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悠远不愿继续扮演「被抢的玩具」。开口道:「你们慢慢商量,我先睡一觉,希望起来时你们已经协商好了解决方法。」话说完,他就坐到长沙发上,将他买来的食物放在茶几一角。
「好吧!好吧!我们都坐下来谈,反正丢脸就丢脸吧!悠远,校长决定怎麽处置我?那小子的家长怎麽说?」秋水视死如归地跌坐在茶几上,从购物袋中抽出一包鱿鱼丝嚼了起来。
白悠远耸肩道:「你还是可以回去当国文老师,但是必须写下切结书,保证今後不会再做出这种没大脑的事;至於学生家长,他们决定依从他们儿子的意见,不予追究。我想那孩子挺讲义气的,但要真正收服他,可能还需一段时间得仰仗你再继续感化下去了。校长决定由你担任那一班的导师,下个学期起立即上任。」这其中当然有他大力护航的过程;不过,他没打算多说。这小丫头是他罩的人,说什麽他都有义务保护她到底,即使对她玩命的方式相当不能接受;但,那是他们两人私底下的事,待公事了结之後,他再来跟她好好地算帐。
当导师?带班费也不过七十多元,却得背负一整年的责任,还不可以迟到、早退。校长果真是要整她的。
「可以拒绝吗?我没法子在八点以前起床。」
「当然可以,如果你想被踢出校门的话。」
讨论完毕,江母趁机举手发问:「女儿,我们可以发言了吗?我们对白先生的来历很好奇呢!你不介意的话,可否告诉我婚礼订在什麽时候?如果以这间房子来当新房会不会太旧了?你王伯伯正在盖的那一幢超智慧型大楼挺不错的,全部采楼中楼设计,当小家庭是最好的了,以後小孩玩乐的空间也大。唉!至今我仍在想当年给临波那一层公寓会扼杀了小佑的活动空间,幸好他们公寓的对面有公园——」
「老婆,你扯远了!」江父塞了一杯果汁给妻子,接口道:「白先生,房子、车子、现金,任选一样;附赠我女儿当嫁妆——」
「智障!是嫁女儿附赠嫁妆啦!不过,他想入赘也是可以的。」江母抢过说话。把剩下的果汁倒入丈夫口中。
「爸!妈!别又来了。」秋水又拆了一句蚕豆酥,边吃边指着他们。「他又还没打算娶我,好歹也要让他追个一、两年,你们急什麽?是不是近几年来房地产太不景气了,你们才会这麽闲?要不要改行到学校门口卖臭豆腐?我倒不拒绝嫁妆是一牛车的臭豆腐。」
白悠远终於在江氏一家子谈话的缝隙中寻得一次发言的机会,他连忙道:「事实上,我是准备要娶她,但我不要她带任何嫁妆嫁给我。房子、车子、钱我都有,只是不多,你们留着养老吧!」即使有些冒犯,他仍要说明白。
江母感动得道:「秋水,这种男人不赶快捡来自己用,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多麽孝顺的女婿呀!已经想到要替我们存老本了。」
「好!」江父拍了一下手:「那姓白的,你什麽时候要娶我女儿?」
「半年之内。」白悠远没一点儿犹豫地说。
「好!那就先订婚吧!」江父站了起来,兴高采烈地宣布:「择期不如撞日,小宝贝你就在今天订婚好了。」
江秋水当场傻了眼,手中的零食掉落了一地……
* * *
他们什麽时候由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场面谈到严重的订婚上头?
在江秋水恢复教职第一天,她依然尚未由震惊中醒来,可是手中土得要命的金戒指却真实地环在地无名指上——她确实订婚了。
那一天在父亲大人宣布之後,母亲乐得马上附和,她不知由何处拿来拉炮,弄得一屋子巨响以示庆祝,然後一行四人移往桂冠酒店大吃大喝。一只戒指就莫名其妙地套上了她的手,而她也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为他套上戒指。那对淘气的父母大人竟高兴地抚掌大喊礼成;於是,她便成了某人的未婚妻。那个「某人」先生还非常不知廉耻地趁她被罚在家思过的那两天,兜着喜糖四处昭告世人他已订婚的事实。
即使没有亲眼目睹,秋水仍可想像得到众多芳心碎裂的悲惨景象。众色女人竟败给了她这个没有似毫女人味的丫头?这简直是个大耻辱!所有人中只有她没倒追过他嘛,没努力过的人却独受青睐,这天理何在?
话也不能那麽讲,虽然她没追求过他,但可真的有「努力」!挂上她高中岁月以及四年大学水深火热的生活,为的就是他那句藐视人的话;尽管目标不同,但也是为了「他」。花了五、六年时间,秋水要不佩服自己的伟大也真难;可是其他人并不知道呀!
今天她可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踏入学校的,即使被众人给踩死,她也认了。然而,情况未免太奇怪了,所有见到她的老师都一直恭禧她,连原本一心追求白悠远的女老师们也以笑容对她:虽然笑得不自然,但毕竟是笑了,而不是凶言恶话地攻击她。只有那个对白悠远最深情的黄思雅老师躲开了她的眼光,可能暗自饮泣了好几天;但安慰她的男老师可多了,她想插队都不行,只好做罢!
体育组的大熊老师大力地拍了拍她肩膀,害她的脸埋入了便当中。
「唉呀!江老师,看不出来你这小子『ㄉㄧㄢ\ㄉㄧㄢ\吃叁碗公半』,我们学校最有价值的单身汉竟被你拐跑了!要不是白老师一再证明,我们还不相信咧!怎麽可能是你?你一点女人味都没有,汗水味倒是很多。」
「打死人啊?我正在吃饭!」秋水连忙捡着黏在脸蛋上的饭粒,瞄了瞄眼前陷下一个窟萨的饭盒,更没食欲了。
「我们去打一场网球,赢了我请你吃牛排,庆祝终於有人发现你也是女人了!」大熊哈哈大笑,又要习惯性地打她肩膀。
秋水连忙把便当移开,但巨大的手掌并没有落在她「薄弱」的後肩上;不知何时回办公室的白悠远及时抓住了大熊的手,威胁道:「大熊,打狗也要看主人。现在你可不能再把她当一条流浪狗般地捶打了,当心她的所有人抓狂!」
「哦,喔——护花使者来了!丫头,你老公警告我不能再欺负你了,有没有很感动?要不要吻他一下?」
「那有什麽问题!两客台塑牛排?」
如果想要江秋水花容失色,他可就失算了。她跳了起来,一手搭着白悠远的肩,对大熊讨论观赏费。
「坑人呀?两客少说也要一千五!」
「好吧!不要拉倒。」
心疼荷包的大熊老师咕哝着回他的体育组了。
「我不信你敢当众表演?」白悠远低头看她。
「我也不信他舍得拿出一千五百元啊。」
就在她准备放开他坐回椅子上时,他冷不防地勾紧她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亲了她一记才放她坐下。
「色狼!」她的脸蓦然红了;即使数学区的老师都外出用餐中,但别区的老师有心看的话,一定会看到的。他怎麽有那个胆?身为老师却做出妨害风化的事。
「看到不会脸红的人脸红,夫复何求?」他勾起她下巴,仔细地为她的脸蛋除去饭粒。
「真怀念那些好吃的点心。」这也是她食欲不振的原因,她被那些好吃的点心养刁了胃口。
「下午有课吗?」
「第二、叁堂是作文课,我准备利用第一堂课来睡午觉。」
「猪!」他骂了她一句,立即不由分说地拉起她,替她戴上帽子:「我们去吃一些好吃的料理。」
「有多好吃?」说到吃,她精神立刻来了,跑得比他还快。
「跟我不相上下。」他暧昧地指着自己的唇。
猪八戒!她暗骂在心底,红晕泛在脸上,突然发现他是在测试可以令她脸红的方法。男人都喜欢看女人脸红吗?还是「脸红」是她身上唯一可以代表女人味的东西?
也许,她可以开始试用临波教的方法了;因为,他已是她的禾婚夫了!好吧!不要再去管莫名其妙订了婚的事,反正既成的事实再去缅怀也没有用,何不利用现有的优势来扳回她一心渴望的「成果」呢?总要有她占上风的时候,不是吗?
*
「我吃不下了!」
秋水捧着鸡腿饭,放在白悠远面前。看着饭盒内好吃的鸡腿,她口水差点儿滴成河,好像她刚才解决掉一个半便当的事实只是幻想,肚子仍在不知足地咕咕叫。
「吃不下?平常你吃完两个便当後还会跟我抢,今天胃口怎麽变小了?」白悠远丢开啃乾净的骨头,再扒了几口饭,怀疑地看她。
「你帮我吃完嘛!」她刻意展现出女人让男人致命的媚功。
「噗」地一声,白悠远先生口中的饭粒喷了个方圆百里,然後倒在草地上大笑,指着她的方式活像看到了人妖!
「你……拜托你不要做出有违自然的举止,我还要吃饭!」
没关系,要有「胜不骄,败不馁」的精神,她暂时将羞辱和血吞下,再下第二招!她故意选在林荫处用餐不是没道理的,瞧她表情诡异的。她悄悄解开胸前两颗铂子,趁他不注意时,用与他相同的姿势半躺在草皮上。她对自己的上围很有信心,绝对不是嘉南平原可以形容,当然更不会是台北盆地,而是两座山,不能以玉山来比拟,至少也会是座阳明山,风光秀丽得很。
「悠远,你怎麽可以笑我?身为未婚妻,不能对未婚夫撒娇吗?」她以完全女性化的声音说,整个身子伏在他身边。
终於,白悠远有了危机意识,猛然发现这丫头是当真要对他展现风情了。虽然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给人突兀的感觉;但,身为男人,应该为此而感到庆幸,至少她是努力的。
他尽可能地收住笑,双手往後一撑,坐起上半身。
「好吧!我全力配合。」
她几乎是贴在他身上了,刻意娇嗲:「你觉得我有柔媚的吸引力吗?」
「偶尔展现是身为男人的幸福,但太过的话,我就消受不了。」他仍是漫不经心地。
现在的男人都那麽难引诱吗?还是他特别的迟钝?秋水暗自向老天翻了个白眼,锲而不舍地继续勾引他。她轻轻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唇瓣,嗯,是卤鸡腿的味道,一时倍感饥肠辘轳,忍不住向他又吻了过去——这一吻引发出他不可收拾的深吻,使她忘了令夕是何夕,也忘了本来的目的。她无法再去思考下一步的引诱招数,心想:放弃了吧!他从不认为她有女人味的。
事实上,情况刚好与秋水想的不一样。女人之所以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并不在於刻意的设计与表现,而在於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妩媚。
在这个两人浑然忘我的时刻,白悠远觉得怀中揣着的小丫头实在是性感极了,身体不能自己地热血奔腾起来。在尚有最後的一点儿自制力时,他突地放开了她;然而眼前的「壮观风景」却差点让他喷出鼻血。
他终於看到宝贝未婚妻少扣两颗扣子所展现出来的性感风情,双手连忙各抓住她一边衣领。一时之间犹豫着是要狠狠地扯开来看个过瘾呢?还是君子地立即扣好扣子,将她包得像修女一般地密不通风?
衡量此时此地的环境条件,实在不宜有限制级表演,所以白悠远决定当个「君子」;不过,他开始考虑订婚半年後再结婚会不会太久了?
「你及格了!」他替她拉好衣服,搂她入怀。
「呢?」她尚在迷糊之中,不明白他所指为何。
「测试你强大的媚力呀!没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已被你迷得七荤八素了吗?你成功了。」
秋水呵呵笑着:「你也未免太好迷了吧?少来哄我,不理你了!刚才一心要迷惑你,连肚子饿都任它叫,不管了,我要吃那个剩下的饭盒。」
「当心变成大胖子。」他抢过她正放在嘴里啃的鸡腿。
「没关系,你要就好。我是你的未婚妻,如果我胖,被笑的人是你。」她急急地咬了他手中的鸡腿一大口。
两人就在一阵抢抢打打中,度过了他们的午餐约会。
* *
好饿:肚子好饿!
秋水与体育老师打了两小时的网球下来,发现自己饿得快瘫掉了。奇怪?她每天中午都吃两个便当的,而分量也足够她支持到晚餐时候,今天为什麽会特别饿?莫非她的食量又增大了?
在下午四点时刻,别奢望福利社会卖什麽餐点了,搞不好门早关了,而校外的第一家简餐店又在两百公尺以外,还没走到那儿,她就已经先饿死了。以前这点儿距离对她而言是小意思,但今天她消耗过多体力,叉有些脱水现象,连爬去喝水的力气都没了,肚子实在好饿!那个白悠远在每天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还兼任辅导老师,今天约谈一些问题学生,此时正关在辅导室里大次冷气呢。实在想像不到有人会想出绝食抗议的馊主意,她发誓,即使以後想不开,也不要以绝食来自虐。
原来她不仅怕痛,也怕饿。上帝呀!我不要得永生,我只要填饱肚子,你给我一块面包,我给你世界……完了!有人曾经饿到崩溃吗?再饿久一点儿会不会看到如来佛祖对她微笑呢?即使她看到了,也会把佛祖当成一只烤鸡啃了过去吧!
结论是,这个女人疯了。饿疯了——
「江老师,你不舒服吗?」一个柔柔润润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杯五百cc的绿豆沙牛乳,正散发出香浓的气味放在她眼前。
「没事,我很好。」她立即正襟危坐,没时间确定来者是何人,两只眼睛垂涎地紧盯着眼前的冷饮不放。在扑上前喝了一大口後,才无赖地间:「这是要给我喝的吗?」
「是呀。好喝吗?」黄思雅老师还是如往常一贯地含蓄温文。
「好喝。」秋水一时愣住了。没想到这一个月来一直刻意与她避开的黄老师会主动来找她,还愿意请她吃好吃的东西!
黄老师把手上提着的蒸饺放在她桌上, 腆地问:「我可以坐在白老师的位置上吗?」
「请坐!不必问我,那又不是我的位置。」转眼间她已解决掉半盘的饺子。
说真的,与白悠远交往最大的损失就是吃不到黄老师做的点心。她出生在名厨之家,手艺当然一流的好;可惜白悠远不喜欢吃正餐以外的点心,否则早八百年前就被收服了。如今黄老师还肯给她东西吃,她不禁要感动得痛哭流涕,简直准备把白悠远当礼物奉送了;不过,想到後果可能会被她那未婚夫剁成碎片去 鲨鱼,也只好打消这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