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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上你的心 page 8 作者:席绢

  “在书房,早上姊夫送来明年度的公司计画表。奶奶是挂名董事长,当然要看一下。”

  “史威走了?”

  “嗯,他说要回去陪大姊。”

  希安往楼上迳自走去。

  “他的确该担心。大姊那性子,搞不好随时都会发生意外。她能平安怀胎到现在,史威功不可没。”

  希泰也跟着走入她房间,整个人陷进懒骨头,撑着小下巴,眼中满是欣羡地看着希安。

  “姊,在外面住很棒吧?”

  “是呀!少了个老太婆罗嗦。”这不是希安的回答,声音来自敞开的门囗。一个年近七旬,满头银丝,身材娇小的老妇人——杨家的铁娘子,老太夫人是也。老太夫人一脸严肃,缓缓走了进来,目光凌厉地盯着希泰叫道:“还不快去念书!明天的补考不会因为希安回来就延期。”

  杨希泰一溜烟地跑了。

  老太太坐在床沿,仔细看着四个多月未见的二孙女,心中无限感慨。她真的从没怪过媳妇没能生个孙子给她抱抱。这四个孙女的成长过程可以汇成笑话全集出书。对这四个小丫头实在又爱又气。活像钱会砸死人似的,一个个不愿接掌大把事业。要不是当初和儿子共同预定了史威这一枚胜棋,今天杨氏企业会陷入什么惨况实不敢想像。一个个都跟她玩躲猫猫的游戏,还得让她绞尽脑汁和她们周旋、斗智。真是青出于蓝,都成小狐狸了。希安是第一个以出走明白暗示不接受产业的叛逆者。好!没关系,反正她有史威,不怕。唉,公司没事,家中却有事。她自知四个孙女是各有特色,有美丽、有智慧、有纯净、有特别;可是为什么会乏人问津?

  参加每一个名流酒会,就是没有人来对她提亲。她知道,别人把四个丫头封为“杨家四怪”,而以希女为最……。她真是天生的劳碌命,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将剩下的这三个来个清仓大拍卖,反正她对那些富家公子哥儿、名流商贾也看不对眼。不来追求倒是省了麻烦。

  “是不是有对象了?不要忘了你已经二十五岁了。”她淡淡地说着。

  “目前没有。倒是希泰,行情正梢。”希安一边挂衣服,一边回答得漫不经心“我才不担心她!我担心的是你。”老太太瞪着希安看。因为这会儿挂完衣服的杨家二小姐正坐在椅子上,双腿抬在书桌上,大囗啃着苹果吃。

  “杨希安!”奶奶的口气是山雨欲来。

  “嗯——?”她处变不惊,??习惯了。

  老太太手杖跟随而到。她俐落地放下双腿自保,就见逼近的老奶奶俯身逼视她。

  “你给我马上找个人嫁了!”

  “目前没这打算。”她笑了笑。

  “我有的是办法,少来跟我演拖刀计。我明天就去登报!在征婚那一栏登着:凡有善心人士,欲娶杨希安者,不仅是积阴德,更是勇于牺牲。为了酬谢他,愿以一分公司做为精神补偿。”老奶奶一脸狡黠。

  却见杨希安挥挥手道:“少来了,奶奶。这种丢脸事一传开,我是无所谓,受不了的恐怕是你;将来参加宴会可能要考虑挂一副面具遮羞。而这个笑话会在社交圈流传久远,历久弥新。”

  现在的小孩不好骗了!唉!

  “你要气死我才甘心是不是?”

  “奶奶,想开一点,我才二十五岁。何况希平也快给您抱孙子了,对我那么着急做什么?会夭寿的!”

  老奶奶不甘愿道:“算命的说你今年红鸾星动,现在秋天都过一半了,动个鬼!你这副德行,会红鸾星动就奇怪了。现在我也只是念念;但,到了二十七岁,你要是还没有办法交一个男朋友,带回来给我看的话,别怀疑,就算会给外人笑话,我还是会那么做。”

  念人是一项艺术:念太久,会招致反弹与转身而去的下场;适度的感叹,显示出老态龙钟的悲哀,则会使被念的人于心不忍,进而心怀愧疚。于是老奶奶说了最后一句:“你好好想一想。”说完便转身走出去。

  看着老奶奶的背影,杨希安心中不期然地浮上周约瑟的影子、他那张玩世不恭的面孔、喜爱身处脂粉阵中的风流。起先与她水火不容,可是后来他变得好奇怪,一直惹她开口,即使是问一些白痴也不屑一问的问题——话说回来,好脾气是他唯一的优点。这次可以休假还真是拜他所赐。等地休完一星期回去,他大概也出院了吧!她会记得他的。活了二十五年,还没有一个异性面孔可以清晰浮现脑海中,他是第一个。这得从住院这两星期来他所闯的丰功伟业来细数。他百分之百不是一个好病人;一旦能下床行走,立刻成天跑儿童复健室,教小孩打桥牌,教小孩对每一个经过的女护士吹着色狼式的囗哨,弄得她们芳心大乱。其中,最严重的一件事就是,他竟然率众茌医院好不容易种植成功的韩国草皮上烤肉,险些酿成火灾。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医院再也管不着他是不是名人,逐客令照样下来。想不到那男人脸皮厚得很,死赖着不走,甚至还说要住到明年秋天。还是院长说好说歹,费尽唇舌跟他讨价还价之下,周约瑟才终于决定三天后走人。院长感激涕零下,奉还一半费用不过烧掉的那片草皮使周约瑟破费更多。

  周约瑟实在是有领导能力,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十来个小孩收得服服贴贴的。在他数件丰功伟业中,她杨希安赫然是名列前茅的帮凶,被护士长念得耳朵都快长疮,后来被强制休假,与周约瑟隔离开来,以防再有事故发生。如果她不在,危险性可减去一半,医院数百年不用的灭火器,依然可以百年不用。

  与他一同陪孩子玩的时候,她真正感觉到愉快。这种感觉从未发生在任何一个曾经追求过她的男士中。他们也都使出浑身解数吸引她注意,却都没成功。也许他天生命该是万人迷,与众不同。难怪会迷煞那些小护士与名流千金。

  他实在是个好笑的家伙,起先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大草包。想着想着,唇边不觉漾出笑意,正想得有些失神,床边电话乍然响起,吓了她好大一跳。有谁知道她回家了?这只是她房间的专属电话。

  她接起话筒。

  “喂!我是杨希安,找那位?”

  “找你!”电话那头传来周约瑟带笑的声音。

  奇怪了,这人怎么会打来?

  “你怎么知道我这儿的电话?你现在人在哪?”

  “我向你同事问来的。我出院了,人在公寓中。”

  怎么那么快出院?他不是死赖着?

  “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好事,给人轰了出来。”

  “现在有空吗?”周约瑟拒绝回答这个不礼貌的问题。

  “有呀,做什么?要我过去帮你拆石膏是不是?还是你一出院又受伤了?”这绝对是关心的问话,护士本能而已,没有恶意。

  周约瑟叹了口气,她非得咒他不可吗?

  “小姐,我现在闲极无聊透了,想开车载你去兜风。”

  换做其他女人,一听到大情圣周约瑟提出这个邀约,那个不感动得涕泗纵横、拜天拜地直道自己无比幸运?

  可是,杨希安并不是这种女人。

  “呵!谢啦,我的命还没活够。抱歉,恕不奉陪。也许等我休假完回去,还有荣幸当你的看护,再见。”她收了线,对着电话看了良久。这家伙,撞一次还不够,还想撞第二次过瘾?手上石膏未拆不说,脚也才刚好不久,使不得力,他现在有什么本钱开车兜风?没本钱也就罢了。地也不想想,台北市的交通一塞三千里,车子上了路只求蜗行顺利;兜风?他以为这里是法国?不愧是天字第一号大白痴!

  没大脑!

  另一端的周约瑟此刻也正盯着手中的电话,久久说不出话,也忘了放下电话,这小妮子竟敢挂他电话!要知道诸色女子只求他回眸一笑,此生便觉无憾,更别提特别打电话邀约了。可是——这个杨希安——唉!周约瑟呆怒完后转为苦笑。如果杨希安与别的女人一样平凡寻常的话,他根本不屑一顾,更别说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见她,想与她说话了,还用“美男计”拐一个小护士找出她家的电话。这等牺牲色相的糗事,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呢!

  对杨希安的兴趣超出自己所能想像之外,就是因为她对他毫不心动。真是个不解风情的自恋自负狂!现在,被挂了电话,应该怎么办?如果他会退缩,他就不叫周约瑟。他手上当然有她的住址。找她去也。

  杨氏四姝的母亲方如华夫人是一个沈迷于绘画,深居简出的中年美妇人。她与杨希泰较相似,有着一张甜美的娃娃脸,个性十分迷糊,所有特质都可以在杨希泰身上找出来。自从丈夫去世后,她几乎是足不出户。对外界、社交都兴致缺缺,恬淡宁静,优雅自得。这种生活使得杨夫人看起来就像是四姊妹的姊姊,与母亲身份划不上等号。

  杨希安坐在画室沙发上看母亲画着窗台上的黄金葛,神情有些疑虑焦躁,心中烦烦的。

  她从未如此难受过。

  “妈——”

  “嗯?”杨夫人没回头。

  “如果你会不自觉的去担心一个不相干的人,那是什么原因?”她担心那白痴真的不怕死地开车出门,不明白何以会有这种心情。她是个少感少欲的人,除了对亲人有一份出自天性的热情外,外人在她眼中全是不相干。现在这份焦急对她而言,太陌生,也太不可思议了。

  杨夫人停住手上的彩笔,顿了一顿,转过身放下画具,坐在女儿身旁深思,看着她愁眉深锁,嘴角杨起温柔的笑意。

  “男的?”

  希安点头。

  “那也许是代表——你要恋爱了。我有没有说过我十九岁遇到你们父亲的事?”杨夫人双眼如梦似幻,不觉地陷入初恋的回忆中……见希安摇头,道:“那年,我甫考上A大的美术系,而你们的爸爸已经大四,快毕业了。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一见到他走过窗囗的身影心就猛跳不已,又开心又惊慌的,总想好好看他一眼;可是,一旦他真的注意到我,对我笑,我就像受惊的小鹿一样逃开,六神无主。结果,每次他见到我时,总是看到我不是跌下楼梯,就是把一张可以得奖的画,画成鬼画符般惨不忍睹,蒙娜丽莎还给我画出了胡子呢!好丢脸!但要是没看到他就更惨了,牵肠挂肚的,做事不带劲,更是无心作画,心情烦透了;到后来吃不下,睡不着,坐立不安。交往后就开始盘算他何时毕业,心情糟透了,而你爸爸也是相同心情,他怕毕业后我会让别人给追走,原本想留校等我一起毕业;但我那时已无心学业,所以乾脆休学嫁给他了。”杨夫人眉眼羞怯,掩不住甜蜜的笑容。顿了一顿才问女儿:“你呢?什么情形?”

  心情基本上雷同,可是周约瑟是花花公子,不像爸爸温文儒雅,用情专一,真诚执着。

  她笃定不爱花花公子,所以对他应该谈不上有感情,只是担心而已。

  “我只觉得他像一个白痴,总是问我一些笨问题。虽然别人说他很聪明,而他的确会根多把戏;可是,这么一个出门就撞车,说话不用大脑的人怎会不叫人担心呢?除了花心、爱炫、自恋外,到底他还算是个好人。那是感情吗?男女之间不见得只有爱情吧!他还说要追希泰。”

  对于爱情一事,希安知道自己是有一些向往;但,即使会动心,仍清楚地知道周约瑟不是一个好对象。是感情吗?这心态。

  “爱情是不可理喻的,不管自己心中如何打算计较,终究逃不过月老手中那条红线。即使事件本身有那么多不足以令人心喜的因素,也阻止不了两颗相吸的心呀。”杨夫人轻拍了下女儿的手,她能肯定,希安确实是恋爱了。这种事,旁人使不上力,只能静观其发展,适时推她一把。杨夫人一生少欲少求,只愿女儿们平安成长,觅得良缘,有情人终成眷属。除了对天祈祷,好像也无他法了。

  门板被扣了两下,即被旋开,希泰甜美的小脸探了进来。“希安,有人送我一盒瑞士莲巧克力。”

  “是谁?”希安看希泰双颊吃得鼓鼓的。

  “不认得的人。”她犹自天真。

  “不认得的人送你东西你也敢乱吃!快吐掉!不怕被毒死呀!”她冲向妹妹,就要抢过巧克力。

  希泰连忙藏到身后,摇头叫:“他是你的朋友呀,不会害人的,他在下面等你。”说完往楼下跑去,手上捧着宝贝巧克力,身手却还是很伶俐。

  “是谁?什么朋友?”她追了下去。

  “我忘了问,你自己去问他。”

  其实也无须问了,她人也已追到楼下。见到来人四平八稳地坐在沙发上,摆着自认最帅的笑容迎向她。还有谁?那个周约瑟嘛。真是神通广大,连地址也找得到。

  “没出车祸?”她第一句话如是说。

  “你太低估我的技术了。”他笑道,对她的乌鸦嘴十分习惯了。

  “来做什么?”她瞄了瞄他右手腕上的绷带——不怕死的家伙!

  “我来……”他正要开口,就见楼梯囗站了一老一小;小的就是刚才给他开门的那个小洋娃娃;至于老的,应该是杨老夫人了。她——一脸的精练,神彩红光,身形娇小;看起来却很有份量——此时正以估量的眼光看他。截下他的话尾:“你来追我们家希安吗?”

  “奶奶!”希安猛转过身,瞪了希泰一眼。

  老夫人没理希安,直接站定在周约瑟面前。

  “我是希安的奶奶。”

  “我是周约瑟。”他表现无懈可击的礼貌,执起老夫人的手轻轻一吻,很欧洲式的。

  “你是她的病人?”她瞄了他手上的绷带。

  “是的。”周约瑟也兴味正浓地看着老太太。

  “是不是有意娶她?”

  “呃……只是交个朋友而已。”他一丁点想追她的念头也没有,只不过喜欢与她相处而已。说追求?太严重了些。

  老夫人耸肩。

  “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只是交个朋友而已。你不是丈母娘会放心的女婿。”

  希安翻翻白眼。

  “奶奶!你在胡说些什么?你要是对每一个来拜访的男性都这么说的话,保证以后咱们家没人敢上门了。”又看向周约瑟,希望速战速决。“你来到底做什么?”

  “来邀请你跟我乘车兜风啊。”他不死心地又提出。

  “为什么不找别人?”她不解地问他。又不是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仅剩她杨希安一人:何况他花花公子女朋友随便一抓就一大把,一招手,号称会有满卡车的美女赶着过来,何必巴巴地拿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还是他耳朵有问题?把别人的拒绝听成赞同?改天要建议他去耳鼻喉科检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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