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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豹也温柔 page 5 作者:谢上薰

  老天!谁告诉她的?

  “不,事情不是这样子的……”星月措手不及,绷紧每一根神经,全力集中意识想表白其中的误会,茉莉已抓准厉害处又逼近一步。

  “那又作何解释?先是鲜花,再来拥吻,元正则还公开宣扬你是他的女人,好多人都听见了。”

  星月顾不得她的煽风点火,只想向祥烟解释清楚。

  “祥烟,这一切都是误会,我根本不认识那个男人。”

  “笑死人了,难不成全球排名前五十大的‘华龙集团’的执行副总裁元正则是一个疯子,闲极无聊跑来捉弄你?”

  许祥烟脸色发白,心中浮现可怕疑虑。元正则,“华龙集团”的实际领导人,工商界无人不知的黑豹子,而且绯闻不断,养过情妇无以计数。他是结了婚的男人,他找上星月目的何在?竟还吻了星月?

  “祥烟……”她有口难言,感觉像身在寒流暴雨中。

  “如果你心中根本无他,照你说的他只是一名陌生男人,他吻了你,你应该感到委屈,甚至羞辱,可是,从我们进餐厅到现在,你始终神色自若,无异于往常,一点也没有想向我倾吐委屈的迹象。”

  她勉强呢喃道:“我只当被疯狗咬了一口……”

  “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骗你。”许茉莉带着昂扬的语气像在伸张正义。“我本着帮助大嫂增加收入的心思,每天在学校帮忙拉客,请同学去‘仲夏茶座’品尝西洋茶店的浪漫,还真有不少同学被我说动,没像今天去捧场的小丁和惠芳却亲眼目睹我未来的大嫂公开钓男人,你知道我有多糗……”

  “别说了。”许祥烟的嘴唇浮现厌恶的弧线。

  茉莉好委屈。“人家好心跑来告诉你,就怕你被这个女人一张春清理脸孔所骗,你却反过来凶人家。”

  星月的眼眶里盈泪欲滴,下唇颤动着。“茉莉,你同学所看到的不是事实,你可以去问朱朱……”她不曾被人冤枉过,即使被指控谋杀,也比不上这件莫须有的罪名更令她不知所措。

  茉莉对她却只有不屑和鄙夷,不过不是因为星月被大财阀看上,而是对于层次比她低的人从来就不同情。何况,她也不信大财阀会中意平凡如星月者,只不过,良机莫失,值得将小事化大,一举压垮贺星月。

  相识六年,许祥烟是倾向于相信她的。

  “星月,这真的只是一场误会?”

  “我们都快结婚了,我还会去看上别的男人吗?明媒正娶的大老婆不做,去当没名没分的情妇,我有这样傻吗?”

  他虽信了她的话,可是脸上仍然浮现着困惑。没有哪个男人得知自己的未婚妻遭狼强吻,尚能维持正常态度。

  “哥,你不要太天真。”

  “茉莉,你知道‘曾参杀人’的故事吗?因为传话夸张而产生的误会太多了。”

  “哥,如果是其他男人倒也罢了,但对方是元正则呢!他是出了名的不择手段,你工作的那家外商银行他父亲就是大股东之一,而且,女人都迷恋他,他权势显赫,为所欲为,百万钞票不断砸下去,谁抵挡得住诱惑?”

  贺星月终于看清许茉莉的目的,她的心一下子冻得像冰块一般僵硬。绝对错不了,茉莉一心想离间她和祥烟,可是,为什么呢?

  “哥,你千万别做傻瓜……”

  “许茉莉!”星月劈头就问:“你‘坏人姻缘会三代衰’,你不怕受报应吗?”

  茉莉的脸色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且更增怒气。“你竟然诅咒我?我们许家三代衰,你很快活吗?上帝,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诅咒自己未来的婆家,可见你分明不当自己是许家人嘛!亏得我爸妈时常夸你乖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很好,你总算说了一句真心话,‘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今天算是看清你的心了。”她那正直的、纯洁的目光皎皎若星月,直视着许茉莉的眼睛,茉莉很快避开。三人之间有一阵可怕的沉默。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继续编你的故事,我可要走了。”星月从椅上站起来,用一种无限感慨的眼神看着他说:“谢谢你今天的晚餐。”她失望,失望祥烟对她不够信任,不愿为她辩护。

  六年的感情竟禁不起几句流言的动摇?

  寒星冷月照孤魂,谁来为她洗雪心中冤?许祥烟很快追了出来,拉住她的手臂,声音低而急促:“我相信你,星月。”

  不过是一句平常的话,却教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夜仍然温柔,天上繁星闪烁。

  第三章

  送星月回“仲夏茶座”,已接近打烊时间,两人又和好如初,有说有笑了。

  贺星月拥有一种老式的美德,很容易宽恕,不记恨,如果要说她“懒”得记恨也对啦,她思想单纯,向来挺讨厌麻烦的事,误会能够澄清太好了,懒得搁在心上发酵、生霉,所以一生都过得很快活,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多,好像才二十岁,若是绑起两条蜈蚣发辫,说她只有十八岁也像。

  单纯不代表无知或不成熟,而是一种美好的天性,容易记住他人的好,善忘对方的坏,使自己的一颗心不受猜疑、嫉妒、怀恨……等等恶劣情绪所折磨,此乃善待自己最好的方法,减少迷乱不安的负面情绪产生。

  受了太多刺激的心回生茧、变硬,不再是原始生出来柔软、善感的那一颗心了。到时,世界不再新奇,人生不再有趣,到最后都忘了自己原先追求的目标,生命的真义又在那里,浑浑噩噩,随波逐流,说好听点是赶得上时代,其实好可怜,白来人间一遭!

  贺星月最大的好处是自知有多少斤两,没期望自己对这个社会有大贡献,只希求别留下太多“垃圾”在人间。

  “我好平凡的。”她总是这么说,口气是知足且乐天的。

  许祥烟不知该赞赏她的知足,还是感叹她的不求上进。

  “人人都渴望出人头地,做一个不平凡的人,只有你自许平凡。”

  “没有众多平凡者,又怎能凸显出不平凡人物之不平凡处呢?每个人都是了不起、不平凡的人,聚在一起不都变得平凡了吗?”

  “话是不错,但把目标定高一点才不枉比他人多读几年书。”

  “好吧!你尽管把目标定得高高的,我支持你。”

  许祥烟做了个会心的微笑。当初,不就是欣赏她云淡风轻的随和个性才穷追不舍吗?跟她在一起没有压力,但相对的也没有激情……哦,他不能奢求太多,毕竟“保守”不算是缺点,对女人而言犹是。然则,为什么他愈来愈不能感到满足?尤其跟他一同进入银行的张君被传扬是接任副理职位的第一人选,为什么?因为张君攀了一门显亲,前两日还颇不屑的表示不把副理职位放在眼中,岳父希望他进公司做更有“钱途”的发展。

  当你知道自己冀望良久的职位却只是别人口中的‘鸡肋’,那滋味比得不到升迁加倍的难受。差太多了嘛!

  或许,他应该安于现状,对顺遂的人生坦途感到庆幸才是,对不对?他有美满的家庭,经济压力并不重,有慈祥的父母,深爱他的未婚妻,未来的命运可预见不至于有大风大浪,如果他肯“知足”必当“常乐”,比起大多数人他是幸运的多了。

  “人比人,气死人”,何必拿自己的际遇去比较金字塔顶尖那一小撮的精英人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够安慰啦!

  “做人就怕想不开,只要想开了,什么样的日子都好过。”星月以过来人的经验说,她曾经历父母双亡的大变故,哀嚎痛哭恨不能随父母长眠地下,一旦熬过那段日子,一年一年照样在过,心境虽有不同,还是努力让自己过得好。

  许祥烟喜欢她的笑容,恬静得宛若春花的颜色,淡淡的,柔柔的。

  他的心沉静下来。

  “仲夏茶座”已挂上“休息中”的牌子,会计王小姐和打工的小妹晴文一见她进门,那表情,如大旱之望云霓,期待已久矣。

  “星月姐,”晴文迫不及待的迎上去,好大一束紫罗兰花几乎遮盖她整张脸,不胜负荷却又兴奋莫名的忙将花塞入星月怀中。“你的爱慕者好痴情哦,中午送玫瑰花,晚上送紫罗兰,还有礼物和卡片,王姊——”

  王小姐年纪大些,不作兴亮起嗓门,虽然今天这等阵仗也是第一次见识,倒也没昏了头,维持娴静优雅的态度从柜台下取出一张卡片和一个蓝色绒盒,走出柜台想交到星月手上,这才发现星月两手捧满花,没空,便笑着交给许祥烟。

  真个是平湖再起波澜,许祥烟脸色之坏自不待言,连星月也是讪讪的。

  “不会又是他吧?”

  “你猜得真准,就是他。”许祥烟捏紧卡片,没好气道:“他邀请你参加宴会,作他的舞伴,还送你一串珍珠项链以添姿色……那束花你究竟要捧多久?我是很少买花送你,但也从没冷淡过你。”

  星月被他这么一说,多心虚似的,把花搁于圆桌上。任何女人看到这么一大束花都难免眼睛一亮,何况她一向喜爱捻花弄草。

  “你何必发火,又不是我去巴结他。”

  她接过卡片细看,一手刚毅突出的钢笔字,口气十分狂妄,活像她已答应似的,简单的说明宴会时间,他会派车来接等等。

  “我不会去,等他派人来那天,叫司机把项链送回去。”

  不管星月怎么说,许祥烟的心里十分不爽,看来元正则是势在必得,又是花,又是昂贵的天然珍珠项链,他那种人有可能买日本养珠充数吗?多诱惑人哪!女人尤其珍爱首饰,而他一年的薪水还不够买一串天然珍珠项链,够损人吧!

  “祥烟,不要理他。”

  “能吗,你敢说收到这束花、这串珍珠,你连一点点心动的感觉也没有?”

  王小姐和晴文全盯着他们,贺星月脸色发红。

  干嘛呀?在下属面前开堂审问她。

  “今天谢谢你们,你们可以先下班了。”

  她的回避只有令他苦恼。

  “你不必怕人知道,避人耳目。该走的人是我。”

  许祥烟重重的搁下蓝绒盒,走出茶店敞亮的大门。

  星月的情绪很糟,表面上看似平静的和王会计对账,内心实则十分愤怒,她气祥烟那种怀疑的口吻,以及不成熟的态度,简直是在替她定罪。有人追求他的未婚妻,他不该气愤添膺的代她出头,警告元正则离她远一点吗?为何抛下她孤军奋战?

  这种心境,比元正则的金钱攻势更令她难以招架。

  戏散人静后,她拎着卡片、鲜花和绒盒到顶楼租赁的小套房歇息。十二坪大的空间就是她全部的堡垒。这栋七层楼的公寓式住宅全属于朱佩丝的母亲所有,据说日后要留给她当嫁妆,一楼是黄金店面,二、三楼租给律师、代书或会计师做事务所,四、五楼租给一般人家,六、七楼是小套房,租给学生或单身者。

  羡慕吗?说不羡慕是骗人的。

  在寸土寸金的台北天母,这是一笔不得了的财富,保障后半生无需为三餐奔波。

  有人卖命工作只为糊口,有人把工作当无聊时的消遣。能不信命吗?

  星月感到身心疲惫,嘲弄的对镜笑了笑,在浴缸中放了半缸热水,卸去衣物,用大发夹将长发固定在脑后,站在壁柜欠挑来拣去,还选不定该用芳香的玫瑰沐浴油,还是橄榄熏衣甘油皂,或是花雾香氛球、牛奶沐浴粉……这一柜子各式各样的清洁用品,使她宠爱自己的方法之一,平日消费均精打细算的她,唯独钟爱沐浴用品,闲来没事就爱往L’Occitane,这类专门店里逛,搜宝似的从不空手而回。

  累一天,花较长的时间洗去一身倦意,宠爱自己一下,不过分吧!

  今天心情郁闷,她拿起一块外形最不起眼的森林木卵石皂,想了一想又放回去,眼睛瞄向未开封的四色花果皂,想到什么似的走回起居间,形容高雅的紫罗兰孤独的躺在地毯上,她抱起它走回浴室,一瓣一瓣的花瓣有了最好的归宿。

  “哗,我梦想已久的花瓣浴终于实现了。”坐在浴缸里,双手掬满一捧水,花瓣在手心浮荡,真是动人心弦。“虽然不是玫瑰浴,但兰花浴也不错嘛!嗯,女人的美梦也不过如此,一生能有一回这般享受已够大快平生。”

  鲜花易凋,人说赏花要及时,又说物尽其用,满足自己一下又何妨。

  贺星月爱泡澡,许多难题都是在澡缸里想出解决的办法。

  “质本洁来还洁去,质本洁来还洁去……哎,太难了。”

  “我不是圣人啊!祥烟,我需要你站在我身旁帮助我抵挡元正则一波波的攻势,我需要你给予我爱的信心和勇气,为什么你不明白?”

  他不是不明白,太顺利的成长过程,使他还不能体会人性的脆弱。  不管是男人,女人,都禁不起太多的诱惑。

  若是针对弱点而来的诱惑,就更加地不可抗拒。

  看小窗口外的夜色如墨,把人世间的繁华与落寞公平的全笼罩在夜幕里,一天,过去了。她很庆幸元正则尚未抓住她的弱点,甚且,供应不起这般的诱惑:一个家,和一份天长地久的爱。

  她该安心了,并且,气定神闲的面对许祥烟,教他别那么孩子气了。

  ☆  ☆  ☆

  晨曦慢慢爬近床头,天还没透亮,初秋的长风微带凉意。

  元正则从浴洗间出来,混乱的发丝散在额前,减去几分摄人的钢硬。他叫醒躺在他床上的一代美人李梦梦,这简直是一件残忍的事,她睡不到四点钟呢,而且他不知道“美容觉”对女人之重要性吗?

  他可不懂怜香惜玉那一套,他不要她躺在床上碍他的眼,她就得走,立刻、马上。

  李梦梦张着迷蒙的眼眸,楚楚动人的娇媚,便是铁石心肠的男人也要软化。

  “我可以梳洗一下再回去吗?”她永远懂得顺从男人。

  这是合理的要求,对吧?!

  元正则没有意见。但他显然忽略了女人对“梳洗”所下的定义,它可以是简单的刷牙、洗脸,也可以包含卸装、按摩、沐浴、洗头、整发、化妆、穿衣、戴首饰,必要时再重涂指甲油,来上一个全套,时间可以从快速的三十分钟到一个上午不等。

  当李梦梦走出那间设备豪华,道具一应俱全,并分为干湿两间的浴室,又是“娥眉俱乐部”的首席美女了。

  元正则已吃完一顿丰盛的早餐,接了十一通电话,打出三通,其中一通打给他的发妻吴贞良,在她喃喃抱怨被吵醒的叨念中,他问她要不要当他的舞伴,她当然说不要,他嘴角噙笑,声音是冷淡的:“好吧,我另外找女人。”随即挂了电话。早知她不要的,而且也早已决定舞伴是谁,问一声倒不是尊重老婆,而是叫吴家的人看了也不敢啰嗦。至于老婆畏他如虎,亲近都不愿亲近一下,他没时间去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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