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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郎错上身(不爱你也难) page 13 作者:谢上薰

  阴武一脸怀疑。「你有这样好?」

  「哼,不信便算了。」宝宝随手取下他腿上的两根金针,站起身,以居高临下之势冷笑道:「枉费我好心好意的请你吃十全大补鸡,虽说苦了一点,却是货真价实的大补帖。你不觉得方才一阵劳累,如今休息一会,已经恢复精神。」

  阴武一听,身子呼的一跳,轻跃而起,果真感觉疲惫的肉体恢复精力较平日快些,他这人也实在,对就对,错就错,马上抱拳致谢: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若能少去那点『花招』,岂非更美。」

  宝宝差点爆笑出来,对他的好感大增。

  「好吧!瞧你是老实人,不再捉弄你便是。」

  「那可多谢你了。」怕他反悔,谢上一句,就此定案,以免日後防不胜防。「可是,你为什麽喜欢捉弄人呢?」

  「你为什麽要学做小偷呢?」

  阴武的胸膛一挺。「我师父才不是小偷,是大名鼎鼎的侠盗,一生劫富济贫,得来的钱财一分一毫全用於救灾恤贫,从不曾中饱私囊,我立志继承师父衣钵,也要做个劫富济贫的侠盗。」

  「你真幸福。父母健在,又拜个好师父,年纪轻轻的已立定人生目标。」宝宝羡慕之馀,感叹道:「不像我,常常不明白自己追求什麽。我爱爹爹,爹爹却等不及我长大便撒手人寰;我爱大哥,大哥又迟早会被女妖精抢走;到最後,总是留我孤零零一个人,所以能及时行乐时又等什麽呢?搞点鬼,捉弄别人,只因我无聊啊!」

  宝宝说完便背转身去,肩膀抽搐两下,似不胜心伤,其实正吐舌扮鬼脸,窃笑不已。

  这一刻,阴武对宝宝的观感全部改变。原本就觉得他外表可爱人又机灵,虽然讨厌他的恶作剧,但那也是因为阴武从小到大没碰到会捉弄他的人,一时老羞成怒罢了!如今他对宝宝真是充满了怜惜与同情,可怜他小不丁点的就失去双亲,大多数幸运的孩子在这年龄都还被父母搂在怀里宝贝不已,而他却流落街头,难得又一腔正义感愿陪他赴险境为师助阵。

  一股英雄感莫名拢上心头,阴武义不容辞的拍拍宝宝肩膀,大声道:「你还有我呢!这一路上,我会好好照顾你。」

  「怎麽照顾法?」宝宝眨着纯真的大眼睛。

  「我有钱,吃的、穿的、用的一概包在我身上,再买两匹好马代步,有时坐车也行。」

  「那就有劳阴武兄了。」

  「这不算什麽,家父供职放大当家麾下,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宝宝顿时眉开眼笑。他离家出走时溜得匆忙,连价值不菲的珠帽都忘了带,卫紫衣拨给他的零用金搁在总坛不便回去取出,算一算,身上除了二、三十两碎银,值钱的东西只有圆「寿」字图金炼子和一块他生日时收到的玉佩,金炼子有特殊意义,不能变卖,便将玉佩卖了,得银七十两。不想出门在外,钱还真不经用,他又不懂得节约,事先规画每一分钱的用途,凭身上这点钱绝对到不了兰州。

  他也无意白占阴武便宜,回去只要同大哥说一声,卫紫衣自然会连本带利还他,他等於卖了一个顺水人情给卫紫衣。

  总之,两人结伴同行,一路上有说有笑,排遣不少旅途寂寞。

  夜凉如水,露重星冷。

  卫紫衣一人坐在书房里,手上的书,看了整晚还停留在原先那一页,此心茫茫,所思所想全是为了伊,为伊不眠,为伊风露立中宵。

  想到伊纯真之笑容,脸颊上两个逗人的小酒窝,令人舒坦的笑声,吐舌耍赖的撒娇神态,嘟嘴翻白眼的可爱动作,一寸寸古灵精怪的捣蛋模样,历历如绘地呈现在他面前,想到这些,他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宝宝,你究竟去了哪里?竟然不声不响的一溜了之,可知大哥有多担心?你这小家伙,一旦被我找到,非将你禁足个把月不可。」

  一代霸主「金童阎罗」卫紫衣居然会为一个相处数月的小孩忧思百转、寝食难安,说出去有几个人相信?

  因为宝宝实在太调皮了,闯祸有之,却不曾做过什麽令人怀念的事。

  原本「金龙社」每月有例行大会一次,各地分社的舵主照例必须赶来叁加,报告一个月来分社所经营的生意,或请示卫紫衣决定新计画。秦宝宝知道这事後,便在会议前一天夜晚潜入议事堂,在两列酸枝  嵌云母石的太师椅垫下,左列每张放一只八爪螃蟹,右列每张放四、五只昏迷的大蚱蜢。

  议事当日,众位分舵主虽察觉椅垫不服贴椅面,但没想到有人敢在议事堂动手脚,只当用旧了,便纷纷落座,一时间,但见左列分舵主个个表情古怪,如坐针毡,右列分舵主一坐下,椅下大蚱蜢被压死,传来  剥剥的怪响,脸上尴尬不已。大厅尽头的中央,坐在一张铺着黄斑虎皮的大圈椅的卫紫衣,察觉有异,命他们起身掀开座垫,这方明白真相,纷纷苦笑。

  卫紫衣目睹此景,就猜到是谁在搞鬼,心中一动,猛地掀开虎皮,只见宝宝躲在椅下用手捂住嘴,笑得全身打颤。卫紫衣气他公私不分,捉出来交由分舵主们处分,可是没人敢动他,不是因为他是大当家的爱弟,而是宝宝说的话:

  「为什麽生气呢?我是看你们进议事堂像进森罗殿,才想出这法子让你们轻松一下,既然你们不喜欢,下次我不理你们便是,何必学大执法绷着一张阎王脸,真难看!」

  各个老江湖都明白这位小祖宗的真正意思,就是如果处罚他,下次再来开会,他会再想法子使他们进议事堂如进游乐园,糗事不断,回想刚才的尴尬,谁敢动他?

  事後卫紫衣狠狠警告他一顿,他才没敢再胡闹。

  听说各分舵主私底下互相自我勉励一句:君子不与「小」人斗也!

  无奈也只有如此自我安慰了,不然有谁敢在小狐狸头上拨毛?不给他设计耍弄得去当掉老婆才怪哩!

  这样的宝宝,却是卫紫衣心头上的一块肉。

  为伊痴立,几日寂寥思想後,一腔萧索又奈何,空换得叹息一声:「情到深处无怨尤。」他深深感觉到宝宝与他已经无法分离了,命中注定要在一起似的,能够生死与共,也可以为对方牺牲自己。

  他爱宝宝,还是因为他发觉宝宝是女儿身,事实上,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曾将宝宝想像成女的,从宝宝身上完全感受不到女儿家的气息。他单纯的喜爱,由内心投射而出的真情是那样感动人,怪不得宝宝怕他被女妖精抢走。

  在这虚浮奔波的人生中,他长年累月的在人海里打滚,励精图治於社务,终於「金龙社」打下固若磐石的基础,如今,他偶尔可以偷得一日半日的清闲,在过去是颇为珍惜向往的,谁知一旦得到反而有种无所事事的无聊,倒不如工作算了。一直到宝宝以谪仙翩然降临之姿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他「拚命三郎」兼「工作狂」的生活形态才略有改观,人生不再只是沉重的责任与负担,有了轻松,有了欢笑,有了更大的野心他父性的爱,男性的爱,从此有了寄托的对象,为了所爱的人他更不能倒下去。

  过去,他的地位崇高,一呼百诺,却也常是孤孑寂寞的;然後,有一天,心里有着微妙的悸动,缓缓觅去,那儿,有一位值得千辛万苦代价的小小人儿,以无心又君临一切的姿态攻占了他的心!

  那小人儿生得蛾眉星目,肤如凝脂,齿若编贝,轻轻一笑,牵动一脸的灿然,娇憨出身天成,嬉戏皆生风趣,锦心绣口,不似凡品。

  她像是初春的阳光,阳光下的泉水,教人恨不能立刻喝上一口。

  她心性诡谲花样多,生活之多彩一如灿丽之夏花。

  她抱持一颗纤细敏锐的灵心品鉴人世百态,所以可以毫不在意的胡闹恶作剧,自娱且娱人,使人甘心承荷。

  「宝宝,我的宝宝。」卫紫衣从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多日的悒郁,少不得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你将永远属於我的吗?心属於我,身亦属於我,与我执手,与我偕老。」淡淡的愁怀,罗网般的覆罩着他的心,倘

  迷离难拂。

  真个「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对情感的执着,古人与今人俱同。

  慢慢长夜将尽,远处传来早起鸟儿的啼鸣。

  卫紫衣与生俱来的责任感也跟着苏醒,走出书房,回到房里漱洗更衣,精神为之振作了起来,便下楼用膳。

  祝香瑶亲手做了燕窝羹来给他补身子,一片好心的笑道:「席夫人给我送来几两燕窝,我想大当家这几日为宝少爷担忧得人都瘦了,再不吃些好的,身子怎受得了?」

  卫紫衣不忍拂拒,态度上却增了几分疏淡!宝宝的出走,有一半为了她。

  祝香瑶也十分歉疚,低声道:「京师之行,宝少爷忽然不告而别,我扪心自问,是不是我什麽地方惹他不悦?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她这般自责,不论有几分真实性,卫紫衣都无法再冷落她。

  「你多虑了!那孩子贪玩,玩累了自然回来,无论如何都怪不到姑娘头上。」

  她目泛异采地道:「你真是这样想?」

  「骗你何益,自然是真的。」

  「太好了,有大当家一句话,我也能安心入睡了。今晚,我要沐浴焚香,向上苍祈求宝少爷早日平安归来。」

  他为之失笑。「宝宝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只是,他年纪幼小,一人孤身在外,餐风宿露,不免受些活罪。」言下十分担心。

  在一旁的马泰心里可是十分不以为然:「吃苦受罪?哈!宝宝不去欺负别人,到处惹是生非已是上上大吉,谁敢动他一根毫毛,不给他算计到涕泪纵横才怪!魁首因爱而心乱,难免护短,其实那小鬼最会找『替死鬼』来减轻自己的麻烦,餐风宿露?别开玩笑了。祝姑娘心肠软,万万想不到世上有宝宝这号鬼灵精。」

  「马泰,」卫紫衣皱眉道:「你咬牙切齿的在念什麽?」

  「没有。」马泰收慑精神,接到祝香瑶柔柔的盈盈目光,心头一暖,还是祝姑娘人好心好,决定助她一臂之力。「我去找老战准备明日开会要用的帐册等等。」躬身退下,不再扮演碍眼的烛光。

  卫紫衣用了膳,当然,一碗燕窝羹是填不饱肚子的。

  宝宝不在,祝香瑶也不再做糕饼点心,一来卫紫衣不受此道,二来她的厨艺虽然不错,私心里并不爱在厨下忙粗了一双柔荑,如非必要,不肯轻易下厨,甚至已在期待早日入主黑云楼,有一干仆佣前呼後拥的伺候着,日子过得不知有多舒服惬意。

  「大当家为何至今不婚?」

  「没有意中人。」

  她徐徐念道:「『睫在眼前长不见,道非身外更何求?』」这是杜牧的两句诗,其诗意和辛弃疾的「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诗句,话异而意相似,也与夏元鼎的绝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二句雷同,意思是提醒卫紫衣不要「尽日寻春不见春」,其实,春花已绽放他眼前,随时可以折花供瓶。

  卫紫衣一脸莫名所以的尴尬笑容。「卫某人一介粗鄙武夫,听不懂那文诌诌的诗句,姑娘可否讲明白一点?」

  「这┅┅我┅┅」她是大家闺秀,求爱的话如何说得出口。

  「大概卫某人不堪受教,困扰姑娘了。我还有事忙,先走一步。」他突然想到宝宝曾向他问及「黑蝎子帮」的事,如果宝宝吃祝香瑶的醋,极有可能往兰州而去。

  事不延迟,他非立即查明不可。

  留下祝香瑶一人微鼓香腮,跺着玉脚。「我早打听出你文修武治,虽不能及席吟诗,历代文人的着作却看了不少,如此浅显的两句诗,杜牧又是有名的诗人,如何能难得住你?说什麽听不懂?分明装傻!」

  美人如玉,心高气傲,愈是难得到的愈觉得珍贵。

  「哼!只要大哥一日不现身,我便能长留此地,不怕你铁石心肠,终非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不可。」女人的好胜心与意志力往往惊人的强韧、可怖。

  猎夫尚未成功,美人仍需努力。

  甘肃在古时是甘州、肃州,於元朝合并设治,统称甘肃。因为地处陇山之西,别名又称为陇西。

  位於陇中的兰州,从唐代便是商人与僧侣去中亚及波斯等地的交通枢纽,丝绸的销售最远达到大秦(即罗马),其繁荣可知。

  「黑蝎子帮」的总坛设於兰州,财势雄厚,其瓢把子「血手魔君」萧一霸是粗犷的北方人,没有卫紫衣的文气,完全武夫作风,属下大多数是甘肃一带的人。

  「黑蝎子帮」的组织十分具规模,自瓢把子以下,有三位大把头,平日各有职司,各负专责,在萧一霸的指挥下运作。大把头负责守卫总坛及各分坛人才的调度,有副把头及二位头目协助;二把头专司营运,举凡总坛、分坛的各项事业,如赌场、妓院、银庄、私盐、酒楼┅┅等等明的暗的银钱周转,就由二把头负责,底下每一行事业各有一名头目和副头目协助;三把头专门负责「阴性」的工作,也是消息最灵通的人,暗中派人监视帮内有无反叛分子,打探江湖上的诡谲变动;还有一房专司赏罚,对谁都不宽贷。

  每一个帮派之所以能雄霸一方,自有它不可忽视的力量,卫紫衣从未想过往西发展,不过一旦碰上,他也不含糊。

  据阴武数日打听,「血手魔君」萧一霸为人十分自负,刚愎自用,且疑心病重,对属下的建议常会充耳不闻,只任用亲信,有许多人和他貌合心不合,不似卫紫衣和属下亲如兄弟,且处事公平,面面顾到。

  宝宝得知内情,不禁代卫紫衣雀跃。不过,阴武数日无功,始终找不到方自如或祝文韬的行踪,不免令人气闷。

  「难道他们像一阵烟,吹向空中,不见了。」

  「不可能,除非发生意外。」阴武为师担足了心事。「可是,以师父『第一侠盗』的盛名,若是失手被擒,铁定是轰动江湖的大事,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探不出来。这其中,必隐藏某种玄机,我心中有很不祥的预感。」

  「呸、呸、呸!你师父可不能出事,你师父出事那表示祝文韬也死了,到时祝香瑶岂非┅┅」岂非无依无靠,她若死赖着不走,於情於理卫紫衣也拉不下脸请她下山,令她流落街头。宝宝是一百个一千个希望祝文韬好好的尚在人间。

  「我看你这小子也不太可靠,不如我亲自出马,或许有惊人发现。」宝宝那双大眼睛机伶而又有点嘲弄的啾着他看。阴武此时已知他「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性情,只要一想到好玩主意,往往忘了考虑安危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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