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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将就一下 page 5 作者:席绢

  向来行事俐落又精力充沛绝不浪费时光的大将军袁不屈却在用膳时怔忡失神了。

  沙绍缓缓啜饮香茗,摇着羽扇,玩味地看着袁不屈深沉的表情,也不打破这奇异的时刻。他向来是以静制动的。

  袁不屈全然无食欲的拨弄碗中的米饭,然后索性放下筷子盯住碗沿外头精绘的莲花发呆。

  从没见过那般美丽的女子!淡淡雅雅的宛若出水芙蓉,但是身子骨好薄弱!他向来最排斥瘦弱的女人,他之前二个妻子,一个瘦弱得熬不过冬天,一个体弱得保不住孩子,他受够了那些没精神的女人,所以决意娶李玉湖;是因为看上她至少身强体壮,可以为他生几个孩子……但,她逃掉了……是巧合吗?那女人声称是“将军夫人”——他的妻子!撒谎撒得太可笑!在他面前说她是他的妻子……

  好一个机灵的女子可不是?他被迷昏了半个时辰才清醒。他会找到她的。只要她在帐营内,就别想逃开他的手掌心!

  既然有胆声称是他妻子,那么她就得付出一些代价!而他最想知道的,是她来此的目的!

  她到底想做什么?

  清晨巡了一回,她不在士兵之列;那么,剩下的就好找!他已清楚会在那边找到人,所以他不急,让那个小女人多怕一些时候,做为昨夜迷昏他的惩罚。

  独自混入男人的地方,相信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虽然她有着代表清白的守宫砂!

  袁不屈泛着一抹淡然笑意。能在男人堆中安然处之又不被发现,她也真是了得了!至少证明了她不是笨女人。聪明的女人!他总算是见识到了!原来女人也可以是如此聪慧的!他知道自己吓坏了那小东西,但她没有昏倒,并且在恐惧之余尚有心力反抗他,了不得!

  不过,她仍是不该存在的!他会找出她,将她安置在他城内的别馆中;然后,他要她,并且一定要养壮她,不让她轻易的死去!

  大步走入帐内的沙平威打破了帐内沉闷的气息,他是拥有特权不必通报便可以直接进人将军帐内的人之一。打着赤膊,显示他刚由操练场回来。

  “这个月的第一批粮草已经运进城了!听说里头有江南新采的水梨鲜果,袁大哥,先向你通报一声,我挑几个送人。”

  “又是你那个小兄弟?”沙绍先开口斥责:“不好好进城去追求千金小姐,或小家碧玉也成,尽呵护着那漂亮男孩,非亲非故,你未免太热心了!”前些天就听儿子尽夸那位江南美少年,迷也不是这等迷法,太关照了!沙绍有些反对。

  沙平威搔搔后脑勺。

  “我与他是朋友嘛!人家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来这边又无亲无故,我不照顾他谁来照顾?何况他太漂亮了!要真生成女孩,我死缠也非追上不可!但他是男孩,只好当弟弟来罩着了!不然怕队上会有些不正经的男子将他当女子看,随意轻薄了!”反正他就是很自然的想保护杜冰嘛,可没有所谓断袖不断袖。

  “你们在说谁?”袁不屈不动声色的问,心中已有了笃定,必是她了!

  沙平威当然开开心心的,并且加油添醋的诉说杜冰的来历与容貌。

  “……我保证你看到他之后就会相信“美男子”这三个字他当之无愧。难怪汉哀帝会为了一个男人而倾国倾城!在没见过杜冰前,我会当他们恶心,男人对男人有什么好说的!但是如果说有男人狂恋上杜冰,我会觉得很正常,他太美了!美到无法将他当男人看!”

  “是吗?”袁不屈笑了笑。是她了!倒要看看男装的她会何等俊俏!竟让他人看不出是女钗裙所扮!也许男人全瞎了眼也不一定!正要传唤,不料,远方传来战鼓声,他立即起身,披上披风下令:“着装,派十队人马到前方待命!”

  “得今!”沙平威也立即回复正色,脸上充满肃杀之气,匆匆出帐营。

  所有一切解答,皆因这场小战事而搁着!不过,待他回来,她将无所遁逃了!小女人,你且等着!

  刻意将领口翻高,再三确定不会露出破绽后她才不再看向铜镜。那男子将她颈子咬出了瘀痕。那是他预料到的吗?一整天心思惶惶,骇怕紧闭的房门随时会被撞开,闯入昨夜那可怕的男子。他的面孔她只看清了五分,但那气势却是无与伦比的!任何将士都比不上,连正经时的沙平威也没那人的一半气势。

  再次抚着领口,她叹了口气。怎么着?她是在骇怕还是在期待?老天爷!她怎么可以有期待的心里?那是很低贱的念头呢!再怎么说她都是为人妇了,一半是齐家人,但没人门;一半是袁家人,入了门,却嫁错了,反正不属于那男子便是!他没有资格从她身上得到那么多!但——只差没有圆房,所有丈夫该得的全给他先得了去,她应该感到羞耻不已才是……但她没有!她变得无耻了吗?可是,在认定上头,如果丈夫是那第一个瞧见自己身子的男子;那么,他才算是她的丈夫不是吗?毕竟另二位正主儿她都不曾见过。也许齐家那位公子已寿终正寝了呢!而袁家那位又不是她真正的夫婿……

  乱了!真的乱了!吹皱一池春水,混乱了原本就已复杂的情况。她该如何是好?那个令她骇怕的男人却霸道的侵占她所有思维,那代表着什么?

  “杜小弟!杜小弟?”

  风予逢的呼叫声伴着疾步而来,很快的打开她的房门,迳自抓着药材,急得满头大汗!

  “怎么了?风大哥,发生什么事了?今天不是小战事而已吗?”她也被风予逢的匆忙弄得紧张起来,不知发生什么了大事。

  风予逢将一些药材放入药箱后才道:“将军中了一道冷箭!为了救平威那傻小子。不然哪,平威早成一具体首了!跟我来。”他往外走,又接着道:“连日来的战捷让那小子失了防心,今日打了胜仗后就大意的追上去,对方在暗地埋伏了弓箭手,一阵箭雨过来,要不是将军及时以鞭子抽他落马,代他受了一箭,沙家真的要绝后了!”

  “今天的伤亡如何?”杜冰雁跟着他疾步而行,心头的不安不知是来自沙平威或是那位袁将军!

  “士兵的情况良好,咱们先进主帅帐营照料将军才是正事!”

  她猛然止住步子。

  “我——我也得去吗?”

  风予逢奇怪的看她。

  “你的医术可以了!我得替将军取出箭矢上的倒勾,这种伤很难处置,你学起来,将来全面开战时必会面对更多这种伤口。杜冰,现在不是骇怕的时候!将军不会吃人的。”

  “我明白。”她的回答有些无助。终于可以见到袁不屈的真面目了!心中的骇怕胜于一切。但——也许这也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她总得先看看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吧?何况他正受伤着不是吗?也许他正昏迷不醒,正是打量他的好时机。对!没有什么好怕的!

  穿过了重重森严的守卫,终于进入了主帅的大帐营中。营内又分外营内营,里面隔着一间将军的休息间,外头是将军与谋士指挥调度、运筹帷幄的地方。一踏入外营,先看到的是一脸懊丧、身上些许小伤的沙平威;与一个五旬上下书生型的老者,手持孔明扇,双眼闪烁智慧之光,与沙平威十分相像,想必是大谋士沙绍了!

  “你是杜冰?”沙绍一语说中她的名字,而那一双洞悉一切的眼已彻底打量完她。

  杜冰雁立即产生一股畏怯!他——看出了什么?

  “是的,我是杜冰。”

  沙绍笑了,正想再走近她问些什么,沙平威突然的介入他们之间“老爹,现在不是寒暄时刻!快让风大叔他们进去治将军的伤吧!”

  风予逢不忍心取笑平威的心急,想像得出沙平威必是自责太多了!加上其父必然也斥责他好一会了!此时只有处理好袁不屈的伤,才能使沙平威的心好过一些。他皱眉道:“你的伤也得先上药,杜冰,你先进去脱下将军的战袍,洗净他的伤口,我等会就进去。”

  “是。”她应了声,立即转入后帐,全身上下都感受得到沙绍评量采索的眼光,恨不得能躲开那种无所遁形的感觉!那个将军……应该是昏迷的吧?希望是!

  内帐中只有一盏小油灯挂在入口处。前头的日光到达不了内部,只隐约看到床榻上半躺着巨大的身影,银白的战袍透着些许闪光。她端着油灯移近床头,轻置在床柱上头的平台上;原本想偷看这人是何模样的,此时她料定了将军正在昏睡,所以胆子大一些;不过,他左肩涌出的血渍濡湿了上身的白袍,是那样让人触目惊心!让她连偷看时间也没有!是怕他流光了血。于是急忙要清理这人的伤口;一只折断的箭末端全刺入左肩口,只差些许便没了命,幸好有护盔挡着。一定很痛吧!

  手指一触及那男子的襟扣,突然间意识到对方是男的!而她……是女的!连忙收回双手;更快的,床上的男子右手矫捷的抓住她收回的手腕,她整个人倒入床上男子的怀中!

  “呀!”她驾呼,遇上了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眸!

  是他?是他!

  不必看清面孔,光是这一双眼便能让她清晰的记忆起昨夜的一切!他居然就是将军!那个声威震四方的袁不屈……她的……丈夫!

  “你是袁不屈?”

  “可不是!而你是那个自称将军夫人的女人,我的妻子!竟然不认得我。”他低沉的口气满含讥诮,与那灼热的目光完全不符,甚至几乎让人忘了他身受重伤!但她忘不掉!因为她跌在他身上时无可避免的碰了一手血湿!

  “我——”

  正要说什么,风予逢的闯入无异是解救了她的困境。

  “杜冰,将军的伤口洗干净了吗?”

  “还——没有!”她连忙拉回自己的手。

  “为何不拿夜明珠来照亮些?”风予逢打开桌几上的一个盒子,霎时满屋尽是光亮,每一个人的长相皆无所遁形!

  她屏息的看到了袁不屈的真面目。

  炯然精锐的双眸闪着湛然的睿智,却又深邃若海的不见一丝情绪波纹。不必费任何工夫便足以使人对那种天生威势感到敬畏。而,他根本不丑,完全推翻了她对军人的种种偏见!不是胡髭长满脸的张飞型,雄壮的体格也不能以大野熊一语概之。

  他也许并不漂亮,但他却是俊朗又慑人的!全身上下每一线条全刚硬得不见任何柔软温和。浓眉锐目已经够迫人了,再见着悬胆鼻下薄抿讥诮冷硬的唇线,更助长了男子无情的气质——他——是那样如外表显示的人吗?

  风予逢的惊呼声打断了两人深沉而忘情的注视!

  “老天!沙绍那老死鬼没告诉我你中的是有毒的箭!该死!杜冰,快拿水来,将一包解毒粉掺入其中!”

  “哦,是!”

  一听到“毒”这个字,杜冰雁霎时全慌了手脚!老天爷!他中了毒才会血流个不停吗?那他为何还没昏倒,居然仍能说话?而她甚至跌在他伤口上……

  匆匆打来一盆水,风予逢全神贯注研究如何取出那根有倒勾的箭矢。而袁不屈只淡淡说道:“我已服下解毒丸,别紧张。”

  “您该睡着的!一定是药剂不够……”

  “不许弄昏我!”袁不屈简单的命令,他向来以清醒面对每一次疗伤过程。

  风予逢太了解他这脾气,只能尽量小心别更弄疼他。

  “杜冰,将刀子放在火上烤热!”

  杜冰雁连忙接过一小片柳叶似的薄刀,依在床柱旁烤火。始终不敢再看向袁不屈,更不敢看向他左肩上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可是每一个知觉都意识到袁不屈的眼光一直跟着她转!而她现在依在床旁,正是与他距离最近的时候,她咬着红唇坚决的命令自己不许转眼看他。

  现在还不是开诚布公的时候,就是不知道袁不屈是以何种眼光在打量她!昨夜当她是逃亡的军妓,今天呢?

  “杜冰,刀子。”风予逢手伸向她。

  她连忙将烤烫的刀子递给他,手指不小心给烫了一下,呀……她会不会烤得太烫了?这种热度会将人肉烙熟……杜冰雁担心的看向他的伤口,好多的血正在奔流而出,而风大哥似乎打算将伤口割得更大以便取出倒勾。虽然曾在书上看过这是医术的一种,但……实在太野蛮了!他一定会非常的痛吧?……

  “你怕血?”袁不屈问她。料定了忙于疗伤的风予逢不会注意到;事实上,风予逢巴不得他能转移注意力来减轻疼痛。

  “我不怕血。”怕的,是他所承受的痛!心中怕的是自己心头涌上的关怀情感。

  “风老,这位“小兄弟”是你的亲人?”

  “不是!我与小兄弟杜冰同是要来晾马城,便结伴而行了!别看他是来自江南扬州的文弱书生,相当聪明呢!才十八岁而已!将来若是进京赶考高中状元也不必太吃惊了!我带来的书他几乎都看过,还会背诵;而医书也学得有模有样,比那票不成材的庸医好太多了!将军,多提拔提拔了!”

  “是扬州人吗?可有娶妻了?”袁不屈的眼光更放肆,几乎是嘲弄了!打量她绑平的胸部,移向她宽袍下若隐若现的纤细腰枝曲线,再看回她眉目如画却苍白的俏脸。

  他明知她不可能娶妻的!她咬牙道:——“功名未成,何谈成家!”——“先成家,再立业,为何不谈?”——“我尚年幼,不若将军威武远扬,年纪老大,得将传承挂在口头上。”她口气很冲,几乎算是顶撞了!

  所以风予逢倒抽一口冷气,叱道:“杜冰!你太无礼了!快道歉!”又转向袁不屈——“他只是个孩子,年轻气盛,将军别放在心上才好。”

  杜冰雁一双黑白分明、水盈盈的大眼迎上了他的!是的,他全身上下都令人感到骇怕,她应该很怕才是!可是,他每一个字句都似乎在挑衅她,总让她忘了他身分崇高,力气强猛,以着瘦小的身子反抗他而忘了骇怕的事,她心下有些怔忡了!因为在她十八年来的生命中,她太习惯不公平的对待;双亲唯一的宽容是让她跟着哥哥学学念书,其他的三从四德压迫了她所有青春岁月。女人诸多的禁忌她纵有不甘与不平,也只能消极的应对并承受,到最后连嫁人也由不得她置喙。她有坚强的心志,却隐藏得很好;既然这天下是男人为王,那么她能如何?柔顺以对便是了!所以她从不曾将心中的不满诉诸言词反驳任何人!而今天,她居然顶撞军营内操人生死的最高将领!而他甚至可以随时揭开她女子的底细让她人头落地,她怎么忘了骇怕?怎么可以?最今她诧异的是,她怎么会忘了大家闺秀应有的合宜举止,失去了风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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