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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已是不曾闲 page 10 作者:席绢

  她知道自己没用,但没料到他连让她陪在一旁的机会都不给。她依然只是个包袱吗?

  他公寓的房东松了一口气,送走了一名太保,此刻正吆喝着工人重新粉刷要去煞气。

  走了、走了,人去楼空,什么也没留下,也带走了她的心,任她失魂落魄,还有什么值得她在意了呢?他为什么不亲自告诉她?她已经努力改掉爱流泪的毛病了呀!他怕看泪水,她可以坚强忍住的….心好痛……代表她还活着对吧?

  “蔚湘!站住!”叶继儒惊怒地看着不再顺从的女儿,忍不住又吼了出来,也终于喝住她的步伐。

  她看向父亲,怎么也止不住的泪已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她不想伤父母的心,但她真的忍不住,而且心口又那么地痛——他……不告而别了呀!

  “陆湛,你倒是说说,她中了什么邪,她这么失常到底是为什么?”叶继儒竟无法在那张凄楚的面孔上施加过多严苛的质问,只好问站在门口沉默的陆湛。

  陆湛不语,深深望着她的泪眼许久,不知从何说起,确实也不是他有资格多言的,只道:

  “好好让她休息,过两天再说吧,如果蔚湘愿意说的话。我回去了。”

  没有他置喙的余地,又何必硬要留在舞台上死撑着不退场呢?他不是主角,一直都不是。

  他走了。叶家人沉重地互视了会,转要问另一个当事人;情况益加令人不解,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蔚湘——”叶夫人走了过去,为女儿的泪心疼,伸出了手,才发现她已有十来年不曾搂抱过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儿了,一时竟有椎心的生疏,所以没碰到她。

  叶蔚湘努力拭着泪,背贴着她房间的门板。

  “不是陆湛。”

  “没有与陆湛吵架是吗?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克己心急地追问。

  她咬住唇,不看向任何人:

  “我爱上了一个人,但是他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懂什么爱?!你别给我胡来,除了读书之外,你给我安心跟着陆湛!我叶继儒没有朝三暮四、不守妇道的女儿,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爸——”叶蔚湘的两位兄长一同叫了出来。

  叶蔚湘哽咽了下,无法再承受更多的指责与关心,闪身入房内,锁上了门,摀住双耳,不听不说,紊乱的心只求麻痹之后无感地解脱。

  他要她等他,可是她没有法子在天天猜疑他或许遭不测的心绪中去等。她宁愿选择死去,也不要在精神折磨中去苦守一分诺言。在他眼中,她真的那么累赘吗?

  多么没用的叶蔚湘呀,甚至连努力也不能够——

  努力……人海茫茫,她上哪儿去努力呢?他要北上,是台北?基隆?还是桃园?没他的线索,光是一个台中市就够她找一辈子了,而且唯一能找的地方也去过了,人去楼空是唯一得到的答案,她还能如何?

  一抹希望的色彩突然打入脑海中,如果他还没出发呢?也许他会在交代完事情后才北上,他还有一票手下要道别呀!他那个人不是向来在夜间行动的吗?也许她可以在车站遇到他!

  但他会怎么北上呢?搭飞机?坐汽车?搭火车?还是让相识的朋友载他前往?

  无论如何,她都得睹一把,尽管押中的机会微乎其微,但她总该为自己争取一些东西吧!也许老天肯帮忙、也许他们命定了要相守,那么就会有许多巧合发生,让她得以找到他,与他见面只是,见面之后呢?再一次互道珍重再见吗?

  她软而无力地滑坐在地毯上,视而不见地盯着丢在地上的书包,渐渐理出思绪,答案只有一个她不要等待,她要与他在一起!

  给自己一次机会,让忠于自己的心任性上一回吧!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

  只要想到不能再见,胸口几乎被碾成碎片般的拧疼难止,这分疼痛令她更坚定了自己要做的!

  她跳了起来,开始收拾简便的行李,也写了一封信放在桌上。她好自私、好不孝,可是在渺茫的机率中,她博上这一注已不容她回头。如果她在火车站挨到天明,依然没见到他时,她会回来,然后活着,然后——

  过完她乏善可陈的下半生。

  她只想为自己努力一次,老天呀!给她一次机会吧!

  急忙抹去又涌上的泪水,她走入浴室中,想洗去满身的疲累与不安,为自己今夜的冒险起了第一步。

  为着百分之一的希望,诚心地祈求了起来。

  ※  ※  ※

  凌晨一点,台中火车站不复见白天的人潮汹涌,零星的乘客来来去去,使得灯火通明的月台萧索了起来。再过七、八天就是过年了,今夜的冷清,应是今年年末最后一副景象吧!再过个几天,火车站会天天爆满,如潮水般涌来返乡的人潮,那时哪还有白天、黑夜之分,车站没给人群踏垮就属万幸了。

  “为什么不过完年再走?”李秋雉递给他一根烟。

  他接过。

  一边的赵明德替他点火,也道:

  “老大,你上台北要住的地方连张床也没有,真的不打算等我叫人打理好再去住吗?”

  “不了,已经麻烦你很多。”他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气。

  上了台北暂住的地方是赵明德他们家多年不用的老屋舍,一直用来当仓库囤积旧物的,反正他向来不重视物质上的东西,有地方栖身已足够。

  硬跟着来送行的,都是他忠心的一票兄弟,要不是他阻止他们跟着休学,这些家伙早热血沸腾得要和他一同上台北去打天下了。送行宴从一大早闹到现在,他说好说歹才打发掉一半以上的手下,现在只剩十来位。

  “谦哥,过完年后,我上台北找你。”李秋雉央求着。

  “对呀,有雉大姊跟着更好,大哥就无后顾之忧了。”王正威笑着拍手。虽然他们两人一直没有太明显的进展,但他们这些手下早把他们当成一对了;至少他们大哥从没让女孩子混入他们这一群之中,李秋雉的特例早已被大家认定了。

  耿雄谦瞪了嘻笑的人一眼,直到他们闭嘴。

  “你们回去吧,火车快进站了。”

  “我们等你上火车再回去。”李秋雉坚持着,并且不死心又问:“可不可以去找你?”

  “不必了,有空我会回来。”他指示着:“明德、正威,风神高中交给你们去管理了。”

  “我们知道。”他俩同时回答。

  “快走吧,天气冷。”他这次口气不容迟疑。

  于是几名手下先激活机车走了,剩下李秋雉与王正威、赵明德尚不愿意太早告别。

  “我要进月台了,你们还不走?!”

  耿雄谦脸色开始变得不耐烦,但他的死忠手下脚却生了根似的不肯动。

  他只能任他们去了,将手提袋甩在肩后:

  “不理你们了,再见。”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突兀地传来,急促地跑向他们这一边,扑向了毫无防备的耿雄谦背后。

  所有人皆愕然哑口无言!

  耿雄谦转身,皱紧了眉头,锐眼瞇了起来,有愤怒,还有更多的不敢置信。

  叶蔚湘苍白着丽颜,只能紧紧抱住他,生怕一松手他会消失一般,杏眼更是眨也不敢眨。

  最先开口的是追过来的出租车司机,嚷叫道:

  “小姐,给钱呀!怎么跑掉了咧?!”

  “哦,哦,对不起!”叶蔚湘忙着要掏钱,却一时之间找不到钱包的放置处。

  “喏,五百够不够?”

  王正威塞了一张钞票过去,很快打发掉司机,与其它两人相同瞪着这突如其来的剧码,生怕漏了重头戏。

  其中,自是有人百味陈杂、难受不已,那人当然是一直对耿雄谦痴情不已的李秋雉。

  “你怎么来了?!”

  耿雄谦面孔严厉得足以让男人双腿打颤,不敢直视。

  “你不告而别!”她控诉。

  “该死!我叫你等我的,那就是告别了!”他吼。

  “我不要等,我要和你走!”她将脸埋入他怀中,不敢面对他的怒气,更不愿放开他,心中也为老天垂怜而感恩不已。老天呀!她赌胜了!遇到他了!那么她就没有退却的道理,她跟定他了!

  但耿雄谦根本当她疯了,将她搂着朝外头走去,一边叫着:

  “明德,你陪她坐出租车回家,亲自看她进家门。”

  “呃……老大……”赵明德还未从傻眼中回神。那个大美人……不就是展中的校花吗?怎么回事呀?

  叶蔚湘不肯走,抱住他低叫:

  “我不回去!我不要!”

  他不肯低下头看她,怕在她乞求中心软。他要是带她走就是神智不清了,还不如掐死她比较快。

  “我不会带你走。如果分手可以让你死心,那我们就分手!”他几乎在恐吓她。

  “雄谦,你不要丢下我……我可以吃苫,我什么都可以做的,你……你不要这样……”

  想忍住的眼泪终究关不住源头,一滴一滴地落在他手背上,也烫入他心中。

  妈的!他在心中暗咒,就是忍不住心软。

  “别又哭了!”他粗鲁地用袖子抹她脸,太过用力,把她脸抹得又红又痛。

  “让我跟你走。”

  “你还小!我从不拐小孩子出走!”

  “让我跟你走。”她声音中怒意渐浓。

  “你听不懂吗?我不会带你走!”

  “让我跟你——”

  “妈的!”他暴喝:“我不要你了,成不成?滚回家去!”

  耿雄谦将她扯离自己的身躯,丢向王正威那边。

  “押她回家,别让她来烦我!”交代完后,他狠心转过身,笔直往月台站走去。

  她坐在地上,嘤嘤哭泣了起来,旅行袋抱在身前,泪水淌入其中,不让人看见他最讨厌她哭的。

  她以为老天恩赐了她,但是,事实告诉她的是,她心爱的男人觉得她太累赘,终于决定放弃她。

  月台是最好的分离地,他宣告了不要她的事实。

  他不要她,不要她……

  她哭得心碎,几乎没法子呼吸,当然也就听不到沉重而不舍的叹息声,以及折回来的脚步声,直到她被用力地提了起来,抱入熟悉的怀中,才泪眼迷蒙地看到他无奈的面孔。他脸色很难看,但已添了抹不情愿的屈服。

  耿雄谦咒了自己意志不坚数百遍,但仍制止不了自己的心,而这令他不悦至极,所以出口的话凶恶无比,与擦拭她泪水的轻柔手劲完全不对。

  “你得发誓不再哭泣,否则我会随时把你休回台中。”

  她拼命点头,想要飞快掩去曾大量流泪的事实。

  “而且你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我知道。”

  他用力搂住她,无法再恫吓她什么。这软弱的小女人毕生没什么坚持,但偶尔来上一次,便不容他人改变她心意。怪只怪他永远无法对她狠下心,不是吗?

  李秋雉递来一张车票,交入耿雄谦手中。不知何时她跑去买票,似乎料定他会带她走,没第二种作法似的。

  “火车快进站了。”她说着,故作坚强的眼中有着失落。败在这样美丽的女孩手中,也算光荣吧?

  “谢谢你。你们——你们都回去吧!”

  不肯离去的三个人终于走了,因为他们那个向来独来独往的老大,已不孤单了。他有了伴侣,旅途上哪还怕寂寞呢?自是不需要他们这些人当电灯泡杀风景了。

  火车进站,北上的夜车不见些许人迹。他搂着她上车,自始至终都不曾放开她,也没多说什么话。

  直到她因疲惫而渐渐沉睡,靠在他肩膀寻到舒适处入眠,他才低低在她耳边道:

  “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我以命发誓。”

  即使未来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第七章

  三年后——

  孟氏集团。一个集财势于一身、咤叱商场、纵横南北与海外的庞大企业体,虽与另两个大集团并列台湾三巨头,但实际上,孟家的团结与商场上运用的战略,是所有的企业体远远不及的而以孟氏端正清明的形象而言,天天跑来地下赌场小试身手,可就是匪夷所思了。真正的巨富根本瞧不上眼这种小规模的赌场,要是真的手痒,大可包专机前往赌城去豪赌,又可被伺候得身心愉快,不该来这里的。

  自从知道这个每晚必来、衣装革履的男子叫孟宇堂,是孟氏家族第三代的菁英之一后,他们每天便密切地盯着,并且不知该如何是好。告知了老大,只见老大脸色难看,什么话也不说,他们这些小喽啰自是不敢有所行动了。

  终于在今天,老大由办公室传来指令,要他请孟宇堂上去,他们才小心地移近那个坐在贵宾位、眼前摆满赢来筹码的孟宇堂,低声告知:

  “孟先生,我们老大要见你。”

  孟宇堂俊美的面孔充满了得偿心愿的笑意,点了点头,起身时指向桌上的一大笔财富道:

  “给你们俩吃红。这十来天,你们盯得很辛苦。”

  不理会两名小伙子的张口结舌,他被另一名大块头领向后头隐密的空间见他找了好久的“恩人”。

  耿雄谦由监视器上看到孟宇堂已过来,脸色的难看程度一直没有平缓下来。

  “你心情不好?”站在阴影处、甫自美国办完事情、也是耿雄谦手下头号大将的姜飞,正把玩着柳叶刀,不经意地发问。

  耿雄谦靠坐在大书桌上,突然看向行事历,又看了下手表,问一边的阿杰:

  “小刘呢?”

  阿杰停下打计算机的手,回道:

  “中午派他南下收账,三天后才会回来。有事吗?我以为他这三天有空档,所以派他下去。”

  耿雄谦摇头,没有说话。

  而门板被轻扣了两下,大块头的阿川已领孟宇堂进来。

  “老大,孟先生来了。”

  孟宇堂沉稳地走进来,白皙俊逸的面孔上满是笑意,精明的眼大致打量了小小办公室内的三人,皆是二十啷当年岁的小伙子;这个新组织的成员非但不多人,并且年纪轻得令人担心。

  “嘿!耿老弟,好久不见了。”他伸出热诚的手,不由分说地握住他右手晃了好几下。

  “你想做什么?”耿雄谦抽回手,响应以冷淡,问话更是直截了当。

  好吧!用公事公办的模式比较谈得下去,孟宇堂干脆地说:

  “事实上,我知道你什么生意都做,因此我想与你谈一桩互利的生意。”

  “没兴趣。”

  “没看过人迫不及待想把钱往外推的!”孟宇堂叫了出来。“这次我要拜托对付的人,正是你的死对头‘极天帮’,如果你愿意接下来,对你是一举数得,你甚至连考虑也不考虑吗?”

  极天帮?没错,近来他最大的对头就是那个中型帮派,平日以赌场为收入来源,并且擅于窃取各大企业体的商业机密贩售,并且加以勒索。不过他不相信这个帮派会不自量力地相中孟氏这个财大、势大的财团,只消孟氏动动手指,就够极天帮化为平地了。

  “少来这一套。姓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孟家与‘风烨组’的丁家交情深厚,真要对抗那些杂碎,还轮不到我们这个甫成立的小小‘龙焰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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