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啰,你有难言之隐,我也有。”她很不高兴的说。
“妳——”受不了她脸上的失望,他只好说,”我来自普通家庭。”他有说等于没说。
他确实来自很普通的家庭,只是这个非常普通的家庭非常有钱而已。
“多普通?”玉洁瞪着他。
他答不出话来了。
“普通到不愿意让我知道?不愿意介绍我认识?”她双眼冒火。
“我不愿意骗妳,只是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她的声音拉高了。
“等妳准备好的时候。”丁宇伦无力地吐了口气。
等她准备好的时候……
玉洁火了起来。
“等妳不再那么爱钱的时候。”他突然说。
她立刻由一脸的火气转为惊愕。
“你……你说什么?”他竟然认为她……很爱钱?
彷佛被他揍了一拳,她吃惊得跌坐了下来。
她很爱钱吗?
他竟然认为她很爱钱?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她只觉得屈辱。
这句话如果由别人说出来,她只会一笑看之,谁不爱钱?谁敢说自己不爱钱?
她才不会在乎呢,可是由他嘴里说出来,却多么地教人伤心!
原来他是这么看她的?
丁宇伦知道他的话很伤人,可是如果不诚实地把他心里的话说出来,他们之间的阻隔会愈来愈深。
“原来你一直是这么看我的。”她好伤心;想不到一片真情换来这样的评价。
“爱钱不是坏事,”她为了钱而全心投注了热情,尤其教他欣赏。”可是依妳的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我怕到时候伤心的会是我。”
被她逼急了又不愿意骗她,只好实话实说,如果她不这么爱钱的话,真的是超完美的!
就怕他将来会心碎!
他最怕这样的结果。
“也许我们分手会比较好。”她突然觉得好累。
丁宇伦愣住。
“就如你所愿,我去找个有钱的男人好了。”她生气的抓起了包包。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得大嚷。
“你就是这个意思。”
“玉洁!”他拉住她。
“放手!”
“我这么穷,空有的只是一身才华,我怀疑妳——”
玉洁倏地回过头来甩给了他一巴掌。
“没有你我一样活得下去。”她哽咽地说。
“妳——”他惊慌了。
“就当我们从来不认识。”她走向门口。
“玉洁!”丁宇伦拥紧她。”我道歉,别生气,妳每天在我面前谈的都是钱钱钱,深深的刺激了我。”他一半是实话。
玉洁突然笑了出来。
“我爱钱不可以吗?”她赌气地说。
不过这才惊愕的发现,也许她在无意中刺伤了他男性的自尊,所以才会教他这么介意。
“妳爱钱当然可以,问题是我没钱给妳呀!”他两手一摊,很无奈的样子。
她被他逗笑了出来。
“以后不可以这么刺激我。”她哭笑不得。
“妳也不可以老是钱钱钱地挂在嘴边。”被他听到了可以,被爷爷听到了可不行。
玉洁心里虽然答应,可是却依然嘴硬。
“为什么不可以?爱钱的又不止我一个,你不也一样?”
扯到他身上来了!
“难道那些不把钱挂在嘴边的人就不爱钱吗?”她比他还会讲道理。
“好好好,”她说得对、她说得对。”可是妳一谈到钱……那副想把钱吞下去的表情,教人看了怕怕。”
玉洁大笑的槌着他。
“这还不打紧,”他笑躲着。”妳一副为了珠宝什么都肯干的模样,有哪一个男人看了会安心?”
她突然愣住——被他说中了。
“玉洁,”他呻吟地嚷嚷,”该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
她的表情像是说:是。
“玉洁?”丁宇伦心惊的喊,想听到她的否认。
“我还有两个愿望尚未实现。”她瞪着他,拿出另一张翡翠耳环的图稿。”我发誓,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要将它们买回来。”
“喔——”他挫败地拍了下脑袋。
口
只要一提起珠宝,唐玉洁就会马上恢复原形。
“我发誓,就算是卖了灵魂,我也要把它们弄到手。”
不过那是以前,现在她开窍了,因为她发现……债得她珍藏的,不只是那一颗黑色蛋白石和那组翡翠耳环。
“妳为什么非要买回那组翡翠耳环,还有那只黑色蛋白石戒指不可呢?”
“你不会懂的。”她白了他一眼。
他不懂……他也横了她一眼。
好一个他不懂!
不过令他心惊的不是她又”原形毕露”的俏模样,而是她刚刚的那句话——
就算是卖了灵魂,她也要把它弄到手!
“妳……说的是真的吗?不惜一切——”非弄到手不可。
“当然!”玉洁一笑。
他的呼吸突然梗在胸口,喘不过气来。
黑色蛋白石就在他的手中。
如果今天持有者是别人,如果对方提出的是不正常的要求……
丁宇伦简直不敢想下去。
他倏然一惊,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如果真这样的话,她会选择对他忠实,或者是……珠宝?
My God!他简直不敢想答案!
第七章
她会怎么做?
如果他这个买主要她以自己做为”代价”的话。
她会选择珠宝?
还是选择对”丁宇伦”忠实?
他很想知道答案,可是又怕!
结果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妳何不问妳的新老板,看他知不知道这只黑蛋白石戒的下落呢?
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他自己也呆掉了。
“哎呀!”她怎么没想到呢?
玉洁立刻一副惊喜的表情。
新老板知道的一定很多,她怎么会没想到他呢?
“我明天就把这张图送过去。”强烈的预感让她喜上眉梢,也许这回她问对了人也说不定。
丁宇伦懊恼得不知该说什么。
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蠢话呢?
他自己就是戒指的持有者,到时他一露脸不就穿帮了吗?
于是他就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下度过了好几天,直到今天收到了图,他的心情简直恶劣得……不能再更糟了。
他该怎么办?
一想到玉洁那副坚决的表情,他的太阳穴就隐隐发胀。
他该怎么做?
眼看他就快失去心爱的女人了,如果她宁愿选择珠宝的话。
丁宇伦吁了口气,内心挣扎不已,终于他还是拨了电话。
“我有妳要的东西。”他沙哑地说。
玉洁一愣。
“新老板?”这么快就有好消息了?
“是的,”他一咬牙,”我叫于尧。”他说出了在纽约留学时,一个台湾好友的名字。
“于尧?”
“嗯。我有妳要的珠宝的消息,事实上我正是持有者。”
玉洁惊愕地瞪直了眼睛。
他说出了那只戒指的特色,当场让她张圆了嘴巴。
真的是那只戒指……
“原来它在你那儿。”她捂着心脏,似乎受不了它带来的刺激。
“没错。”他想象着她现在可能又是一副眼圆圆的惊喜模样,心口一阵纠结。
“真……的?”砰!
她果然一个没坐稳,当场摔到桌子下去。
“嗯?”什么声音?
“喔,没没没,没什么,我只是太高兴了。”她不好意思地笑道。
他就知道,瞧她高兴得连声音都发抖了。
丁宇伦的眉头狠狠地打了几个死结。
“多少钱你肯割爱?”她的嗓音显然比刚才抖得更厉害了。
他无力地叹了声。
“得看是什么理由。”好不容易才终于又能开口说话。
“因为……”她咬着唇。
他屏住气息。
“因为……”玉洁挣扎着。
如果不肯说出原因,得罪了这个大老板,自己不就吃不完兜着走!
更何况他还是戒指的持有者。
“因为……那是要买给我妈的,那只戒指对我们家有非凡的意义。”她无奈的说了出来。
丁宇伦凝神倾听。
她娓娓道来——
“我本来生长在一个很富裕的家庭,在我十岁那一年,父亲替人家作保,结果对方跑了,庞大的债务就成了父亲身上的重担。”
头一次听她讲起自己的心酸,声音里的哽咽让他心里头泛起了一丝的疼。
“后来父亲的工厂倒了,我们家的房子被拍卖了,受不了这双重打击的父亲病倒了,而且一病不起……”不许哭,她告诉`自己。
可是眼泪却拚命地掉。
“父亲一走,母亲只好带我搬离开那个是非的地方,我们来到了北投重新开始。”
她语调里的心酸揪疼了他的心。
玉洁用力一吸鼻水,决定不再哭泣。
“总之,为了养活我,母亲把她所有能当的、能卖的,统统卖了,就只剩下那只戒指,母亲哭了好久……”
一切不言而喻。
“当时我就下定决心,我一定要把它们买回来送给妈妈。”
丁宇伦大受感动。
“所以为了它们,妳不惜一切,即使卖掉灵魂妳也在所不惜?”
她忽然停住了眼泪。”宇伦!”错愕地叫着他。
这话她只对宇伦说过。
“我才不是什么宇伦!”他故意不快地扬起了声音,”我叫于尧。”
“可是……”她呆掉了。
不是宇伦,怎么好象对她很了解似的?
“什么可是?”这回声音显得着恼”我叫于尧。”他不快地扯下领带,用力丢到一边去。
“我……是!”王洁不敢反驳。
因为戒指在他手上。
“另一对翡翠耳环呢?”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反正他已经豁出去了。
她的脸像见到鬼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还在找另,一对翡翠耳环?”她震惊得不能再震惊,这话她只对宇伦说过。
他冷冷一笑,”干过这一行的人,消息都很灵通。”
愈是稀有的珠宝,不论它多么的隐密,都能让有缘人得知它的去向,否则怎么会叫”宝石”呢?
“你是宇伦?”玉洁惊愕地叫了出来。
“我叫于尧。”他怒斥。
事到如今,就算他不愿意,也得把这个游戏玩下去……就怕她通不过。
他的心卜通卜通的跳得好厉害。
“可是你好象——”
“宇伦?”他截断她的话。
他的心更烦躁了。
“你好象我的男朋友。”
“只是声音像而已。”他冷着声音。
如果她选择错边,他们恐怕连朋友都当不成了。
“不,你是宇伦。”玉洁愈想愈觉得怪异,也愈发肯定。
宇伦?是的宇伦,他是宇伦!
她险些又叫了出来。
“我不是宇伦。”他矢口否认。
“你是丁宇伦!”她指证历历。
指出了哪些话她只对宇伦说过。
“你敢不敢——”
“我敢不敢?”他吼。
这家伙,竟然用这种口气跟老板说话?
发觉自己失言,她赶紧改口,”你愿不愿意和我见上一面呢?老板。”
他愣住,没料到她会这么一提。
如果他出面不就曝光了?
“顺便把我……不,你的戒指带来,请你出个价。”
“妳买得起吗?”他呵呵一笑,却暗暗伤脑筋。
他该去找谁来代替出面呢?
“可以——”玉洁深吸了口气,握紧了拳头。”请你出个价。”就怕对方狮子大开口。
他低声一笑,”一千万,妳有吗?”
话筒里传来很明显的抽气声。
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黑色蛋白石,又是黑中带红、绝无仅有的稀品,它的身价已经飙到一千万以上了,妳不知道吗?”
她张大着小嘴,一千万……一千万……
她再厉害也顶多只能筹到三百万。
要不是妈妈经营的茶艺馆生意不恶,赚了不少钱,再加上她的努力……当初卖掉的宝饰怎能一一又回到她们的身边?
“怎么?一千万妳有吗?它还有上涨的趋势呢,妳要吗?”他声音里极尽讽刺。
宝石和名牌不同,名牌穿久了、用久了,会破、会烂,宝石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而且还能保值。
“我以为……我以为……”玉洁吃惊的结结巴巴,”我以为顶多一百多……”一千万”三个字眩晕了她的脑袋。
他笑了声,”『真正』的宝石愈来愈少了,有了钱也买不到,人家也不见得肯割爱,妳死心吧!”
只有这样说,才能断了她的念头。
“不!”玉洁叫了起来,这可是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
下一次,下一次……不知道它会流落到谁的手里?
“不?”丁宇伦的心脏彷佛被她掐在手里,她的执着令他心惊肉跳。
她会选择……
答案就快出来了。
“请你跟我见上一面,”她要杀价。”也让我看看那一籁黑色蛋白石,好吗?”她苦苦哀求。
他一睑挫败,抵着话筒深思。
为什么她不知道什么叫作”放弃”?偏偏要这么执着?
“好不好?”
急切的声音传进他脑里。
“好不好?”
他头痛了起来。
“好不好?”
终于,他咬起了牙根。
“好!”
玉洁乐呼一声。
也许她可以找丁宇伦帮忙,陪她一块儿跟新老板杀价,至少……也可以帮她壮壮胆。
“这个礼拜天。”他一脸果决。
“这个礼拜天?”太快了,她都还没想到该怎么筹钱呢!
“还是妳打算取消?”
“不!”她立刻否决,无论如何她都得试上一试。
“好!”他说出了地点,表情却好象挨了闷棍。
她赶紧记下。
收了线后,丁宇伦颓丧地倒进沙发里,脑中乱成了一片。
他该找谁顶替他出面?
他疲倦的闭起了眼眸,头一次如此心力交瘁。
他怕……他真的怕……怕答案会今他心碎!
就于尧吧!他一咬牙。
下定了决心,拿起电话,找于尧出来”叙叙旧”。
※※※※
“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于尧一见到多年不见的好友,高兴地迎了上来。
有着娃娃脸的于尧长得俊秀斯文,依然是十年前那个小留学生的俊容,所不同的是竟然多了一副眼镜。
“你都没变。”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居然有个戴眼镜的男人傻笑着一直对我走来,原来是你。”丁宇伦也高兴地站了起来。
依然不减幽默的丁宇伦被好友大笑的捶了一记。
饭店里的服务生赶紧过来招呼。
“你不知道台湾的诉讼案件有多多,从早忙到晚,眼镜就是这么来的。”他指了指鼻梁上那好看的金框眼镜,坐了下来。
“还挺配的。”丁宇伦赞赏道,成了有名的大律师,于尧的眼里果然多了一份精明。
“那当然。”于尧笑哼了声。”跟你这个设计师一起住了三年,没品味也被你『刁』得有品味了。”他可没忘以前经常被他讥笑的痛。
丁宇伦从很小的时候就很懂得”设计包装”自己,跟他在一起,他简直像个小土包子。
提起往事,两人都逸出了笑声。
“要不是后来你打算去纽约留学刺激了我,我还不打算回来呢!”
“你得了,要不是你见血就晕,你会放弃当医生的大头梦?”丁宇伦戮破他的牛皮。
话说小留学生于尧一心一意想当个伟大的医生,这个心愿始终没人能改变他,直到有一天,就在他好不容易考上了医学系的那一天,他的同学出了车祸。
结果目睹鲜血一直从同学破了洞的肚子里泊泊的冒出来,他竟然两眼一翻,口吐白沫的晕倒了。
不用说,他当然没睑再回医学系——事实上是怕再遇到那样的场面,所以他干脆收拾收拾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