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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情江湖 page 10 作者:谢上薰

  怪吼一声,赵施急忙撒手,而卫紫衣已离他一尺不到,身形刚落又倏然飞起,双脚猛踹赵施面门!

  此时,陡地破空声响,三点蓝光急射卫紫衣脑门!

  卫紫衣招式不改,似乎能一心二用,左手袍袖轻扬,急射面来的三点蓝光那是三枚十字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劲风扫浇于地,双脚也同时将赵施狠狠的踢出丈外之外!

  只听得一声惨嚎,山上最多奇岸怪石,赵施就偏偏被贴在岩壁上,弄得鼻塌嘴歪,全身瘸伤,五脏六腑都似换了个位置。

  卫紫衣为何不出剑?他剑之下从无活口!他不想在金再钩面前杀人,那会引来官府,给战家添麻烦。再则,银剑一出,王现、赵施必将识破他的身分,万一逃之夭夭,事后再图报复,以他们手段之残酷,八姓庄里不知有多少人会遭殃。“贤弟--”王现那表情似乎想活生生吞下卫紫衣才甘心。

  卫紫衣幽幽道:“我己经手下留情。”

  “放你妈的屁!”

  王现啧喝,三尺青锋暴掷卫紫衣,招招均欲置人于死地。

  那边,金再钩趁乱带人欲劫美人秦宝宝,心想,大丈夫生于一世间,娶个天仙美人才不枉在本地称雄!他非常不满金娘派人把童如梦接回金家,他早已厌倦童如梦,尤其知道她的心病,念念不忘的唯有唐表哥,分明没把他当丈夫看,成天哭丧一张脸,说有多惹人厌就有多惹人厌,不过怀个孩子罢了,爹娘的态度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眼前这一个就大大不同。若说童如梦憔悴如昨日黄花,秦宝宝则鲜嫩得犹胜牡丹初绽,恨不得捧住手心,含在嘴里。

  “真是粉团捏就的美人儿!”金再钩日思夜想,不知流了多少口水。

  小龙王闪身过去,挡在秦宝宝面前。他不在乎卫紫衣的死活,却无法坐视有人要欺负宝宝,尤其金再钩一脸色迷迷的,天生就是欠人揍的样子。

  彩蝶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出言警告:“龙三,我们管不得凡尘的闲事。”其实是不满小龙王偏心秦宝宝。

  “我的事不用你管!”小龙王已沉下脸来。

  “你……”彩蝶顿时张口结舌。“你竟然为了她……”

  “我不像你一样铁石心肠。”小龙王的脸色极为难看。

  “就你一个人菩萨心肠吗?”彩蝶气得口不择言:“你也不过是动了凡心,给这人间小妇人的姿色迷住了。”

  “你给我闭嘴!”小乌龟和小鹤眼见不是玩的,他们转身过来劝架。席如秀等人虽然看不见四小仙,然而,一团莫名的冷气压却逼得他们身不由己的退离秦宝宝身边,谁也搞不懂怎么回事,事后个个人都只能说为了观战而走向卫紫衣那边。

  小鹤为彩蝶说话:“龙三,你别忘了我们干犯天条而下凡是为了小魔仙,你切不能为一凡女而伤害自己人的心。”

  小龙王大是不服:“我爱帮谁就帮谁,彩蝶她在生什么气?莫名其妙!”

  彩蝶拗起来比谁都拗。“你帮谁都成,就是不许帮她。”

  小龙王也是硬脾气。“我偏偏就是喜欢帮她!”

  小鹤叹道:“喂,你们两个别赌气行不行?”

  小乌龟则嘀咕:“真是一对冤家!”

  小鹤回头不满道:“请注意一下你的修辞,神仙男女和岂用得上‘冤家’两字?”那不等于默认小龙王和彩蝶是一对?他非纠正不可。

  小乌龟改口:“好吧,不是冤家,是复杂的三角关系。”

  小龙王耳尖,斥道:“谁跟谁是三角关系?门儿都没有。”

  彩蝶恼羞成怒,泣道:“龙三,你太伤我的心了!”

  “哎呀呀,真是一团糟。”

  小乌龟置身各外,看得很清楚,暗道:“门儿都没有吗,龙三?你和卫紫衣、秦宝宝,是一个三角关系,你和彩蝶、秦宝宝,也是一个三角关系,你和小鹤、彩蝶,又是一个三角关系。一共有三个三角关系纠缠于你一身,龙三啊龙三,我看你是在劫难难逃,谁叫你执迷不悟呢!”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天神已张开罗网,又彷佛应了某某之中的的定数,他们正一步一步的离天庭愈行愈远。

  “不会的,不会的。”

  “你叫什么叫?”小龙王敲他脑门一记。“都是你这张嘴巴乱说话,去,你负责去哄彩蝶收起眼泪。”

  “我?”小乌龟好无辜呀!

  彩蝶愈发难堪。小龙王连表态安慰一下都不屑为之,反而叫个不晓事的小乌龟来哄她,这算什么?过去有个小魔仙,她认了,如今小魔仙不在,他反而对她更加冷淡,为什么?全是为了一个短命的人间女子。

  小龙王真傻,爱上人间女子注定是场悲剧,即使躲得过玉带的惩罚,也断然逃不地这岁月的无情,一朝红颜变老、死亡,他依然长生不老,谁先肠断?

  “红颜祸水!”彩蝶终于知道人类为什么会有这句话。

  秦宝宝浑不知在她周遭因她而发起的战争,她只关心的遥望丈夫与人搏斗,很想上前助阵,也不知怎么回事,感觉有股无形的墙挡在她眼前,不容她多想,为了看得真切,她站在临岸的栏杆之上,一手抱一根木一手遮阳好观望。

  小龙王暗叫:“她这样子太危险了!”

  一缕阳光照在宝宝脸上,真个雪肤花貌,可怎么她印堂上的黑影愈发明显了,小龙王暗自惊讶,却不懂如何防范。

  秦宝宝则脸上现出得意的微笑:“大哥好厉害!赤手空拳将来人打得落花流水。”眼睛一溜,瞪视愈行愈近的金再钩,娇啧:“你也活得不耐烦吗?”

  “小美人,”金再钩色眼乱转,从她的绣花鞋打量至发上的粉紫小花。“可惜了,你本该穿金戴玉,何不跟了我……”

  “不知廉耻的东西,你给我站住!”

  金再钧哪肯奉命,恨不得马上将美人抱在怀里,亲上一亲,急猴猴的抢上前去,却又跌了个狗吃屎!自然是小龙王在一旁搞鬼。

  宝宝呵呵大笑。“你这人专门跌倒吗?”笑声如铃悦耳,听在彩蝶仙子耳中却刺耳钻心。

  “龙三,你非管人间事不可吗?”彩蝶幽怨的望着他。

  小龙王不加思索的点头。“她的身体不好,刚生过一场病,好不容易复原,我不忍心看她又受惊吓、伤害。”

  “是吗?”彩蝶压根儿不信神采活泼的秦宝宝会身体不好,认定小龙王贪恋凡间女,她要唤醒他的神智,她要帮助金再钩找秦宝宝麻烦,到时她那个丈夫一定会奔过来英雄救美。看人家夫妻情深,小龙王非清醒不可。

  当金再钩从地上爬起来时,彩蝶已打定主意,她现出原形,变成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朝秦宝宝飞去!

  “彩蝶,你要做什么?”小龙王要阻止已不及。

  宝宝分神扬手叫唤:“大哥,我在这儿。”忽然一只大蝴蝶扑在她脸上,仓卒之下,她吓得大叫,忙用双手去拨,她忘了自己正站在栏杆之上,双手挥拍之下,整个人跟着朝后仰,不及呼救,已栽入临崖下的水潭,被卷人瀑布急流之中。

  空气霎时凝住,时间像是死灭了。

  “宝宝--”卫紫衣发出一声扯心肺的呼喊,扑到崖边,痛哭失声。若非席如秀和战平死命拉住,他己跃下去救人。

  事起突然,每个人都吓坏了,包括四小仙。小龙王首先回过神来,看也不看闯祸的彩蝶一眼,已然跃人水里,恢复原形在急流中搜救秦宝宝。

  “完了!”小乌龟很悲观。“她一吓就病,这次恐怕小命不保,完了!咱们四小仙难逃玉帝降罪。”

  彩蝶心里麻麻的,茫茫然,不知自己做厂什么。

  “魁首,请节哀。”席如秀心中像吞下一杯粗酒,感到好辣好好辣。他保护不周,难辞其咎。“夫人吉人天相,不会有生命之忧,此刻只怕已被流向下游,咱们顺流而下寻找,一定能找到夫人。”卫紫衣闻言如当头棒喝,也是伤心得胡涂和,不思其它。

  仙鹤童子不觉点头。“彩蝶、小乌龟,我们也到下游去,说不定龙三已将人救上来,事情尚可补救。”

  小乌龟是巴不得如此,难能可贵的跑了个第一。彩蝶犹在发呆,小鹤不由分说拖了她便走,难得换她跟随他,不是他跟随她。

  第六章

  蛟龙入江,如鱼得水。

  小龙王发令虾兵蟹将速来能风报信,鱼虾们纷纷卖命,终于在下游出口截住秦宝宝,小龙王连忙将她送上岸,探她鼻息,已然魂断北陵山。

  “死了吗?”小龙王一时呆若木鸡。

  “什么?死了!”第一个赶到的小乌龟吓得手忙脚乱,总算及时想到爷爷教过的秘诀:“快,我们每人渡她一口气,延她几日性命,再思解救之道。”

  小龙王扳开她檀口,吹进一口,她的心脏又开始缓缓运行,小乌龟和及时赶到的小鹤、彩蝶也各渡她一口仙气,暂时保她不死,不过,他们修为尚浅,四口仙气只能让她多活四天,这已是他们能力的极限。

  “怎么办?怎么办?”小乌龟苦无对策。

  彩蝶一咬玉牙,说道:“是我闯的祸,我自会设法。我这就回去盗取昙花仙子的露水,让她饮下,帮她回魂续命。”

  “你疯了!”小鹤不愿她冒险,”昙花乃王母最钟爱的,万一被发现,告到王母面前,她焉能幸存?”

  “我也去!”小龙王截口道:“我也有错,是我太执迷,才使事情变得不可收拾。”急湍的水流,宝宝的玉镯已不见,大概被碰碎了,带点淤伤的手腕上遍寻不到莲花胎记,只有一道浅淡的伤疤记载过去曾有过的不幸遭遇。小鹤无奈。“走吧!走吧!我们一起去。”

  小乌龟只好被拖下来。“也对,我们理当共进退。”

  见此情景,彩蝶也就不再坚持了。说实在的,她也怕,盗取仙露罪名不轻,若有同伴壮胆,或能有惊无险。

  “有人来了。”小乌龟听得真切,好快,看他们这对人间夫妻,委实胜过神仙伴侣。

  龙王胸口一痛,当先离去,其余三仙亦消失了踪影。

  正是: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

  这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梦魔!紫衣的内心在狂喊,浑身抖颤的将了无生气的宝宝抱在怀里,他的思绪已分裂,脑中一片混浊。

  “宝宝,你别吓我啊!”他怕得嘴唇在颤抖。

  “不!我什么都受得住,就是别拿你的死活来跟我开玩笑。”

  是什么人说过:世人万般愁苦事,不如死别与生离。

  除了勉强尚留一丝气息,她与死人并无差别,一动也不会动。

  他的面色惨白,眼神阴暗。

  “你醒来!你醒过来了!你听到没有?”他开始有些激动,哑着嗓子叫喊:

  “你不能这样对我,宝宝,你刚承诺要为我生个龙子,你不能言而无信,你没有权利丢下我一个人!我们早说好的,要一起老,一起死!”

  沉默,死是这般的沉默。

  他更久更久的看她,他的嘴唇碰上了她的,好凉,好冷,没有温热,没有反应,像是冰雕的。眼泪迅速涌进他的眼眶,泪珠滚下了面颊,滴在她无血色的唇上,顺势滑下她的嘴角,他无意识的看望着,感觉内心抽痛得厉害,从胸口一直痛到脚尖,他不在乎,甚至希望更痛更痛,来遏止几乎使他发狂的恐惧。

  人生果真这般无常?

  卫紫衣心底战栗,他的宝宝是个和蔼可亲、从无害人之念的人啊!难道好人反而短命吗?这是何等不公平!

  “魁首!”席如秀和战平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

  “走开!”他只想抱紧他心爱的人,细细打量她讨人喜欢的脸蛋,晶莹润目的肌肤向来不需脂粉污颜色,如今是令人心酸的惨白;淡抹花红似的樱唇是他吻不腻的,而今也苍白如纸;那腰枝宛转、步履轻盈的体态竟像泄了气的球般了无生气。

  一阵绞心撕肺的酸楚使他闭上眼,热泪拋落,滚烫得令肌肤疼痛。“为什么是?为什么?”他的脸摩着她的脸,泪痕印在她脸上,迅速转为冰冷。

  “啊,连我也温暖不了你吗?”他呻吟般痛楚地自问,在焦思竭虑中凌迟自己的心,一分分,一寸寸,肆意凌虐。

  席如秀内心哀叹,又不能不劝:“魁首,要保重啊!”

  “保重?”卫紫衣若痴若呆的低道:“她都快没气了,我还保重什么?”温暖的劝慰只令他痛苦,像嘲弄般地刺伤了他的心。

  席如秀想说或许还有救,然而,宝宝那张毫无表情,一动也不动的面孔,使他哽咽无语。铁血江湖数十载,见过的死人不够多吗?频死之人是何种模样,他和卫紫衣都无法自欺欺人。

  因为见多识广,面对此情景,更加如刀割般的悲伤。

  这时,突闻尖锐的女声大叫:“天吶,她死了吗?”是战流虹。

  说得这样直接,该有多刺人心啊,引得卫紫衣腾地射她一眼,双阵闪出凶光。席如秀没好气的:“还有一口气在。”

  战流虹眉头紧锁,不解道:“既然还有一口气在,应该快找医生啊!在这儿流泪伤悲,她便会好起来吗?”

  众人听了不觉默然。

  战流虹见状再次进言:“快些儿吧!救人如救火。”

  在这种情况下,局外人的提议反而比较容易听进耳里。

  抱着姑且一试的侥幸心理,卫紫衣终于有所动作。

  他十分痛苦地想着:至少,她的表情是安详的,该是来不及恐惧便已失去知觉。

  只当她睡着了吧!然则,可有醒来的一天?这一思想又拧痛了他的心。

  站起身来,艳阳依旧笑傲,流水悠悠地唱吟,繁花的娇艳不减,耳际犹有鸟雀的旋律荡洋……怎么?这个世界依然没变?卫紫衣像是面对一种不可思议的现象,感到惊讶,他不禁自问:这人间的美景依旧,为什么他已感觉不到幸福与快乐?

  一阵寒意沁人心底,他的心提早冰封。

  ※※※

  绵绵不断的细雨,似一张罗网笼罩大地,天空一片灰茫茫,恰似他心的凄凉。

  三天过去,宝宝毫无起色,他备受煎熬的心几乎快要麻痹。

  卫紫衣回忆起他抱着濒死的宝宝回战家,疯狂般的找来八姓人所有的大夫,许下白银千两的重赏,大夫们一个个摇头而去,只交代他预备后事,可恨啊,他真想割掉他们的舌头!如今思来,彷佛已是八百年前的事了。

  时间像梦一般悠悠地过去,他的心里埋霜。宝宝动也不动地躺在那儿,似乎是幸福的。但卫紫衣心知,那是不祥的征兆。

  过去,宝宝曾经惨遭蛇吻,也是九死一生,不同的是,那时候她时而沉睡,时而辗转呻吟,尚余些许活力;这次,她安静得令人心惊,他甚至害怕她会在他不注意时突然停止呼吸,一个招呼也打便弃他而去,永眠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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