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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梦未醒 page 2 作者:谢上薰

  原来胡晓侠浸淫装潢杂志日久,有时不免想小试身手一番,打算从自己房间开始改变起,这主意立刻获得方问菊举双手赞成。她早就认为阿侠的房间一点格调也没有,住起来一点也不舒适。

  首先,胡晓侠完成设计大样,把选窗帘、床单的事交给她办,女人嘛,谁不想要一个充满浪漫色彩的房间,于是尽拣粉紫蓝色调的花布,等做好了拿回来,胡晓侠一看差点晕倒,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如何将那些花布和他们选购的红白系列的家具揉和在一起,还要显得协调、悦目、不冲突。

  “我作梦也没想到你的色感这么差,而且,这种花布乍看很美,看久了反而比单色更容易使人厌倦。”

  对于他的批评,方问菊很不以为然,因为事情并不难解决嘛,退回红白家具,改换原木色调的藤制家具不就好了。

  “你知道藤制家具有多贵吗?”

  “又没有教你全部买藤制的。”

  “你选色之前就该先问问我,可是你没有。”

  “你……明明是你自己说可以挑选我喜欢的,现在买都买了,你还?揿l俊□“你真是傲慢的女人,一点都不替人家着想。”

  “你最差劲了,出尔反尔!”

  “你……傲慢、没大脑、没眼睛……”

  她大叫:“胡晓侠,你敢再骂我一句看看!”

  “我怎么不敢?你本来就是……”

  方问菊抓起花布床单往他脸上砸去,大吼一声:“再见!”冲出公寓,回台中父母家当她的小姐舒服些。

  前车之鉴,不能不防。

  胡晓侠说:“嗯,最好你只用脑子幻想,千万则付诸实行。”

  “什么意思嘛,我都还没说……”

  “我好害怕,不敢听。”胡晓侠装模作样的说。

  “胡──晓──侠──”

  “好啦,好啦,你说!”却不甘心的嘀咕着:“天底下就有你这种奇怪的人,表里不一到了极致。”

  “你说什么?”

  “没有,你快说啦,不然我去洗澡了。”

  方问菊考虑要先从那一个说起。

  彼此认识的人比较好说吧!她决定了。

  “隔壁那个小美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柔娃吧?!”他自己也不大有把握。

  “柔娃?姓什么?”

  “不知道,有一次听她外婆这么叫她。”

  “柔娃──这名字不错,我喜欢。”

  “为什么问?”

  “你先别管。你知道她读几年级了?”

  “稚气末脱,高一吧!?”

  “她妈妈呢?”

  “就是隔壁左老太太的女儿啊,听说上面还有一个姊姊,不过是养女。”“这种事你如何知道?”

  “我妈跟老太太熟啊,不信你去问妈好了。”

  “可是,怎么没看见她先生来接她回去?”

  “你少呆了,这种情形不是离婚就是分居。”

  “真可怜!”

  “谁?”

  “小美人啊,难怪她会跟一个社会人士谈恋爱。”

  “啊──”

  胡晓侠张口结舌,表情滑稽的看着方问菊。

  “小美人有男朋友了?你看见什么?”

  “一个很体面、长得又英俊高大的绅士型人物。”

  “呸!又不是小说上的台词。”

  “真的啊,真的就有这么一个人。”

  “不会是小美人的爸爸吧?”

  “不可能啦,他顶多才三十岁,真的很……很有味道的一个人。”

  “这样啊……”

  方问菊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可好了,全栋公寓的男人一起宣告失恋!”

  她听了先是一征,跟着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们全都有恋童情结的毛病啊?”

  “十六岁算是小淑女啦,你没听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君子会跟一个小十多岁的女孩谈恋爱?”

  “这怎么算在谈恋爱呢,话都没说过一句。”

  “哦,你真可怜,今天她主动向我打招呼呢!”

  “怎么差那度多?”

  方问菊奇怪的瞄一眼这男人,可笑他今晚真像个孩子。

  少女十五二十时正是最靦腆的年纪,再大方外向的女孩也不会随便跟男人打招呼啊!连这个都不懂,不知他当初怎么把我追上手的?──方问菊白了他一眼,径自走开,抢在他面前去洗澡。星期六的午后,趁着天气不错,方问菊出门采购日用品。三点左右,该真的差不多都买齐了,想及胡老太太爱吃麻薯,也不嫌麻烦地绕点远路列车站前一家专贾后购买。

  胡老太太快六十岁了,看起来却还很年轻,医生还说她的身体像四十岁的人那么好,所以一点也不忌口,尤其嗜吃甜食,一口气可以吃五、六个麻薯呢!方问菊早已直呼她“妈”,两人相处融洽,上次和胡晓侠为了窗帘花布争吵,还是胡老太太要儿子让步,买了藤制的家具。

  就因为这样,方问菊很愿意对她好,一心一意讨她欢心。

  专卖店里各色麻薯花样繁多,方问菊挑几种老太太喜欢的甜食,另外也替自己和胡晓侠买几粒包咸馅的。

  “这么小一粒要十几二十块,贵死人了。”这种嘀咕是店员常听到的,但价格又不是她定的,只有充耳不闻。

  “嗨,老师!”

  方问菊闻声回头,小美人的脸上笑容荡漾。

  “柔娃吗?”

  “咦,老师知道啦,不公平,你也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一旦陷入了热恋,这种天真的笑容还能维持多久呢?──方问菊眼光略移,就瞧见一辆轿车停在店门外,隐约瞧见驾驶座上有人。

  柔娃游走数个玻璃橱柜挑挑拣拣,把店员忙死了,她自己依然一脸明朗快乐,毫不在乎店员臭臭的脸色。

  “好了,就这样吧,……不对,你搞错了,这两个豆沙馅的要放在另一盒才对,把那两个咸的移过来、……好,没错,就这样,谢谢!”

  后来付帐时发现少了三十几块,方问菊正想先代她垫了,她却跑向那辆深蓝色轿车敲门求救,一个男人开门走了出来。

  果然又是他,那个背影的主人。方问菊亲眼瞧见他拿出皮夹,任由女孩从中抽取一张大钞。女孩的动作很熟练,他的表情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不得了的关系呀!──方问菊暗暗心惊。

  女孩走回来结帐。

  “再见了,没有名字的老师。”

  “我有名字啊!”

  “算了,我很快就会知道了,拜拜!”

  女孩一脸淘气的神色朝她眨眨眼,提起礼盒奔向那男人,两人不知说些什么话,方问菊怀着探测的目光盯着男人走到她面前。

  “又见面了,老师。”

  “我……是啊!”

  有出息一点,菊菊,他又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干嘛结结巴巴的。──方问菊一面用力深呼吸,一面调侃自己。

  “我姓韩,韩宝玉。老师贵姓?”

  “方,方问菊。”

  “那么,方老师,柔娃的理化就要拜托你了。”

  “拜托我?”

  “今晚她妈妈会过府跟你谈这件事情,在这里我先拜托你,不要拒绝这份兼差,我会付你很高的酬劳。”

  韩宝玉说完微微颔首走回车子,带着女孩绝尘而去。什么跟什么嘛,真是傲慢的男人!我又不是瞎子,不用你在我面前摆出有钱人的嘴脸我也看得出,真是没水准,王永庆的气焰只怕都不如你呢!方问菊一路气回来。她有几分当老师的傲气,认为学问不是可以请斤论两讨价还价的,那个男人是什么身分嘛,他以为他有资格替柔娃付一切的费用?等等,不对哦,男人替女友付钱买礼物是平常事,但是付学费这种事,未免……未免太不寻常了,除非……除非……两人是爱人与后台老板的关系……?方问菊被自己的想法骇住了,这太惊人了。

  胡晓侠回到家里就被她拖到房里疲劳轰炸一顿,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了。

  “不可能,不可能啦,你的幻想力要适可而止啊!”

  “怎么不可能?我愈想愈觉得很有可能。”

  “那你为什么不去想想他们是兄妹或叔侄呢?”

  “啊?”

  “如果说小美人是离家出走的少女,那么后台老板的事远比较可能,但是人家有妈妈有外婆看着,怎么能够随便她乱来?你一定没见过左小姐?”

  “那个左小姐?”

  “小美人的妈妈啊,今早我去上班时碰到她刚好也出来,跟我谈起要替她女儿请家教的事,……我看到她才知道人家为何能生出美人来。”

  “怎么样?美若天仙?”方问菊带着三分挑舋的问。

  胡晓侠摇头。“凭良心说,妈妈没有女儿漂亮,可是,她是我这生看过最有气质的女人,真是好得没话说。”

  “老不老?”

  “出乎意料的年轻,大概很早就结婚了。”

  “那韩宝玉就不可能是柔娃的哥哥啦。”

  “你一直说韩宝玉,就是那个男人吗?”

  “嗯!”方问菊被他问得有点不耐烦了。

  “贾宝玉那个‘宝玉’?”

  “管他什么宝玉、碎玉,我看他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说得又急又快,倒像是要说服自己。

  一转眼,胡晓侠又在翻那些装潢杂志,方问菊大叫:“我受不了了,你可不可以一天不要看?”

  “别吵,我在找一个人。”

  方问菊气呼呼的走出去,回厨房准备开饭。刚布好碗筷,请老太太先用,自己回房叫人,却见胡晓侠捧着杂志念念有辞,方问菊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生气他沉迷那些东西,走上前夺过杂志掉在床上。

  “你成天看这个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你很烦耶,我在看韩宝玉那一页,看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韩宝玉出现在室内设计杂志上?方问菊一跤坐在床上,拿起杂志猛翻。

  “在那里?那一页?”

  “你慢慢找吧,几乎每一期都有。”胡晓侠没好气的说:“我要去吃饭了。”“喂,你──”胡晓侠理也不理。

  发什么脾气嘛?方问菊低哼一声,自己一页一页的翻,总算找到了,两只眼睛不由得定在那一小幅半身彩色照上,那眉、那眼、还有那神气,多么灵动鲜活。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舍得将目光往下移,仔细看上面写著有关他的资料:新阁室内设计有限公司负责人。

  已婚。

  “已婚!?”

  方问菊猛然站了起来,再看一次,还是没变,地址之上确实有“已婚”两个字。不会写错了吧?方问菊翻看别页,其它设计师的档案都没有注明已婚或未婚,因何他独具?“菊,你不来吃饭吗?”

  胡晓侠不知何时来了,敲着门板问她。

  方问菊感觉眼前一片雾气,看不清他,不断眨着眼。

  “怎么啦,你在哭呢?”

  “我没有哭,我在生气!”

  “可是你流眼泪……”

  “你这人怎么一点正义感也没有,知道韩宝玉结婚了却不早说,眼睁睁看着隔壁的小女生被他骗吗?”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又没看过他。”拿起杂志端详照片一会儿,“就是这个人吗?”

  “就是他,不要脸的下流胚子,名门淑女不去追,竟来勾引小女生,他以为他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非……我非……”愈想愈气,但到底要怎么做,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胡晓侠知道她一发起脾气来很不好收拾,事先警告她:“菊菊,你不要太冲动,免得闹出笑话!”

  “闹什么笑话?我们这栋公寓要有未婚妈妈啦….“你怎么知道事情一定是你想的那样?”

  “你们男人真不是东西,一方面喜欢人家,一方面又等着看人家出笑话,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有了几次经验,如今胡晓侠已体会出一门定律:菊菊愈冲动,我就要愈冷静,不能跟着她发啧,否则一定会愈闹愈大。

  “我不限你争,要争就争事实,不要争无谓的联想。”

  “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今晚小美人的妈妈要来吗?到时候你再问她好了。”

  “怎么问呢?我们又跟她不熟。”

  “这可说到重点了,菊,我和你都只算是人家的邻居,连朋友的关系都够不上,凭什么管这档事呢?”

  方问菊只是一时冲动,并非不明事理,当下便不说什么了。看看胡晓侠一脸的正经,就可知道是守本分的人,不会做越出本分之事,这是他的好处,当初她也是被他这点所吸引,但,有时仍不免要埋怨:“你未免正经得教人讨厌!”

  “我不正经一点,压得住你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吗?”

  小美人的妈妈来访时带了一盒点心作见面礼。

  方问菊立刻喜欢上她身上那股迷人的气质,好沉稳,带点娇、带点柔、带点书卷味。她自我介绍叫左丽凰,不称某某太太,提到丈夫时却又自称“我先生”。“柔娃自开学以来,小考、月考的理化成绩都不理想,我问她,她说老师的教法很难懂,我先生知道了就提议请个家教,柔娃自己也不反对,还说方老师的化学很棒,要我特地来拜托你。”

  “柔娃说的?”

  “嗯,她国中学长有一位被你教到。”

  “二年级吗?我是教二年级的。”

  “不,今年刚考上,一直抱怨念高中还要读她最讨厌的基础理化,物理部分还好,但化学就……”做母亲无奈她笑着。

  “能考上第一志愿,实力应该不错。”

  “别的科目还好,可是对化学却很排斥。”

  “这样不好啊,心里先有排斥感就更难搞懂它。”

  “所以要拜托老师了。”母亲为女儿求救着。

  方问菊突然想到试探的妙法,而且不致招人反感。

  “没有哥哥教她吗?”

  “没有,她是独生女,有个堂哥,不过是念工专的。”

  “叔叔呢,我的化学启蒙老师就是我的叔叔。”

  “我先生只有哥哥没有弟弟。”

  方问菊瞟了胡晓侠一眼。你看吧,他们不是叔侄也不是兄妹。

  “柔娃为何不一起过来坐坐呢?怕生吗?”

  “她不怕生的,老师可以放心,你会发现她是非常讨人喜欢的孩子,不仅家人疼爱她,连第一次来我家的客人也是一见投缘,情书满天飞呢,不过她很能克制,省了我许多烦恼。”

  得意的母亲又说了几句麻烦拜托的话,方问菊便不好意思拒绝了,其实内心深处暗暗叫苦:看来做妈妈的不是不知道便是有意纵容。一个小女生忙着谈恋爱,如何能定得下心念书?这份工作铁定吃力不讨好。

  送走客人,方问菊当即发作:“柔娃一定还没有被送回来,所以她才一句不提。”

  胡晓侠一脸“你又来了”的表情。

  “请你记住自己的身分吧,家教老师。”

  “阿侠──”

  “别叫,别叫,我只是希望你把多余的热情用在我身上,少管人家的闲事,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以往他这种类似撒娇的言语,都会引来她一阵母性的怜惜,刻意温柔,加倍热情,可是今天不知怎么搞的,反而令她更烦躁了。

  “你少胡说八道了!”

  ※※※

  二、三堂课下来,方问菊惊讶于柔娃的聪明和反应之快,一点即通,记亿力又好,她相信这孩子念书一定出别人轻松多了。至于化学,只要消却她的排斥心理,很容易便能使她进人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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