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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已是不曾闲 page 9 作者:席绢

  “蔚湘,快走开!”

  打斗中的两个男人同时住手,惊恐地大吼,身下也没有停,没命地冲了过去。

  而她甚至还没察觉发生了什么事,在一阵晕眩中,两具男体一前一后扑上她,滚落到马路边的草地上,直滚了好几圈才止住身形。

  抱住她的是耿雄谦,而陆湛则是由身后搂住她与耿雄谦;她安然无恙,他们则伤痕累累,全身充满擦伤与碎石草屑。

  她哽咽着:

  “对不起……”

  陆湛悄悄松了手,但没有人发现,了然与绝望彻底袭上他心头。

  即使是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的意识仍是向着耿雄谦,不是他。蔚湘真真确确不再是他的人儿了。

  那家伙……正紧搂着他心爱的女人,手指抖得剧烈,几乎瞒不住他在害怕的事实。他也爱着蔚湘,与他相同深爱着同一位美丽女子。在这一点上,算那小子有点可取,有一点点配得上她了……但他呢?

  低头看着自己亦是颤抖的双手,他只能抹上面孔,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与绝望,蹒跚直起身躯,独自先走回家。

  他心爱的人儿,如今已不再是他的洋娃娃了,自是不能再由着他自命天神地支使她生活与喜乐。他早已没了资格,不退场,又如何?

  蔚湘永远不会爱他。

  永——远——都——不——会!

  啐出嘴巴内的血丝,却见地面上有血、有水……

  下雨了吗?为什么他脸上尽是湿意?

  一滴一滴又一滴,直到他拔足狂奔了起来,破碎的水珠飘散在凄凄北风中,终于咆哮出他的伤痛。

  她已不再是他的!

  蔚湘——

  ※  ※  ※

  回到耿雄谦的小套房,为他的伤囗上药,才发现他肩膀上的伤囗不寻常。

  叶蔚湘盯着被穿透的肩膀,屏息地问:

  “这是什么?”

  “枪伤。”他没有隐瞒。

  她柳眉深锁,却只能沉默以对。他讨厌唠叨,更厌恶事后无济于事的怨言,即使他重视的她,也不能仗恃这一点而妄自踰越;何况她向来少言,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忧心的感受留给自己独尝便可。

  “你该回去了。”他并不想留她太久,以免她对家人无法交代。要不是折服在她泪水下,他根本不会允许她陪他回家。

  “我帮你包好伤就会走。”

  他抬头看天花板,乏善可陈的小屋内,是他仅有的一切,简直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比起那个陆湛,他确实贫乏得可悲。那家伙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并且日后必会独自创造出更多财富,也难怪傲成那样,认为除了他之外,没人配得起蔚湘。

  眼前现下,他什么也提供——那家伙说的该死的对了,而这也令他深思。

  脑中翻转过数回,其实早已有定论。今日前去找她,就是为了告知他即将北上的事,却被一场打斗打断了他原本的目的。

  由于他打垮了巨锣帮,令其它道上的人注意到他,有人要吸收他入组织,有人想试他身手,更有人想要他好看。他并不想涉入中部的派系太多,因为这里永远不会是他的舞台,而且,他更不会是任何人的手下。

  依附帮派发迹,只须五年就可以成为一个大哥,倘若自己赤手空拳打天下,如果没有死在斗殴中,大约也要三十年后才有一片天——这是两年前孟观涛给他的评估,但孟观涛的笑容奇诡,似乎这么说的目的就是要惹得他去推翻这个见解。

  不错,他不打算用三十年的血汗去建立王国。十年,只要十年他就要成为王者,但十年间的种种事迹,并不适合她来参与,至少现在不行;他预算五年后可以给她基本的安定生活。

  柔软的小手轻抚他脸上的伤处,正在涂抹着药,生怕令他感到疼痛似的,一点力道也不敢用。

  他伸手盖住她手背,一同在脸上滑动。

  “蔚湘,你要等我。”

  她看着他,等他说明。

  “你还太小,必须升学;我则必须达到某一种程度,可以保护你之时,才能一同生活,绝不会让你跟着我涉险,因为你过不来那种生活,我也不允许。你等我,到时我会向全世界的人宣告你是我的人。”

  她点头。在这种事情上,没有她反对的余地,只要他不会丢开她,她全同意。

  “我会等你。”反正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一直是这样,不必天天腻在一起,然而感情却深刻如一。

  何况他还有半年才毕业,之后会有怎样的变迁她不敢轻易去臆想,只能满足于他们还有半年单纯的日子可以过。也许他毕业后便马上投入黑道之中与人打打杀杀,但她依然只能鸵鸟地不让自己想太多,因为她承受不起。

  日后的生活也许不尽然是悲观的,不是吗?再过个几年,当他过腻了拼杀缠斗的日子,更长大一些,面对了现实社会,他也许会逐渐回头过着正常人的生活,不会一心跑黑道,想当那种世界中的人。

  人总会长大的,不是吗?当他们都完成学业,成熟得足以独立时,就可以携手共度一生这是她的幻想,平凡而扎实的生活,每一天都有他的怀抱与笑脸。她不会左右他的行事方式,却无法制止自己往美好的一面去期待。

  耿雄谦倏地搂紧她,低喃不已:

  “你一定要等我!”

  “我会的,我会等你。”她柔柔地一再响应。

  他闭上眼,不愿告知更多,包括他即将北上、不告而别,以及未来的数年内彻底地断去音讯!

  他承担不起弱点曝光的后果,他绝不会让对手有机会拿他心爱的女人威胁他。

  因此他只能不告而别,完全由她生命中撤离。

  她会等他!而且——更会恨他!这个苦果他从现在开始承担。

  五年!如果他没死,就可以拥她入怀。倘若这是老天愿意给他唯一善待的话!

  第六章

  与陆湛的疏远,终于令父母开始有了微辞,并且成了她不可饶恕的罪状。

  哪有看不出来的呢,虽然每天依然殷懃地接送上下学,但亲昵热络的姿态已不复见,陆湛更不再动不动上叶家谈天说地,维持在一定距离之外,有礼且客气。

  一定是蔚湘不好。叶继儒下意识便这么认定,而他生平最痛恨得了人好处却不懂回报的人,对女儿的训话一向严苛,近日来更是。

  幸而叶继儒并不知晓耿雄谦的事,否则她回到家的时间会更难挨。这得感谢陆湛,他并未因为不赞同耿雄谦而使尽任何手段去破坏,否则只要告诉了叶氏夫妇,还怕拆散不了他们吗?他可以这么做,但他决计舍不得叶蔚湘受委屈,尤其委屈来自她生来便惧怕的父亲。

  又快放学了。叶蔚湘对自己叹息着。

  今天早上六点起床后,又被叫到书房听了半小时训才被允许吃饭上学。父亲多么欣赏陆湛啊,几乎已肯定要他当女婿了,因此命令她不许拿乔,不许不知好歹、任性而为,陆湛会看上她——平凡无奇的她,就该好好把握。

  依然没有回嘴的胆子,她只能沉默以对。总有一天必须承受父亲的怒火,因为耿雄谦终要出现在她父母面前,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有这种认知并不代表她可以克服害怕,谁叫她想忠于自己的感情呢?

  四点半放学钟一打响,同学们早已迫不及待地冲出教室,她待人走完大半后,才缓缓收拾书包。

  “蔚湘,要等我吗?”陆湛走过来问着,脸上、身上依然有上回打架后未褪去的青紫,惹得同学们议论纷纷。

  她看了他一眼:

  “我先回去。”

  他靠坐在她前方的桌面上,不解地问:

  “上次过后,你们并没有再见?”

  她点头。

  “为什么?”

  “一直是这样的。”

  “他并不珍惜你。”他声音冷了些许。

  她看着他,停下收拾的工作:

  “他不想带给我麻烦,而且彼此喜欢不见得要天天守在一起不可。”

  “也许他根本就是不在意你!”陆湛握紧拳头,忍住触碰她的欲望。

  她已将他推向陌生人的距离,由不得他再吻她、碰她!他一直不明白蔚湘与那家伙情感的进行状况,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太多时间相处,又哪来堆积浓烈的情感?

  而且据他一早得到的消息推测,根本看不出来那家伙有把她放在心上。

  如果有,那么蔚湘不会不知道耿雄谦将在今晚北上的事实,也不会镇定得这般,因她根本不晓得他的近况。

  有哪一对恋人可以这般亲密,却又疏离得互不知晓近况呢?那天打架时,他看到耿雄谦无伪的情感流露,但今日,他又不确定了。

  其实情况反而对他有利。那家伙不告而别,依他预料,短时间内不会北南奔走,一旦长期失去音讯,他还有趁虚而入的机会,所以他从未打算告知她关于耿雄谦的种种消息。既然那小子都不多说了,他何须多舌?不难推想到耿雄谦的顾忌,他的世界太血腥、太黑暗,种种事情都告知了她,只会吓坏她,更会令她以泪洗脸,惨白了面孔天天提心吊胆过日子。

  但,该死的!如果耿雄谦真正关心她、在意她,就不该硬要往血腥的路上闯去,然后只会隐瞒她,不让她介入他的生活之中。如果他有幸得到蔚湘的心,就该为了她修正自己的步伐,不做种种令她伤心的事了。

  那家伙不值得爱,但他双手呵疼了五、六年的公主却独独倾心于他一人。

  哈!趁虚而入?五、六年的关照都动不了她心分毫,如今又哪来趁虚而入可言?

  只是,不甘心呀!

  为什么他得不到佳人芳心,区区一名莽汉却不费吹灰之力地便得到?再用一百年的时间去想,他也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吧!

  叶蔚湘不愿听到他更多的批评,轻道:

  “我要回去了,你也该去主持会议了。再见。”

  当她走到门口时,他叫住她:

  “如果——他不要你了,你会如何?”

  她没回头,细瘦的肩膀轻颤了会,才道:

  “那……我就没有支持我活下去的力量了。”

  “不许你为这种事寻短!”他惊恐地吼了出来。

  她转过头,笑得哀愁:

  “我不会寻短,顶多像以前那样,不知道自己是活生生的人、不知道自己不是一尊洋娃娃罢了。每天庸庸碌碌,一无是处。”

  以前的她,竟是这般不快乐吗?!陆湛声音哑了起来,难掩心痛与悸动:

  “那就是你爱上他的原因吗?我的关心只是你的负担、我的保护成了你的枷锁、为你安排的一切令你觉得自己是傀儡?一切的一切,都成了你投入他怀抱的理由,而我们这些关爱你的人全成了迫害你心智的凶手,是吗?”

  这是个伤人的事实,也是她多年来一直沉默且自责的原因。她觉得窒息,想改变一切,却又压抑在所有人一心为她好的关爱之中,不敢言语,只有迷失,任真实的自己消失,随他人摆布。原以为会一辈子不挣扎地过下去,但耿雄谦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也势必让她伤了所有人的心。

  忠于自己,又不敢伤了他人,所以她沉默,什么也不说。然而总有面对事实的一天,她首先就得给陆湛一个交代,不能让他败得不明不白。而且,他说对了。

  “陆湛,很抱歉伤害了你,但,那是事实。耿雄谦种种条件都比不上你,可是他令我心动,可以安心地依赖着他,什么话都可以放心地对他说。他是这世界上我唯一不会害怕的人,即使他可能是世人眼中的坏蛋。”她语气中充满歉疚,但坚定于耿雄谦的心永不改变。在走出教室前,她微一躬身:“感谢你六年来的照顾。陆湛,我喜欢你,却始终无法爱上你,这是我对你的亏欠,真的很抱歉。”

  他走近她,严肃地问:

  “如果那小子不要你,你会允许我照顾你吗?”

  “不,你值得更好的。而,倘若他不要我,那只能说是我的报应。”

  这次,她没有再留下来与他更深入地谈,该说的,全说尽了,即使再来更多假设性的问题,也容不得她操控全局。她只是静静地、顺从地任老天去安排;真心地,满足地去爱她的心上人。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是她可以掌握的呀!

  她一向不是出色的人,没有太好的才情、没有太强烈的企图心、没有出色的性格智能,她——只是一个小小不起眼的叶蔚湘呀!

  在她快走出校门,身后传来跑步声以及陆湛的叫喊。她讶然回头;未曾见过陆湛有不从容的时候呀!

  “陆湛?”

  陆湛站定在她身前,喘了好几囗,深深看着她柔美的容颜好一会,终于决定告诉她:

  “昨天耿雄谦被退学了,而且听说他打算今天北上,准备在北部打天下,我想“他不曾对你说过。”

  她震惊地摇头,退了好几步,喃喃道:

  “我不相信……他……他要离开中部,今天就要走了?!老天……他不是这个意思!”他要她等他……原来他是要上北部,而且不知何时再回来,所以才要她等!

  她的等待不在于成长,而是他在黑道奋斗。

  “他要我等……丢下我一个人在中部等….”她口气不稳,眼泪在摇头中甩落。

  她混乱的心思无力厘清,只能无意识地奔跑。不!她要问他,要当面问他为什么,她不要在这种情形下等他,她不要等到他当了一名大哥后再回来找她!如果她等到的只是他的死讯呢?如果她等不到他呢?那她的思念将如何寄托?她不要坐享其成、不要他单独出生入死、不要他有成就后再回来找她!他怎能要她这样子去等?!

  “蔚湘,你冷静一些!”陆湛被她狂乱的神情吓坏了,追上去两、三大步抓住她。

  “陆湛,我要找他,我要去他公寓找他!”她哭得几乎站不住。

  陆湛点头:

  “我带你去。”

  如果他还在的话,但这几乎是奢想。

  招来一辆出租车,他们往耿雄谦的公寓而去。

  ※  ※  ※

  “陆湛,蔚湘怎么了?”叶夫人打开大门,看到向来沉默乖巧的女儿居然泪流不止,双眼无神,惊得声音也大了起来,引得叶继儒与儿子们皆走了过来。

  陆湛轻道:

  “没事,我先扶她回房间,等会再说。”

  “不行!这成何体统!她应该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在外人面前不该放纵自己。蔚湘,你自己说,为什么会这样P”叶继儒隐住关心,只能指责她不知克制。

  “他走了……”她失神地说着,推开陆湛的手,游魂似的朝房间走去。

  “谁走了?怎么回事呀?”叶夫人更迷糊了。

  “原来那一天的对话就是他在告别……”

  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走掉?他要她等!可是明知道他走上了哪种路子,她如何平心静气去等?等他杀出一条血路、建好一座城池再来找她?如果他有不测了呢?她甚至无法陪他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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