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飞鸟不属于任何人,肚子饿了打下来吃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他竟如此堕落,宁愿偷也不想自会其力。
她怎么能不伤心呢?
她还满心希望想嫁给他……
“你……”
冯天伦一呆。她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
“这……偷个香肠又不是什么坏事……”
要不然他们吃什么?怎么捱到她家?
“好好好,”见她控诉的眼光,他忍不住投降。“大不了等咱们到你家后再拿两串回来还给人家,这样总可以吧?”
“好呀!”心心高兴地笑开脸。“到时候咱们再偷偷把香肠放回去。”哎呀,她怎么没想到呢?还是他聪明。
她笑着跑开,并嘱咐他小心点。
冯天伦张圆了嘴,愕然地看着她的倩影。
她还真是好骗,他只不过随口说说,她还真当他会拿两串回来还给人家啊?
还有,这样也是偷呀,有什么差别?
不管了,先偷了再说。
谁说他只偷两串?他将竹竿上的香肠全都抱走,心想,大不了他改天丢笔银子给人家,让对方以为是喜从天降,还香肠?算了吧!
***
两人来到湖边,准备烤香肠。
湖边系着一艘竹筏,心心乐得叫出声。
“有船耶!”
“那也叫船?”他哼了一声,径自找柴火去。
心心跳上竹筏又笑又跳,好不快乐。
竹筏摇摇晃晃的很刺激,心心玩兴一起,解开绳子,竹筏就这样飘了出去。
“喂,猩猩,”冯天伦嚷道。“我已经生好火,你还不快来……”他一回头看,突然呆住。
“猩猩!”他大吼,赶紧跑向湖边。
“你……你等着……”他慌了,四处找绳子或竹竿,好把她拉回来。
心心正要说话,又被他打断。
“你千万别跳下水呀!”冯天伦一看她摇摇晃晃的在竹筏上走着,心胆俱裂地吼。
他想,幸好风不大,竹筏又没有飘太远,现在去找绳子还来得及。
“我去找根绳子,你等我。”
“哎……”心心想叫住他。
她话还没说完,他人已经消失在林中。
心心是想告诉他别急,她会泅水,而且竹筏上有根划木,大不了她划回岸边就是了。
一阵风吹来,将竹筏轻轻地推了回来。心心索然无味地跳上岸,任由竹筏再度飘出去。
“好香啊!”原来是香肠熟了。
心心高兴地在火堆边坐下来,慢慢地转动着热呼呼正滴淌着油汁的香肠,然后拿起来吹凉些,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好香,唔……”
好吃可是好烫,心心不时地朝小嘴扇风。
“猩猩!”冯天伦心急地从林中冲了出来。“怎么办?找不到绳子。”他喊着。他一直找不到绳子,因此抽出裤带应急。
找不到绳子就算啦。嘴里的香肠让心心没办法开口说话,只好任由他吼。
突然冯天伦凄厉地叫着她。
“猩猩——”
冯天伦惊慌地瞪着生无一物的竹筏,以为心心掉到水里去了。
“猩猩——”他立刻冲进湖里。
被他的吼声吓一大跳,她的嘴被烫着,还不小心被香肠噎到。
真是要命,他吼什么吼?
心心不悦地起身看向湖边,突然瞪大了眼睛。
“喂,你回来呀!”
然而她的声音被他鬼吼鬼叫的声音盖过。
“猩猩——”他惊喘地看着平静的水面,心头更加紧缩。
“猩猩——”他再次大吼,不自觉地眼睛开始泛红。
她气坏地叉着腰,在岸边瞪着他。
“猩猩……”他的吼声有着哀痛,哽咽了起来。
“你回来!”她终于逮到了空档大喊一声。
“啊?!”他惊喜地立刻转过身。
“我都已经上来了,你下去干什么?”真是怪胎一个。她没好气地用脚尖打着节拍。
“你……”他愕然地看着她。“你……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他伤心得要死,还以为冰冷的湖水带走了她,结果她……
“我早就上来了。”她瞪了他一眼。“你没事下水干嘛?”
“我没事……”
这家伙有没有良心?竟然说他没事下水干嘛?
她怎么不想想到底是谁害的?
“你一冲人林中,我就跟着上岸啦!”
“你……”他咬牙切齿,慢慢地游了回来。
“好了,快上来吧。”心心笑着朝他招招手,“香肠很香呢,快点来吃吧!”
他一定要宰了她!这个时候眼里竟然只有香肠!
临上岸时,他突然煞住势子,一脸不妙。
呃……他的裤带……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这下子他怎么有脸上岸?
他提着裤头站在水里,眼巴巴地吞着口水,看着她快乐地吃着香肠。
湖水冰凉彻骨,他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快上来呀!”她笑着招手。“你喜欢待在水里?”
他哪有可能喜欢待在水里?这个白痴。
方才在林子里,他情急之下将几根草随随便便绑在裤头上,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
幸好他的裤子没被水冲走,否则他就真的一辈子都别想上岸了。
她笑着威胁道:“还不上来?香肠快被我吃光哕。”
谁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吃香肠?冯天伦气得头都快爆炸了。
一想到他刚才的惊慌失措和心碎哽咽的呼喊,他就深深为自己的愚蠢感到不值。
唉!谁教他不幸遇上了猩猩,真是欲哭无泪。
不得已,他只好咬牙提着裤子上岸。
第六章
“哈啾!”
“你看你,下水之前也不先看清楚,我正坐在这儿吃香肠,你一路心心、心心地喊着就跳下水去,我想要叫住你也来不及了。”心心一脸心疼地直数落冯天伦。
她不是不阻止他,而是来不及阻止,她嘴里的香肠好烫呀!
他是青紫着脸色上岸的,可见湖水有多冷。
“下次要看清楚喔。”
“下……次?”
还有下次?
“否则就变成我救你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白了他一眼。
这是什么表情?听听她说那是什么气死人的话?打他上岸到现在,他没听到一句安慰,净是数落。
“我不骗你,论泅水我可是很厉害的哟。”
是吗?冯大伦一脸怀疑。
“不过,你以为我掉进水里,想也没想地跳下去救人,我很高兴。”
虽说他实在笨得可以,她人明明在岸上,他还拼命地吼着她的名字跳进湖里,说真的,像他这么傻的人没几个,可是却教她好感动。
“嘻嘻!”心心开心地笑了出来。
这……真是会把他气死。
“对,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倒霉的大侠……”
冯天伦冷得发抖,牙齿直打颤。
入秋的夜晚,林中逼人的寒气会令人冻得不得不咬紧牙关,尤其是他这个可怜的大侠,从冻死人的湖水中上岸,他还能说得出话来就不错了。
他穿着湿裤子提着裤头烤火,上衣则晾在火旁烘干。
寒意从四方面八方袭来,他已快冻毙了。
“没柴了,我去找点柴枝来。”她站起身。
“等等!你可别又往湖边去啊。”
他可不要再受这种教训,倒了大霉之后还得被她骂。
“放心——”心心一笑。他紧张的模样好可爱。“我没你那么苯啦,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令人操心哪?”
“你……”这是什么话?
看看他一路受的委屈,她竟然还这么说他?
“我就在你视线范围之内捡柴,总可以吧?”她当他是小孩子似的,点了下他的额头。
心心刚开始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捡柴,然而她不知不觉愈捡愈远,冯天伦不放心地正要喊她回来,突然一道熟悉的人影掠过。
“疯子!”他大喊,提着裤子追上去。
“怎么了?”心心走回来,手里抱着一堆柴枝。
“猩猩,帮我把衣服烤干,我去找老朋友。”话声一落,他人就像箭一样咻地一声不见了。
“老朋友?”心心侧了下脑袋,“奇怪了,他有老朋友住这附近,那干嘛要偷香肠?”
***
“嘻嘻嘻……”银铃似的笑声由树间撤落。
“疯子,”冯天伦在树下头疼地道,“拜托你别闹了,快给我解药好不好?”
看看这世上有谁比他还倒霉的?
“你应该知道我受尽了委屈。”
“你少来了!”她嗤一声。“你这痞子,一路猩猩、猩猩地直叫,别人听不出来,我可听得出来!”谁教他们是一块儿长大的?
她叫师风儿,可不叫疯子,可是冯天伦却老爱疯子、疯子的乱叫,不给他一点教训怎么成?
“我叫她猩猩跟你没有关系。”是又怎么样?“你总不能真的
要让我带着附子草的毒,一辈子都不能使出功力吧?”
如果说害他一路衰尾到家的猩猩是居功厥伟的大功臣,那么疯子就是助纣为虐的大奸臣。
要是他能够使出功力,疯子哪是他的对手?他一定劈了她。
“你喜欢上她啦?”师风儿晶亮的眼睛直瞅着他。
冯天伦愣住。
他想否认,却又说不出口。
“哼,”她冷然一笑。“怎么,不敢承认?”难得见他一副失措的表情。
“这不关你的事。”他避重就轻。“总之给我解药。”
“可以呀,你娶我。”师风儿得意地笑道。
“我呸!”他怎么会找死,娶一个比猩猩还要恶毒十倍的疯子?“不干。”
“好啊,那你就继续带着附子草的毒吧,当心那个毒最后会化成……嘿嘿!”师风儿得意的笑道。
“会化成什么?”冯天伦惊骇地变了脸色。
“不告诉你。”她趾高气昂地别开脸,故意吊他胃口。
“你……”
见她眼珠直转,他才发现自己又上当了。
“你……我拜托你别闹了!”冯天伦头大地喊。
从小到大,他一直不是麻烦女人的对手。
“我不管,娶我,要不然就继续倒霉下去。”
一路跟着他们俩,他的遭遇让她看得挺乐的,她喜欢梁心心。
她喜欢看她“修理”冯天伦的模样。
“你做梦!”他火大地斥了声。“你等死吧你!”
教他娶她?海枯石拦也休想他会答应。
“不给是吗?那我滚。”他懒得再理她。
哼!休想他会对这疯子低头。
***
冯天伦一脸不悦地提着裤子走回火堆旁。
“你朋友呢?没跟你一块回来?”心心见他铁青着脸,于是关心的问。
“死了。”
突然一记飞石砸中他的脑门。
心心觉得奇怪,看了看天空没见着什么,又继续问:“怎么死的?”
这下子他不敢回答了,赶紧摇头。
“别问了,这是我跟她之间的恩怨,怎么算也算不完的。我的衣服呢?”他头大的说,眉头几乎打结。
“什么?你杀了人了?”心心惊骇地倒退一步。
“杀人?”他火大地将衣服用力一抖。“能宰了她就好了。”也不用用脑子。
又一颗石子飞过来砸中他。
“你……”他跳起来,但不敢找罪魁祸首算帐,只好找心心出气。“都是你!”
“我?”心心一脸不解。怎么又跟她有关了?
“没错!”
“莫名其妙。”心心完全不知道他又受了委屈。
“你看我现在这副倒霉相,我杀得了人吗?”如果不是她一直问,怎么会有石头飞过来?
心心笑了出声。“我就说嘛,大侠都威风凛凛的,哪像你?这下终于承认了吧?”
“你……”他跳脚。
她真的存心气死他。
话不会听,又老爱说令人火冒三丈的话,他怀疑她根本听不懂人话。
“唉,我认了。”心心无力地摇着头。
认了?这话应该是他说才对。
“谁教你是这种人呢?”偏偏她爱上了这种人。
“什么叫作‘这种人’?”他火大地一摔衣服。
真是气死他了!
“爱吹牛啊,动不动就以大侠自居,没什么本领却动不动就爱对人吼……”她反着指头细数他的罪状。
随着她愈数愈多,他气得肺简直快要爆炸。
“就这样。”她拍了拍手掌。数完了。
“还有没有?”冯天伦眯起眼睛故意客气地问。
“我再想想。”她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你……”
一见她认真思索的表情,他恼火得只差没伸出手掐……他自己。
“应该没了,想到了再告诉你。”
他已经气到浑身无力。
“好困。”心心伸了下懒腰,蜷在地上准备入睡。
完全不晓得自己的话令人气愤的她正要坠入梦乡,耳边却传来一阵叹息。
她睁开眼,原来是冯天伦在叹气。
心心不理他,翻了身又睡。
然而他仍不住地叹气,吵得她睡不着。
“冯大侠,我想睡了。”心心提醒他。
“你睡呀!”他这会儿真是欲哭无泪。
“可是……你这样我睡不着。”
“那有什么办法呢?谁教我睡不着。”
被气成这样,他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你当然睡不着了,”说到这个她立刻翻身坐起。“你每天扪心自问,怎么可能睡得着。”说完,她又躺回去继续睡。
“是呀……”他闭起眼睛,又立刻睁大眼,“什么?!你说我每天扪心自问,所以睡不着?”
这丫头……他真的要宰了她!
“是啊。”
“我干了什么坏事需要扪心自问?”
“这就得问你自己了。”她张开眼睛。
“问我自己?”
“嗯哼。”
“我到底干了什么坏事必须扪心自问?”冯天伦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的吼。
心心一脸认真。“要不你怎么会睡不着呢?”
“你……”起先他是愣住,等到他终于领悟她的意思时,简直气坏了。
“睡吧、睡吧。”心心不打算再理他。
“梁、猩、猩!”他吼道。
心心当作没听到,径自睡去。
***
否极总是会泰来的。
愈接近梁家,冯天伦愈是高兴。
他终于要摆脱猩猩了,哈哈!
她一路上气死人的话,让他更加坚定了“独善其身”的决心。
每一次在他望着她可爱的俏脸正心猿意马之际,她突然进出令人七窍生烟的话语,总会适时地打消他的念头,令他不再心存幻想。
好可惜!他心里头叹道。早知道那天他就多偷亲几下,现在也不会觉得遗憾。
“猩猩。”
“嗯?”
“你怎么不说话?”
即将分开了,怎么看都觉得她很可爱,他的心又开始舍不得了,实在矛盾。
心心不快地瞅了他一眼,不吭声。
“你那是什么表情?”
难不成她……也舍不得跟他分开?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在替你感到哀伤吗?”
“啊?”他有什么好让她哀伤的?
“你一路上偷拐抢骗,都不觉得可耻吗?”她愈说愈伤心,说到后来甚至有些哽咽。
这家伙,说什么走山路太危险,拉着她绕路走平地,她想想也对,满心欢喜的高兴能跟他多在一起几天,结果,相处得愈久,她的心就碎得愈厉害。
他一路上根本偷拐抢骗无恶不作!
“你……”要他说几遍?
她一直跟他闹这样的别扭,真教他受够了。
也不想想他到底是为了谁?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没有拐、没有抢、没有骗。”要他说几次才会懂?
“哼!”这就更可恶了。
明明又偷又拐又抢又骗,偏偏打死不承认,这种人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