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乎很明白公主的心意呀?”
“当然。只不过皇上老糊涂了,一心想当月老。”
“小姐!”两名忠心的侍从打断了她不敬的评语。
李翠宇吐了吐舌头,不耐烦道:“张忠、石敬,你们退到十丈外,别来烦我好吗?”
“小姐,恕属下难以从命,离京已有十天,也许咱们该打道回府——”
“要回你们自个儿回!我不会阻止的!”李翠宇挥着手,像在赶蚊子似的,巴望他们二人从跟前消失!没法子,逃亡失败,死不肯回宫,到最后只好让他们跟着了!
杜冰雁早猜到翠宇必定是私自离家,莫怪两名手下成天追着她想劝她回家。甚至还私下拜托她当说客。不过,她这说客没当成,反倒成了被游说的对象。李翠宇极力怂恿她回长安,因为看不惯这边的人拼命造谣伤害她。
“不谈煞风景的事,咱们再去搭乘画舫可好?我好喜欢看那些歌妓表演。”
“好呀!我叫佣人备车。”杜冰雁起身正要唤人,但前方已匆匆奔来一名门房。
“小姐,不好了!前院来了一些官差,直说要捉江洋大盗!说小姐的朋友是京城逃来的盗匪,要来捉人哪!”
“怎么会如此?”杜冰雁楞住了!“是谁诬告的?有何证据?”
门房还来不及回答,回廊那头只见邱氏与何氏领着一票官差往这边奔来。
“快!围住他们!别让他们逃了!”
敢情他们是趁杜家大家长不在时造反!现在不必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杜冰雁才在奇怪两位嫂子几时变好心不来闹她了。
杜老夫人与两个侧室全赶了过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
“婆婆!二娘、三娘,你们不知道,小姑的朋友是江洋大盗,杀人越货,好可怕呀!我大哥接获消息后,立即派人来捉拿,免得咱们杜家遭殃!”邱氏唱作俱佳的说着。
“大嫂,这种事可不能乱说,你有何证据?”杜冰雁脸色沉了下来。
“你敢藐视王法?我大哥是县令,他下的命令还会有错吗?你这种女人交的朋友会是什么好货色?凭你也配要我拿证据!”邱氏鄙夷的瞄她。
“放肆!”杜老夫人怒斥。“别以为老爷不在就可以任你作威作福!将这些人立即遣出去!而你,也可以收拾回邱家了!我们杜家要不起你这种媳妇!”
邱氏丝毫不惧道:“婆婆!包庇犯人是得一同治罪的!来人!将他们抓回县衙!”公公与丈夫不在,她什么人也不怕。
官差欲涌上抓人,李翠宇暗示手下不可妄动。正想说些什么,这时前方又传来疾呼声,这回没命跑过来的是总管了!
“老夫人!老夫人……前厅来了……扬州刺史雷大人,八县的县官大人也都来了!说——说——要来参见昌平公主——全跪在前厅了!”吓得面无人色的总管已跪在地上了。
“那来的公主?咱们家——”邱氏尖刻的笑叫出来,但话还没有说完,即被张忠、石敬喝止:“大胆!昌平公主在此,还不跪下!”
当下,所有在场的人全矮了一截,软在地上五体投地!
李翠宇始终挽着冰雁的手,此时冷然的脸上全是尊贵的气势,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扶起老夫人道:“我相信贵府有清理门户的必要!张忠,带路!”
“是!”
转过了一个回廊,冰雁仍诧异得无法回神,反倒李翠宇调皮的眨眨眼“杜姊姊!你可别也学那些人与我划清界限!”说着叹口气——“到底是谁了密,让人知道我在此的?石敬?”
石敬立即道:“不是属下。”
“那会是谁?好烦哦!又要回宫过无聊日子了!”
她活泼俏皮的模样一如以往,教杜冰雁无法当她是高不可攀的尊贵公主看。这小女孩就是皇上要许给不屈的人儿,倘若成姊妹,也是很好的……
到了前厅,一连串冗长的拜跪仪式后,李翠宇第一个拿在地知县邱超兴开刀“本宫是江洋大盗吗?”
邱超兴已冷汗成河、五体投地软倒在角落不敢言语,颤声道:“微——微臣该死!”
“雷诉亭!”她唤了声。
“微臣在!”扬州刺史连忙又跪下。
“你这个刺史没尽到督导的责任,放纵地方官滥用权责按人罪名,这等失职,有什么话说!”
“微臣知罪!”
全是无聊的官腔与空泛的自责!李翠宇没了兴致去当青天大人。算了!还是留给其他大官去处理吧!不然就直接告知父皇,日后地方官的审核需要从严。
“是谁说本宫在杜府的?”
“今晨由江南道监察使周大人传来密函。属下立即前来拜见公主,而周太人前去迎接“定北侯”袁不屈将军,以及镇北将军沙平威大人。”
“呀!”李翠宇楞了下,脸蛋上涌着红潮;想起自己的留书使开始脸红!挥手道:“你们全退下!邱超兴与邱氏、何氏暂押大牢,你自己看着办,退下!”
将一群人挥退了之后,李翠宇走来走去,直呼:“完了!完了!杜姊姊,怎么办才好了?”
“公主,你在担忧什么?”
李翠宇捂着脸跌坐回椅子上。
“我留书给我父王,直说要嫁给沙平威!当时写得冲动,人家现在找上门了,我该怎么办?他一定会觉得我脸皮很厚!”
杜冰雁惊奇的看她,原来小公主心仪的对象是平威?
“你与他……见过面了?”
“是呀!在那夜第一次逃脱失败时被他救了!第二次才逃成功!因为我父王一意孤行,硬要将我嫁予你丈夫!可是你也明白,我很怕他的!才不要嫁给一个我会怕的人,而且我才及笄而已呀!马上要押我嫁人,我才不要呢!如果要嫁,我也要嫁给会陪我玩儿的人!也要疼我才行。”
才说完,外头已传来声音,几位正主儿已经到达了!一个也没少。李翠宇很想挖个地洞躲起来,不然缩在冰雁身后也是可以的!但是,她是个公主,堂堂的昌平公主!即使只有十五岁,也要表现出王家的风范,代表皇族的尊贵。所以,她连躲也不能,硬是得表现出一副气势雍容、母仪天下的模样。坐在首座的位置等人来拜见。
一级武将不必叩首拜见,袁不屈与沙平威单膝点地,拱手拜见。一旁的监察史周振双膝点地。
“微臣拜见公主万安。”
“平身。”李翠宇一手撑着颊,一手半捂着脸,偷瞧穿着将袍的沙平威,等着看他的表情。
起身后,沙平威抬头瞄了眼公主,立即低呼了声,连退三大步,一手指向她:“你——你——你——”
遣退了周振,李翠宇才跳到他面前,叉腰道:“我如何?”
“你居然是公主?”沙平威早忘了她是尊贵的公主,只想到那一夜两人斗嘴的情形。以他向来没大没小的个性而言,要忘了身分是很容易的事!
“对啦!怎样!你怎么找到我的?”拉着他的手摇着,直问他们如何找着她,完全没去注意到袁不屈已领着妻子消失在侧门。
领他到了自己的闺房,关上门,立即被他紧紧搂在怀中;久久,两人都无法说话,只凭着心,凭着全身感官去汲取所有刻骨相思,慰藉着彼此的想念!
“你竟敢逃离我!竟然对我没丝毫信心!你知不知道十日来我几乎要疯掉了!”他埋在她发中低吼,不待她有机会申辩,立即占住她的唇舌!狂烈的倾诉他的愤怒与爱怜!
冰雁柔柔的任他恣意亲吻,眼中泛着喜悦的泪光。他来了!她终于等到了她的爱!
“外头那些伤害你的谣言是怎么回事?”一路骑入扬州,在彭春县歇脚时,无意中听到各种谣言,全是不利于冰雁的!说得极不堪入耳!要不是沙平威提醒他有要事在身,他真的会翻桌揍人!
“媒婆不敢承担抬错花轿的罪名,只好往我头上推了。”她不在意的笑了笑,搂住他颈项。“你怎么知道公主在我这儿?还是不小心路过此地?”
“皇上给我看了公主的画像,我立即想起在洛阳遇见那女孩的那一幕!料想她必定会去找你。回到家后,李叔给我看了你的留书,我便拖着平威过来了!不管公主在不在此,我非得先来找你不可。发了密函给周太人,他立即通知扬州刺史,一察探,果真你家有自长安来的朋友;不是公主会是谁?公主这一出走,使皇上不再一意孤行,不再强迫我娶公主。”他吁了口气。“老天!她还只是个孩子!配平威还来得登对些!冰雁,我从没有三妻四妾的念头!没有公主,没有其他美妾!我只要你!”
杜冰雁点点头,他这心意,表明得够清楚了!为了这份情爱,她吃再多苦、受再多难也值得了。
“倘若公主没出走,皇上一意孤行,你将如何?”
“辞官。”他轻描淡写的说着。
她摇了摇头,叹道:“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人了!你这样的人,实在不适合当官。”
他更搂紧她,痴迷地看着她的温柔笑靥;几许消瘦,纤细的腰身更是不盈一握,轻得没一点份量。
“李叔说你爹将你斥责得很不堪!他当真信那些鬼谣言,而把一切过错算在你头上?还说要随便安排你嫁人为妾?他不明白你是我过门的妻子吗?不管有没有公主,你仍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他却将你说成娼妓!”对于他的岳丈,袁不屈相当的感冒!
“子韧。”她轻声解释着:“爹也是为我好,心中着急才口不择言。因为京城里没人知道你已娶妻,他便当你是存心玩弄我而不打算给我名份。他——老人家对我期望很高,一旦认为我丢了他的面子,即无法承受;又怕我待在京城受委屈,才硬要我回来。我心想,你一定会来的,只要你人来了!一切谣言不攻自破,我爹也会知道你真心待我。所以我才回来的。”
袁不屈可不像杜冰雁那般善良;她被流言伤害,他绝不会善罢干休!流言只会愈传愈不堪!而现在一大票大官涌入杜府,外头全在议论纷纷,正是一个好契机,藉此可以洗刷冰雁的委屈。
“你爹呢?”
“去泉州齐家。”她突然开心的笑着。
这话惹来袁不屈不悦的拧眉,满含醋意的问:“他去齐家作啥?你为何如此开心?”捏着她尖尖的小下巴,隐怒的眸光闪动危险的光芒。
她应该会吓着的,不料她笑得更开心!推开他,想替他倒杯茶冲冲那酸涩的醋意。但没走几步即被他高高的抱了起来。
“子韧——”她惊呼出声,整个人被压在床榻上,完全动弹不得。
“说!”他霸道的命令。
杜冰雁一双小手松松的勾住他颈项,凝视着她的暴躁情人兼丈夫!呀!她要共度一生的男子。
“李玉湖怀孕了。”
“呃?”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李玉湖是谁,事实上可以说他早忘了这一号人物。他茫然的表情显现出他的确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冰雁咬了下红唇,柔柔道:“齐三公子的妻子,原本该是你妻子的女人”
他想起来了。
“那又如何?是否那齐公子死了?”
“才不呢!他们恩恩爱爱的过了大半年,不但怀了小孩,三公子的身体也已完全康复了。”
袁不屈眼睛一亮。
“这下子你不会再担心了吧!他们过得不比我们差!”然后又沉下脸。“既然如此,你爹又去齐家做什么?”
“听说我爹二个月前去齐家找我,却发现玉湖冒我的名当三少夫人,以为她有阴谋,还当她谋杀了我而取代我嫁入齐家,一见面就朝玉湖大吼大叫,吓得玉湖当场跌倒,动了胎气,也弄得两家交恶,连生意都不往来了。直到我爹回来后,媒婆告知情况,又——加油添醋造我的是非,我爹才会气冲冲的上京城找我;并且心知错怪了玉湖与齐家,打算登门道歉。好像也说了要商量什么事,应该是生意上的事情。”她轻笑,一手轻刮他脸。“你还当我爹有什么企图呀!打算将我嫁给齐家吗?无论怎么说,我都嫁给你了!再嫁第二次是有罪的。”
他轻身躺入内侧,连带抱住她枕在他胸前,吁了口气。一手轻抚她秀发。
“你还是得再嫁一次!我这次要风光的将你娶回长安!弄得人尽皆知。”
她摇头,双手轻沿着他粗犷的轮廓游走,无限的依恋。心中蕴藏着神秘的喜悦,就等他一同来分享。只要他爱她,便已足够,其他全不多求。
“我不在乎形式上的宣告,不妨就按原定计画,拜堂宴亲友就可以了!你也不是受世俗羁绊的人,此刻倒计较起这些了!”
“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就是这等人生大事不行!就等你爹回来,让他看看我的诚意!让他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他老眼昏花了才当我对你存心玩弄!”
“谢谢你!”她是个幸运的女人,有幸得到他的全心眷恋,连一点委屈也不让她受!
他双手包住她柔软的小手,不断的轻吻,新生的胡渣子弄得她又痒又痛的,直嘻笑着挣扎要抽回手。他偏玩上兴头,直朝她嫩嫩的颈子上磨蹭着!床上嬉闹玩得像两个大孩子。
这是只展现在她面前的赤子之心与爱怜!而她被礼教束缚的心,也只在他面前解放自由。
他们是宿命中注定相属的两颗孤星,所以在情深意重后更加珍惜这份挚情。
“好痒,不要!”冰雁告饶的扯他双手离开她腰侧;他总爱以双手合握她腰身,弄得她好痒,现在又以青渣渣的下巴进攻她颈子,双管齐下,她呼叫不休,直到嬉闹转成缠绵的深吻,房内才终于没了声响……
那个因为不敢承担错误,而在事情揭发后将一切罪过推托到杜冰雁头上的张媒婆,第二天在县衙中被袁不屈一问,立即涕泪纵横的招出一切实情。若非暗中念在她的怕事促成冰雁成为他的人,肯定非治她的罪不可!最后只限定她在一日之内出扬州,永远不得回来。
传得最快的永远是流言!不到一个时辰,新版本的错嫁姻缘又上市成了炙手可热的话题。张媒婆是过街老鼠,成了众矢之的,遭人大加挞伐。而原本声名一落千文的杜冰雁,一夕之间成了惨遭奸人设计,又幸运得到大将军怜爱的尊贵高洁的圣女。据说皇上还打算亲自为他们再主婚一次呢!而且皇家公主是杜小姐的手帕交,这等风光大事,怎不教扬州城八大县人民全为之沸腾!至于昏庸的县令邱超兴与恶毒造谣的邱氏与何氏,全在袁不屈定夺下,发配边疆,家财充公!
一度门庭清冷的杜家,又开始可以用“车水马龙”来形容。
而因皇上给的期限快到了,所以袁不屈决定由沙平威护送公主回京。反正他们已如胶似漆了,看情形皇上也会乐见其成的;至于袁不屈则打算等到岳丈回来,再办一次热闹的迎娶,将冰雁风光娶回家。不过他倒是修了封信托沙平威带回去呈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