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贝慷慨的撕一张浮印长发少女的粉红薄纸给她。
很快轮到她们,沈沧浪签完小贝的,听到她说:“你可不可以跟我握手?”他笑着握了一下,没去看她又激动又害羞的粉脸,接下朵朵那张纸,签完时看了她一眼,怔了怔,道:“好漂亮的男孩子,拿下墨镜让我看一下。”
朵朵和小贝相视笑出来,赶紧走开。
少女如银铃般的娇笑声瞒不了耳尖的人,沈沧浪恍然大悟,站起来想叫住她,但见人影幢幢,分不清谁是谁了。
*****
“那个男孩子……不,是女孩子,一定非常漂亮,本想让她试镜当我下一片MTV的女主角,却一下子就不见了人。”
“你在演艺圈好几年,漂亮的女孩子见得还不够多?”沈沧浪的经纪公司派给他的经纪人刘丹,不以为然的说。
“那是你没留心看她,她是那种让人眼睛一亮的超级美女。”
“超级美女不会把自己扮成男孩子。”刘丹作下结论,他只注意沈沧浪的一举一动。“你真要这样子出去?”
“放心,我不会让人认出来。”沈沧浪露出白牙笑道:“接下来是我个人的自由时间,老早说好的不许干涉。如不偶尔做回平凡的自己,我会被逼疯的。”
“多少人羡慕你?!”
“我知道。我真心热爱歌唱,但仅止于此。”
“宣传是绝对必须的,这也是你的义务。”刘丹永远知道点到为止。“好吧,你去玩一玩也好,但别超过十二点。”
“哈,灰姑娘……不,灰王子上场啰!”
沈沧浪成功的避开记者的眼睛,来到一楼,将伪装成歌迷的签名簿扔进垃圾桶,开心的吹了声口哨。周末的百货公司到处看得见学子,经过他身旁时有不少人好奇侧目,可是他们看的并不是风靡东南亚的巨星偶像,而是一名丑少年──他的右脸自眼下至下巴,沿着脸部轮廓有一大块淡青色的胎记,左脸鼻翼旁也有一小块,完全破坏了脸部的美感,虽然他身形俊伟,穿著名牌T恤和牛仔裤,仍然得不到女孩子的青睐。
阿浪每次接收到女孩鄙弃又怜悯的目光,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化妆术,又觉得有点好笑,“人真是贱骨头,看多了爱慕的眼光,就想尝一尝相反的待遇。”但也唯有如此,他才能不受干扰的逛百货公司,享受平凡人的乐趣。
一只黄蝴蝶自他眼前飘飞至服务台,将一个令他有点眼熟的背包寄放在那里,她一开口,他小狂跳。“是她!”刘丹曾笑他是顺风耳,有最完美的音感,不记得人却记得声音。
花朵朵已换了一装杏黄色的衬衫、黄底红玫瑰图案的宽裙,黄丝带缠束亮丽的发丝,相配的小皮包斜背在身侧,好美、好娇媚,恰似一只青春奔放的黄蝴蝶!
她打了一通电话给郭凡德,等了好久都没人接,隔十分钟又打一次,颓然兴叹,没办法,只好等店门开了再去。
沈沧浪一直跟着她,她逛少女服饰摊位,他远远看着;她在儿童馆抱着玩偶、洋娃娃傻笑,他有股买下来送她的冲动;她到美食街喝综合果汁,他一屁股坐上柜抬前她左边的位子,她终于注意到他了,盯着他最丑的有脸看了看,又没事般的喝果汁,不一会拿出他亲手签名的那张纸放在眼前观看。
“你也喜欢沈沧浪?”他终于找到借口搭讪。
朵朵没想到这人面丑却有着美妙悦耳的娱人嗓音。
“不讨厌啦!”她和善的说。一个人只要有优点,瞧久了自然顺眼,不讨厌啦!
“今天的影友会我也有去,真的好热闹,我愈来愈羡慕沈沧浪了,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换他,受人包围的滋味一定很不错。”阿浪肚里笑得肠子打结,有比这更滑稽的事吗?
“无聊!”朵朵把签名纸送给他。“羡慕就拿去吧!”
“你不要了?你不喜欢沈沧浪?”
“我喜欢他的歌。你呢?”
“我……我都喜欢。”阿浪追问,“你不欣赏他的人吗?”
“我又不认识他,没必要花心神去喜欢他的人吧!”
阿浪呆了呆。“那你又何必去呢?要签名做什么?”
“同学强拉我去的。”
他爆笑出来。“我的天!原来有这种歌迷!”
花朵朵白了他一眼。“神经病:”她走开。
“喂!”他追上去。“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她充耳不闻。
“如果我有沈沧浪的好看,你就会告诉我吧!”
她不理,到外面招计程车。
“外表真的那么重要吗?长得丑又不是我的错,如果你觉得我不配跟你做朋友,你直接说好了,只要给我一句话,我会识相走开的。”他愈演愈入迷,一副自卑又自大的模样。“我家非常有钱,做我的女朋友很棒,我会为你买衣服、香水,还带你去大饭店吃饭,到一流的俱乐部玩……”
“你神经病!”花朵朵再也忍耐不住,厉声骂道:“我最讨厌听人家自怨自艾,活似被婆婆虐待的小媳妇,难看死了!你是应该羡慕沈沧浪,不是因为他的名气,而是他浑身散发出来的自信风采令人折服,你多学学他的自信吧!”
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沈沧浪长这么大,头一遭被女孩子骂得这么惨,但听她不讨厌沈沧浪又忍不住雀跃,心情好复杂哦!
朵朵钻进计程车里,他硬挤了进去。
“你做什么?”
“我喜欢听你骂我,总比不理我好。”他关上车门,凝望美人脸。“你要我学沈沧浪的自信,好啊,你让我追,追得上漂亮小姐的男生才会有自信,若是你现在拒绝我,那么你的鼓励便是一种讽刺了。”
“你的脸皮是什么做的?这么厚!”朵朵气结。
“你放心,绝对干净无毒。”
司机不耐烦的问他们要去哪里。
“游乐园。”朵朵指望他自动消失。
“我也去游乐园,好久没玩了。”
司机按下码表,立即上路。
车厢里气氛沉闷,但沈沧浪不在乎。他知道自己有点卑鄙,甚至不要脸。利用双重身分引她注意,望她同情垂青。
到目的地,朵朵坚持分摊一半车资。
“你不必替我省钱,我真的很有钱。”
“鬼才在乎你有钱没钱!”
“如果我是沈沧浪,你还会这么凶吗?我猜不会,九成九也跟其他女孩没两样,故作娇羞,感激我的温柔体贴。”
“你不跟沈沧浪比较就活不下去吗?他假使有你一半的无聊,爱发牢骚,老早被踢出歌坛,鬼才理他!”
“这是讲究包装的时代,我对自己的歌喉也很有自信,就因为相貌不雅,注定永远上不了萤光幕,我能不恨吗?如果有沈沧浪的好看,喂……”
朵朵拔腿就跑,听不下去了。
*****
坐了三次云霄飞车下来,心怀舒畅。
“好过瘾!”阿浪好久没笑得这么开怀了。“怪不得狄斯耐乐园受欢迎,不管男女老少都可以在游乐园中重拾快乐无忧的欢笑声。”
“你再去玩啊!”
“三次够了,而且我也怕你乘机甩掉我。”
朵朵跺脚跑开,去玩碰碰车、摩天轮,都可以碰到他。
“你烦不烦?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我叫阿浪,你的名字还没告诉我,叫我怎么跟你联络?”他厚起脸皮来鬼也愁。
“你也叫阿浪,真巧。”
“我姓沉名浪,跟沈沧浪只差一个字,命运则天差地别。”
“你再提一次沈沧浪,我就翻脸。”
“你现在对我也没好脸色啊!”他委屈得不得了。
“我为何要给你好脸色?我根本不认识你,也不想去认识一个见了漂亮女孩就上前勾搭的无聊男生,是你死皮赖脸的缠住我,活像黏人的牛皮糖,我不把你当成色狼送督察局就不错了。”花朵朵看他还是没被吓跑,头疼至极。“你到底要怎么样?”
“天快黑了,你肚子饿了没?我请你吃饭。”
“我要回家!”
“我送你。”
“多谢你的鸡婆,不必!”
“那你告诉我你的姓名和电话号码,我有空就约你出来。”
“你以为你是谁,有空就约我?我要准备考大学,没空!”
阿浪默默跟在她后头,心里很矛盾,以他目前的身分根本不宜交女朋友,但眼前这女孩对他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半晌,他才下定决心。“告诉你我的私人电话号码,你肯打给我吗?”
“不太可能。”
“为什么你要把人于千里之外?”
“因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阿浪停顿脚步,内心惊骇、酸楚。其实这是很自然的,不是吗?美丽的女孩早有人排队等着追求。要放弃吗?不至于如此绝望吧!
“我现在就要去见我的男朋友,若是你不怕他下毒药毒死你,跟来试试看!”朵朵好高兴可以摆脱掉牛皮糖,有个男朋友真好。
阿浪眼神崛强,一咬牙,跟了上去。
“你真的不怕?搞不好被揍得鼻青脸肿哦!”
“试试看才知道。”
朵朵也不由得被他锲而不舍的精神所撼动,不再觉得他面目可憎讨人厌了。
“去天鹅蛋。”她对司机说了地址。
暮色下,街道的霓红灯一盏接一盏的纷纷亮起。
第四章
典丽的乐曲,如飞雾轻漫客人的心。
在“天鹅蛋”的一角,柳善耘喝完一杯白酒,看看时间,向苏绯衣笑了笑。“抱歉!我去打个电话。”
不一会,他神色不悦的转回来。
绯衣不懂,是谁令他如此牵肠挂肚,一小时一通电话追踪,问他也得不到答案,于是她明白,自己终究空作了一场好梦。
“我不懂,你这样的人才怎会去高中当小教员?”藏了好久的疑问,终于问出来。
“为人师表很不简单。”善耘自然又友善的笑。“女校长长我姑姑的老友,请我代课一年,不好拒绝,就去了。”
“你不到公司来上班吗?”
“那也是以后的事。公司有姑姑、姑丈撑着,没有我也倒不了,当然,我无法逃避我的责任,可是他们还年轻,我所能把握的也就是趁这段时间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当老师?”
“不完全是。”他浅浅一笑,拿冰开水当酒吃饮。苏绯衣觉得他的自制力异常坚定,不受气氛迷惑而快意畅饮美酒,所以当他对她微笑时,她也不敢再自作多情的心跳加快。“老师的生活单纯,很适合我目前的处境,可以名正言顺的管教她。”
“谁?”
“我姑丈的女儿。她的成绩一团糟,妈妈纵容她,爸爸只知道补偿她,你可以想像她是多么的肆无忌惮,似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再不勒紧缰绳,迟早会闯祸。”
“听起来仿彿一出‘训悍记’。”
他哈哈一笑。“也没那么糟,只是我的生活变得多彩多姿,好像在上战斗营,她随时都有可能出状况,我若不及时解决会让她爬上天。”
“可是,为什么你心甘情愿在她身上花一年的时间?”
他良久无语,再开口竟是无比的庄严。
“我欠她的。姑丈疼爱我,待我情同父子,我愿意报答他,他疼朵儿,所以我也疼她,这叩爱屋及乌吧!而且这十多年来,我享受了原本属于朵儿的父爱,为她花一年的时间,值得,也应该。”
他说完立刻改变话题。“你还要再来一杯吗?”它的声音里有一种力量,使对方遵从他的意思。
“好的。香瓜酒加可乐加冰块。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你忘了我现在是老师?一身酒味的回去,那小鬼绝不会放弃任何攻击我的机会。”
他招呼酒保,面朝向吧台,心中“咦”了一声。
*****
“郭大哥,快救我!”
花朵朵趴在吧台上,指着丑少年,同郭凡德投诉。“这个人跟踪了我一下午,告诉他你是我的男朋友,他还不死心的跟来,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吧!”
郭凡德微笑了,一个温柔的、使人信任的微笑。“含苞的玫瑰吐蕊初放,光艳四射,有心摘取的人自然多了,不过,要小心扎手啊!”
沈沧浪咧嘴笑问:“你真是她的男朋友?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不要说!”朵朵抢先一步。
“连名字都不屑让我知道,你太残酷了!”
“想激我?省省吧!”朵朵上下打量他,脸上闪过一阵鄙夷的脸色。“瞧你不像高中生也不像大学生,穿著名牌服饰成天在街上游荡,不可能是规规矩短的上班族;见了漂亮女孩就像苍蝇似的黏过来,活生生是有钱人家的败家子!不是我瞧不起你,我所认识的男生若非学生便是努力工作的人,实在看不惯游手好闲的人。”
“我也很努力在工作啊!”阿浪简直哭笑不得,谁像他这年纪便时常忙得昏夭暗地、日月无光?说他游手好闲,他会跳起来尖吼抗议!
“请问在哪高就?”她摆明不相信他。
“在唱片公司,做……宣传。”
“你几岁?”
“十九。”他一开口立刻知道错了。
“你们有谁听过唱片公司会录用未成年的人当宣传?”花朵朵笑望周围的人,果然,一串讪笑声弄得他面红耳赤。
“给我一杯最淡的酒。”阿浪终于尝到假扮身分、有口难言的苦楚。“你是我见过最难缠的女孩,以前我只要拿出钞票,自然有人颇意陪我玩。”
“由此可知你是多么下流的人,我的‘先见之明’不是盖的。”
“活该,自讨骂挨!”阿浪抹鼻子认栽。
朵朵不再理他,转向郭凡德。
“我肚子好饿哦,想吃你亲手做的炸鸡,也想喝酒。”
“你可以喝酒吗?”凡德把炸鸡端给她。
“喝鸡尾酒总成吧!”
“你只能喝可乐。”
“这里又不是麦当劳,喝可乐太小孩子气了。”
“你也不是大人。”凡德开了一瓶玻璃瓶装的可乐给她。
“我们这年龄好麻烦哦!大人说我们还是小孩,小孩又嫌我们太大了。说的话没人当真,还笑我们为赋新词强说愁。”
沈沧浪顺手拿一块炸鸡丢进嘴里,边吃边道:
“出了杜会人家就不会把你当小孩啦!尤其在演艺圈会逼得人早熟,不到二十岁已活似老油条,想强说愁也没人听,反遭人取笑。”
他连吃三块,意犹未尽,手又伸过去,被朵朵痛打一下。
“你好大胆,偷吃我的炸鸡。”她杏眼圆睁。
“我付帐。”他一脸讨好。
“不用了。”凡德笑道:“我请朵朵。”
“哈!原来你叫躲躲,躲迷藏的躲!”阿浪一脸得意兮兮。“姓什么?写给我看吧!要不然我以后都叫你躲迷藏呀躲迷藏。”
“天啊!谁来救救我?”朵朵呻吟一声,趴在抬面上。“救世主啊,快现身吧,帮我把这个牛皮糖撞走。”
“我可以效劳吗?”身后有人道。
这声音让花朵朵倒抽了口凉气,一篇回头。“大……大哥。”
“你也出来兜风。”他竟是一脸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