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大哥,之前是因为你行动不便,可如今情况不同了。”
“是啊大哥,相信爹娘在天之灵,也会希望看到你重新接掌家业。”
两人的苦口婆心,只换来了牧宇曜的一语不发。
基于对兄长的了解,牧元祺与牧少凌知道,这意味事情已经决定,没有转圜的余地。
眼见无法劝服大哥,两人急将矛头转向唯希,希望她能表态支持。
“唯希,你应该也赞同大哥重新接掌家业吧?”
本不打算插手的唯希,没料到牧少凌会突然话锋一转,将话题扯到她身上,因而有些意外。
牧宇曜没有说话,只是将视线转到她身上。
向来以自己的意见为首要的牧宇曜并未注意到,一段时日的相处下来,自己已经习惯倾听唯希的想法。
面对三双直勾勾的视线,唯希依旧不改悠然的态度,只听她慢条斯理道:“有些事靠的是当事人自己想明白,不是旁人能替他决定的。”言下之意,她并无立场置喙。
唯希此话一出,当场让牧元祺与牧少凌一阵失望,原木他们还寄望她能帮得上忙。
了解唯希性情的牧宇曜听完,嘴角不觉上扬,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
说也奇怪,她的话虽然不带一丝勉强,牧宇曜却反而能听得进去,脑海里甚至不自觉的想起她说过的那句话……
为了脸上的疤将自己局限在这一方天地,值得吗?
牧宇曜暗自思量了起来。
眼见得不到唯希的奥援,兄长又似心意已决,急得牧少凌有些口不择言。
“大哥,难道你真打算一辈子困守在悠然小筑?”
牧宇曜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等不到兄长的回应,牧元祺正想开口,“大哥——”
却听到牧宇曜道:“明儿个拿些帐册来让我过目吧!”身为牧家的长子,对于父亲遗留下来的事业他确实责无旁贷。
“呃?”牧元祺与牧少凌一时反应不及,接不上话。
“至于重掌家业之事莫要再提。”尽管决定为家业尽一份心,牧宇曜心里仍未做好步出悠然小筑的准备。
牧元祺与牧少凌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兄长居然答应了?!
像是怕兄长反悔似的,牧元祺略显急切的答应下来,“晚点我立刻让人把帐册送来。”
虽然牧宇曜拒绝重掌家业,牧元祺与牧少凌却不觉得气馁,相反的,兄长愿意过问家业已是让他们十分欣喜。
至于重掌家业一事,反正来日方长,说服兄长并不急于一时。
牧元祺与牧少凌决定利用兄长复健的这段期间,先让他重新熟悉旗下产业的经营情形。
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唯希替牧宇曜感到开心,虽说他尚未完全释怀,但起码已不再划地自限。
视线对上牧宇曜,她语带笑意道:“你让我感到意外。”
按照唯希原本的预期,他起码得再费上一段时间才能想通。
尽管她并未言明,牧宇曜却能意会,“这话该是由我来说才对。”
原本牧元祺与牧少凌对于没能得到唯希的奥援颇感失望,如今真相大白方才明白他们着实想岔了,对于唯希仅以三言两语便将兄长说动,两人都心生佩眼。
一顿饭下来,牧元祺与牧少凌都清楚的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想同大哥商量,找唯希出面准没错。
第五章
就在牧宇曜答应的那天下午,牧元祺与牧少凌随即命人火速将旗下各产业的帐册全打包送到悠然小筑,态度之积极可谓令人咋舌。
接下来几天,除了唯希陪同练走以外的时间,牧宇曜也认真过目起帐册。
即便已有三年的时间不曾过问旗下产业的经营,天生的商业长才仍是让牧宇曜很快便进入状况。
重新熟悉旗下产业的同时,牧宇曜内心深处沉潜多时的商业本能也被勾起,他开始将两个弟弟找来,询问一些关于帐目上未能清楚记载的事项,并且了解确切的经营的情形。
将兄长的转变看在眼里,牧元祺与牧少凌自是乐观其成。
原本,他们的用意就是希望藉由帐册的接触逐步唤起兄长的商业本能,让他重新涉足家业的经营。
如今看来,一切正如他们原先所希望的。
于是乎,两人开始让旗下的管事自行到悠然小筑会见牧宇曜。
起初,久未在人前露面的牧宇曜感到不悦,但见几个管事在面对自己时态度并无明显异状,这才接受了他们的存在。
其实,如果说几个管事没有被他脸上丑陋的伤疤吓到,那绝对是骗人的。
只不过能够当到管事之职,见过的世面自然不少,丰富的人生阅历让他们能很快从乍见他的惊吓中回复过来。
尤其牧宇曜的身分又是主子,找他们来为的又是公事,大伙戒慎恭谨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有时间去顾忌他脸上的伤疤。
自然的,牧宇曜对脸上的伤疤也稍稍释怀。
时日一久,管事们在悠然小筑进出成了稀松平常的事,只不过一般的下人未经允许,仍是不得擅闯。
出入悠然小筑的人多了,连带的也破坏了唯希喜欢的那份幽静与安适。
加上牧宇曜的双腿已经复原得差不多了,即使不靠人搀扶也能自己行动,是以这两三天唯希到悠然小筑走动的频率也少了。
今儿个,张罗三餐的婢女正要退下时,牧宇曜唤住了她。
“等等!”
婢女恭谨的回应,“大庄主有何吩咐?”
打从昨儿个一早到现在,始终未见到唯希的身影,牧宇曜忍不住对婢女问起,“唯希呢?”
“启禀大庄主,奴婢不知。”
莫非病了?牧宇曜暗忖。
“可有听说唯希有何不适?”
“启禀大庄主,奴婢没有听说。”婢女据实以告。
听到婢女的回答,牧宇曜稍感安心。
婢女察言观色道:“大庄主要找公子吗?奴婢这就去通报。”
“免了。”他倒也不是真有什么要紧的事。
“是。”
见婢女打消念头,牧宇曜随口问起,“唯希的房间被安置在何处?”
“启禀大庄主,在南厢左侧的第一问房。”
牧宇曜没再往下问的说:“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婢女恭谨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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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一抹身影来到南厢左侧的回廊前。
站在唯希房门前,牧宇曜意外自己居然走到这儿来,天晓得三年来,他压根不曾踏出悠然小筑一步。
房里透出来的烛光告诉他,里头的人尚未就寝。
不等牧宇曜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他的手已经敲了唯希的房门。
唯希没料到这时候会有人来敲门,“谁?”
“是我。”牧宇曜的语调透着一丝无人察觉的紧凝,显然是明白自己造访的时机不妥。
认出他的声音,她起身前来应门。
昏黄的烛光下,唯希穿着白色的衬衣与衬裤出现在他面前,平日扎成一束的长发披散在脑后。
近两个月来的相处,牧宇曜头一次看到唯希女性化的一面,不觉有些闪神。
唯希原本以为悠然小筑离自己住的地方有段距离,牧宇曜应该是坐着轮椅前来才是。
不料,门一开却发现他独自一人站在房门前,唯希多少感到意外。
意识到腿才刚复原不久的牧宇曜,居然走上这么一大断路来找她,唯希担心他不堪久站,随即开口道:“进来吧!”
很显然的,她的邀请并不合宜,尤其现在又是夜晚,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着实惹人非议。
只不过从唯希的态度看得出来,她并不在意这个。
牧宇曜心里虽然有这层顾虑,还是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
唯希顺手将房门带上。他见状原想阻止,但转念又止住了口。
回过头的唯希见他还站着,不觉脱口,“坐啊!”
牧宇曜坐下后,发现桌上还摊着本书,明白她还没打算休息。
留意到牧宇曜额头淌着汗,唯希到角落的脸盆里揉了条湿毛巾过来,“擦擦汗吧!”
直到这会接过她递上的毛巾,牧宇曜才意识到,自己费了多大一番劲才走到这儿。
唯希坐下后为他倒了杯茶,跟着才问起,“怎么来了?”
牧宇曜心头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唯希,自己深夜造访只是单纯的想来看看她。
就是牧宇曜自己也没料到,他会为了见唯希而步出悠然小筑。
“有事找我,让人来说一声就行了,你的腿才刚复原,别太勉强。”
唯希的关心让他心里感到一阵暖意。
“这几天有事要忙?”牧宇曜问。
听在唯希耳里只觉得莞尔,天晓得整个山庄里最闲的人莫过于她。
“怎么会这么问?”
“甚少看你到悠然小筑走动。”
唯希笑了笑,“只是看你在忙,这才没去。”
明白她是不想打搅到自己,牧宇曜心里有种莫名的感受。
想起她恬淡的性情,牧宇曜好奇她如何打发时间,不觉问起,“你一个人都做些什么?”
经他这么一提,唯希又想起自己在这里的生活。
前些时候,她泰半时间都待在悠然小筑帮他做复健,感受还不是很深刻。
直到这两、三天完全清闲下来,她才深刻的体认到,如今的自己简直与废人无异。
一直以来,出身富裕的她并不是个不事生产的富家千金,学有所长的她能够自食其力。
然而到了这里她才发现,以往所学根本派不上用场,要不是她幸运遇到牧家兄弟收留,奉她为上宾,这会她怕是连要如何养活自己都有困难。
见唯希脸上又出现那种缥缈迷离的神情,牧宇曜不觉蹙眉,“想些什么?”
他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以往他虽然好奇却不是很在意,但现在却隐约觉得不安。
他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唯希,那让他觉得两人离得好远。
唯希的心思给拉了回来,“只是觉得自己也算幸运。”虽然错坠了时空,但老天爷毕竟没有完全背弃她,还为她安排了这样一处妥善的栖身之所。
“幸运?”牧宇曜虽然不甚明白,但仍为她愿意同他吐露心声而欣喜。
“因为你们的收留,我才不至于流离失所。”
牧宇曜直觉脱口,“那就永远住下来。”他不希望她离开。
“永远住下来?”唯希还未想过那么远。
“把牧岚山庄当成自己的家。”
听出他语气里的认真,唯希虽然感动,却也没有多大把握,毕竟她并不属于这里。
见她没有答腔,他确认道:“你不愿意?”
唯希并未正面回应,“我实在怀疑,你对每个来路不明的人都这么大方吗?”
她无心一点,牧宇曜才猛然意识到,曾几何时自己对她的在乎已超出寻常。
察觉到他的怔忡,唯希问道:“怎么啦?”
看着眼前的丽人,牧宇曜不觉心头一窒,感到莫名的自惭形秽。
“没什么。”他规避着问题,“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唯希跟着起身,“等我一下,我送你。”她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
“不用了。”牧宇曜制止正要进内室更衣的她,“让人撞见不好。”他需要一个人好好厘清自己的心思。
“你又来了。”她对他根深蒂固的礼教观念没辙。
“人言可畏。”
将牧宇曜的固执看在眼里,唯希提醒他,“你忘了我现下的性别?”两个大男人能传什么闲话。
眼见无法以礼教搪塞她,他故作轻快道:“是没忘,只是担心让你这么一送,待会我又得走上一遭送你回来。”
尽管牧宇曜是在说笑,唯希却能觉察到他的认真。
知道说服不了他这古代大男人,唯希不再坚持,“那好吧,你自个儿小心。”
“你也早点睡吧!”
出了南厢,牧宇曜的心情较之来时多了几分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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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牧元祺与牧少凌接到下人通报,说是梁老爷偕同夫人与女儿来访,乃匆匆来到前厅。
一阵招呼过后,牧元祺开口询问来意,“不知道世伯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梁父清了清喉咙,“听下人说,宇曜的腿已经复原?”
“是的,大哥已能回复行走。”牧元祺据实以告。
梁氏夫妇与女儿梁素素听了皆十分欢喜。
“那真是太好了。”梁父道。
“这全靠唯希帮忙,大哥的腿才能复原。”牧少凌不吝惜表达对唯希的感激之情。
“唯希?”陌生的名字引起了梁父的注意。
“是庄里的贵客,也是大哥的好友。”牧少凌解释道。
一旁的梁素素也在这时答腔,“爹,上回女儿不慎落水,便是傅公子出手相救的。”
“是吗?那爹真的要好好谢谢他。”梁父说着转向牧家兄弟,“我说世侄啊,能否请素素的救命恩人出来一见,好让我们当面致谢?”
“当然。”牧元祺于是唤来一名奴婢,要她去将唯希找来。
待下人领命离开后,梁父看了牧家兄弟一眼,神情转而有些迟疑,“其实呢,今日我与你梁伯母前来还有一件事。”
“世伯直说无妨。”
梁父先是和自己的夫人交换了一眼,才略显害臊的提起,“是这样的,之前因为宇曜受伤的缘故,他跟素素的婚事一直给耽搁下来,如今素素已年届二十,宇曜的腿又已复原……”
尽管梁父语带保留,牧家兄弟仍是听出他们的来意,显然梁氏夫妇今日是为了女儿的婚事特地前来。
牧元祺直觉望了梁素素一眼,只见她无限娇羞,显然早在来前心里便已有底。
将视线转回梁氏夫妇身上,牧元祺恭谨的道:“世伯的意思小侄明白。”
“那么宇曜那头……”梁父期待的看着牧家兄弟。
由于牧、梁两家的婚约早在三年前便已解除,是以这会梁父无法理直气壮的强求牧宇曜履行婚约。
原来,三年前牧宇曜因伤成残,派人上门要求解除婚约时,梁氏夫妇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着想,明知对不起牧家,仍罔顾两家情谊私心同意解除这门婚事。
不料,女儿事后得知却坚持不肯接受退婚,三年来心意始终不改,花样年华于是随着牧宇曜的残疾耗去。
眼看着女儿年纪渐长,梁氏夫妇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如今得知牧宇曜双腿已然痊愈,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两老只得厚着脸皮登门求亲。
提起当事人,不光是梁家感到为难,就是牧元祺与牧少凌也不甚有把握。
照道理说,事关兄长的终身幸福,牧家两兄第对于梁家登门求亲,自是求之不得。
只不过早在三年前,兄长已经断然退了这门婚事,态度至今不见转圜,以致这会该要如何叫新郎倌点头答应迎娶,倒成了难题。
见牧家两兄弟顿时没了声音,梁氏夫妇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难处,看在梁素素眼里亦不禁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