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还真说到做到﹐真狠哪﹗“唉﹖”汪楚材除了叹气外﹐无法可想。
与柳府的亲事被退掉他不觉得心疼﹐反倒庆幸老天有眼﹐让他认清柳老头的为人。但﹖精睿这孩子与昭筠公主真心相爱﹐却落得此等下场﹐教他怎能不感慨﹖精睿一直是牠的好儿子﹐如今一个人躲在房里舔伤口﹐令他好心疼。
门口处又传来一阵骚动﹐一群人直直朝大厅走来。
而这股骚动﹐则是由立在汪府门外的街坊邻居所引起的﹐他们被这群醒目的人惊得目瞪口呆。
“你是﹖”汪楚材也看呆了﹐慌忙站了起来。
好一个俊俏英伟的公子﹐衣着虽然普普通通﹐但脸上那份轻松自若﹐加上手摇折扇﹐眉宇间的那股逼人英气与天生的威仪﹐让汪府上上下下的人全都看得震慑住了。更甭提立在一旁﹐同样英俊出色的社卫天。
“驸马爷﹐什么风把您吹来的﹖”汪楚材双手作揖﹐赶紧将贵客引至上位。“这位是﹖”
“敝姓黄。”
“黄公子﹐幸会﹑幸会。”
汪楚材朝两人打躬作揖﹐嘴角挂着应付的笑容﹐额上却不由自主的冒出冷汗。奇怪﹐这位黄公子散发出的尊贵气势﹐怎么教人不由自主地战战兢兢起来﹖汪楚材认得杜卫天却不识得这位姓黄的公子﹐他身后立着的四个高大威武的大汉﹐也同样有迫人的气势。
“咦﹖精睿呢﹖”黄公子左顾右盼﹐疑惑地问。
“在房里。”汪楚材唯唯诺诺地说﹐纳闷这位贵公子找精睿有什么事﹖杜卫天一脸莫测高深的微笑不语。
“去请你家少爷出来。”黄公子朝勇伯吩咐道。
“这﹖”勇伯面有难色。
“你将这绺发交给他﹐就说是昭筠公主送他的纪念品﹐他就会立刻冲出来见我。”冲﹖﹗杜卫天闻言觉得好笑。
果然﹐不一会儿﹐一道高大的人影像旋风般冲了进来﹐在看到来者是谁后﹐突然顿住了冲势﹐不敢置信地喊﹕“皇﹖”
“别把你爹吓着了。”原来黄公子正是昭安。他偷快地瞟了瞟坐在一旁的汪楚材。如果让汪楚材知道是皇上大驾光临﹐而且还跟他面对面坐着聊天﹐只怕他不当场口吐白沫﹐也会吓得立即晕了过去。
“昭筠还好吧﹖是不是仍滴水未进﹖”一见面﹐汪精睿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放心﹐她好得很﹐若她真能滴水未进到现在﹐早就挂了。”昭安淡淡一笑﹐一点都没把昭筠的心碎憔悴放在心上。
汪精睿低头凝视手上的发丝﹐再度心悸了起来。昭筠﹖不顾大伙的眼光﹐他伤心又陶醉地将那绺发辫贴在唇边亲吻着。这举动可让大伙惊得目瞪口呆。
杜卫天找了个藉口请汪楚材夫妻带路﹐让他欣赏府邸的景色。
而汪明睿则拉着汪颖睿紧张兮兮地跟在其后﹐他早听人夸赞驸马爷杜卫天的功夫如何了得﹐如今他就站在跟前﹐不找机会向他讨教两招﹐岂不白白浪费了。
很快地﹐正厅内只剩下昭安和汪精睿两人默默无言的对视。
***拋绣球招亲的日子终于到了。
一大早东门的广场上就已人山人海﹐有些人更是打从昨天听到消息后﹐就赶来这儿打地铺彻夜守候。
堂堂的公主要拋绣球招亲﹐这可不是普通的事情哪﹗由于皇上只传令昭筠公主要拋绣球招亲﹐至于其他细节 ﹐相关的条件﹑规定均没有吩咐﹐所以各种年龄层的男性均兴奋地前来凑热闹。
因为这是立朝以来最轰动的一件事。
而在梅苑内﹐不知已哭过多少回的昭筠在面对未知的命运时﹐几度想咬舌自尽。“昭筠﹐妳可别想不开啊﹐如果妳有个三长两短﹐大哥一定不会放过汪精睿的﹐妳好好地想想。”拿汪精睿出来压她﹐是唯一能镇得住昭筠的法宝。
“姊姊﹐难道我的下半生就这么走了﹖”昭筠沙哑的嗓音﹐字字泣血。竟要她用个绣球随便一拋定终生﹗昭仪看了好生不忍。
“其实妳也别太悲观﹐妳只要瞠大眼睛﹐往下面仔细瞄准﹐再用力一丢就成了。”昭仪一边说着﹐一边眼睛睁得大大的﹐煞有其事的往下瞄了瞄﹐彷佛脚底下真的有一大群人似的﹐然后做了个拋的动作。目前她也只能这么安慰妹妹了。
昭筠一听﹐好像又再度被打回地狱。
“公主﹐时辰到了。”侍卫已来催促了。“不﹐我不要﹗”一群宫女七手八脚地帮昭筠戴上一顶外单红纱的宽帽﹐使得她凄厉的哭喊。
“不要也得要啊﹗公主﹐皇上昨儿个吩咐过﹐如果妳敢不从﹐他就立即命人杀了汪精睿﹐将汪家满门抄斩﹐他们的性命全在妳的手里啊﹗公主。”小青苦口婆心地劝着。闻言﹐昭筠止住了挣扎﹐停住了哭泣﹐整个人突然无力似地重重摔回椅上﹐任由宫女们打点。
阵阵不忍心油然而生﹐昭仪只能万分不忍地咬着下唇﹐看着妹妹苍白的容颜和空洞的双眼。
“走吧。”打点完毕﹐一群宫女扶着她上轿﹐一行人随即起启前往目的地。“来了﹑来了﹐公主来了﹗”
闪着灿烂金光﹐犹如万点金鳞闪耀的八人大轿才一人广场﹐立即有人兴奋地吆喝着。广场上所有人霎时你推我挤﹑万头钻动﹐好不热闹。
昭筠缓缓由轿内步出﹐由宫女陪侍在侧﹐侍卫则紧紧相随着。东门前的高台上头早已备妥座椅﹐当她落坐时﹐又引起一阵欢呼﹐整个广场充满喜气洋洋的气氛。“好漂亮﹗”赞叹声此起彼落。
“只可惜不能一窥公主的真面目。”
“哎﹐单看身材就好得没话说﹐这公主的脸﹐哪是我们这般下等人得以窥伺的。”他们早听人说过昭筠公主秀丽的面貌了。
前来抢绣球的除了一般贩夫走卒之外﹐许多名门权贵的未婚公子也跟着来凑热闹﹐只是他们早已事先打点妥当﹐个个占了离高台最近﹐最易抢得到绣球的好位置。“公主﹐大伙都在夸着妳呢﹗”小青为了让昭筠安心﹐低头在昭筠的耳边轻声说道。此起彼落的赞叹声当然传进了台上众人的耳里﹐只不过昭筠脸蛋依旧苍白没有血色﹐双眼依旧没有灵性生气﹐她的神魂不知飘荡到何方﹐剩下的只是一具无心的空壳﹐宛若是活死人。
“皇上驾到﹗”
一声洪亮的宣告制止了喧闹的人声﹐所有人全跪了下来。场内突然变得安静无声﹐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昭筠放在腿上的小手霎时用力握紧。
入座的除了皇上﹑皇后和皇太后之外﹐还有杜卫天及程云。
大哥哥﹖昭筠空洞的两眼顿时泛出水雾﹐彷佛在最疼爱她的人面前﹐她再地无法压抑内心的委屈﹐再也无法克制。
程云朝她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他昨天夜里才回来﹐之前昭安只嘱咐宫内有大事发生﹐要他即刻赶回﹐没想到今天一早就听到昭筠要拋绣球招亲的消息﹐他就算是想帮忙﹐也爱莫能助了。
“皇上有旨。”太监洪亮的声音﹐令人们纷纷抬起了脸。“今天是昭筠公主拋绣球招亲的大吉之日﹐不管你的出身﹑不问你的来历﹐但凭各位的福分。”
底下立即发出骚动﹐众人又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但随即又被洪亮的宣读声压了下去。“拋绣球﹗”
“哇”的一声﹐底下顿时闹烘烘一片。有的人开始卷袖子﹐有的人开始踮着脚尖。“喂﹗你压我的肩膀做什么﹖”一名男子拿扇子打掉后头压着他肩膀的手。“你太高﹐挡住我的视线。”
“谁说我太高了﹐你自己矮不说﹐反而怪到我头上来﹗”诸如此类的吵闹声不时可闻﹐而每一颗期待的心也兴奋到最高点。当然﹐其中也不乏满脸横肉的地痞流氓混在里头﹐等着接绣球。昭安由太监的手里接过了绣球﹐往侧边一丢﹐轻轻地拋人昭筠的手中。昭筠小脸突然抬起来﹐满怀悲愤地看着大哥。
“拋了。”昭安扬高了下巴朝外比了比﹐连看都不看昭筠一眼﹐话却是对昭筠说的。昭筠静默不动。
“公主﹗”小青急急地低嚷道。没有人能看出昭筠红纱下的脸早已泪流满面。她捧着绣球﹐缓缓走到台前﹐一颗心揪得紧紧的﹐坚强平静的外表快要崩溃。但是底下却响起一阵阵迫不及待的欢呼声。
“拋啊﹗拋啊﹗”
无数只手在半空中挥舞﹐众人兴高釆烈地等着接绣球。
“公主﹗”小青和另一个宫女陪侍在侧﹐心中也一团纷乱。
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与众人兴奋急吼的模样﹐看了就令人想倒退三步﹐换作是她们两个﹐她们会干脆撕了绣球吞进肚里。
“还不快拋﹐误了时辰可不好。”后方传来昭安冷凝的声音。
可是在外人听来﹐却是一副好哥哥担忧妹妹终身幸褔的声调。
昭筠咬着牙﹐闭上眼睛﹐没看台下一眼﹐赌气地随意将捧着的绣球用力丢出去。底下霎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喊﹐人人你推我抢﹐双手飞舞。
“绣球呢﹖”昭安两道剑眉拧成一团﹐紧张地望着台下。
而台上每个人的心全吊在半空中。
“在这儿﹗”一个老乞儿骄傲地让骑在他肩上的小乞儿扬着手中的宝贝。“啊﹖﹗”结果竟然出乎众人的意料。见状﹐昭仪翻了个白眼﹐差点昏过去。程云却捂着嘴猛笑。真伤脑筋哪﹗侍卫由小乞儿的手中接回绣球﹐恭敬地捧回皇上的跟前﹐由皇上定夺。小乞儿和老乞丐也被人接到台上来。
“我问你﹐你可有养活公主的能力﹖”昭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可惜昭筠一直背对着他﹐没瞧见。
“养活﹖什么是养活﹖”才五岁的小乞儿睁着圆圆的大眸﹐看着身旁的老爹。底下顿时嘘声不断。连什么是养活都不知道。昭安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朕问你﹐如果朕赐你黄金万两﹐或将昭筠公主许配给你﹐你要选哪一个﹖”“当然是昭筠公主﹗”有人忍不住地冲口而出。随即一阵踹打及低低的暴吼声传来﹐“笨﹗他要选黄金万两﹐咱们才能再有机会。”
黄金万两﹗老乞丐的眼都直了。
“黄金万两。”小乞儿连想都没想的就蹦出回答。
黄金万两耶﹗从今以后﹐他和老爹可以吃香喝辣的﹐不用再缩在破庙里混日子了。“好﹗朕就赐你黄金万两﹐这可是你甘愿弃权的。”
“嗯。”小乞儿无异议地点头。
“带他们两人下去领赏。”
底下响起一阵欢呼鼓掌﹐几乎将整座台掀了。
台上的人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昭仪公主冷汗直流﹐不时用绢帕拭着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而皇太后也好不到哪儿去﹐几度用力握紧的手﹐终于放松了力道。
“再来一次。”昭安命人再将绣球捧到昭筠的面前。
还要再来一次﹖﹗小青差点叫出来﹐可是回头一瞥见昭安冷酷警告的目光﹐她就吓得又将话吞回去。
“等昭筠拋完了绣球我再跟你算帐﹗”
当时在皇上知悉一切经过后﹐他火大的撂下这句话﹐害得她到现在还提心吊胆。“公主。”小青无可奈何地再度搀着她﹐又一次走回台前。
“拋呀﹗拋呀﹗”底下又是一阵急吼。
昭筠用力地咬着下唇﹐血丝由她雪白的齿缝间渗了出来。
她的心已经被扯裂好几回﹐这种痛苦她到底还要捱多久﹖昭筠像泄愤似地将手里的绣球往下用力一甩﹐霎时急吼声不断。
“在这儿﹗在这儿﹗”
“我的﹗我的﹗”
用纸做的绣球像有意识似的﹐经过许多人的指尖后又轻巧地滑出去﹐在空中拋呀拋﹑跃呀跃﹐就是不肯被抓住。
“我的﹗”﹗人高嚷他接住了绣球。身旁的人立即像发疯似地扑了上去﹐扭打成一团。昭仪看得紧张万分﹐坐立难安地朝下张望。
昭安和杜卫天两人则交换一个“早知如此”的微笑﹐两人莫测高深的各自端起茶杯慢慢地啜着。
而程云在一旁猛嗑着瓜子。
“我拿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吼声﹐随着突然伸长的手臂﹐把几群打成一团的男人吓得止住了动作。
原本他们各自围成一团痛驱的那个人﹐身上竟然没有绣球。
那绣球是什么时候跑到那个壮汉身上去的﹖看他魁梧如熊般的体魄﹐一看就知道是个没读过多少书﹑不识几个大字的粗汉。
昭筠公主配他真是糟蹋了。
“我拿到绣球了﹐是我﹗”那名粗汉高喊﹐一直挥着手中的绣球﹐瞧他一身的伤﹐满脸是血﹐仍急急忙忙地大吼着他接到绣球。
昭安但笑不语﹐将发言权留给皇太后﹐继续品着他的茶。
“另一半的绣球呢﹖”皇太后淡淡的问着。
所有的视线均投向他﹐众人这才发觉那名粗汉手中的绣球早已残破不堪﹐只剩不到一半大。
于是﹐众人又开始低头寻找。
“在这儿﹐在这儿﹐我找到另外半边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遥远的另一端兴奋地喊着。“我也有﹐我也有﹐我这儿有两条彩带。”找到彩带的人也急急地嚷﹐好似谁能拥有绣球上的任何一丁点东西﹐都有资格成为驸马。
剎那间又变成多方人马叫嚣的场面。
“还有一个张着满口烂牙﹐扬着一截纸角在那边鬼吼鬼叫的人。”昭仪看得头痛万分﹐干脆以手撑额不住的呻吟。
小青急得眼泪差点滚了下来。哀莫大于心死﹐一个心已死去的女人﹐对这场面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叫嚣的声音﹑吵骂的声音﹐似乎都传不进昭筠的耳里﹐她的意识自动地将这些声音排绝在外﹐只是倔强地﹑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公主﹖”小青终于哭了﹐低首啜泣﹐不敢让皇上看见。她为公主感到不值﹐如果能﹐她愿意代公主承受这一切。
就在多方人马各自挥着手里的绣球﹐差点大打出手之际﹐崭新的第二只绣球已捧到昭安的面前。
昭安只低首交代了几句﹐手捧绣球的太监又走到了台前宣布。
“皇上有旨﹐由于绣球已被撕裂﹐各位拿到的皆不完整﹐只能算是接了一半﹐所以方才那几位就对不起了。”言下之意是弃权。
一阵兴奋的喊叫声此起彼落。
“因此重新再拋一次绣球﹐各位准备接招。”
“好﹗”如雷的掌声响起。
“我的天哪﹗”小青快要昏倒了﹐看着昭筠的手里又再度捧着全新的绣球。这是场非人的折磨﹗这回没有犹豫﹑投有迟疑﹐昭筠闭着眼﹑紧抿着苍白的唇﹐认命地将绣球往前拋。突然一阵强风吹来﹐将正欲落下的绣球高高地托起﹐百飘往台上的侧边。程云的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绣球突然落进他敞开约两腿之中﹐卡在中间。“啊﹗”程云一声尖吼﹐猛地跳了起来﹐活像那颗绣球是团火球﹐烫着了他的大腿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