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相信她的梦想不是当一名女强人,而是女秘书。但因时势所「迫」,不得不坐上主事者大位,成为人人景仰的女强人。而今有幸圆梦,她简直玩疯了!一点也不在乎别人降她职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但她不想问,他却不得不说。因为他想带她离开「叶丰」,必须听听她的意见,以及得到她的配合。
不过……现在是谈话的好时机吗?她看起来玩得正兴头,如果他开口说明自己的意思,会不会太失礼、太煞风景了?实在感到有点……唉,扫兴,但还是要开口。
「水漾,我们来谈谈好吗?」
「你说啊,我有在听。」她站起身,拿毛衣在他身上比来比去。嗯!他穿米黄色很好看,很符合他温文的气质,看来很阳光。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听从长辈们的施压,将你降职、远离决策核心?」
他肩膀很宽很挺哦!她比了比他的背。漫应道:「因为你一向在他们面前当个阿斗牌继承人呀,怎么可以有失常的演出?我早知道他们看我不顺眼了。」
「只是这样吗?那我又何必娶你来接任总裁之位?我有可能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吗?」他失笑。
水漾耸耸肩。
「你现在不就在做了吗?」拉出一条长线圈住他腰,想量他腰围。
他顺势搂住她腰,乞求道:「认真点,拜托。」
「嗯哼。」她抬头看他,够诚恳了吧?看在他逆来顺受由着她玩了十来天的份上,好吧!要谈就谈。
「我珍惜你的才能,希望你能有更愉快的工作环境,至少不是在被剥削的职场中工作。要你留在‘叶丰’,实在是太委屈你了。我承认我不是很尽职的丈夫,才会让你代我扛下这份令人厌烦的担子,可是现在我想开了,这担子就搁下了吧,我们不必理它--」
「哟?!」好稀奇,他怎么看开的?「当真吗?」
「如果你也同意,我们就放下它。」他不确定她是否还想经营这里,毕竟已谈成了好多大生意,大致上也上轨道了。
「为什么?」突地,她好玩味的问。
「因为我再也不认为‘叶丰’值得我们耗费青春--」
「不,我不是问这个。」她伸出手指描绘着他唇线:「我好奇,你怎会突然心疼起我了?进而觉得要替我着想?」
「我们是夫妻啊。」理所当然的脱口而出。
水漾盯着他,缓缓道:「我们早是夫妻了。结婚半年,当了半年代理总裁,由着你去经营你的‘硕彦学苑’,神秘兮兮的搞着网路教学。你已太满意这样舒心自在的生活,怎么会想要改变呢?怎么会认为我该有更好的发展呢?」
他没有马上回答,知道她在勾诱些什么。她在索爱,要他开口承认自己的心已彻底沦陷,不再是纯粹的因利益而结合的夫妻,而他,也终于成了她要的那种丈夫了!可……一定要开口吗?这些日子以来她早知道他的生命已少不了她的参与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是东方男人表现感情的方式,何况他生性内敛,不轻易谈「爱」,她这不是为难人吗?可……她的表情……像是索不到便誓不甘休……
「水漾,你懂我的。」
「天晓得。」她退离他怀抱。
他拉住她--
「你知道我是真心高兴有你当妻子,并希望与你一同生活一辈子的,绝不是像我父母那样相敬如冰,又各自在情人的怀抱中追寻虚无缥缈的爱情。」
「但你曾经以为夫妻就该像你父母那样不是吗?」
「别说你不知道,我的想法早被你扭转到一百八十度的方向去了。」他苦笑。一直在挥白旗的人可是他哪。
她哼了哼,挺骄傲的。
「水漾,是你造成今天这局面的,也是你让我们的生活变成这样子的,所以我会开始挂记你、心疼你,忍不住为你设想,都是自然而然的事。你就别在这一点挑骨头了,我们一同离开这里可好?」
她不应他,只问:「男人不说爱?」
「行动比较重要不是吗?」他试图讲理。
「我爱你!」她宣告。
他心重重一怦,嘴上咧了个大笑容而不自觉。
「是……是吗?」伸手想抱她、想吻她、想……
「啪!」毫不留情的拍开他的手,令他一楞!一热一冷间,体温严重失衡。
「很快乐?很欣喜若狂?心跳加速,觉得春城无处不飞花?」她问。
但教他怎么回答?他小心收起呆样,全神戒备。
「哼!要是‘我爱你’这三个字不重要,那你干嘛笑得像得到了全世界?这六个月以来我哪天不是以行动表示心迹?但你也不过从死木头转变成货真价实的丈夫而已,才没像现在这样!为了公平起见,我劝你早日学好这三个字的发音,不然,咱们走着瞧!」撂话完毕。
叶遐尔不敢置信她会这么对他!
「如果我给了你全世界,却没讲出这三个字,你就否定掉我付出的一切吗?」
「如果你连全世界都给我了,又怎么会吝惜这区区的三个字?简直是不可理喻!」
到底谁才是不可理喻呀?叶遐尔忍住气问:「别扯了,还是说说你要不要离开‘叶丰’吧。」
「不--要!」她哼声转开脸,继续打她的毛衣。
气死人!她根本是存心作对。
「水漾,别无礼取闹了。」
「老公,您也别龟毛了。」
「你--」
叩叩两声,吕依芳小心的探头进来,以这辈子最谨慎怕死的语气道:「总裁、水秘书,开会了。」
也好。彼此冷静过后再回来谈。他拿过文件,对她道:「走吧。」
「一路顺风。」她看也没看他一眼。
「你!」他深吸口气,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自个儿走了,从他微跛的步履可以看出元气大伤的程度。
水漾瞪着他的背影,狠狠的瞪、瞪、用力瞪!忽地--
「啊!水漾!」吕依芳尖叫。
「咚!」一颗毛线笔直敲中叶遐尔的后脑勺!在外边七、八位秘书助理的见证下(瞠目外加结舌),总裁夫人「虐夫」的行径火速的在十分钟内传遍大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
又为商界贡献一则可兹热络讨论的闲话,功德无量。
在外界探照灯似的注目下,叶遐尔夫妻每日的一举一动都被关注着。
听说,在水漾「施暴」的那一天之后,夫妻俩便正式分居了,所有叶、纪两家的亲戚群起挺自家人,全部痛斥水漾的泼辣无德,欺凌自己丈夫。
「水漾虐夫」的效应很快渲染开来!
曾暗恋她的叶展宏再也不曾出现在她面前。
「长明电子」的韦青也开始接受一摊又一摊的相亲。听说誓言今年内必会娶个温柔善良的娇妻。
而那个老会在公开场合表演情圣脸的和达宇,再也矢口不提自己被水漾三振出局的憾悔往事。
三个公认的青年才俊、黄金贵族单身汉早把对叶遐尔的不满转为深深的祝福,因为他绝对需要!
大斗法开始了!
「叶丰」内部不可避免的又起了一场权力争夺战。首先,就是要先攘外,再关起门来内斗。于是水漾以及她旗下的四大女将全成了被炮火瞄准的目标。
被削去权柄的水漾根本护不了自己的心腹,何况她正在与丈夫冷战中,早已自顾不暇了。于是,吕依芳先是以另有重用为由,调到总务部当主任秘书,管理三个小事务员,以及看守公司文具用品等公司财。
就像骨排效应一般,只要倒了一片,其它相依相旁的,也没能逃过其倒地的命运。
林书艾被调到印尼当土地开发评估员,随她爱去不去,不去就走人。
赵芸双被降职成基金经理人,而她负责的基金正是前不久她下令要解散的那几支,也就是说,她是失业定了。
邱丽韵被调到澎湖开饭店,而那间饭店目前只是一块荒地,就待博弈条款通过才动工。台湾人民都知道,要那条法案通过比叫阿婆生子还难。那么她去澎湖做什么?吹吹风、看看仙人掌,然后成天唱着「外婆的澎湖湾」吗?
很明确的,水漾的势力被消灭了。
这一天,一个薄海欢腾的日子。叶遐尔被父母电召来阳明山,想是要庆祝攘外成功,并进行下一步了吧?
他依然是个没主见的儿子,温和而无决策能力的「叶丰」总裁……
但,快要不是了。在踏进门之前,他微笑地想着。如果他没猜错,今天是非常重要的关键时刻。
由玻璃的反射,看到自己的笑脸:不,不行,他得哀伤一点,切记切记!再三整了整表情,他才走进去--
没有意外,屋里又坐全了一票当权人物,半个也没缺,就怕自己因为没出席而被干掉,这种场合当然要来排排坐。二十人大餐桌上,就等他一人。
「遐尔,快来。」叶母招手,并吩咐佣人:「可以开饭了。」
他点头依言坐定,见到十数双投来的同情眼神,他低下头,一副颓丧失意的模样。
「我说,水漾那女人也厉害,听说‘丰扬’的小开正秘密接洽她,有意延揽她去当总经理。更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底!」
「平民出身的女人终究不懂人情世故、做人处世,把家中的事闹得人尽皆知,真丢光了我们叶家的脸!」
「有什么办法呢?遐尔太温和了,根本管不住她!」
「可见我们当初的决定是对的!一个包藏祸心的女人,简直是养虎为患!虽然现在压制住了她的势力,但隐忧还在啊,谁知道她何时会伙同外人反咬我们一口?那女人可厉害了。」
一言搭一言的,默契之好让人叹为观止。谁会相信这些人已互斗了一辈子?莫非「敌人就是最了解你的人」确实是真理?
叶父使了个眼色,让众人住口,由他发问:「这些日子以来,你也辛苦了。现在你与水漾怎么样了?她还是没回来?」
他点点头。低声道:「她回娘家了,暂时请假没去上班。」
「你别替她说话了!那女人明明没把你放在眼内!」有人怒道,那口气活似娶水漾的人是他。
叶母冷道:「遐尔,你对人就是太善良,也不看看人家是怎么对你的,可别善良过头到被卖了还替人数钞票。」
「不会的,母亲。我与她是夫妻啊。」
叶父冷笑:「家都不回了,还夫妻呢。她什么时候把你放在眼内了?!别忘了你肩上扛着‘叶丰’的责任,如果有人存心想对付你,你是连骨头也别想有剩。」
「爸,你们都误会水漾了--」
叶父拍桌喝道:「都现在这样了,你有点骨气行不行!?那个女人的野心还不明显吗?也不过降她做个秘书,就不甘心的兴风作浪起来!别以为我们在国外,什么事也不晓得!我都知道了!半个月前水漾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你,还踹你受伤的脚,破口大骂不说,还吐你口水……」
叶遐尔张口结舌的道:「不……这……是谁……讲的?」传话的人未免太有想象力得离谱,简直比天方夜谭还离奇!
他的讶异看在长辈们口中简直就是默认。
「我们会替你讨回公道的!这话是吕依芳说的!她是水漾的人,讲出来的话还会有假的吗?!遐尔,把她休了!这女人留在身边,你早晚会没命!」叶母叫着。
「她……她恐怕……不会同意……」叶遐尔抖着声音。
好可怜,他到底被妻子虐待了多久?众人连忙围住他,表现出难得一见的血亲至情--
「我们也想到她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我们这边有个想法,你听听看:也就是说,你先把你手中的股票登记回你父母名下,让水漾没办法在你身上搞怪,那么无利可图的她,当然会立即与你离婚--」有一个长辈道。
叶遐尔的头垂得好低,声音更是抖得不成句:「她……不会……放弃的……」
「只要她一天不离婚,我们就一天不把股票给你,她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她能耗多久。女人的青春有限,她聪明的话就会早日放手,改而找下一个男人下手去了。」叶母以女人的观点论着。
叶父像是讨论已有结果的道:「好,就这么办。我想最好的一劳永逸方法就是拿回遐尔手上的股票,并且撤了他总裁的职务。这也许是一场长期的抗战,大家要有心理准备。」
「爸、妈,我……」叶遐尔终于抬头,眼中还有隐隐的泪光……
叶父、叶母,以及全部亲族长辈们全坚定的看向他,承诺道:「别担心,一切有我们,直到你们离婚为止,我们都让你放长假,不让水漾有机可乘。公司就让我们打理吧,就不相信一、二十人对付不了她的野心,她别想在这边捞到好处!」
长期抗战的宣言,气势如虹的发了出来。
没料错,确实是长期抗战,并且遥遥无期。
叶遐尔成功的解脱,不费吹灰之力。
想笑而不能笑,真是痛苦。他拭着眼角的泪,觉得肚子好痛。不行了,他要快点回家,不然会内伤!
「我……我走了。」
「也好,快回去吧。明天就看我们大展身手吧。」
很快的,他走了。
并再也没回来--
没再回来当「叶丰」的总裁。
也没再拿回「叶丰」的继承者股份。
林书艾念着手上刚出炉的财经版头条标题:「‘叶丰’总裁易主!老总裁老当益壮,重回大位,誓言再创‘叶丰’新气象。」
吕依芳接着念第二份报纸:「叶遐尔资质平平,无力撑大局,股东齐迎老总裁,盼以魄力平‘叶丰’之多事秋。」
「拜托,真够了。呆子一群,演大戏也没看头。」邱丽韵啃着芭乐卡兹卡兹的响。
赵芸双伸了伸懒腰,用脚趾头顶了顶一边的水漾--
「喂!现在我们全成了失业人口,你有没有什么打算呀?我们全都巴定你了。」
她们这一票朋友并不太了解水漾与丈夫之间在摆什么谱,不过都还是依她所交代的,从「叶丰」退了出来。明着看像是被斗垮了,但事实上要不是她们自愿走人,「叶丰」想斗她们,只怕会死得很惨。要搞垮一间公司是太简单的事。
水漾这几天都窝在自己的公寓中,如同外人所见,确实是与丈夫分居了。
但与其说她是怨妇,还不如说她看来比较像悍妇。毕竟所有人都听过她扁叶遐尔的传闻。四个好友也许依然不明白那男人有什么好,但还是寄予叶遐尔一把同情的眼泪。可惜喔!就算他是个无能的男人,也不该承受这种婚姻暴力的折磨即使只是被丢一颗毛线球。
水漾看向她们--
「你们还愁工作没着落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已有不少大企业捧着钱来求你们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