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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恋月 page 5 作者:席绢

  多罕见的姑娘,他想。

  没有察觉,那位罕见的姑娘已在他心底深烙了印象,顽强的抹灭不掉。

  这可是千百年来第一遭呵。

  今天星期三,艳阳高高挂天际,冷气吹得人舒心,繁华的台北依旧踏着她的小快步,驱动经济繁荣的表征,任何一种形式的颓废都不该出现,破坏它的一致性。

  “殷华’的十八楼业务部,活络的外杨振奋不了上司头子冰凉的心,闷在办公室里将自己化为一颗没有自我意识的橡皮图章。谁端文件进来她就负责戳印,看也不看;此刻要是任何一尾衰男拿结婚证书、财产让渡书进来,她只怕卖了自己都还不知不觉。

  三天了啊……

  自从君别后,无心赚钞票……

  朱水恋下巴搁在办公桌上,哀悼自己第二次初恋的结束。那人……是不会回来了。她知道。

  老天爷从来就无意善待她,她再度认知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以前季曼曼那女人就嘲笑过她的择偶标准,说她适合找那种个性强烈的男人来配对,而不该妄想温文如水的男人,因为根本不搭。温雅的男人不会来追她,而她对那种男人也仅止于天真的幻想而已,真遇上了,相处过后,包准无聊得喊救命。

  朱水恋承认自己是性格强烈的人,但那并不表示她无法欣赏性格平和的人不是。

  何况任何一种爱情的开端不都是由欣赏、好感来做起步的?她二十四年来一心一意、贯彻始终的钟意白逢朗那种类型的男人,难道是区区一句‘天真的幻想’所能涵盖的?

  她就是很喜欢、很欣赏嘛!

  只不过……他跑掉了。唉……

  “你也够了吧?”季曼曼推门进来,忍不住啐了声,对朱水恋的死样子大翻白眼。“去追杀小金狼呀!去找元旭日练嗓门啊!反正现在有靠山,那家伙不致让你死得太难看。再不然找我练口才也好!”真是够了。

  “璇……”朱水恋的眼光直接跳过季曼曼,黏在随后进来的韩璇身上,身子也随之轻飘飘的移过去。

  韩璇任她偎着,一同落坐在沙发上。允许她的死气沉沉,但正事还是得谈的。

  “你说,上星期六遇见了知道你额上印记的人?”这是她提早由日本回来的原因。

  “于悠不一同来讨论吗?”朱水恋点头后问。

  “她得上课,晚上再告诉她与股佑也是一样。”

  “他叫白逢朗,一个很仙风道骨的男人,他甚至比你还俊美哦……”

  “哎哟,你最爱的娘娘腔。”季曼曼好优雅的轻呼着。

  “别忘了元旭日仍然想砍了你。”朱水恋斜睨过去,恶质的提醒她,那家伙永生不忘季曼曼亲吻他爱人的深仇大很。她小命最好捏紧一点,毕竟没人制得了那只喷火暴龙。

  “嗟!”季曼曼摸摸鼻子,闭上嘴。

  “白逢朗?”韩璇思索着这颇为熟悉的名字,在哪边听过呢?”殷佑是不是提过这名字?”

  “有吗?”

  “没印象。”

  韩璇点头,暂搁下这个疑惑,问道:“他还提过什么?”

  “他只说这是银铃印记,想问来处,我不肯说;我反问他时,他也就顾忌了。甚至不肯编个谎言来哄人,我认为他是正直的人。”她叹道:“我好喜欢他。他很俊美、很优雅有礼,看似温和好商量,却又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气质,不是一般市侩男人比得上的。”

  “你是不是漫画看太多了?”季曼曼认为这女人简直幻想过度,把百分之七十的捏造加在百分三十的事实中,然后自己陶醉个半死。

  “你当我花痴吗?索行不良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小姐,你是花痴没错,而且只在特定人士面前发作,威力更大更恐怖。”

  “只要遇对了人,谁都有发花痴的机会,你等着,别笑得太快。”不理她,朱水恋问道:“璇,他不是敌人对吧?”

  “也许不是,但不宜放心得太早。现在的宁静只是风雨前的假相,任何事都不该掉以轻心。”

  “他走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回来。”

  “会的。毕竟你身上有他要的答案。若在别处找不到,他自会回来。”

  季曼曼轻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假如他是对手,是想伤害殷佑的人呢?”

  朱水恋默然,拒绝回答。

  一百句笃定的‘不可能’也抵不过个万一,纷乱的心,该不该庆幸她的单恋还未太深?踩下煞车或许不会太痛?

  千思万想,就是不愿转念到对立的局面那上头。

  想再见他,又怕对立的不堪。

  多可笑!感情上来说,甚至八字都没半撇,却已这般浮沉不定,不是发花痴是什么?

  季曼曼那死女人说的真是该死的太对了!

  第四章

  事实证明,朱水恋大起大落的悲惨心情只是一场自寻的烦恼,无谓且多余。

  此刻她瞠大眼瞪着正对她叫嚣的小笨狼,火气也逐渐上燃中,由得它不知死活的畅快发言,而她已准备好生饮狼血、活剥狼皮以消心头之恨!

  “你居然把他送走了?眼睁睁看他走掉!?你难道没有一点点感应力去分辨来人的好坏吗?亏你体内流有我金狼族的血!我的天呀!我根本不该指望你的,基本上你的老祖宗朱追阔、范小余这对活宝夫妻本来就不可靠,遗传真是太可怕了。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这边,他恐怕去中国大陆从头找起了。真是太失算了……”小金狼拼命碎碎念,还不时丢白眼给朱水恋,万分的懊恼。

  “自作孽,不可活。”朱水恋冷言冷语的嗤道:“要不是你这死小子没事弄个印子在我头上却不肯说明,硬要故作神秘,宁愿被我追杀,岂会错过他?再玩嘛,反正玩掉小命也是你自找的。”

  “你太不了解我的苦心了!如果你不随时随地发火,那么他就感应不到咒印的气息,怎么来找我?要不是我现在太虚弱,驱动不了咒气,哪需借助你的火气呀?”小金狼毫无悔意的继续抱怨。

  失水恋从齿缝挤出声音:“好伟大的苦心呢,把我当白痴耍很爽对吧?”

  “我哪……有……”金狼惊觉的一闪,准备逃向管于悠安全的怀抱。

  “叩!”这是一颗青芒果K中金狼头的清响,当场中镖的小金狼由半空中跌下地,头晕脑胀的哀号,当然,也引来于悠心疼不已的抱搂入怀。

  “水恋,别欺负小动物。”于悠嗔道。

  “那也得要小动物先别欺到我头上。”朱水恋睨着那只三分叫疼、七分作戏的露出一副很幸福的色狼样直往于悠发育中的柔软胸脯厮磨着。简直是色胆包天,哪有被欺负的受虐儿样子?

  “都是它的错!”愈说愈气。“如果它不是玩心太重,早该说明原委,让我们心里有个底,不致敌我不分的把好不容易巴望来的人当敌人看待!要不是谨记着老祖宗的交代,我干嘛小心成这样?死色狼!你除了偷香还会做什么?于悠,你也算是个小姐了,别平白让人吃豆腐而不自知好不好?”

  “佑佑只是个小孩子嘛,你想大多了。”于悠轻笑,眉眼间尽是对宠物的纵容与溺爱。“别忘了它重生不到两个月呢。”

  “它至少有五百岁了好不好!就算不把五百年算过去,你别忘了,从你六岁接任伺令主的位置以来,小金狼就跟你共生共存了;你现在十六岁,那小子也一定是。别被它幼稚的外表骗了。”

  于悠笑而不应,仍然拍抚怀中的小金狼,转回正题道:“让我们来想想怎么让‘月’再寻来吧。”

  “旭日派得上用场吗?”韩璇问道。日、月、星曾是同僚伙伴,该有些感应吧?

  “不行的。”于悠摇头。“元先生虽回复‘日’的功夫与些许法力,但他仍是凡人,没有召唤的能力。”

  “这不是很奇怪吗?为什么敌人都知道我们在哪里,而可以帮助我们的人却来不了?”季曼曼好生疑惑。

  小金狼说明道:“因为五百年以来,想得到狼王令的人一直都在追踪你们四个家族,随时伺机而动,但日、月、星三人在那一战中伤亡惨重,你们已经知道啦,‘日’死掉投胎为人,‘月’——也就是白逢朗,被毁去形体,差点死去。就我所知,受那么重的伤,至少要苦修二、三百年才能复元的,当然无力追查你们的下落了。要不是‘月’及时对我下了银铃咒,恐怕再过五百年他也找不到我。事实上,‘月’还是我比较乐观可以找得到的人。”

  “那‘星’呢?”季曼曼很是好奇。

  “我闻不到他的气息,这是最糟糕的。”小金狼哀怨的再把狼头栖回于悠的胸脯上。

  “所以说,‘月’应该会去找那些野心份子了?”韩璇猜测道。

  “或者从我们的老祖先找起?到大陆那边查族谱?”朱水恋也猜道。

  “都怪你啦!为什么不直接让他找到我?原本我都算得好好的,朗舅舅好厉害的,不仅可以送来狼王令,还可以帮我们对付黑威,我们把它儿子打成凡胎,他不会放过我们的……”好哀怨、好命苦的小金狼“谁是你朗舅舅?”朱水恋问。

  “谁是黑威?”韩璇问。

  “元旭日不行吗?”季曼曼也问。

  小金狼忙着自怜,懒得开口,于悠代它回答:‘月’是佑佑的表舅,也就是白逢朗。这也是白逢朗出任联邦国宰的原因:迫于姻亲压力。黑威则是黑狼族的首领,首号野心份子,一个月前我们打败的那匹黑狼是黑威的儿子。最后,元先生有功夫,却法力不足,恐怕应付不了法力高强的黑威,他可是拥有千年以上道行的黑狼王,所以佑佑才殷切期盼“月’的到来。”

  “还是一句话:玩死自己,怨不得人。有事交办不好好说明,自作聪明的笨蛋,居然还是个狼王子哩!我看你八成是被猪妈妈遗弃的小笨猪,硬塞在狼后的巢穴里。好个蠢猪换狼太子,还不速速打回原形认罪。”朱水恋再度苛薄起来,一把把的怒火免费大放送。

  喔……想到就心痛,害她少看了白逢朗几百眼,锤心肝扼腕呀!居然眼睁睁看绝世美男子盟友跑掉了。

  “汪汪……呜……汪汪!”殷佑发出“狼”子汉的嗷叫,证明自己的货真价实。

  “NO、No、NO!不是学狗叫,是学猪叫,应该怎么叫来着?呱呱呱是吗?”朱水恋搓着额角深思。

  “笨蛋!又不是丑小鸭。猪叫应该是帼帼叫才对。”小金狼不屑的纠正。

  “才不是!一点也不像,你再叫一次。”

  小金狼倏地住口,扮了个鬼脸。

  “少来!我又不是笨蛋!想拐我?”

  “你当然不是笨蛋!你是猪嘛,瞧瞧刚才谁在学猪叫喽。”朱水恋笑得好阴险。

  “你狡猾、阴险、苛薄!我朗舅舅不会喜欢你这种可怕的凡妇俗女,你停止迷恋吧,省得以后更伤心。”这倒是由衷之言。

  朱水恋神色一凝。

  “我单恋又碍着谁了?”

  小金狼不可思议道:“你从来不考虑差异性就去单恋别人吗?你们性情不合、背景不合,甚至是生命——你们人类不修道法,寿命顶多一百年,而我们狼族可以随着不断的修行延长生命,虽然不可能与天地同朽,但比起你们来说,也算是长生不老了。”

  朱水恋叉腰道:“只是单恋干嘛想那么多?”是呀!这些根本不必想,但她的心情为何却大受影响?

  “佑佑,别说这个啦,八字又还没一撇。”于悠轻声阻止,不忍见水恋眼中闪过痛楚。

  “悠悠!你忘了我告诉过你你家祖先的爱情故事了吗?当年你家先祖管又寒也是这么被一个单恋他的韩家少女拐上手的。任何一种单恋都不会只满足于这个情况,谁都会往进一步的可能去努力。”

  “殷佑小朋友,这会儿你又像个世故的大人了哦。”季曼曼微笑提醒。

  小金狼别开脸,咕哝道:“反正早死心早好啦,我不希望你们两人受伤害。对谁而言都是一种残忍。”

  韩璇眼见气氛不佳,起身主导话题的方向:“首要之务,便是想法子召回‘月’。有什么法子可以让‘银铃印’的气场产生骤变,吸引白逢朗回来呢?”

  小金狼苦起脸。

  “可惜我的气息太弱,法力全无,否则将印子移转回我身上这种变化,可以吸引我舅舅前来一探究竟的。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等黑威来攻击我们,代价是死亡。”

  “这几天你们尽量住在‘殷园’里。敌人的事,由我与元旭日负责。”韩璇下指令。

  “你又想去诱敌了?”朱水恋不赞同的问。

  “虽打不赢,但肯定死不了。”韩璇有这层笃定。

  “为什么我们总是待在大后方?”朱水恋极度不满。

  “因为,”韩璇对四张仰望她的面孔道:“当你们没有能力当战士时,唯一该做的就是——别碍事。”

  没有小金狼预测的那么悲观,因为白逢朗很快地又回到台湾这块土地上。

  此刻,清晨七点,他站在朱水恋的床前,看着她活泼生动的脸蛋难得的呈现宁静纯稚的面貌。再怎么性格强烈的人,在睡眠中都是沉静的吧?

  十日来在大陆各省各群山间找寻同伴以及线索,片片段段的得到一些,但还不足以凑成可追寻的脉络。原本他该花更多时间在大陆,直到有了结果为止,但日日望着那忽强、忽弱的咒气,知她心绪起伏大,不自不觉也搁在心中挂记着了。

  她实在是个奇特的人类。来人界十数日,也算接触了各式各样不同的人,只证实了一件事:朱水恋是人类里的例外。并不是所有人皆演变成她这般特别的性格。五百年不曾来过人间,什么都变了、更替了,就只有基本的人性不会变。至少绝大多数的人仍是他所熟悉的模样——对陌生人好奇而矜持;防备戒慎,不轻易热络,但又超乎交情的探问别人底细。该是这样的,不是吗?偏偏她成了例外,教他印象深刻。

  这十日来,她因何意志消沉?又因何而欣喜或发怒?大起大落的心绪由白气的强弱上明显可看出。因为变化得大,今他不由自主注意起来。

  于是他决定来看她,毕竟她是他在人界的第一个朋友。寻找小王子的事刻不容缓,实在不该有丝主懈怠的,因此,打声招呼就够了吧?又或者,见她无恙就该走了?也就是现在……

  思忖间,已失去选择立即离去的权利,因为朱水恋突然睁开眼。在清晨七点醒来,需要一点点反常,毕竟她向来赖床赖到最后一秒钟。幸而她最近因为心事满腹,所以作息不太正常——“白逢朗!我的天!”她简直像装了弹簧般的笔直跳起来。

  “早安。”他温和从容的道早。

  “早。咦?你应该没有我的钥匙才对。莫非你真的是变过来的?”她看着上锁的房门,再看了看同样上锁的落地窗,确定他不是从任何一个可能的入口进她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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