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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影行洲 page 4 作者:言妍

  他只是盯着她,目光漫漫游移到她泛着桃红颜色的肌肤,再到她美丽清亮的眼睛;然后,他的眉毛舒展开来,嘴角的冷峻消失,不再严厉,也不再有逼问,只留下怪异的凝视。

  倏地,一个拔尖的女声扬起,大叫:“何永洲,你是什么意思?”

  所有恍惚的纠结被切断,雁屏脚一软,差点跌倒;而何永洲立刻回到原状,他一边稳住雁屏,一边拿起床单围住下半身。

  这举止看在那刚进来的长发女子眼中,极其暧昧,好像他和雁屏才完成某种亲热行为。

  因此,她自下结论地又写道:“何永洲,你太过分了!你当我陈晓媛是什么人?你约我到这里来,却又和别的女人上床,这……太恶心了!

  “晓媛,你还没弄清楚状况,不要进来搅和,好吗?”何永洲的态度又凶了起来。

  “你竟说我搅和?”陈晓媛更受刺激,“你以为你帅、你优秀,有一堆女孩愿意投怀送抱,你就得意了吗?告诉你,我才不吃你这一套!你也不过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而已,谁希罕!”

  短发女子就在这节骨眼上回来,她听到后半段的话,忙杏眼睁圆地说:“又怎么了?我才不过出去几分钟,又出了什么事?”

  “咏安姐……”陈晓媛哭诉着。

  “姐,请你先把晓媛带走好吗?”何永洲先声夺人地说:“主次只能应付一个女人。”

  “看,他说的是人话吗?”陈晓媛一气,哭着跑出去。

  何咏安门里门外,左右为离,瞥了怯生生的雁屏一眼,才说:“我察看过了,附近没什么可疑人物,你问出真相了吗?”

  “被晓媛这一闹,我什么都还没问。”何永洲说。

  何咏安再看一下雁屏,说:“那我先去安抚晓媛,让你安心问吧!”

  房内又恢复寂静。此时,何水训又不急于逼供了,他慢条斯理地扯掉床单,干脆在雁屏面前穿起衣服来。

  再一次看到他几近全裸的身体,雁屏脸一红,赶紧背对他,心恨得牙痒痒的。这是什么态度?他以为他是脱衣舞男吗?

  还没一秒,他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传来说:“你和我都睡一夜了,现在害羞未免太迟了吧?!”

  啊!好可怕的讲法,这不是要毁人名节吗?雁屏急急辩称:“我……我们之间又没有发生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你确定吗?”他不怀好意地说。

  “我当然确定!我的衣服还很整齐……”雁屏再无法冷静,猛回头,一面对着何永洲,又愣愣地杵在那儿了。

  怎么说呢?当他衣衫不整时……呢,她不会形容,既不敢多看,也无法比较,只让人觉得有某种极强烈又危险的侵略性,暗藏着令人方寸大乱的不安。

  但此刻,他穿上灰衬衫和黑色牛仔裤,像雁屏日常所见的男子了,她才发现他长得风度翩翩、器宇非凡,仿佛从杂志上走出来的男模特儿。

  可惜这一表人才的帅哥,嘴巴里讲出来的却是:

  “但我的衣服却差不多脱光了,而且,有些人习惯在做完爱后,又把衣服穿回去。”

  呀!他竟然毫不遮掩地就说出那两个字?雁屏闻言,头脸火辣辣地烧,仿佛着火。

  她懊疑自己的血液都往上面冲,也冲出了怒气,想都不想地说:“难怪那位……陈小姐,会说你是表里不一的偏君子,你——真的太粗鲁无礼,太莫名其妙了!”

  “你还敢恶人先告状,说我莫名其妙?”他的眉杨得高高的,一到盛气凌人样,说:“小姐,可是你先擅人我房间的,我可以告你非法入侵,外加意图不良及妨害安宁罪!”

  “不可能的,是你闯入我的房间!因为我昨晚进来时,根本没有人呀!”雁屏也不甘示弱的说:“而且我明明和同学约好在九号小木屋会合的,这里就是九号呀!”

  何永洲的脸上绽开一抹诡异的笑,再用极其得意又兼讽刺的声调说:“小姐,非常抱歉,这栋木屋是十九号,不是九号。”

  “十九号?”她张大了嘴,“可是我看到的是九号,的确是九号……”

  “小姐,你弄错了……”

  还没等何永洲强调完他的胜利,雁屏就奔到木屋外,想再证实那个“9”字。是的,墙壁上是有个

  “9”,但旁边还有个褪了色的“l”,就是白天也模糊不情,更遑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呢!

  她呆呆的站着,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种丢人的尴尬。而和她“共眠”一夜的男人,正闹闹地倚在门上,眼中的责问变成有趣及好奇,再外加一点什么……

  这一点什么,反映着天光下的她,那细柔的垂肩长发,那额前覆眉的刘海,那盈盈波光的杏眼,那秀气雅致的五官,那纤瘦灵巧的身形,使何永洲有种奇特的感觉,好像去年惊鸿一瞥的粉红杜鹃,今年又盛开成一片,一只小夜莺啼着……总归一句,叫“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一道电光石火闪过她的脑海。哦!天哪!怪不得她会觉得何永洲这个名字好耳熟,她想起来了,他是何咏安的弟弟,一个律师,父亲几天前才咬牙切齿提到的敌人之一。

  她还不够倒婚吗?什么人不好碰,偏偏去碰到北门堂的头号政敌?而更不幸的是去睡到这个人的床上……这件事若传出去,就会像何永洲说的阴谋及手段,一定会闹得天下大乱,到时,她不会被满天飞的丑闻“砸”死,也会被老爸“修理”得惨不忍睹。

  不!她不能造成如此可怕的“轰动”,会惨绝人寰的!雁屏像突然发了疯似的推开他,直往屋内跑,拿了她唯一的旅行袋后又直奔出来。

  因为没有一点先兆,一时反应不过来的何永洲,被连撞两下,力道之猛,出乎意料之外他觉得自己仿佛成了玻璃旋转门。

  然后,她在木屋客厅看到两个女生时,急煞住脚。

  其中的陈晓媛还一脸有气无处发的怒容,见到雁屏就骂:“真没见过像你这种不要脸的女孩子,主动上男人的床,你到底还有没有羞耻心呀?!”

  “真对不起喔!都是我的错,我太糊涂,看错门牌号码,走错房间,一切都是我不好,抱歉!”雁屏一心只想离开,因此态度很谦卑,看起来极为可怜的样子。

  “看错号码?我才不信呢!”陈晓媛满心醋意,毫不饶人地说:“天底下就有那么刚巧的事,你会走进何永洲的房间?少哄我们了,你根本就是故意上他的床!我太了解你们这种女孩,天天追逐名人,自动献身,无耻至极……”

  雁屏从来没被人如此骂过,糗得希望此刻能有个地洞让她钻。

  这时,何永洲开口说话了,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严厉,“晓媛,你闹够了没有?这位小姐已经说是误会了,你为什么还要出口伤人呢?”

  “你说我出口伤人?”陈晓媛脸色一变,马上向一旁插不上嘴的何咏安说:“作评评理嘛!我才不过说了几句,他就心疼了,还敢说他们两个昨夜没什么吗?”

  “是真的没什么嘛!”雁屏都快急哭了。这淌浑水愈膛愈深,她必须速速离去,否则就脱不了身了。

  不管解释和澄清,也不管场面的混乱,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推开挡住她的何永洲逃到屋外。她那拼命的模样,就仿佛木屋着了火似的。

  当然,何永洲又毫无防备的当了一次旋转门。

  但他并没有错愕太久,就连忙追出来,然而,浓浓的雾气中,已不见女孩的踪影。他内

  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沮丧,除了做律师工作这几年来,问案从未如此“有头无尾”外,就是他对那个女孩有永远想追下去的冲动。

  他明白这是不合逻辑的,也努力强压住内心的真正情绪,但这些情绪已够他不舒服的了。

  “怎么?她真的是走错房间?”何咏安站在他身边问。

  “大概是吧!”何永洲依然看着远方说:“她不像是个会撒谎的女孩子。”

  “可是这种事也太离谱了!”何咏安说:“哪有两个人睡一夜都没感觉的?那床又不大,你昨晚夜游回来,没发现床上有人吗?”

  事实上,他不是没有感觉,尤其是今天清晨,那枕畔的香气,那不寻常的软玉温香,都唤醒他男性的欲望。但他以为那是梦,梦到了现实中冷静的他所不曾有过的依惩及缱绻。

  然而,面对姐姐,他只能回答说:“昨天太累了,而且又喝了一点酒,一进门,连灯也没开,哪想得到去检查呢?”

  “说实在的,你也没吃亏啦!倒是那女孩羞跑了。”何咏安拍拍他的肩说:“你也别怪晓媛会生气,如果是你姐夫,我会吵得更厉害,何况那女孩还相当年轻漂亮哩!”

  “问题是,我和晓媛又没结婚,她有什么资格吵?”他说:“我觉得我们一点都不适合。”

  “有什么不适合的?她强,你也强,两人在一起,是标准的郎才女貌,不知要羡煞多少人呢!”何咏安说。

  正说着,陈晓媛装束整齐,提着皮箱,抬头挺胸地走出来说:“我要走了,我再也受不了这种鬼地方了!

  “拜托你们两个成熟一点,好不好?打从昨天上车起,就争个没完,比那些立法委员还难缠。”何咏安板着脸孔教训说:“我可是把老公丢下,又放着一大堆紧急事件不顾,陪你们上山的,你们至少也得给我把这个假好好度完吧?!”

  “这点我的意见和晓媛一致,我们没有必要再度什么假了。”何永洲说完,就回到屋内。

  陈晓媛看他仍一副高姿态,便愤愤地由小径离去。何咏安落得两面不是人,她一边怪自己无聊,去找吃力不讨好的媒婆做,边叨念地走过木屋。

  何永洲刚把行李搬出,看见姐姐就说:“‘车让你开,你载晓媛回台北吧!反正我们也避开了高雄环海工程的案子了。”

  “那你呢?”何咏安接过钥匙说。

  “我坐公路局车子就好。”何永洲做个怪表情说:“我没把握能和平的跟晓媛待在一辆车里三、四个小时之久。”

  “何永洲!我警告你,你再做到那样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话,我保证你讨不到老婆!”何咏安好气又好笑地说。

  何永洲则一脸的不信邪,他继续移动行李,甚至还吹起口哨。

  “我是说真的!”何咏安手擦着腰说:“我知道你待过美国,早习惯女男平权那一套,但台湾女入不一样,她们既要当女强人,但也想维持被呵护娇宠的滋味。你要学着哄哄她们,偶尔让她们无理取闹或蛮横撤设一下,她们才会对你死心塌地的。”

  “就像姐夫对你那样?”何水洲扬扬眉说;“很抱歉,我就是我,谨守男性的自尊及原则,绝不能苟同你们这种‘大女人主义’的说法。”

  “什么?你说我是大女人主义?”何咏安气势汹汹地走向前说:“你知道吗?现在全世界还有几亿的女人生活在贫穷、饥饿、被强暴、被虐待的阴影中,你说‘大女人’?我倒觉得女人的权利还争得不够

  ‘大’呢!”

  何承洲本着职业训练的冷静回辩说:“姐,我这人向来最讲公平正义,但我的公平正义,从不以性别或其他因素来划分,我只为‘人’争权益,若一定要分,就是强者和弱者,你可以说我是‘济弱扶倾主义’者。”

  “狗屁啦!你根本就是披着羊皮的沙猪主义者!”何咏安流利地骂说:“我看你呀!只有回到中古世纪那种民智来开的时代,才娶得到老婆了!”

  何永洲明白,再争论下去,何咏安必定会把立法院“女神龙”那一套骂功搬出来,到时招招凌厉,有理都说不清,于是忙回到眼前的问题说:“姐,谢谢你给我的忠告,但你再不走,停车场恐怕会有另一场暴动喔!”

  何咏安又意犹未尽地训了他几句,才拎着行李离开。

  何永洲松了一口气,继续关灯关水,检查善后,他虽然年近三十了;但一点也不担心娶妻生子的事,像大哥永旭,当初早早结婚,也不过落得早早离婚的收场而已。

  在他的观念里,婚姻是一种很理性的关系,夫妻双方都要很成熟独立,彼此不依赖、不牺牲,有适度的自由,有自己的空间。在这种相敬如宾之中,

  “哄”和“让”就变得很可笑,似乎更不尊重女性了!

  何永洲锁上房门,往度假区办公室的方向走。其实地不和何咏安她们同车回台北,还有一个没说出口的原因,就是他想到九号木屋去看看。

  他想再见那女孩一面,什么理由呢?呃!也许是觉得事情并不那么单纯……

  至少,这是他长期以来镇密思考的习惯告诉他的。

  雁屏坐在候车亭内,欲哭无泪。

  她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呢?昨天像疯子般奔波一日不说,晚上还白痴地和一个陌生男子睡了一夜,真是丢脸啊!如果曼如她们知道了,铁定会笑悼大牙,而且还证明她独自旅行的低能。

  在此情况下,她当然不敢再找她们,只有灰头土脸地回台北啦!

  但愿……但愿不会再有更糟的事情发生!雁屏才刚祈祷完,就看见迈着两条长腿的何永洲从山径走过来;哦!好得很,这是上天给她的回应吗?

  冤家路窄,避之唯恐不及!

  雁屏头歪一边,假装没他这个人存在,可他偏偏停在她身旁,而且还坐下来,说:“我去过九号木屋,那里并没有你所谓的‘同学’。”

  “你在调查我?”雁屏猛转头说。

  “管理员说,九号木屋漏水,几天前就没有人住了。”何永洲接着说。

  哦?若不是她听错了,就是史曼如她们换了房间,来不及通知她。唉!为什么这些马龙事全凑在一块?而且让她在初次单独远行中都遇上了呢?

  她皱着眉,不小心触及他若有所思的眸子。

  “又怎么啦?”她才刚问完,就恍然大悟的说:

  “哦!你认为这一切都是无中生有,我在骗你的,对不对?”

  其实她完全误解了,何永洲只是被她身上某种特殊的气质吸引住,想她被他占了一夜的“便宜”,在吓得魂不附体之后,还遭人奚落谩骂;而她不但没有反击,还拼命道歉,落荒而逃,比起来,他就太设有风度和骑士精神了。

  想到此,又见到她的脆弱旁惶,他在原有的好感及好奇之外,又加上我见犹怜的心态。这一怜,使他

  “不受同情心影响判断”及“毋妄自臆测”的两大原则,整个连根动摇。

  他竟然用极不寻常的温柔声音说:“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跷家?”

  他的语调令她怦然心动,但她的回答却是粗里粗气的,“不干你的事!”

  他以和方才冷漠暴躁迥然不同的耐心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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