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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竹子底下的石凳上,看着竹叶在凉风中摇曳,唯希是喜欢这里的。
在这片竹院里,少了旁人关注的目光,她得以暂时忘却自己身在何方,让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惶恐与不安稍加喘息。
偌大的山庄里,唯有这里能让唯希感到安适。
只不过打从那日误闯以来,唯希未曾再接近屋子一步,因为屋子里的男人同自己一样,都有不受打搅的权利。
屋里头的牧宇曜知道,那名自称过客的男子又来了。
即便他人在房里并未亲眼目睹,但是自幼习武使他的听觉比寻常人灵敏,可以轻易辨识出唯希的脚步声。
刚开始,牧宇曜对唯希的身分存疑,认定她的出现并不单纯,必是经过刻意安排,目的在接近他。
然而几天下来,牧宇曜发现唯希只是待在竹院里,并未试图接近自己。
一个人独坐在石凳那儿,一待就是个把时辰,却什么也没做,时间到了又静静的离开。
如果牧宇曜不曾习武,他甚至不会察觉到唯希的到来。
唯希的行径让牧宇曜开始相信,也许她真的只是一名过客。
只不过这样一来,两人打照面那天,唯希面不改色的反应便令他想探究了。
毕竟,寻常人在初次见到他脸上丑陋的疤痕时鲜少不被骇到,更别提唯希当时还一脸的无动于衷。
或许是因为唯希异乎寻常的反应,也或许是对她连日来的行径感到费解,牧宇曜推着轮椅来到小厅门前。
沉思中的唯希不经意抬头,意外发现那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不知何时竟出现在屋门前,视线正注视着自己。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会,牧宇曜并未移开,他在观察唯希的反应,不相信真有人能对他脸上的伤疤视若无睹。
唯希朝牧宇曜微微颔首,就像是面对任何一个寻常人时会有的打招呼方式。
正是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举动,促使牧宇曜推着轮椅离开屋子。
要是山庄里的人看到他离开屋子,哪怕只是出来这片竹院,恐怕也会错愕到不行吧!
唯希没有料到对方会离开屋子来到自己跟前,“我打搅到你了?”她无意造成别人的困扰。
在清楚的光线底下,两人近距离的面对面,唯希的神情依然没有丝毫异状,看在牧宇曜眼里忍不住要怀疑,自己脸上的疤痕是否真的存在。
“你不怕?”
唯希挑眉,一时没能会意。
“别告诉我,你不怕我。”牧宇曜受够了旁人自以为善意的谎言。
怕他?“我应该吗?”唯希反问。
她的平静惹恼了他,“该死的!你少跟我装傻。”
尽管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从男人愤怒的语气中,唯希多少也了解到,自己想必在无意中冒犯了他。
“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我很抱歉。”唯希诚心致歉,虽说语调仍不改淡然。
他真的不懂!牧宇曜愕然的体认到。
“你究竟是谁?”他不以为区区一个寻常人能对自己的容貌视若无睹。
“傅唯希,上回我介绍过的。”
见唯希的神情始终没有明显的变化,他不禁眯起眼来,“你应该已经看到我的脸。”
尽管对他的问题感到奇怪,唯希还是回应,“是的。”
“不骇人?”牧宇曜不相信。
“骇人。”她以客观的角度评断。
唯希的直言不讳当场让牧宇曜色变。
毕竟,从来没有一个人胆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哪怕说的是实情。
唯希自然看得出来,自己的坦白让他感到不悦。
“你想听实话,却又对实话感到愤怒。”她轻描淡写的点出他的矛盾。
经唯希这么一点,牧宇曜也猛然意识到自己的矛盾。
是啊,既然痛恨别人的同情与谎言,如何又对此人的坦白感到愤怒?
这样一想,他愤怒的神情明显敛去,“你却不怕?”即便自己长得骇人。
“就为了你脸上的疤?”
将唯希的不以为然听在耳里,牧宇曜不得不承认,这人的思维确实异乎常人,相形之下自己反倒显得肤浅。
没再多说什么,牧宇曜脸上僵硬的线条明显淡化。
凉风中,竹叶依旧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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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悠然小筑不再独属于牧宇曜一个人,因为有唯希的到访。
除了前头的竹院外,屋子里也能看到唯希的身影。
一切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像是种默契,两人自然的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对牧宇曜而言,唯希的存在让他不论在身分、相貌上,都像个寻常人。
而在牧宇曜面前,没有刻意关注的目光让唯希感到压迫,她得以保有希望的安适。
除了偶尔不经意提起外,两人谁也未曾刻意去深究对方的身分,显然彼此都不觉得有那个必要。
牧宇曜不再像过去一样,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待在房里,除了小厅以外,他的活动范围也拓展到了竹院。
像这会,牧宇曜见唯希一个人站在竹院里,便推了轮椅过来。
“如果我不是如此的了解这里,定会怀疑这竹院里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玄机。”
耳边传来牧宇曜的声音,将冥思中的唯希拉回现实。
只不过,唯希并末对他的一席话做出回应,因为她无法对他解释千年以后的世界。
“想些什么?如此入神。”
牧宇曜发现自己偶尔会在唯希脸上捕捉到一种近似缥缈的神情,让人有种错觉,以为她人虽然近在咫尺,心神却已飘荡到数千里外不知名的时空去了。
这样的唯希总让他感到不真实,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有种超脱现实的存在感。
牧宇曜不得不承认,越是和唯希相处,就越让人对她感到好奇,尤其是她凡事处之泰然的性格。
只不过牧宇曜并无意去深究,对他而言,知道唯希只把自己当成个寻常人,无关乎身分相貌便已足够。
“很难想像山庄里,有像悠然小筑这样僻静的地方。”
虽说唯希的语气里透着意外,牧宇曜仍听得出来,“你却对这里情有独钟。”他并未对唯希说明悠然小筑是为了他而特意搭建。
唯希淡然一笑,“或许吧!”
将唯希的不以为意看在眼里,牧宇曜实在不知道,究竟该说她性格恬淡还是冷情。
“绝大多数人觉得这里冷清。”
“却不失雅致。”唯希接口道。
牧宇曜嘴角徽扬,对她的见解颇感兴味。
言谈间,一片竹叶飘然落到牧宇曜腿上,似有所觉的他低头将叶片抚去。
看在唯希眼里,直觉意识到,“你的腿有知觉?”她问得十分肯定。
尽管牧宇曜一向将自身的残疾视为禁忌,但是了解唯希并无恶意,他乃随口回道:“算有吧!”
对于一个正值青年的男人而言,唯希不得不说,他的反应实在称得上消极。
“可曾想过给自己一个机会?”
唯希的话让牧宇曜眼底染上一抹苦涩,“有这个必要吗?”以他如今的面相,纵然回复了行动能力,充其量也只是吓坏庄里的人罢了。
将他的自鄙看在眼里,唯希只道:“你不像是个轻易放弃的男人。”他眉宇间的傲气告诉了她,曾经的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显然你看错人了。”牧宇曜看着她回应。
两人的视线胶着在彼此脸上,在他深邃的眼瞳下,唯希似有所悟。
只听她淡然道:“自尊心强有时并不是好事。”
因为害怕失败,担心承受不起又一次的失望,以致宁可放弃复原的机会也不肯轻易尝试,这样的案例在过往的救难行动中,唯希不是没有见过。
更何况,像牧宇曜这般心高气傲的男人,自尊心自然更胜过常人。
牧宇曜神色一凛,“可有人告诉过你,有时你实在坦白得令人生厌。”
“我还以为你的气度不同于常人。”唯希以着一贯的淡然道。
换做是别人,牧宇曜恐怕早已震怒,但是对象是唯希的话,心知她并无取笑自己之意,他实在无法对她发怒。
相视了几秒,笑意不约而同在两人脸上漾了开来。
“看来我若真同你计较,倒成了气度狭小之人。”
“如今看来,你并不是。”
沉闷的气氛淡去,对于牧宇曜腿疾一事,唯希未再提及。
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她所能做的只是提供建议,接不接受仍取决于当事人自己,并非旁人所能勉强。
第二章
位在山庄西侧的小湖边,唯希独自一人站在那儿,除了悠然小筑以外,这里是另一个她常驻足的地方。
看着平静的湖面,唯希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回去的一天,所幸值得欣慰的是,父亲身边还有继母跟一双弟妹陪着,这才不至于让她太过挂心。
就在唯希冥想的同时,不远处传来急切的叫唤声。
“小姐!您等等我呀小姐。”
唯希寻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一名白衣女子正从小湖的另一头跑来,后头则跟着名焦急叫唤的婢女。
前头的梁素素从悠然小筑里哭着跑出来后,一路上只顾着伤心落泪,对婢女的叫唤充耳不闻。
“小心啊小姐,您等等奴婢呀!”
婢女话刚落下,梁素素脚底踩着颗碎石,身形一滑整个人往湖面倒去。
见到她落水,后头拚命追赶的婢女失声尖叫,“来人啊!快来人啊,小姐落水啦!”
唯希迅速跳入水中,往梁素素落水的地方游去。
小湖附近的奴仆一听到婢女的尖叫声,纷纷放下手边的工作赶了过来。
由于梁素素的萝裙吸水速度极快,当唯希赶到时她已没入水面,以致唯希必须沉入水中搜寻。
湖岸边,众人心急如焚的等待救援的结果。
“是公子跟梁小姐。”一名仆役突然大喊。
浮出水面的唯希左手捞着梁素素的身子,右手正使劲往岸边划来。
两人一上岸,梁素素的贴身婢女便火速赶了过来,唯希于是将梁素素交由她照料。
“谢天谢地,小姐您没事,可吓死奴婢了。”
梁素素显然也吓坏了,嘴边不住的咳着,脸色看来十分苍白,但仍无损她绝美的容颜。
婢女一边扶着梁素素,一边还不忘拚命的向唯希致谢,“谢谢公子,谢谢您救了小姐,春桃谢谢您了。”
唯希怀疑,眼前的婢女如果不是还扶着她家小姐,这会恐怕已经激动的跪下来向自己三拜九叩了。
只不过唯希并无意为了举手之劳而居功,“不要紧的,你好好照顾你家小姐吧!”跟着她转向庄里的仆佣道:“她就麻烦你们照顾了,我先回房换件衣服。”
“放心吧公子,交给我们就行了。”众人对她义勇救人之举皆甚为感佩。
唯希离开后,庄里的奴婢连忙帮着春桃将梁素素扶进屋子。
房间里,唯希刚换妥一套干净的衣裳,就听到小菊兴匆匆的声音传来。
“公子!公子!”
唯希走出屏风,见她端着托盘进门,“什么事?”
见唯希仍是一贯不疾不徐的态度,小菊差点反应不过来,“这会庄里都在谈论您救了梁小姐的事,大伙都赞公子好厉害,还能在湖里泅水呢!”
相较于她的兴致高昂,身为当事人的唯希倒显得不以为意,“她没事吧?”
“没事,大伙已经把梁小姐安置妥当,也派了人通知庄主跟二庄主。”
“那就好。”
唯希平淡的反应无疑是在小菊的兴头上浇了盆冷水。
虽说这些日子以来,小菊对唯希恬淡的性情已有基本的了解,但是这会见她连救了人反应都如此平淡,不免有些难以置信。
为了让唯希清楚事情的重要,小菊更进一步说明,“公子有所不知,梁小姐身分非比寻常,您救了她可是件大事呢!”
唯希轻笑的摇摇头,并未对她的话认真。
小菊不死心又道:“梁小姐是庄里未来的主母,您救了她等于是有恩于整个牧岚山庄。”
原来是牧元祺的未婚妻,这下唯希算是清楚了。
只不过,“会出手救她纯属巧合,谈不上什么恩惠。”换做是其他人溺水,她还是会出手相救。
见唯希仍然无动于衷,小菊正想再开口,“可是——”
她的话却被唯希慢条斯理的截断,“这是什么?”随门问起托盘上还冒着蒸气的那碗汁液。
“啊,奴婢居然差点给忘了。”小菊这才忆起,“这是姜汤,是厨房特地为公子准备的,您快趁热喝了吧!”
“谢谢你,小菊。”
尽管早已习惯唯希的谦逊有礼,小菊仍是不由自主的微微羞赧。
像是要印证小菊方才说的话,唯希手上的姜汤才喝完不久,多日不见的牧家兄弟已先后进门。
“庄主、二庄主。”唯希的态度依然不卑不亢。
牧元祺温文儒雅道:“傅兄弟不必多礼。”
“喊我唯希吧!”
“是啊二哥,唯希救了素素算起来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就毋需太客套了。”牧少凌说着转向唯希,“唯希你也是,以后就喊我们的名字吧!”
“那好吧!”她从善如流。
“唯希,谢谢你救了素素。”牧元祺郑重的向她致谢。
“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
“不,如果不是你,素素恐怕早已回天乏术。”
“只能说是梁小姐运气好,命不该绝。”
尽管唯希无意居功,兄弟两人仍旧坚持,“不管怎么说,这份恩情牧岚山庄是记下了。”
看他们一脸认真,唯希不得不承认,古人有时实在死板得紧。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既然你们坚持,就当是我报答你们收留之恩好啦!”严格算起来自己还占了便宜。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不让我们欠下这份恩情?”牧少凌道。
唯希笑得淡然,“说恩情太沉重。”
兄弟两人对于她施恩不望报的性情都极为欣赏。
“那好吧,只不过日后若有任何需要,还请直说无妨。”
牧元祺一提,唯希倒是想到,“既然我在庄里待了下来,是不是能派份工作给我?”尽管贵为傅氏千金,饭来张口、茶来伸手却从来不是她的作风。
不意唯希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牧少凌于是道:“唯希,我们并不是要你留在庄里当仆役才收留你。”
“我明白。”唯希心领于他们的好意,“只不过我希望自己能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而不是赖在这里当个光吃闲饭的食客。
牧元祺不以为然,“唯希,你是素素的救命恩人,毋需同我们如此客套。”
“你们误会了——”她不过是想自食其力。
“这样吧,你先安心静养,帮忙的事以后再说。”牧元祺先一步做出决定。
还静养?天晓得她的身体根本无恙。
“是啊唯希,你只管安心的在庄里住下,晚点我让下人送些书过来让你排遣时间。”牧少凌也在一旁帮腔。
面对他们的盛情难却,唯希只得暂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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