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嫦娥带着她心爱的小兔银月住在广寒宫里,时常远眺天边最远的一颗星,那里关着她脾气暴躁的郎君。
广寒宫就在离地球不远的月亮上。
当年阿姆斯特朗伙同另两个臭男人一举登月的时候,嫦娥泪眼婆娑、心痛如绞的狠狠瞪着那三个臭男人的脚丫发呆,难过得无法言语。
至今,月亮上的坑洞愈来愈多,看了令人嫌恶到极点的脚印也多到数不清的地步。
幸好嫦娥早在那三个臭男人和他们乘坐的怪物登月之前,已和她可爱的宠物兔子银月离开。
月亮已经乌烟瘴气,教人无法忍受,看来这个家是回不去了。
玉帝同情她无家可归,但漂亮的嫦娥是个令人头痛的人物,想到她那个比孙悟空还像孙悟空的夫君,玉帝直想大声狂啸。
她就像烫手山芋,人人喊「抛」,抛到哪儿,人人便丢到哪儿。
没有人敢收留嫦娥。她的夫君后羿孔武有力,又爱吃飞醋,他连太阳都敢射了,还有什么人不敢打?就怕收留了嫦娥之后惹来灾星,那可真会吃不完兜着走。
所以,当嫦娥抱着心爱的小兔跪在玉帝的面前哭诉她无家可归时,玉帝那从未疼过的牙齿竟然抽痛起来。
唉,冤孽呀!他怎么会认识这个孽障?
故事,就由此开始。
「妳没地方住?」玉帝十分头疼的又叹了口气,右手托着腮,无奈的看着嫦娥。
她不是没地方住,而是没人敢收留她。日夜游神早已暗中跟他报告过。
「是的,奴家没地方住,原先住的地方早已被那个叫什么壮的人搞得乌烟瘴气了,奴家现在有家归不得。」嫦娥抽抽噎噎的,边说边落泪。
感谢那个叫什么壮的人,一脚踩碎了瑰丽的广寒宫神话,让她能借机从此脱离那个鸟不拉屎、冷清孤寂的烂地方。
她的心思没能逃过玉帝的双眼。
他火大的挥手,「把那个叫什么壮的人宰了!」
「不成、不成!」嫦娥急得一双小手乱摆。
好歹那个叫什么壮的也算帮了她大忙,说什么她都不能害了恩人,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嘛!
玉帝故意挑眉佯怒的喝道:「那畜生不是拆了妳的屋吗?」
「不……不是那畜生,而是那……那个……同伙。」嫦娥急得一身冷汗,连话也说不清楚。怀里的小兔睁大眼,看着花容失色的主人。
「那好,把其它的畜生也一起宰了。你们现在去通知阎罗王派黑白无常勾魂。」
「是。」左右武神答允,却未见行动,他俩抿紧唇,不敢迸出半点笑声,因为大伙都知道玉帝是耍着嫦娥玩的。
「不不不!」嫦娥又慌乱的摇头摆手,怕玉帝真会派人去勾恩人的魂。
「那妳到底想怎么样?」玉帝皱紧眉头。
底下已经响起高高低低的笑声。
「奴……奴家其实想……」嫦娥舔舔唇,紧张得连声音都有点沙哑。
「想怎么样?」
「想住这儿。」嫦娥终于不太好意思的小声说出口。
「什么?!」
底下全是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但随即又爆出笑声。
当年齐天大圣闹天宫,好不容易让如来佛祖解决之后,玉帝他老人家元气大伤,休养了三个多月,脸色才恢复红润,这回碰上了后羿之妻嫦娥,不知道玉帝怎么受得了折磨?
不是嫦娥可怕,而是她的夫君后羿!
后羿脾气暴躁,但他的神力又无人能敌。当年十个太阳一起出动,众神天将束手无策,全赖他一个人摆平。而群神多忌讳他三分,只因他易怒又猜疑,而且不买任何人的帐。
要不是最后他渎职,为了小事与嫦娥闹得不愉快,罔顾伦纲五常,置生灵于水深火热之中不闻不问,让玉帝一怒之下亲手制裁,将他关在最远的天罗星那儿,要他思过,恐怕到现在还没人制得了他。
南天门要是真让嫦娥住进来,恐怕会是多灾多难的开始。
「可……可以吗?」嫦娥眨着丹凤眼,满怀期待的看着玉帝。
「可以吗?!」玉帝皮笑肉不笑的说。
她长得漂亮并没有错,坏就坏在她个性爽朗、不拘小节,偏又嫁个多情种。她交游广阔,和任何人都处得很好,偏偏她夫君就是不爱她朋友太多。她这一住进南天门,甭说玉帝得日夜小心提防有人为她打架闹事,单单让她的夫君后羿听到她住进俊男特多的南天门里,他岂不暴跳如雷,动手拆狱?
玉帝与足智多谋的太上老君对看一眼,两人非常有默契的同时想到一个人──月老。八十好几的月老已老得快嚼不动腊肉,而且这把年纪的老男人,就算美女当前,纵使有心,也无能为力,只能站在一旁猛流口水,后羿就算再多心、再会猜疑,也不可能相信自己的妻子会对一个八十好几的老男人有兴趣,所以月老是最适合的人选。
更何况月老也挺可怜的。
执掌巡逻纠察的日夜游神曾向玉帝打小报告,月老经常捧着他亲手捏的泥娃娃,一边为男女娃娃绑红线,一边又不胜欷吁地感慨道:「怎么别人俪影成双,独独我月老形单影只?」听了让人十分不忍。
于是玉帝下旨,嫦娥与小兔子银月就搬进了红线庵。
从此,红线庵里热闹滚滚。
月老觉得无辜极了,那时因为陪伴他的金童玉女被王母娘娘暂时借去几天,害他连个聊天的伴都没有,才会有这些感慨,怎知这样的结果让他从此眉头深锁,经常不小心牵错红线。
十分好客的嫦娥,经常让红线庵里高朋满座。
老是牵错线的月老,得为愈来愈高的离婚率负责。
而闲闲没事干的小兔银月,就这么闯了祸。
第一章
「妳知道错了吗?」
一个非常美丽的少妇面前跪着一个身穿白衣,纤细灵秀的女孩。
女孩点了点头。
「她知道错了。既然知错,下次改过就好了。」少妇也点点头。
「然后呢?」老人气得发抖。
「还有什么『然后』?」少妇故作不明白地问。
老人家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妳还好意思问?」老人家的声音拉高许多,他的愤怒可想而知。「我问妳,妳平常是怎么教导这只小畜生的?她平常捣乱也就罢了,打坏我的水晶宝瓶,在我的婚姻册上随意大小便,这些我都可以忍受,怎么独独她这次……」
「讲重点好吗?月老。」嫦娥伸出手,优雅地轻拍小嘴,打了个呵欠。昨晚麻将搓到天亮,这会儿还得听月老叽哩呱啦的,真是痛苦。月老气圆了眼睛,一脸错愕,忘了闭上嘴。
小兔子银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妳还笑?」月老火大地吼。
「是我不……」银月已极力忍住笑,月老仍气得两眼翻白。
「妳还敢笑!」月老猛然大吼。
嫦娥也赶紧以衣袖捂住口,眉眼间全是笑意。
「妳们两个……」月老气得连指着她们的手指也跟着发抖。「好!我去禀告玉帝,看这件事怎么处理。」
嫦娥慌乱地拉着月老的衣衫不放,陪笑道:「月老,事情没这么严重吧?需要告到玉帝那儿吗?到时玉帝惩罚我和银月不打紧,你这个主人也难逃失职之罪。」
银月一听到她闯的祸要告到玉帝那儿,顿时流了一身冷汗。
「我就算是难逃失职之责,也轻过妳这个主人带着一只小妖孽四处兴风作浪。」月老气呼呼的说,大有豁出去的架式。
头一次破人骂妖孽,银月委屈地直掉泪。她又不喜欢当人类!她除了玩耍之外,就是啃胡萝卜,日子过得无忧无虑,今天要不是嫦娥姊姊准备骂给月老听,她才暂时用她仅修道千年的法力化成人类,乖乖受教,否则谁要变成人类跪在地上任月老糟蹋啊!
「月老别生气嘛!」嫦娥赶紧乘机拉他回座位。如果事情真闹到玉帝那儿,那么她和银月就真的要流离失所了。
「妳这只兔子精!」月老坐在椅子上望着银月,劈头就是一阵削。
银月青丝低垂,嘟着红艳的小嘴,闭上眼睛,任由月老责骂。
她只不过不小心踩碎了一个泥娃娃,值得月老气成那样吗?
小兔子银月的出现为红线庵注入不少笑声。
红线庵里的金童荳荳和玉女芽芽在知道这里多了一只可爱的小白兔之后,镇日与她嬉闹玩耍,还不时以捉弄她为乐。昨日的祸,就是这么闯出来的。
荳荳和芽芽拿了腌制许久,用上好的女儿红泡制而成的酒酿给银月吃。那也是月老最喜欢的点心之一。
银月初尝酒酿滋味,被它的美味吸引,不但独吞了一整缸的好酒酿,连月老心爱的「藏青缸」也被她摔破。银月醉得一塌胡涂,分不清东西南北,乱蹦乱跳,蹦进了「姻缘观」里。
姻缘观是月老帮人间儿女牵姻缘线的地方。只要他将亲手捏制的男女泥娃娃双脚系上他亲自捻成的红丝线,那么这对男女将白首偕老、永浴爱河。
银月哪个地方不好睡,偏偏蹦进月老才刚捏制而成,脚上均已牵绑上红线的三对泥娃姓摆放的地方。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银月也不太清楚,事实上,当她痛得睁开眼,看到月老将她吊在半空中,指着地上一个破碎的泥娃娃狂吼时,她才知道自己又闯祸了。
不错,她是闯了祸,但也只不过摔碎了一个泥娃娃呀!
「妳知道妳摔碎的可不是一般的泥娃娃吗?那是已经牵上红丝线,具有灵力的泥娃娃啊!」
「那些娃娃会说话?」银月一听到那些娃娃具有灵力,第一个想到的是泥娃娃张口说话的模样。
月老差点气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揍人。
「我在跟妳说什么,妳在跟我说什么,啊?」月老用力一捶桌面。
嫦娥忙朝她使眼色,银月识相地闭上嘴。
「我说的灵力不是那个灵力,妳这个笨蛋!」月老几乎字字都用吼的。
银月很快的猛点头。
反正点头就对了,月老说什么都对,千万别再惹他生气,反正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月老骂,就当老人家在唱歌好了。
「我说的灵力是……是……」月老猛地一阵呛咳,食指在半空中不断地挥舞,说不出话来。
银月一脸无辜的望着因太激动而说不出话来的月老。
「月老,您别急,有话慢慢说。」嫦娥拍抚月老的背。
月老知道气死自己也没有好处,于是慢慢地说:「我所谓的灵力是指一旦泥娃娃被我牵上红线,姻缘簿上写下男女双方的名字、生辰年月和成婚日期,那么这对男女势必得有情人终成眷属。」
银月还是听不懂月老所谓的灵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嫦娥也不懂,不过她识相地不再开口惹骂。
「唉!」月老又重重地叹口气,看到银月一头雾水的表情,他就知道刚刚又是白搭了。
面对跪在眼前的笨兔子,月老竟有种无力感。
怪不得玉帝会把她们两个往他这边送,想必他也拿她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妳打碎的那个泥娃娃,已经被我将她和她的另一半绑上红线,姻缘簿上也记下他们的生辰,他俩的成婚日期也核对无误,换句话说,戊寅年辰月戊子日,是这对新人完成终身大事的日子。」
「换句话说,泥娃娃一旦被绑上丝线,姻缘簿上又经记载,就好比妇女已经怀胎受孕,既不得更改其既定的骨血,也不得对其姓氏、性别等等妄加更动,只等着瓜熟蒂落、时机成熟……」嫦娥愈听脸色愈白,她终于知道银月闯下什么大祸了。
银月的眼神也渐渐充满惊恐。
「我……嫦娥姊姊救我!」银月哭出来,深知自己闯下大祸。
「月老!」嫦娥慌乱的替她求情,「银月只是只小畜生……」
「是啊!妳这个主人放任妖孽行凶,该当何罪?」
嫦娥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天条戒律森严,绝不允许任意杀生,若让玉帝知道,怪罪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嫦娥姊姊……」银月跪着,来到嫦娥身边,哭得淅沥哗啦。
月老有点不忍心地看着两人。
他只是说出事情的严重性来吓她们,没想到竟把两人吓得哭成一团。
他很想说事情仍有希望,但是只要一想到银月在他的庵里胡闹、想到他几百轴上好的红丝线被她弄得一团乱、想到庵里美丽的草地被银月啃得只剩草根的情景……
月老又生气的瞇起眼睛。
他决定给银月一个惩罚。
「办法是有,不过……」月老轻抚长须,用怀疑的眼光打量银月。「妳行吗?」
一听事情有转机,银月的眸子亮了起来。但是看到月老的眼光,她知道这一定是天大的难差事。
可是再怎么难,也比被玉帝派人拧她的耳朵,把她放在砧板上,等着玉帝喊「砍」来得好吧?
于是她鼓起勇气说:「不论多困难,我都一定会做到。」
「真的?」月老眸子里闪着算计的光芒。
「只要别把这件事情告诉玉帝,叫我做牛做马都可以。」
月老有点想笑。
单纯的银月不知道玉帝派了日夜游神四处巡逻,他和银月之间的对话可能早已被玉帝知晓。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嫦娥和小兔子送得远远的,就是嫌这两个灾星碍眼,避之唯恐不及,哪还会管这里的事?
「妳果然是在月亮上长大的。」言下之意,实在蠢得可以。
「我本来就是在月亮上长大的啊!」银月眨着明眸,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月老会这么说?
罢了,懒得再跟她扯下去。月老决定速速送走这只小兔子,让红线庵里清静个几日。嫦娥至少不会啃他的草皮、不会偷吃他的酒酿、不会弄乱他的红线球,搞得满地是丝线,无从整理起。
至少嫦娥是人,人比畜生好管教多了。
他决定了,就把她送到人间几日,要她为调皮付出代价。
「妳到人间去。」月老手指朝下比了比。
「为什么?」银月的眼睛睁得更圆。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差事,只是到人间而已。「去买东西吗?」酒酿要去哪里买呢?
月老摇头,对她奇差无比的反应佩服得几乎五体投地。还好他就快脱离苦海了。
「妳除了吃以外,还会做什么?」月老借机再损她。
「我会的东西可多着呢!我会种胡萝卜、用脚翻土,还会……」银月扳着手指一一数起来。
「好好好,妳什么都会!」月老摆摆手,简直快受不了了,再跟她扯下去,他可能会昏倒。「我要妳到人间弥补妳的罪过。」
银月光是睁大眼睛,随即点点头。「感谢月老救命之恩!」
不用谢,妳离开了,我还得感谢妳呢!月老松口气。
「妳摔碎的那个娃娃……」
「是被我压碎的,不是摔。」银月纠正他的错误。
月老忍住气,咬牙继续道:「妳压碎的那个泥娃娃,今年虚岁二十三,于戊寅年辰月戊子日将与她的另一半成婚,也就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