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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俏新娘(终于赖上你了) page 2 作者:谢上薰

  是的,段拂是一位骚人雅士,虽然学过几天段家的武学,但做一名骚人雅士比做武林人士或商人都加倍地适合他。

  骚人雅士自该匹配一位有才情、有慧眼,且肚里能撑船的贤妻,那麽三妻四妾倒也和睦。风蝶影可做不到这点,她小气没气量,慧眼不识骚人墨客,段拂会的她一样也没兴趣,没法子夫妻唱和,「同床异梦」是未来可更知的噩运!

  如果她鲁钝些,或虚荣贪财,嫁予「名人」倒也觉幸福。可是她活泼慧黠,调皮雅谑,当然不鲁钝;生来衣食无缺,养尊处优,更不觉段家的财势特别吸引人。她有思想,知喜恶,说不喜欢段拂就是不喜欢段拂!

  风蝶影被祖奶奶安上一个「疯小蝶」的外号,却是疯得有个性,浑身充盈著一股形容不出的「劲」,她不野,是有劲。

  段拂引不起她的热情,教她觉得没劲儿!

  向花霞一直在注意她,瞧她的眼神闪烁不定,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不得不承认,她有时也无法了解小蝶,就提段拂和她指腹为婚这件事,那样有才情的一位夫婿,那麽契合的一桩姻缘,别人求都求不来,她究竟有何不满?

  若不是指腹为婚,凭她「疯小蝶」的外号,谁敢来求亲?

  段拂那麽善解人意,深知小蝶性情也从不妄加批评,更不强求她改变,对她总是耐心忍让、含笑以待,她上哪儿找第二个段拂?真太不知足!无怪乎雷洞春也要暗怨上苍的不公平,才子不该匹配才女吗?连她也……哦,不,不!她无所依恃,只是寄人篱下的孤女,怎能奢想飞上枝头作凤凰?

  她羡慕小蝶的幸福,父母双全,良缘天送。她也著急小蝶的无知,太幸福了,所以不懂珍惜,稍有不慎将白白断送良缘。

  哎,太幸福了,所以她飞扬跋扈,所以她满不在乎,不将段拂看在眼里,不把段家当一回事,这小蝶,真是……太天真了。

  「就这麽办!」风蝶影击掌扬声道,一时间眉飞色舞,似乎想到什麽奇谋诡计可解决心中难题似的,得意洋洋起来。

  向花霞暗叫不妙,小蝶的「阴谋」十之八九是教人无法认同的,她不以为这次会例外。先前提到段拂,显然她的「就这麽办」与段拂有关。

  「小蝶,」即使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她宁可忍耐片刻,也需开导小蝶别走错一步。「段公子乃是人中龙凤,将来前途无可限量,你若能抓他的心,且不提什麽荣华富贵,他的温柔体贴就足够教你一生一世徜徉在蜜海中。」

  「我不爱吃蜂蜜。」

  「小蝶!你该知道我意思。」花霞尖刻的叫道:「女子之嫁,不就是求得一生温饱吗?丰衣足食而後知礼乐、知游逸,你何其有幸,夫婿品行高洁,言词恳切,他会伴著你一生快活,绝不用担心遇人不淑等等。」

  「呸!*段乌云*喜涉青楼楚馆,当他老婆只有表面风光,其实是强颜欢笑,暗自饮泣吞声,那种*双面人*的日子才难过哩!」

  「你呀,尽会道听涂说。」花霞也听闻过段拂的精采绯闻,但「谣言」总是加油添醋,没三分真实性,以她对段拂的认知,打心底相信他仍是洁身自爱的好青年。

  谣言止於智者,奈何小蝶对段拂早心存偏见,教她一而再的苦口婆心的劝导。

  「捉紧段拂!小蝶,你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良人了。」

  「什麽话!」她不加思索的说:「我偏不信这世上再没有比段拂优秀的人。」

  「即使有,你不一定碰得上;即使教你碰上了,人家或许早已妻妾成群,或许垂垂老矣,或许心有所属,根本看不上你。」

  凤蝶影彷佛给刺了一下,即回应道。「敢不敢和我打赌?我非找一个比段拂加倍优秀,而且尚未娶亲的青年才俊,教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一开你的眼界,如何?」

  「老天!你简直是一根筷子吃莲藕——净挑眼!」

  她反而笑开颜。

  「早知晓你没恶意,完全是站在我的立场为我著想。」她半点不迷糊,善恶在心中。「换了堂姊洞春,嘿,我可要怀疑她存心激我叛夫,自己好趁虚而人。」

  「小蝶,你又胡说了。」花霞尽责的规劝她,雷洞春不是平凡女子,父亲是庄主,本身又受宠於祖奶奶,不是她们可以轻易得罪。

  「你怕她,我可不怕。」小蝶深抽了一口气,夸张的喊。「女儿家迟早要去捧别人家的饭碗,在自己娘家作威作福又能得意几时?有本事,找个像段拂这样的夫郎给人瞧瞧,人家才信她真是好命人!怕只怕,段拂也看穿了她『嘴如蜜罐、心如辣蒜』的本性。」这时,段拂倒成了她扬眉吐气的工具。

  女人,你的名字叫矛盾。向花霞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不过,她的警语倒真提醒了小蝶:段拂再怎麽讨人厌,留著妆点门面总是好看的,太早「休夫」,被人指指点点可太不体面。

  猎夫第一步:骑驴找马。

  且记,你必须摸清这匹「驴子」没有难缠的倔脾气,当你找到衷心喜爱的「良马」时,可以不惹麻烦的将他撵到一旁去,或者送人也行。

  若能一举成功,又促成另一桩良缘,反过来赢得傻驴的莫名感激,才叫最高手腕,此招另有别名:得了便宜又卖乖。

  问题是:段拂是一头傻驴吗?

  「唉!」小蝶难得的唉声叹气。「如果爹不是突然病倒就好了。」风晓寒的思想开通,不像雷峒山那样墨守成规,极重门第、家风,万一老爹有个三长两短,一切由伯父作主,她可惨了。比起来,她真爱死老爹了!

  「是啊,但愿姨爹早—康复。」

  向花霞自幼寄人篱下,不管扶养人百般仁慈厚爱,自然而然便不像小蝶那般肆无忌惮,会早熟些,懂事些,知晓看人脸色,观望局势。

  大家庭的生活不容易,若是家业庞大,权重一方,那麽暗地里风云诡谲、明争暗斗的争权夺利是免不了的。风晓寒突然病倒,他的地位自有觊觎方久之人,正等著接手,雷扬是一个,风太君的侄孙叶武泉亦是野心勃勃。

  花霞不免感叹。她不留恋这儿的锦衣玉食,渴望跳出是非,有一个完整属於自己的家。她祈天保佑姨爹早日康复,好人应该长命百岁的不是吗?

  「老天爷,求求你大发慈悲,显显灵吧!」

  「傻瓜!求天不如求良医。」小蝶心直口快,也掩饰不了内心的焦躁。

  花霞隐含泪珠,抓著表妹的手,诚挚的、恳切的说:「小蝶,姨爹会没事的。太君出面,以她的名义请来一位有名的神医,若顺利,不出几日便到了。」

  「真的吗?」

  「你成天往外跑,所以不知昨日刚传出的消息。」

  「不往外跑怎打听得到名医住哪儿?可惜『太湖医隐』人不在江南。你说的『神医』是真有其人吗?」

  「当然是真的。有太君出面,天下有谁能不卖风雷山庄的面子!」话声高傲又不失端庄,施施然走进秀阁的年轻女子,一张略嫌方正的脸不够柔美,欠缺娇媚,却给人极有个性、凡事自有主见的强烈印象,正是风雷山庄的大小姐——雷洞春。

  她身形高挑,不若江南似水柔情的娇娃,犹如能够上马射猎的北地胭脂。

  很多人都说,她酷似风太君,不仅外貌相若,连个性、作风都相像。她听了之後,私心窃喜,自信大增,择夫的条件也更高了。

  小蝶一见她便没好气,尤其讨厌她一开口便风雷山庄长、风雷山庄短,便讥讽道:「雷大小姐也学会听壁角了,不愧是本庄引以为傲的才女,学什麽都比别人快。」

  「小蝶!」花霞睁大了眼。

  雷洞春自不跟她一般见识,显得没气质,不似名门闺秀。她亲切的直视表姊妹两人,牵动唇角,泛出一抹笑意说:「都日上三竿了,问丫头才知你们至今未用早点,这可怎麽好呢?婶娘忙著照顾叔叔,我身为长姊,自然该多关照你们。来人!」话落,两个丫鬟手捧食盘,敛眉垂目地走了进来,中规中矩的请安,将一碗碗的早膳轻手轻脚地排放於桌上,以目请示大小姐,雷洞春挥个手表示没事了,她们再次请安,敛眉垂目地退了出去。

  「丫头笨拙,或许不合你们口味,两位妹妹请勿见笑,将就用些,千万别饿坏了自己,增添婶娘的烦忧。」

  「多谢姊姊。」向花霞以笑脸还笑脸。

  「妹妹太客气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雷洞春是重要的人物,重要的人物总是忙碌、忙碌、忙碌,祖奶奶要她陪伴,母亲需她帮忙持家,自然没空坐下来闲聊著,她做不来无所事事的闲人。

  「等一等,洞春姊,」小蝶仰著脸,含著忧,清晰的低语。「太君请来的神医,真有本事治好父亲的病吗?」

  雷洞春的神色沉静中流露著深思。

  「叔父的病来得突然、来得古怪,群医束手无策,太君才不得不卖老面子,托人请来这位大夫,若是连他都断不出病因,我们只好听天由命了。」

  「他是谁?」难得见洞春对一名郎中流露出敬仰之色,小蝶不仅好奇,更为父亲的病情增添几分信心。

  「他嘛,」雷洞春微笑著。「是个神秘人物,行踪飘忽不定,曾经受他救命大恩的人给他取了一个外号:白云公子。」

  白云公子!!

  又是云?风蝶影撇了撤小嘴,八成也是段拂一流的无聊男子。

  「既称公子,想必年纪不大,学医之人极重经验,他真的可靠吗?」还是向花霞想得实际些。

  风蝶影的笑容收敛。「可不是。父亲的病可经不起折腾。」

  「对资质平庸的郎中而言,数十年的经验或许可以使他们临老被人尊称一声『良医』,然则,『神医』却是天生的,是奇葩、是异卉。」雷洞春的眼眸放出了光彩,熠熠生辉,竟使她那张不怎麽动人的脸庞显出迷人的姿韵。「白云公子正是天纵一代神医,据知,他的尊翁乃是名震黑白两道、官商争相结纳的奇人楚狂生,这名字一直到今日仍然是武林中的传奇!他纵横江湖四十年,精通医卜星卦,武功盖世,至今无人能与之匹敌,晚年收了两名徒弟,大徒弟习得一身好武功,再传徒於威远侯杜放鹤,二徒弟正是江南赫赫有名的*太湖医隐*秦守虚,收徒龙湖是*青龙社*的少主,最後女儿也嫁给了他,成为一段佳话。」她默然片刻,眼底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羡拓,因为她听说那位幸运的少主夫人成天张牙舞爪,并不具备什麽妇德。然後,她笑了,更坚信自身的优秀定有良缘来相就。

  「说下去啊!」小蝶催促。「谁要你说那麽多?我只想知道白云公子的事迹。」

  雷洞春惊怪似的翻了个白眼。「树有根,水有源,白云公子可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你如此轻易听闻他的身家来历,当然不觉有什麽了不起,可知家父费多大工夫才打听到的?」

  「我总认为一个人的家世并不是最重要的,俗话说『家有斗量金,不如自己有本领』,而白云公子的『本领』如何,对我来说可比他的辉煌来历重要百倍。」明知她最重家世,小蝶仍是直言无讳的说。

  「你存心颠倒因果。没有楚前辈那样的爹,怎能成就白云公子一身艺业?」

  「好吧,算你有理。不过,我倒想请教,你们调查人家费尽了工夫,除了知道他姓楚,外号叫白云公子,可查到人家的真实姓名?」她马上反将一军。

  「你……」雷洞春气结,一拂水袖。「我还有事,失陪了。」

  「不送,不送。」小蝶朝她的背影扮个鬼脸,直到不见她踪影,才嘻笑开来。「哈!我赢了。听她吹了半天谎话,到头来连人家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活该教我一听便捉住了错处,可没险再多待一会儿。」

  「这样做,你有什麽好处呢?」向花霞拧了一下眉。「堂妹妹间互相斗法,给人瞧见,徒然增添笑柄。」

  「你笑吧!」她嘟嘴。

  「好妹妹,我怎会笑你呢?只是好言劝你不要意气用事,这对你没有好处。像现在,你把她激走了,自己也听不到白云公子的进一步内幕。」

  「得了!我保证雷洞春所知道的就是那麽多,了不起再多知道一点白云公子曾医好某某位大人物,而且是加油添醋後的浮夸之言。」

  「庄主行事谨慎,不轻易被浮夸之言所蒙骗。」

  风蝶影耸了耸肩。「我相信大伯,却怀疑堂姊。方才你没注意到吗?一提到白云公子的辉煌身世,她那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很显然的,这位神医将是她下一号目标。」

  「你少缺德了。」自己却也忍不住笑出来。

  「哈,」这回输到她笑了。「爹爹即将康复,又有好戏可看,真所谓*双喜临门*哪!」笑容荡漾开来,她那张表情多变化的脸庞顿时显得既刁顽又可爱,浑身带著那样不可抗拒的奇异魅力,竟使向花霞有些怅惘起来。

  她彷佛有些明白,段拂明知小蝶不是贤妻典型,却从无悔婚之意,为的是什麽。

  小蝶的笑容明朗动人,眼光坦率清澈,她一身的劲儿,满脸的丰富表情,从来也不矫揉造作,她或许不贞静,却拥抱最纯的真!只要不是太假道学、太世故古板的人,迟早总要喜欢上地的。

  花霞研究性的望著她,无由地,心有灵犀地闪出一抹意识:

  「段拂,一个与我无缘的名字。」

  ***

  黄沙金屑软如苔,曾步空王宝筏来。九品池中铺作地,只疑赤足踏这台。

   

  屠隆元《千步金沙》

  孤悬於碧海蓝天之间的狭长岛屿,普陀山,是四大佛山之一,以山而兼海之胜,不仅佛法昌盛,海盗亦猖獗,寺庙常遭焚毁占为山寨,几度官兵征讨,总算维持表面上的平静,香客朝山拜佛兼可一览名胜。

  东面的海滩,亿万年来海浪挟沙,磨洗淀积而成金色地毯般的沙滩,素有赤足「千步金沙」而脚不沾滞的美名,是看海观潮的好地方,是漫无思绪、快乐游步的好所在,可惜,知己者少,向佛者多。

  只见白浪滔天,茫海遥望无边,水天浑然一色,远处帆影点点。

  楚少玦的心随浪高,逐潮涌,赤足游走於金沙上,任海风吹乱他的乌丝,拍打他的白袍。心中此刻但愿化为一尊盘陀石,没有生命,如此就没有烦恼。

  「果真没有生命就没有烦恼吗?今生的情障不去,来生再次牵系又当如何?这无尽的相思情愁几时去休!空悔多情,空悔多情!奈何无情的人世了无生趣。」

  他的心绪乱如海浪,一波又一波,几时平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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