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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绣球招亲 page 2 作者:孙慧菱

  只有昭筠这个当事者犹未察觉。

  “汪精睿快娶亲了关妳什么事﹖”

  “汪精睿他--”昭筠倏地止住了话﹐赶紧捂住口﹐但已经来不及了。她懊恼地瞪着两人﹐小青像看疯子一样地回瞪着她﹐老神医则摇头苦叹。“妳谁不去喜欢﹐偏偏喜欢上汪精睿。”这男儿顶天立地﹐确实是个上好的人才﹐可惜他早已有了婚配﹐昭筠干嘛踉人家抢呢﹗昭筠整张小脸霎时涨得通红﹐觉得既尴尬又丢脸。小青的脑袋瓜反应比较慢﹐等到她终于“融会贯通”后﹐才“哦”了老半天﹐食指在半空中甩着甩着﹐一副“妳真害惨了我们”的表情。“妳真是个闷葫芦耶﹗公主。喜欢人家也不早点说﹐一直闷在心里头谁也不知道﹐现在可好了﹐妳不喜欢婚事让人作主﹐皇上又打算指婚﹐心上人快娶亲﹐新娘却不是妳﹐妳只能在一旁干着急﹐这是何苦呢﹖”是呀﹗何苦呢﹖昭筠红通通的小脸埋进被窝里。为么她一颗心系在他的身上﹖为什么在知道他已有了指腹为婚的对象﹐且即将成婚后﹐她仍对他恋恋不舍﹐依然执着地不肯放弃呢﹖唉﹗只有天知道。

  小青无奈地在房里踱步﹐着急地差点在地板上烙下烧痕来。

  都怪圣上﹗皇上前两天突然对文武百官下诏﹐打算为未出阁的妹妹昭筠公主招驸马﹐谁家有好儿郎--当然对象非官即爵﹐便可由他亲自面晤﹑审视。消息传到昭筠的耳里﹐她当下只是惊愕地微张着小嘴久久说不出话来﹐众人以为她是在害羞或是惊诧﹐毕竟女孩子家听到这种事﹐反应不外是惊愕﹑害羞﹐更甚者喜形于色却又羞于表达﹐没人看出昭筠眼里的失措﹐只嘻嚷两句﹐完全没去关怀她意欲为何﹖可否有心上人﹖而且由于围绕在昭筠身边的几乎全是太监﹐皇上不会想要问这种问题﹐就连小青也从未想过昭筠竟会有心上人﹐而且对象还是挺拔威武﹑器宇轩昂的汪精睿统领。

  统领非官非爵﹐连个“将”字辈都排不上﹐但却是捍卫宫闱的重要人物。虽然论人才﹐汪统领是八位统领之中最年轻﹑最豪气﹑也最为人欣赏的一位﹐但以他的身分想要娶公主是困难了点﹐更何况﹐人家也不见得愿意娶个公主回家呀﹗小青愈想愈恼﹐忍不住跺脚﹐开口责怪道﹕“公主﹐妳什么都不说﹐什么都闷在肚子里﹐等事情快变得不可收拾了才说﹐我真服了妳﹗”小青胆子是愈练愈大﹐反正她有自知之明﹐帮完了昭筠公主这一回﹐她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不如先将一肚子鸟气抒个痛快。昭筠感到好烦﹐干脆用棉被蒙住头﹐将小青恼人的声音阻隔在外。

  第二章

  这教她怎么说﹖教她该如何说﹖

  当一个女孩喜欢上一个男人﹐却和对方连谈话的机会都没有﹐她该如何启齿﹖尤其不知道对方是否也对她有同等的感觉﹐她该如何说﹖该与谁说去﹖她如何说﹐她欣赏他弯弓的豪放神情﹐驾马奔驰时如风驰电掣﹐满是豪情壮志﹐在风与沙﹑汗水与尘土﹑烈阳与金戈交融而成之下﹐他那副英雄豪气﹐那份气魄﹑那份威武﹐配上刚毅不屈的铁血身躯﹐耀眼得恍若战神下凡。

  这样的他教她移不开视线﹐从此她的眼里只有他。

  她该如何说﹐当初为了大嫂而充当人质时﹐她摔落在他的怀中﹐闻到他身上的汗水味﹐抬眼与他相视的剎那﹐她竟看到他眼里的心悸与心喜。

  他在为她担心吗﹖还是因为他接着了公主的千金娇躯﹐才会闪过那抹释然﹐先是心惊而后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呢﹖到底是哪一种﹖她又该如何说﹐她喜欢他双眼闪烁着清亮坦荡的神釆﹐她喜欢他飞扬的剑眉﹐密而不浓﹑不带刚煞﹐整张轮廓威武有力又俊朗清明﹐刚柔并济﹐充满豪情与温柔﹐完全不会带给人压迫感﹐像是可以给女人无限温柔与包容似的﹐这样的男人谁不爱呀﹗她曾经偷偷颧察过他﹐他从不会随随便便搭讪姑娘。事实上﹐宫中有几个颇具姿色的王公贵族女眷曾不止一次明提暗示过﹐但都被他以不卑不亢又诚意十足的理由--已有婚约而挡退。

  在成群豪壮的男儿中他是最特别出色﹐也永远教女性移不开视线。

  而她就是其中一位。

  这么深情款款﹑情意坚定﹑不为富贵所逼的铁血男儿﹐谁会不爱呢﹖她永远记得三年前腊月十六的那场狩猎大典﹐她身着白裘﹐天空正飘着细雪﹐文武百官均在威武门前恭候大哥﹐当时她兴奋的抓着大哥的手臂又叫又跳﹐还伸出手掌按着飘落的细雪玩﹐兴奋得像个孩儿一样。

  就在那时﹐她听到了一阵浑厚的笑声﹐她佯怒地回身想要藉机耍点威风﹐却不期然地撞进一双神釆内敛的眼中﹐那双黑眼也正晶亮地直视着她﹐略向她颔首后﹐随即也像众多将领一样垂下了眼睑﹐将光芒敛尽﹐不再抬眼。

  起初﹐她没将这份偶然放在心上﹐但他该死的出色外表总会不期然地映入她的眼中﹐他浑厚的笑声不断由四周传入她耳里。当炮声鸣起﹐他翻身上马﹑策马狂奔时﹐身形依然能在剎那间腾空单手接住大箭﹐只为救下一只已怀孕而无法奔跑的母兔﹐引来同侪间一阵捶肩吆喝﹐他豪放的笑声﹑以及与弟兄间的那份无拘无束﹐在在吸引她的视线﹐令她的眼光总是忍不住飘向他。

  “妳看﹐妳看他﹖”

  众女眷也正悄悄谈论着他。

  “就是身着猎服的那位。”李大人的女儿李惠惠拿着羽扇放在唇边﹐压低声音地说。“哇﹗”

  一阵赞叹不约而同地由双眼发亮﹑一脸仰慕的聚女眷口中溢出。

  她的眼光又再度飘了过去﹐看着宛若天将神兵下凡﹐在人群中耀眼出色﹐英挺俊伟的汪精睿。

  而他深邃的双眼若有所思地再度与她对上﹐然后很快又退开。

  唉﹗这些教她该如何说﹖三年了﹐她暗暗喜欢他三年了﹐没有理由﹑投有道理﹐毫无逻辑可寻。

  她只知道从此以后﹐她习惯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

  她只知道从此以后﹐她总是忍不住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听到有任何女眷谈论他时﹐她会极力地侧耳倾听。

  她渴望跟他说上一﹑两句话。

  但每次与他相遇﹐还末走近他的身恻她就开始紧张﹐喉咙发干﹐艰涩地难以吐出半个字﹐然后他又一如往例﹐仅恭敬地行礼说了句“属下见过公主”。

  她甚至连“免礼”两字都吐不出来呢﹗而且﹐往往那时她的脸一定是烧灼发烫﹐否则小青不会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还关心地问她是不是着凉了。

  这些心事她该跟谁说去﹖叫母后下旨赐婚吗﹖夺人所爱是她堂堂公主不屑为之的事﹐可是她的心却拿不起又放不下﹐好苦﹗“公主﹐这样是不对的﹗”小青隔着棉被向她低嚷。她也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但这是她苦思良久后才想出来的办法。再给她一次机会﹐接近他﹐即使梦因此碎了﹐也总好比过日后回想起时感到扼腕与懊悔﹐而这种感觉不是当事者是无法体会的。

  所以﹐她要把握住这最后机会接近他﹐即使最终的结果依旧是以分离收场﹐她也不会感到后悔。

  她要做。一定要做﹗“我的好公主﹖”小青哭了﹐害怕多过烦恼﹐因为欺君之罪是非同小可的啊﹗贾道存朝小青努了努嘴﹐拉着她躲到一旁说俏悄话﹐“我老了﹐再活也没几年﹐倒是妳﹐既年轻又漂亮﹐如果事情揭穿了﹐妳的小命休矣。我看还是算了﹐免得受拖累﹐公主这人很麻烦的。”“公主一点都不麻烦。事实上她是一个很好的公主﹐可是圣上他﹖”惹不起呀﹗“如果因此而成就一桩美满姻缘﹐妳想圣上会因此怪罪咱们两个吗﹖他谢咱们都来不及了﹐更何况﹖”贾道存悄悄比了比床上﹐再用食指在脖子上比画一下﹐“妳不答应﹐妳的命﹐马上就没了。帮她﹐至少还能有五成胜算﹐妳挑哪个﹖”

  “当然﹖”小青想了想﹐眼珠子转了转﹐不由得泄气。老神医说得没错﹐后者胜算较大。“还是五成的那个。”

  “所以啰﹗”贾道存用手肘撞了下她﹐小青差点站不稳﹐踉跄了下。“帮她这点小忙﹐就当是做点善事。”

  可是﹐这善事的后果﹖代价未免太大了点。

  不得已﹐小青只好答允了﹐这时﹐昭筠也正巧从被窝里探出了头﹐见着了这一幕。成了﹗她不由得吁了口气。

  ***“奇怪﹗怎么还不出来﹖”昭安急得在梅苑外踱步﹐几乎急白了头发。而皇太后脸上焦忧的神色也不减。

  “出来了﹗出来了﹗”

  在厢房门一拉开﹐步出一名老者之际﹐大伙一致大叫出声。昭安立即趋前想向贾道存询问﹐贾道存却慌张地打着手势﹐要昭安退回﹐别接近他。

  老神医的手势﹐好像表示他全身都是毒似的﹐众人一见﹐顿时有默契地都停住了口﹐脸色也更沉重了几分。

  “筠儿她﹖”

  贾道存脸色凝重﹐他摇了摇首﹐长叹了一口气。

  “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既惊又忧。

  一阵凝窒的沉默﹐几乎教人难以呼吸。

  昭安胸膛内的一股闷气骤然炸开﹐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用力地背过身去﹐眼珠子忧惧不信的转了几转。

  他的妹妹﹖不﹗不会的﹗昭筠可人又甜美﹐他一直将她视为心肝宝的疼爱﹐绝不会﹖不﹗筠儿﹐妳绝不准死﹗“治好她。”昭安冷酷的下令。

  “遵旨。”贾道存弯腰行礼﹐恭敬的同道。

  “不能进去看她吗﹖”皇太后一夕之间像老了十岁﹐哀戚布满了她精致的脸蛋﹐连皱纹好像也跑了出来。

  “哎﹖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群臣不约而同地摇掌阻止。

  被感染了天花可是很危险的。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一道忧惧的视线不时偷偷瞄向再度紧闭的门扉。不同的是﹐他心里的哀戚沉重并没有表现在肃穆的脸上。

  昭安无奈的闭了开眼﹐回过头望向紧闭的门屝。

  “派人好好伺候公主。”他的声音如同他的心一般沉痛。

  “遵旨。”

  小青的心脏几乎快停了﹐捂着胸口﹐直到看到皇上和皇太后慢慢走远了﹐她吊得老高的一颗心才又放了下来。

  老天保佑﹗小青紧闭双眼﹐确定自己还在呼吸后﹐这才真的放松下来。

  真的吓死她了。

  她还以为圣上会立即怪罪她们服侍不周﹐幸亏没有。她吁了口气﹐整个人几乎虚脱了﹐额头贴在门屝上﹐全身依然发凉。

  “小青。”

  “公主。”训练有素的小青立即调整神色﹐赶紧步向昭筠的身边﹐“什么事﹐公主﹖”“谢谢妳。”昭筠抓着她的手﹐由衷地说。蝎子粉的药性独特﹐一旦沾上便皮肤烧红﹑体内通凉﹐因此昭筠抓着小青的手掌虽是红斑点点﹐乍看之下彷若发烧般﹐事实上﹐一经抚触了才发现她的小手是冰冷的。

  “哎呀﹗公主﹐妳怎么手心这么冰﹖”小青慌张地握着昭筠冰冷的小手想将之温热﹐关心之情溢于言表。昭筠露出了微笑﹐眼里暖暖的笑意溢满着感激。

  ***忙碌的一天终于过去﹐在这夜深人静时刻﹐梅苑外有侍卫严守﹐任何人均不得越雷池一步。当然﹐住在梅苑里的小厮﹑仆役等亦不得跨出去半步﹐有任何民生物资补给均由侍卫在拱门前通知﹐再出苑内的人员出来搬离。

  如此严密的护守﹐只为了一件极不可能发生的事--怕天花会扩大传染。一道矫健的人影迅速地闪过苑内﹐轻巧地落在重兵围守的厢房外﹐随即没人虚掩的门扉中。

  门没锁﹖﹗黑衣人皱了皱眉﹐是谁这么大胆﹐连公主的香闺也未落锁﹖是不是料准了公主生了重病﹐没人胆敢跨越梅苑半步﹐才如此放肆﹖明天非得严惩那两个混蛋不可﹗步进了外厅﹐过了两个转折就进人昭筠的卧房内。这里他熟得不能再熟﹐此地是他的“权力范围”之内﹐即使教他闭着眼睛走上一遭﹐或倒退着走﹐他都不会被绊倒﹐更何况又有昏黄烛火照耀。轻轻推开门﹐黑衣人一闪而入﹐在看见床上几乎里成一团肉粽似的昭筠时他愣了下﹐清朗坚毅的眼神立即蒙上一层阴影。昭筠似是熟睡﹐棉被在她均匀稳定的呼吸下若有似无地缓缓起伏着﹐看了教人心疼。

  他轻轻地掀开棉被﹐仔细端详着她。

  还未睡着的昭筠吓得心怦怦乱跳﹐却还得努力维持熟睡的状态﹐又得保持住稳定不变的呼吸节奏﹐更要尽力地不让眼珠子乱动﹐还有那早已紊乱的心跳声也千万不能被大哥听到。因为除了大哥以外还有谁会来﹖能有这么好的上乘轻功﹐除了大哥以外﹐还有谁会冒着生命的危险进来看她﹖虽说宫内人才济济﹐但有谁会甘冒生命危险进来这里呢﹗姊夫杜卫天为了大姊和她的宝贝侄子着想﹐说什么也不能来;更何况自那天起﹐他和大姊都被大哥严令“暂时不准入宫”﹐他根本不可能来。

  所以﹐除了大哥以外还会有谁﹖突然间﹐一张俊朗帅气的脸孔迅速掠过她的脑海中。

  不﹗不可能﹗她在心中慌忙否认﹐他已有了末婚妻﹐绝不可能来的。

  去除这项可能﹐她内心笃定的人选﹐就只有大哥了。也唯有大哥才有一双粗中带细的手。

  那双修长的手正轻抚着她的脸颊﹐似是怜惜﹐似是叹息。

  她感受到一阵暖意﹐一股独特坚定的男性气息在她耳鼻间徘徊﹐凝睇着她的双眼有着焦灼﹐她也感受得到那道焦灼的目光正在梭巡着她的脸﹖“唉﹗”

  她听到一声叹息﹐不由得感到鼻酸﹐手足之情立刻自心底奔向四肢百骸﹐满腔的温暖澎湃狂出﹐害她差点张眼。幸好她忍住了。

  她得忍﹗大哥若知道她骗了他﹐可想而知他会是如何地狂怒。

  又是一声轻喟传来。

  他悄悄掀起了棉被﹐温热的手掌握住她冰凉的心手﹐慢慢摩挲﹐似乎想分担她的“痛苦”。

  大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静默良久﹐他终于放下她的小手﹐帮她轻拉回棉被﹐并缓缓地低下头来。她猛地屏住了气息﹐感觉头顶上方的黑影缓缓俯下。

  她傻了。

  真的傻了。他的唇竟﹖竟轻轻﹑缓缓地印上她干裂的小嘴﹖她现在有“病”在身耶﹗而且﹐大哥会这样“吻”她吗﹖这个人真的是大哥吗﹖可惜她内心的急吼谁也听不到。她又急又气﹐却又觉得温暖窝心﹐思绪真是复杂不已。

  门再度被轻轻合上﹐只见纸窗映出他矫捷的身手﹐剎那间就消失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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