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他再一次说,接着又间:“你和我老爸又算在一起了吗?”
“我们是朋友。”孟茵简单的回答。
“男女朋友吗?”世轩不死心地追问。
“我们可以别讨论这件事吗?”她委婉地说。
世轩摸摸脑袋,尴尬地笑笑,又回到电脑上。
没有五分钟,他的椅子又嘎嘎叫了,电脑键盘被敲得极响。
孟茵走过去说:“我可以帮忙吗?”
“我只是要做科展,印一些资料,不知道怎么搞的,今天电脑老是不跟我合作。”他不好意思地说。
怎知,孟茵敲敲弄弄几下后,电脑立刻就恢复正常运作,世轩露出崇拜的眼神说:“哇!好酷呀!”
“我是教电脑的。”她解释说。
“哇!更酷了!”他像发现新大陆般说:“我正好有些疑问找不到人解答……”
他们两人就坐在那儿嘀咕半天,连何永旭进来都没有注意到。
最后,孟茵说:“这台电脑的功能不够,不如到我家去,我有更新的程式设计,能够做出更漂亮的版面。”
“真的?”世轩兴奋地说:“我真的可以去你家?”
“只要和你爸爸说一声就没问题。”她想想说。
何永旭听了以后,反应有些怪异,先皱眉,再扬眉,答应时不甚情愿,不过,仍是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一路上,世轩不断问有关的电脑的事,并口沫横飞谈他科展的构想。孟茵当过中学老师,很清楚如何引导青少年说话,没一会工夫,世轩就把青春痘、女朋友等不轻易告人的秘密,全都对她滔滔不绝的说了出来。
孟茵陪世轩在电脑房里忙着,直到天色全黑。其间,何永旭来了,又出去买饭菜,最后,终于很不耐烦地下命令,才将他们请来吃晚餐。
在餐桌上,世轩仍霸着孟茵谈科展,何永旭脸色不太好的说:“儿子,这可是我的女朋友,你占用太久了吧?”
“是吗?谢阿姨脸上又没有贴标签!”世轩一高兴,就没大没小地说:“而且,我比较年轻、比较帅,跟我聊天比较有意思,谢阿姨,对不对?”
孟茵只能捂着嘴巴笑。
“把那些招式留给你的小女朋友吧!”何永旭很正经地说:“反正别太麻烦谢阿姨就是了。”
“谢阿姨不会介意的,对吗?”世轩做个怪表情说。
“我不介意。”孟茵微笑说。
饭后,世轩又钻回电脑房,何永旭则拉住孟茵不让她走,“本来我吵你就够了,现在又来个世轩,你一定很懊恼。”
“不会的,他很可爱,也很懂事。”她说:“别忘了,我一向和青少年相处惯了。”
“你知道吗?我有些嫉妒。”他看着她说:“怎么办?我从没想到会嫉妒自己的儿子,我不喜欢他和我分享你的时间。”
“永旭,你真的有病啊!”孟茵瞪他一眼说:“我反而觉得你给他的时间太少了,他真的有好多话无处倾吐,比如说他的青春痘……”
“青春痘?”何永旭笑出来说:“对一个男孩子而言,那算得上什么问题呢?”
“你错了!世轩是二十一世纪的孩子,男女都会愈趋向中性,意思是指女生带些英气,男孩亦会重视外表。再说,世轩正值青春期,是认识自我的时候,对己身种种要求完美及认同,一颗青春痘可以成为内心的痛……”孟茵看何永旭一险的兴趣盎然,就再也接不下去了。
“继续呀!我在听。”他笑着说。
“我猜呀!你以前一定没长过青春痘。”她冷哼一声说:“才无法了解世轩的苦闷心理。”
“怎么没有?”何永旭指指唇边说:“你靠近看看,我这儿还有小小的疤呢?”
孟茵晓得何永旭是在逗她,她故意倾身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下他耳旁的两根头发,令他惨叫一声,起身要呵她的痒。
孟茵一边笑,一边逃,差点撞上走出来的世轩。
他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但也只是说:“谢阿姨,我又出状况了,你可以来救我吗?”
“马上就来。”孟茵止住笑说。
她随世轩进去时,听到何永旭在背后重重一叹。她在内心里笑着,觉得她和世轩比较像一国的,而何永旭待她就如女儿,那种幸福感令她觉得满足,也令她有种隐隐的哀伤。
何永旭父子一直逗留到很晚才离去,路上行人稀少,很多商店皆已拉下门来。
世轩一上车,便迫不及待地问:“爸,你要娶谢阿姨当太太吗?”
何永旭沉默一会儿回答:“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
“我只是好奇嘛!”世轩说:“现在谢阿姨是我的朋友,我很喜欢她,你可不能让她伤心喔!”
“咦?你以前不是和她势不两立吗?”何永旭扬起眉问。
“别提那些糗事了,我那时的想法能算数吗?”世轩哼哈两句说:“爸,你该操心的是丁阿姨,大家都在逼你娶她喔!”
何永旭直视着路面,转个弯才问:“你有什么意见吗?”
“当然是和丁阿姨摊牌,老实说你要娶谢阿姨呀!”世轩用小大人的语气说。
“好小子,一部电脑就收买你了呀?”何永旭笑着说。
“乱讲!你本来就比较喜欢她嘛!”世轩抗议地道。
何永旭只是笑,不再理会世轩。
“真的,你们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世轩急急地说。“你和丁阿姨在一起时,老板着脸孔;和谢阿姨在一起,就笑眯眯的。还有,以前丁阿姨帮你整理办公室,你会凶她一顿;换成谢阿姨,你不但没骂,还说我乱吓她,这不是很清楚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吗?”
“哦?你问过她了?是她说的吗?”何永旭问。
“我问她,她说不予讨论。”世轩反过来问,“你自己不知道吗?”
“唉!你才十五岁,哪里懂得大人世界的错综复杂呢!”何永旭带点无奈地说。
“有丁阿姨,又有谢阿姨,当然复杂啦!”世轩非常得意自己这种颇有智慧的话语。
事情终会有个了结的,何永旭想,但不是现在,必须等到何咏安大选之后。
☆ ☆ ☆
选举结果,何咏安在预料中以高票当选连任,接连几日,庆功宴不断。居功厥伟的丁华心场场必到,出尽风头,除了是何咏安的首要助理外,还俨然是何家的一员般,这送往迎来的热闹气氛,要直到元旦过去,才逐渐沉寂。
自从孟茵出现后,何永旭就很少再和丁华心私下碰面。
而丁华心也全心放在忙碌紧张的选战上,根本无法察觉何永旭的变化,反正他一向专注于做研究,常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她再怎么神机妙算,也没想到会杀出个“第三者”来。
这几个月来,何永旭显得相当烦躁,不知如何将事情解决。在得知孟茵仍未婚的那一刻起,他的希望又萌芽了,再也管束不了自己的心,失而复得的宝物,再难得他也不愿意松手。
对于丁华心,他始终没有要她的强烈欲望,他们的交往,全是家人顺水推舟的结果。
何永旭在孟茵离开后,已对感情种种相当绝望,然而,在他的事业慢慢有成,名气地位也随之而来的时候,身边少个贤内助,情况往往是意想不到的尴尬及不便。
他的确需要一个妻子,也觉悟到自己早过了谈恋爱的年龄,所以便考虑到像丁华心这样的女人。她独立自主、精明干练,明白自己要什么,不需要男人花心力去呵护,就凡事打点妥当。
与其说是爱人,不如说他和丁华心之间,更像是朋友和伙伴。他们的吻和拥抱几乎是零,丁华心还当他严肃保守及不解风情,哪里知道他一碰到孟茵,就全然变成另外一个人呢!
严格说起来,他的处理方式对丁华心是极不公平的,他也常纳闷,在每件事都无往不利的他,为什么在婚姻和爱情上就波折重重呢?
比如孟茵,直到现在他仍摸不清楚她的想法。四年前,她想当他的情人,却选择了别人;四年后,她拒绝当情人,又和他交往,完全打乱了他思考的逻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耐心,不再给她距离及空间,让她没有机会再逃避或远走高飞。
而丁华心也是相当棘手的,她是个好强、好面子的女人,为了顾及自尊,大闹一场是不至于,但给他点苦头吃则是免不了,这就要看他的立场是否够坚定了。
摊牌那一天,何永旭选择的地点是丁华心最喜欢的茶艺馆。一坐定,他便直截了当,不拐弯抹角地说:“华心,我考虑了很久,觉得自己不能够娶你。”
丁华心倒了一半的茶停下来,表情极惊愕,“不能娶我?你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已经知道我们要结婚,你竟说出这种话来?”
“我并不爱你。”他冷静地说:“我们今天的局面大部分都是咏安起哄的,我没有及时阻止是我的错,但我实在不能让错误再继续下去。”
“你不爱我为什么不早说?今天都到这个地步了,你教我怎么做人?”丁华心的声音忍不住高扬了起来,“你这样出尔反尔、背信忘义,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事情有那么严重吗?我们婚也没订,喜帖也没发,叫停正是时候。”何永旭见她咄咄逼人,也不甚愉快地说:“一个没有爱的婚姻,你真的要吗?”
丁华心瞪着他,之前付出的所有心血皆付诸流水。她不甘心,却又怕弄得更僵,他一向深思熟虑,突然喊停,必事出有因。
“有另一个女人,对不对?”她出其不意地问:“她是谁?是谁在我为你妹妹拚死拼活时乘虚而入?”
“华心,我们原本就不适合,与任何人都无关。”他并不想扯进孟茵。
“她是谁?”她铁了心要问到底,“我有权利知道,你有义务告诉我,不是吗?”
看情况,若他不稍微“交代”,她绝不会善罢甘休。何永旭只好说:“她是我四年前认识的女孩子。”
“她是什么来历?比我能干,还是比我年轻漂亮?”她尖锐地问。
“她没有你能干漂亮,她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女人。”何永旭淡淡的说。
“平平凡凡?”她激动地责问:“你在说笑吗?平平凡凡却能夺走你?我倒想去见识见识她是怎么个平凡法!”
“华心,我们之同真的不干她的事。”他紧张地说:“她刚从美国回来,根本不清楚你,你若去找她,只会弄得彼此尴尬和难堪而已。”
丁华心从没见过何永旭失措的样子,心被刺痛一下说:“瞧你那保护的口吻,仿佛我是什么凶神恶煞似的。”
他看着手中的茶杯,决心坦白说:“我曾经失去过她一次,不想再失去第二次了。”
丁华心整个人像跌落谷底,何永旭几乎不曾和她谈过什么心里的事,头一次那么带感情的说话,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即使善辩如她,也不知该如何反击!
“我真的很抱歉。”何永旭极为诚恳地说:“我一直很敬佩你的为人和能力,希望我们永远是朋友。”
“朋友?”她恨恨地看着他说:“你以为我那么好肚量呀?我倒要叫你的家人来评评理!”
丁华心拿起皮包怒气冲冲的走掉。何永旭揉揉额角,这一场战争还不算结束呢!
唉!孟茵,你知道你害得我有多惨吗?他轻叹着。
☆ ☆ ☆
隔天周日的家宴,风暴便来到。其实,何永旭也早该预料到,因为丁华心和何咏安都是动作极快的人。他很庆幸,这天除了自家的人外,并没有外人在场。
饭局进行到一半,何咏安和振邦一家三口才姗姗来迟。
何永旭还来不及招呼,就被何咏安劈头一击说:“大哥,你竟敢这样摆华心一道?大家都知道你们要结婚了,可你竟临时变卦,教她以后要怎么做人呢?”
全部的人都停止吃饭的动作,表情震惊,唯有世轩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上看好戏。
“现在是午餐时间,有话待会儿再谈。”何永旭严肃说。
“不!就此时此刻!”何咏安是性急的人,根本无法耐心等待,“我要你亲口说,华心是哪一点配不上你,你竟然不要她?”
“有这种事?”李蕴皱起眉说:“我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妈,我和华心昨天才同意不结婚,还没机会向大家说明。”何永旭回答。
“同意?”闻言,何咏安火气更大,“根本是你单方面一意孤行的,而且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就是你四年前带回来的谢孟茵!”
又是另一颗骇人炸弹投下来,在场的也只有世轩保持着笑容。
“我们可不可以吃过饭再谈?”何永旭捺着性子说。
“不行!华心是我的好朋友,对我连任的功劳最大,我不能让她受任何委屈,尤其是来自我们何家人的负心绝情!”
“结不结婚是我和华心私人的事,与你或何家都无关!”
何永旭站起来,含满怒气的说:“如果这饭桌容不下我们两个人,我可以离开!”
“统统坐下!”何舜渊满险乌云,厉声地说:“不许再吵,把饭吃完再说!”
接下来的饭局鸦雀无声,人人各有心事,草草结束。席散后,世轩被指名去写功课,但他却躲在一个屏风后头,偷听大人讲话。
何咏安中气十足地又要开口,何舜渊却阻止她,对何永旭说:“永旭,我晓得你做事向来有分寸,华心的事,你就原原本本地说吧!”
“这件事我是很理亏。”何永旭冷静地说:“第一个错,便是与华心之间应众人要求的交往,当时我是想,反正自己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再婚,免得爸妈天天操心。可是,随着大家的逼婚,我又愈想愈不对,这种没有感情的婚姻,不是误人误己吗?我现在所做的决定或许太迟,已伤害到华心,但总比一错再错好吧?”
“全是一派胡言!”何咏安迫不及待地接话,“你根本是为了那个谢孟茵,才对华心移情别恋、始乱终弃的!”
“咏安,你别乱用成语!”何永旭瞪着何咏安说。
“咏安,不可以用这种态度!”何舜渊同时训道。
李蕴乘机打岔说:“永旭,你怎么又和谢小姐走在一块儿了?”
“妈,她刚从国外回来,我们又再度相遇。”何永旭言归正传说:“无论如何,我和华心的事与孟茵无关,即使没有孟茵,我也不可能娶华心的。”
何咏安听了极刺耳,又抢着发言说:“我真不懂!那个谢孟茵有什么好的?小家子气又没见过世面,哪比得上华心的才华气度?只凭她那怯生生的几分姿色,就把你迷得晕头转向,亏你还是有名有望的大教授呢!”
“咏安,我不许你随便批评孟茵!”何永旭生气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