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想再和你有瓜葛,如果有必要,我明天提出辞呈都可以。”

  “不!太慢了!”海粟一步步走近她说:“我要你,我要像你以前的男朋友,买你的感情和身体。你现在的胃口或许被我养大了,但没关系,我有的是钱!”

  “但我不想被你买。”她淡淡地说。

  她的话就好像拿一块红巾在愤怒的公牛前面挥舞一样,而海粟果真涨红脸说:“为什么?难道我在你心里,连有家室的叶盛年,或一个小小的经理陈泰钦都不如吗?你能够去诱惑他们,为何不能诱惑我?”

  “我说过,我不喜欢看到一个人当两次傻瓜,更不想在一个人身上耍两次诡计。”斐儿冷然的说:“你很清楚我的无情无义,所以,不要再为我花心思了。”

  “你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吗?”他紧盯着她,危险的说:“不!斐儿,你错了,我要你,但我这次不会再当傻瓜,也不会再中你的诡计。我要的,只是完成十九岁时对你情欲的了结,我要彻底磨灭对你的好奇及记忆!”

  “你能吗?”斐儿凝定不动的说:“你即将要结婚了,若在婚礼的前夕,你和我暧昧不清,又如何对郭经理和你们彼此的亲友,甚至是全公司及社会交代呢?”

  “你会在乎吗?叶盛年有太太,你都要了,我只不过是有口头上的婚约,连文定都没有,你要我交代什么?”海粟激动地说。

  “不要这样,你不是个会失信背义的人……”

  她摇摇头继续说。

  “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哪一种人!”海粟说着,一把捉住她的腰,力道之重,令她的手脚无法反抗。

  他想看她失去镇定的模样,所以吻得毫不怜香惜玉,从她的脸、脖子、胸前,直闯她挺嫩的乳房,那已不再如小兔般怯怯的蓓蕾,盈握在他的手中发热发胀,霎时让海粟亢奋得不能自己。

  曾几何时,他们已双双倒在藤椅上,他的吻缱绻得更无禁忌,手由她的裙下伸入,直到她最私密处。

  突然,“啪!”的一声,藤椅往下沉裂,他们跌落地面,姿势十分可笑。

  斐儿除了双颊有不正常的红晕外,仍很冷静地爬起,整理身上的衣物,并遮住暴露处。

  海粟一脸狂野,完全不遮掩自己的欲望。“我要你,非要不可,就算是完成我十九岁惨绿少年时的梦。斐儿,你逃不掉的!”

  她没有回答。

  海粟梳拔头发,把衬衫塞进裤子里,便踩着大步离去。

  斐儿关上所有的灯,来到阳台。天真冷呀!风亘直的吹着她滚烫的脸庞。

  她坐在藤椅上,如一座雕像,等她适应黑暗时,才看到海粟的车仍停在那里。

  他为何还不回家呢?

  斐儿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已不再弱如湖上的涟漪,而是逐渐加快,愈来愈重,最后竟痛了起来,绞得连呼吸都不再顺畅了。

  这像不像海粟的心病呢?

  他是她的初次,原本就是特殊的,她今天为求控制权.逼得两人情况明朗,既然他坚持要她,那么,这把剑就必须下得又利又快。

  岳海粟,是你想闯入我的世界,毁掉我辛苦建立的保垒,打破我自由的梦想,所以,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魔女

  她的话比蛇蝎还要毒,

  心比极地地还要冰冷,

  他决心要与她共进地狱,

  让她再也逃不掉他的羁绊与禁锢……

  一大早,斐儿来到办公室,刚启动电脑,海粟就走了进来。

  明朗的空间,因他的出现而变得浑沌,仿佛他们昨夜的亲昵及欲望仍充斥流动着。

  她挺直身体,专注地输入文字,假装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他迳自走到她的身后,一动也不动,令她感觉寒毛一根根战栗起来,手有微微的汗,但好在双手仍是那么的坚定,在努力克制的情形下,完全不受影响。

  她以为他会出声或伸手碰她,但他没有。

  许久许久后,里面传来关门的声音,斐儿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的手继续流利地工作,但似乎已经不屈于她了。

  十点整,德铃打了内线电话进来,“嗨!斐儿,明天晚上海粟没事吧?若有,把它调开,好不好?”

  德铃是个很爽朗热情的人,早已当她是好朋友,直呼她的名字。

  斐儿看看行事历,说:“没有事。”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问吗?”德铃也不管她想不想听,就兴奋地说:“海粟的父母提前从欧洲回来了,他们明晚就要见见我的父母,双方谈婚礼的事,也算正式的拜访。”

  “恭喜了。”斐儿淡淡地说。

  “谢谢!”德铃掩不住欢欣的的情绪,“对了!半个小时后,我会送矽谷公司的人事异动表过去,这很紧急,告诉海粟一定要等我到才能去开会喔!”

  “好,我会告诉他的。”斐儿说。

  放下电话,斐儿无心再工作,便站在大片窗前,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海粟的父母和德铃的父母……多幸福呀!甜蜜的家庭,有温暖的羽翼护卫着子女,不让他们受到风吹雨打。

  而她兰斐儿有什么?没睡一夜安稳的床、不知下一个落脚点、烧死的父亲、生病的母亲……没有一个人为她出头过,更没有一个人会替她说话,这世界就只给她一季又一季的冬天……

  正如今天早上,芝秀又神经兮兮他说:“没有人会娶你的,那个岳老板也不例外。人家看到我们房子那么破旧,我又病得不成人形,谁敢和我们结亲家?到处都是霉气、鬼气,斐儿,你是一辈子是嫁不掉了!”

  嫁不掉最好,因为,对斐儿而言,婚姻是另一种坟墓。

  她也不在乎别人的婚姻,只是海粟的,却让她的心沉重的要坠地。

  不!她不要感觉痛苦。不要看见、不要他在她的生命中又成为另一项特殊。她,必须快刀斩乱麻,才不会输去最后的根据地。

  十点二十分,她拿着一叠文件,走进董事长办公室。海粟抬头看她,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我以为你今天都不会进这房间了。”

  “有点不情愿,我怕被骚扰。”斐儿的声音不再冰冷。

  “性骚扰吗?”海栗扬扬眉,敏感的察觉到她的转变。

  “你说我逃不掉,所以,昨晚我想一夜。”她垂下眼睑说:“你要买我,但你能付出什么代价?”

  闻言,他站了起来,皱皱眉,用深思的眼光看着她说:“你和你的那些男朋友们,都是由谈判开始的吗?”

  “不!他们并不知道我的底细,所以,都是很纯情的追求和付出。”她看看墙上的钟,继续说“但你不同,你了解我,又很精明,我们应该彼此先说清楚,免得事后埋怨。”

  海粟仍旧机警地看着她。“我很讶异,你昨夜是如此坚决地拒绝我。”

  “难道你改变主意不要我了吗?”斐儿微笑地说:“那最好,我们也用不着谈判了。”

  “你休想!你以为你能来去自如.掌控一切吗?”海粟一把抓住她,恶狠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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