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再给他十年,他不见得会比“华康”差。原来他就只打算贡献自己四十岁以前的生命来回报钟家。到那时,自己的公司也算略具规模,也不必再隐瞒他人自己有事业的事实。
如果遇见方笙晚一些就好了。何苦在他最不自由的时候有这样刻骨铭心的邂逅?既是注定无所善终,老天何来安排这一遭?他不明白!
不明白,又如何?
事情早已成定局,心酸苦涩啃噬满心。
幸福的青鸟曾停在他窗口张望,却教他以绝情挥开了去。活该啊!
***卸完妆,洗完了操,方笙跨出浴门,便看到换好睡衣的钟迅正挟着枕头往与工作室相连的门走去。她叫住:“等一等,咱们必须谈谈一谈。”
“天亮再说吧,三更半夜在卧室谈话很暧昧的。我可不要日后把你还给我大哥之后被怀疑与你有染。”钟迅说。
“即使他那样以为,也永远不许你澄清。他如果会在意,也是他活该必须承受的煎熬。”
钟迅小心的看了她一眼。
“你还在气大哥?不会吧?我看得出来你一整晚魂不守舍,而且你颈项上那条项练坠子根本就是我大哥的翡翠戒指对不对?再有,今天早上何必生嘲弄你与我们兄弟俩都有不清白的关系时,你之所以会掉泪根本是哭你的第一次婚纱不是为心上人而穿,才不是哭那痞子的侮辱。”
“聪明的小孩,有些事知道便可,出去宣扬就不必了,明白吗?”方笙笑笑的暗含警告。
“我真的不明白你。方笙,你是个非比寻常的矛盾性格综合体。再加上经商能力强,很可怕。”他将枕头丢回床上,人也懒懒的坐进双人沙发上。“说吧,咱们还有什么事情要协商?”
“明天咱们虽是号称前去欧洲蜜月旅行一个月,但你其实是要回学校找资料,好去台湾教育学生,我已在日前让老爷子应允你五年的自由。这个婚姻对于你,并不算亏欠了——”
钟迅好笑的几乎没举起双手投降。
“别用你商场上的手段来与我迂回!这位姑娘,有话就直说了吧!我钟迅作牛作马万死不辞,心中早已深深感念你施的恩比天高、比海深,可以吗?”
“当然可以。”方笙有模有样的行礼回应。走到他面前的沙发坐下才又道:“不出三个月,你大哥会被我踢出“华康”;据我猜测,老爷子并不会允许他一手栽培的人为其它企业所用。也就是说,在香港商界,没他立足之地了,是不?”
钟迅点头,但一向不担心。
“放心,我大哥能力强,走出香港反而更能打开自己的天地,待在“华康”涉足不到的地方,反而让他更无所顾忌。我知道,大哥无论如何也不会妨碍到“华康”的利益。”不过,像大哥那样的人,无论身在何处都不会被埋没掉。兄弟二十年的交情,岂会不明白,“是,而且……我认为他应该早已往他兴趣的事业去发展了。”她一直在思索这个可能性。尤其当她得到有关汤森.艾普克的资料过后,便笃定了不少。
“不可能,他并没有太多时间。我必须很羞愧的承认,他进入公司工作后,永远做着超体力能负荷的工作量,我父亲他那人实在是——”
方笙伸手阻止他的滔滔忏悔。
“不必再为令尊的行为歌颂下去,那不是我在意的重点。这一个月的蜜月旅行,我希望你挪出五天陪我去中东。”
“呃?”他瞪眼。
“因为阿拉伯世界中女子单身前往并不方便。”
“谁管那方便不方便的问题,我想知道你的用意。”天晓得这妖女又在想些什么异想天开的事了。
“钟迅,我跟你赌,离开钟家的钟适,唯一会去的地方就是阿拉伯。”她双眼逸散出光彩,炫人的充满狂野气息,几乎要看得人失魂。
“我不相信,那种地方除了挖石油还能做什么?而且没有那边的国籍根本什么也做不到。而世上皆知,阿拉伯世界是永远不会让外国人入籍的,比你们台湾的身份证难拿不只数百倍。”
“是。台湾不轻易让外国人成为国民是因为台湾实在大小,已经是世界人口密度第二高土地,不能再容纳更多人了。而阿拉伯世界则是因福利太好,自闭成性,死不让外国人赚钱享福利。但进入阿拉伯世界的方法有很多种,例如我们成了夫妻,你也有权申请成为台湾人一般。”
钟迅倏然了悟。
“哦!原来你要去亲自了解一旦大哥去了阿拉伯,会受到什么款待是吗?你怕有女人等在那里!也怕大哥又为了生意而把婚姻当筹码?”
她白了他一眼。
“这或可称为我担心的事之一,但不是我的重点。不只是在中东,我想钟适那样的人,一辈子都会有美人来倾心,反正他单身。我只是想知道他在做什么,与什么人共事,并且真切的知道他人会在那里。”那样一来,她才能在五年内放心侍在台港之间吧!思念或许会泛滥成灾,但终会安定于他的平安无事。那才是最最重要的呀!
“而且一旦他身边有不错的女人出现,你便可破坏一番。”钟迅又凑上一句。
“我没这么想。”她别开头。
“如果他真的动心了,怎么办?你等于在做白工。”即使已结了婚,他仍一如当初的反对她这么做。
“造福他人,何乐而不为?在这一次的赌注中,我认为我有六成的胜算,而我一向幸运,你可以放心。”
“我还能怎么说?反正木已成舟。”
“好了!”她坐正身子。“我要谈的是我们日后夫妻的相处模式。”
他戒慎的盯她!
“我不履行上床义务的!”
啧!活像他会被蹂躏似的!她简直想抡拳揍人!好稀罕吗?他那种瘦体型那比得上钟适的有看头!
“只要别让他知道我们从未有亲密关系就行了,谁耐烦与一根竹竿在床上滚来滚去。”
这个身高体重都不够看的妖女居然在侮辱他!钟迅的眼睛当下瞪成铜铃的形状。
“嘿!你很过份哦!”
“难道你想脱衣以证明自己不是竹竿?好呀!请脱。正好让我比较看看与你大哥的裸体有何不同。”
好男不与恶女斗!钟迅动心忍性。屁也不敢放一个。世风日下,会被强暴的不只是女人而已。他不想与这可怕的女人有所牵扯,更别说她算起来是他的大嫂。
“方笙,别玩了,请直说了吧。”
“好,言归正传。”她也收起玩笑之心,“蜜月期间,我们拨五天去阿拉伯,没问题吧?”
“当然。”不然还能怎地?她根本是一言堂。
“蜜月之后,你马上去台湾任教,并且筹备小剧场,而我留在香港。你想,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可以给钟适去信服?”
“不是讲好了?让大哥认为你一心想成全我的艺术生涯,甘愿不顾一切的扛起我的责任,爱我爱到无力自拔……”太过于滥情的说词终止于方笙嫌恶的表情投射而来之后,让钟迅都说不下去了。
“他会信才有鬼!四年前你大哥早就看穿我是那种绝对不会吃亏受罪的女强人,又那会相信我会为了爱情舍生忘死的奉献、不求回报?”
“你的五年大计不正是反驳的好证据?”他闲闲的丢来一句。
方笙摇头。
“那只是最终目的,而不是五年计画的唯一原因。”
“好吧!那你想营造怎样的面貌给我大哥去伤心后悔?”相处了那么久,钟迅多少也能抓到她的心思了。
不过在方笙又闪动算计人的光芒时,他由脚底板泛上冰寒的感觉告诉他,这妖女不会让他太好过的。
丙然,她缓缓说了:“让他感觉到你这个丈夫介意我不是处女,因而开始冷淡了我,远走台湾,爱我却又恨我不贞,更是深深嫉妒着我与钟适曾有过一段情史。我要他永远记挂着我们的婚姻是否美满,不管身在何处也依然担心着我们过得快不快乐,这样一来,他再也不会有心思去放在发掘其他美好女子身上。而且,有这样的挂心之后,每当我思念他,想听他的声音时。也不怕没有借口去找他、打电话给他,哭诉自己的不幸福是假,其实只是让他别忘记我。”
钟迅几乎快为她的老谋深算而发抖了!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才道:“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心态很像言情小说中破坏男主角恋情的坏女人?就是那种琵琶别抱之后,还对旧情人纠缠不清,死抓不放的女性败类?”
方笙笑得好灿烂!
“唷,别说得那么难听,在钟适身边没有出现所谓的女主角情况下,充其量我也不过算是一名美丽坏女人兼女主角罢了。您总不能要求所有言情小说的女主角清一色都是单纯得足以陈列在稀有动物博物馆吧?”
“我看你才有资格陈列其中。”单纯易得,奸诈难寻,他甘拜下风。
“好说。”她拱手回礼,忍不住要得到他确实回应。“如何?你愿意配合吗?”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他好自怜的问。
在方笙低沉优雅的笑容下,钟迅也只得笑了。何妨呢?这样的女子与大哥配成一对才叫天作之合吧!她耍的手段都是为了与大哥更接近。在她为他们兄弟做了那么多之后,他这个坐享其成的人,是该出些绵力的。
即使他表现出的“负心”可能会被足了拳头——
非同小可的,钟迅猛然记起大哥曾经是合气道大学组的冠军,空手道练得也火候十足……
喔……希望大哥能念在兄弟情深的份上,手下留情。
***碰!
一声巨响过后,带出了更多乒乒乓乓的物品震落声。
钟迅头晕目眩的试图对清焦距,待满天星星散去之后,还来不及看清天花板的图案,整个人彷若一袋稻米似的被提了起来!看到的是天生冷静的大哥,此刻怒燃着两盆烈火似的双眼,早已把冷静气质焚烧殆尽。
这是生平第一次,他挨大哥打;也是生平第一次,看到大哥狂怒到形于色的地步。
由此更惨痛的足以证明那个小妖女确实占满了大哥不轻易让人进驻的心。
他的命好苦啊!偷得五年自由,却要受皮肉痛,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你说!你既然介意她的过去,又为什么娶她!娶了她又丢在香港让她为钟家的事业努力,你可好了,独自一人来台湾快活!阿迅,你一向是宽容又前卫的孩子,怎么会做这种浑帐事?!”钟适咬牙逼问,“她对你哭诉了?!”老天保佑他的演技有国际水准,千万别穿帮啊!力持平板表情,冷淡回应。其实心底冷汗冒个不停,而且脖子也快被勒得无法呼吸了。
“她不是嘴碎的人!”他放开钟迅,回想着她独自躲在公司休息室偷偷饮泣的一幕。她在他坚持追问下,只幽怨的冷言着丈夫冷落全拜他所赐。他也才知道一蜜月完,两夫妻的情感也跌到谷底了。
“你该疼惜她的,她全心全意为你扛起家中的事业——”他话未完已被打断。
“她根本是现代武则天!她扛起钟家事业,大肆排挤功臣,收服我父亲,为所欲为,人人还称道我们钟家有这种媳妇是福气,谁知道她会不会存心把钟家事业弄成他们方家的?我或许不懂商业,但并不代表我看不出来她心思狡诈!她第一个开刀的人就是你,为什么你还要替她说话?旧情难忘吗?这不正好,我躲来台湾,你们正好快活过日——”
喔!又被揍了一拳!让他跌在地上喘气。
钟适嘶声吼着:“不许你这么想!阿迅,你不可以这么想!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胡思乱想的造谣,就你不行!方笙是个在商场上精明、感情上单一而脆弱的女子,你娶了她,就该宝贝她。她事事为你着想,你却这么回应她,这不是你的本性,你给我好好的待你的妻子!”
阿弥陀佛!维苏威火山爆发也不过如此吧?钟迅不敢直视大哥愤怒而伤痛的面孔,怕演不下去负心郎的角色,别开了脸才道:“她忠贞?叫我相信一个无法把初夜留给丈夫的女人会忠贞单一?她献身的男人恰巧又是我敬爱的大哥。你要我怎么想?我根本是被她清纯的表情骗了!”
“婚前她可有隐瞒过你这件事?她有说她是处女吗?”钟适寒着声音问。
“我没问,因为我以为她应该一如她外表的纯洁无邪。”钟迅深吸了口气!“但她不是。”
“天杀的!既然你介意,那你就放开她呀!与她离婚,别让两人都痛苦!让她赎罪似的为你的事业打拚。为着你的恨而哭泣!你怎么忍心?你一向是善良而且温柔的人。怎么忍心伤自己妻子的心?”他吼着,难道他必须后悔的事还不够多吗?没有及时抓住自己的爱。没有认清自己的心,眼睁睁看心爱的女人嫁自己的弟弟……最后,他要背负的十字架,居然是一段不幸的婚姻始作俑者为他?
老天……不!他无法再承受更多心痛了!
钟迅捂住面孔,怕自己在兄长的沉痛表明下了所有的底,只好不看,抖着声音低道:“我介意是因为我爱她,叫我怎么放开她?给我一段时间去适应,让我去想——呵!而你们也可以每天朝夕相处,我反正管不着!但我绝不离婚!想都别想!”
“你介意我,是吧?如果我离开香港,不要打扰你们夫妻,是不是芥蒂会少一些?”收拾好自己的激动,他低哑的嗓音中有无限的疲惫。
那里会料到自己三十年来的生命,竟是以这种遗憾的方式宣告着一个段落的句点!而那个句点上。明白的表示了两个字——失败,“大哥——”钟迅连忙坐直身。“离开?你要去那里?”昨日通电话时,方笙告知大哥甫出差回公司,立即被老爷子叫入总裁办公室,说是南美洲有市场要开发,美其名是荣派他前去主持,实则彻底外放他到鸟不生蛋的地方,这是钟重阳最中意的方法——不让钟适为人所重用。也不让钟适再涉足“华康”业务,让他与商界脱节,几年后待他不能用,再让他回来。
这并不在方笙的料想内,但她没有把握说服钟重阳放人,而且死脑筋的钟适说不定当真会接受,因此她说今天会想法子激钟适来台湾,要他想法子赶人——只是没想到会有暴力场面出现。那妖女实在害死他了!但任务仍必须达成,因为父亲的行为让他这个为人子的也忍不住唾弃!大哥为钟家做的已太足够了,真有什么恩可以报,加加减减下来,反而是钟家欠他了。
他不会容许大哥所订定的目标实现,说什么四十岁以前任“华康”运用支使。四十岁以后才孑然一身的过回自己的生活。一个人的黄金岁月有限,不能这么浪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