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仪一直盯着前方。“还缺妓女户,你告诉我,这城里最有名的花街在哪儿?”
妓女户?!“公……主,你问错人了吧?”小晶挣开她,用力地捶捶腿,嗯……好累!好喘!好……舒服!
她怎么会知道妓女们住在哪里?所有的茶楼、客栈,连最不起眼的摊子,她们都钻进去搜过,现在连长安城的花街也不放过,跟在后面的忠伯如果知道她们待会儿要上那儿去找人的话,只怕会当场晕倒。
“公主!”小晶正要说话。
欸?公主呢?突然发现身旁的人影不见了,让小晶吃惊地抬头四处寻找。
原来在那儿!小晶松了一口气,身体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王爷,终于找到您了!”
昭仪带着杀人般的目光,怒气冲冲地步向对街那团熟悉的人影。
她紧盯着眼前偎在一起,正卿卿我我的人儿。
瞧瞧!这是什么德行?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昭仪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
杜卫天搂着她,笑得多开心呀!他低头不知道在跟她说些什么,引得她一阵花枝乱颤。
她的心在淌血!
那只“马”侧身回过头来看她时,昭仪的眼睛几乎凸了出来!
什么?!竟然大肚子了,好一个杜卫天!昭仪的下巴颤抖了起来,眼里开始充满水光。
当街搂抱着情妇,不把她放在眼里也就罢了,竟还瞒她瞒得这么久?他这是把她昭仪公主当成什么了?
杜卫天看到昭仪正朝他这边的方向走过来,开心地朝她露齿而笑。好几天没看到昭仪了,她的身子骨养壮了不少,变得容光焕发、神釆奕奕,小脸蛋儿红通通的,今晚,他可以不用睡书房了。
昭仪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子绊了一下,差点滑了一跤。
“小心!”杜卫天紧张万分地大喊,冲上前去要搀扶昭仪,他吓得毛发全都竖直了起来。
昭仪被他扶稳后,猛地甩开他。“你这个王八蛋!”她恨恨地甩了杜卫天一个耳光。
杜卫天被她打得愣住了,然后慢慢地扭回印着清晰五指印的脸颊,瞪着圆眼看她。
那孕妇下巴当场掉了下来,眼睛睁得圆圆的,表情十分恐怖。女人……打男人耶!她怎么敢?
“你给我解释清楚!”杜卫天阴狠地眯起了眼睛,紧紧咬着牙关,颊上的青筋正在张牙舞爪。
这该死的女人老爱甩他该死的耳光,他早晚会将她这五只手指剁了!
昭仪气得满眼通红,满脸青紫,十分委屈地哭喊出来:“你才该给我解释清楚!她是谁?叫什么名字?你们认识多久了?啊?成亲不到三个月,我就已经快当现成的娘了?”昭仪哽咽得泣不成声,眼里的泪水扑簌簌地掉个不停。
“瞧瞧你干的好事,连肚子都搞得这么大了……”看她的肚子愈看愈伤心,昭仪干脆失声痛哭起来。
她的心都碎了!
“你在胡扯些什么?!”杜卫天忍着即将爆发的脾气,牙关被他咬得隐隐作痛。
围观的人愈来愈多。
“她呀!她呀!”昭仪跺着脚,捏紧了拳头直捶着大肚婆的肩膀,不敢太用力。
要不是念在她已经有七、八个月的身孕,小孩子又是无辜的份上,她会先宰了这个女的!
孕妇频频后退。
“小心!”孕妇没注意到后面的水沟,只顾躲着昭仪的拳头,差点滑跤,要不是杜卫天眼明手快地搂住少妇的腰肢,孕妇一定会跌得四脚朝天。
这无异于在昭仪刚受创的心口上洒盐,她看得阵阵抽搐。
杜卫天瞪着她,脸色铁青,似乎忍无可忍。
他竟用眼光威胁她?!昭仪怒从中来,瞧瞧他的眼光,他真的爱对方那么深吗?
她这是第几号傻瓜啊?把全部的身心都给了他,而他竟这么对待她。她真是笨到极点了,才会爱上这种人!
“我要休了你!”她哭喊着,狠狠地捶打杜卫天,她今天跟他拚了!
不对!休了杜卫天,岂不是让大肚婆更加称心如意?“不!我要你休了她!”她回头瞪着大肚婆喊,表情非常吓人。
杜卫天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黑,他真想宰人!
“你有完没完?”他隐忍地低吼,脾气险些爆发。
要不是围观的人愈来愈多,他可能会出手打招仪,将她打得清醒些。
“你休不休她?”她哭喊着,拳头也没歇着。
“你闹够了没有?”杜卫天终于忍不住地朝她吼了起来。
大家一起来不要脸好了,他再也不管别人怎么想。
“你竟敢对我吼!”昭仪不敢相信地吼回去。如果她对杜卫天还有那么一丁点情意的话,也已经在刚才他对她的吼声中结束。
她一扭头,转身便冲了出去,再也不要见到这些人。
她要回镇宁王府收拾东西,马上回宫。她发誓会让杜卫天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她会要她大哥把他“休”了!再派他到西域守那堆黄土,一直到老死永远都不许回来。
她边哭边跑,小晶提着裙角在后头猛追,后面还有一大群仆人跟着。原本快被操得半死的大伙儿,这会儿谁也不敢埋怨地在后头直追。只剩没力气跑的忠伯,哀声叹气地缓缓朝这边踱了过来。
“你这是何苦?”虽然杜卫天是王爷,但他就是忍不住地想嘀咕几句。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孕妇,忍不住又是一阵摇头。
“肚子都弄得这么大了!”他像是惊叹,又像是感叹地说。“早上王妃问我时,我还向她斩钉截铁地保证过,你在外头绝不可能有什么“小”的,话才说完没多久,你马上就蹦出一个来让她逮着,你……你这是存心气死王妃啊!你怎么向皇上交代?你怎么向皇太后交代?公主可是他们的心肝宝贝啊!”忠伯忍不住地愈说愈生气。
自昭仪嫁进镇宁王府至今,他们这些当下人的,从没有称呼过她一声“王妃”,每一个人都“公主、公主”地叫,大伙儿打心底认定她是个“公主”,永远的公主!因此,称谓上他们一直改不了口。
这会儿,杜忠改唤昭仪为“王妃”,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皇上?!
皇太后?!
孕妇听得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高大英挺的男子,他真的是……声势如日中天、威震全国的“镇宁王府”的杜王爷?!
那么刚刚那位娇艳甜美却脾气火爆的姑娘不就是……孕妇猛一抬头,瞠目结舌的表情,让杜卫天和忠伯看得苦笑不已。
你猜对了!她确实就是那位令他日夜头疼的公主。杜卫天的表情回答了孕妇的疑问,少妇讶然地捂住嘴巴。
“不会有事的!”杜卫天轻描淡写,好像这是司空见惯、家常便饭的事。“她的性子就是这样,跟你无关。”他不希望孕妇太操心,那样对胎儿不好。
想起昭仪,他的怒气又被挑起。该死的女人!
“民妇多谢王爷!”孕妇说着就要跪下。“若不是王爷出手相救,刚才那一跤,恐怕早把我们母子俩摔到九霄云外去了,民妇不知该如何报答王爷的救命之恩?”
“快别这么说。”杜卫天赶紧伸手扶着她,不让她下跪。
忠伯一脸胡涂。
孕妇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我叫美瑶,夫君姓翁,今天家里有客人来寒舍小聚,我家主子怕我太过劳累,硬把我赶出厨房,好让他亲自下厨做几样小菜款待客人。我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出来走走,不晓得是谁把果皮丢在地上,差点要了我的命,要不是王爷刚好路过,眼明手快地拉我一把,我现在可能就……”后果不堪设想。
忠伯恍然大悟地用力拍着额头,怎么不早说呢?害得公主差点“手刃亲夫”!他很不以为然地看着王爷,扶着就扶着嘛!干嘛又搂又笑的,怪不得王妃会误会。
杜卫天气结,他瞪着忠伯那张不以为然的脸。
你以为我在吃人家豆腐呀!当时情况危急,美瑶踩在果皮的脚一时之间止不住跌势,他赶紧搂着她的腰,把她往前滑的双脚弄稳,又看她面露惊慌,脸色苍白,怕她动了胎气,便好心地哄她几句,把她惊慌的心神稳住。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美瑶,吃饭喽!大伙儿等着你回家开动哪!”一个肤色黝黑、身材十分结实的年轻男人,边走边挥着汗,一路呼喊地的往这边走过来。
一来到美瑶的跟前,他立刻占有性地搂住美瑶的腰肢,也不管是否有旁人在场,腰一弯,先听听妻子肚子里小孩的声音。
“哟──”他挑眉怪叫,笑得好开心。“咱们的宝贝饿了!在你的肚子里正咕噜咕噜地抗议着呢!咱们快回家吃饭,免得把小宝贝给饿着了。”
“瞧你说的,什么咕噜咕噜怪叫?你当咱们的儿子是什么投胎来的?嗟!不正经!”美瑶边笑边摇头,习惯性地用手拍着丈夫的肩膀。
这一对夫妻恩恩爱爱的,显然平常就是这么打情骂俏、轻轻松松、快快活活地过日子,让人看得好生羡慕。
“这孩子像我哪!力气好,所以你才有体力走这么远,将来一定是个活蹦乱跳的好小子。”美瑶的丈夫骄傲地说,脸上闪现的是十分迷人的喜悦。
“两位好一对神仙眷属,看了真是令人羡慕。”,杜卫天真心地称羡道。如果昭仪的脾气能再温婉些,那真是十全十美了。
美瑶只是微笑地看着丈大,她的丈夫正顽皮地朝她挤眉弄眼,逗她开心。“咱们赶快回家,”他用眼神催促着美瑶,依附在她耳边小声地说。“我肚子好饿。”
美瑶转头看着杜卫天,给他造成这样的困扰,她不知该如何表达她的谢意和歉意。
“回去吧。”杜卫天颔首微笑,示意她赶快回家。“把小宝宝饿昏了可不太好。”
“嗯。”美瑶感激地点点头,将手伸进丈夫的臂弯中,临走前还不忘再次感谢地看杜卫天一眼,将这份恩情永远珍藏在心中。
她决定,今天的事就到此告一段落,恩人救她,可以给丈夫知道,至于他的身分及刚才发生的事……她想,还是算了吧!免得把她的丈夫吓得更傻!
两个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地一路聊回去,众人的目光在他俩的身后远远地跟随。
“哼!”杜卫天重哼一声,把那些看戏的群众给惊回了神。
“王爷?!”在他威严的注视下,那些原本围成一个大圈圈的群众立刻呈鸟兽散。
可想而知,明儿个一早起,长安城又多了好几个闲嗑牙的话题。
“连你也怀疑我?”杜卫天待他们走远后,低头又瞪视着忠伯。
忠伯不好意思地笑笑,任谁看了刚才的情景,免不了都会误会。想到昭仪回宫的后果……杜忠突然打了阵哆嗦,不由得脚下起了阵阵寒意。公主,不,是王妃,现在一定正在收拾包袱,准备回宫了,那他还怔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去阻止!
“王爷,王妃她说不定现在正……”在收拾行李。他没说出下半句。
“看我回去怎么跟她算帐。”
“啊?!你还要算帐啊?”杜忠的眼睛张得比嘴巴还大,回去还能保全尸首就偷笑了,还敢算帐?!
忠伯一路跟在杜卫天的身后嚷嚷着,劝他打消念头,这一少一老在路上不断地叽叽咕咕,又是一副逗趣的画面。
可怜的杜忠,他一边嚷嚷,一边小跑步,今儿个的运动量是他这辈子最大的。
“王爷,您等等啊……”杜忠在后头喘着气猛追,怎么现在年轻人都爱用走的呢?如果有匹马坐该有多好……
第十章
镇宁王府内,四处可听到从内苑里传来一阵阵铿铿锵锵的声音,整座王府肃静异常的沉重气氛令人喘不过气来,只有远处传来摔碎东西的声音格外清亮,也教人不由得紧张起来。每一个碎裂声都听得清楚,也令人惊心动魄。
王府内的仆役们,不怕死的便留在王爷和王妃住屋的正厅门外,跪列在门外苦口婆心地劝着昭仪别再砸东西了。
怕死的就恭立在镇宁王府的大门外,望眼欲穿地巴望着赶快看到王爷的身影。
“王爷,求求您快点回来!您这尊活菩萨赶快现身,小的吓得没有一条裤子是干的呀!”谁惹得起圣上的妹妹呀!
整座宁逸苑内,只能用“凄惨无比”这四个字来形容它的下场。偌大的苑内,像是被狂风扫过般,只要能摔能拿的,统统躺散在地上碎裂成片,没有一具“尸首”是完整的。
这些都是昭仪干的!她的拿手绝活,便是摔东西。
长这么大,她从未体罚过下人,虽说她的脾气不太好,平时发过就算,绝不拿下人开刀,纵使有些不讲理的地方,也都性子闹一闹就走了,从不会记什么仇,将什么恨放在心上,而且敢惹她的也只有当今圣上而已。所以,她从未撂狠话要砍谁的头,要跟谁过不去,惟一的发泄管道就是摔东西!也只能如此而已。
事实上,没人敢惹她。她惹得起的,对方怕她怕得要死;她惹不起的,也只有那一个没事砍两三个人头来“玩玩”的老哥,打他又打不过,所以她这个坏习惯便愈积愈深。
“王妃,求求您别再摔了!”一窝子仆役、丫鬟们,跪列在门在外低声地哀求,非常虚弱地挨靠在一块儿,嘴里嚷嚷着,就是没人敢进去送死!只敢眼睁睁地看着里面的一切,乒乒乓乓地化成碎片。
又一样东西被砸飞了出来,差点砸在新来的小厮二喜子的身上,把他吓得整个小肩头全缩拢在一起,小脸上的五官挤成一团,分不出是鼻子和眼睛。
一个丫鬟赶紧侧身搂住他,要他别哭。
这也不能笑他,二喜子今年才十三岁而己,虽说“将来”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过那是“将来”,现在的他胆子挤不出一碗胆汁来,今儿个真把他吓坏了,也让他开了眼界,让他看看什么叫做“母夜叉”发飙!
只是,这世上的母夜叉都像王妃一样,好看得过分吗?即使生起气来依然美丽动人,让看她生气的人还想多同情她一些,心疼的不是地上那些破片儿,而是她的怒容。
这么标致的姑娘不该生这么大的气,那简直是糟蹋了。
“啊──”外头的下人们捂着眼睛尖叫起来,在看到昭仪双手拿着一个特大号的青玉麒麟瓶高举过头之后,每一个人都心惊胆战地喊了起来。
这东西千万不能砸呀!门外的人拚命地朝昭仪摇手,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宝瓶,竟让他们紧张得半死,躺在地面的瓶子、罐子价值连城的不知有几个,怎么没听他们阻止?尖叫个什么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