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显然不知道她握住了男人的“要害”,更不懂她的行侠仗义哪里不对。
“那不是贝儿姑娘吗?”人群中有人发出了疑问声。
小姑娘趾高气扬的抬高下巴,正打算开口时,却被一身冷汗的仆人捂住小嘴,并且在她的耳边嘀嘀咕咕一大串,小姑娘听得顿时睁圆了小口和眼睛,随即松开手,吓得退后好几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哈哈哈——”围观者再也忍不住的爆出笑声。
武浩天也不例外。
南方姑娘的单“蠢”真让他开了眼界。
贝儿是吧?他牢记了这个天真小姑娘的名字。
“快走、快走!”小姑娘跺着脚,羞愤得无处可躲,直想钻出人墙。
“你怎么不早说呢?”小姑娘责问着仆人,忘了自己刚才屡劝不听。
“对不起,请让让!”小姑娘娇声的嚷嚷。
围观者偏偏故意跟她过不去。
“你是贝儿姑娘吧?”有人兴致勃勃地又问。
似乎不弄清楚小姑娘的姓名不肯放人。
“是。”小姑娘用力地点了下头。“行侠仗义没什么不对!”她理直气壮地加了句。
“贝儿姑娘,你难道不知道你刚才握的是啥名堂?”
笑声再次爆开,小姑娘好不尴尬,却拿出勇气应对。
“那有什么奇怪的?”她一脸无所谓的说。小脸却涨得红通通的,刚生出的勇气缓缓消失。
“我爹也有!”小姑娘突然冒出了这一句,趁着所有人被这句话惊呆了的刹那,冲出了人墙,往轿子的方向逃。
小姑娘俏丽的五官令他印象深刻,而她突然冒出了那句“我爹也有”,让他每次想到那一幕便会忍不住莞尔。
后来他南北往返了几回,几次又巧遇这个俏丽的小姑娘,她不识得他,他却认得她。几番相遇,竟让他愈看愈对眼,对这个思想行为挺逗的小姑娘动了心,开始注意起这个小丫头。
“贝儿。”他轻唉着,思绪又飞回两人几次“重逢”的画面。她被狗追得抱紧树干哇哇叫。不小心一脚踏空跌进水沟、噙着两泡泪水瞪着捧腹大笑的仆人的愤恨模样,令他想大笑。
对贝儿来说,这绝对是糗事。
对他来说,却是让他玩味再三的美好回忆。
提笔落款后,他将笔墨、画纸收妥,闭上双眼,舒适地仰靠在椅子上,双脚置在大桌上,脸上又浮现出笑容。
为什么婚期不订得早点?他惋惜的想。
让她知道他与她早已相遇多次,并看尽了她出的糗,她又会是何等的惊讶。
贝儿……
唇边因这个惦记在心中多时的名字,而浮上了得意。
他正不知该由何处下工夫,好使沈大人对他印象深刻让他提亲的事顺利,却没想到喜从天而降,让他半点心力都不必费。
他会好好珍惜这缘分,就像他非常珍惜与她相遇的种种,那在心中亟欲与她再相遇的渴望,只有他知道。
“贝儿……”他轻声唤道。
脑中又浮起她逛市集时,用纸瓢捞不到鱼,情急之下两手伸进水里乱搅一通,把老板气得破口大骂,急着弯腰捡拾纷纷跃出水盆的鱼儿。
贝儿……
回味着她俏丽的鲜活神情,他的心不禁有些熏熏然……
第四章
来接宝儿到齐府学习宫廷礼仪的豪华轿车,时辰一到便已恭候在沈府门外,等着未来的少夫人。
贝儿和宝儿早就调换房间睡,服侍宝儿的小冰一点都不知道主子换了,照例帮她梳妆打扮。
而真宝儿仍继续窝在床上,学着贝儿的习惯——窝在床上睡觉。
贝儿深吸口气,有点紧张。
奇怪,怎么事到临头她反而有点怯场了?稳住!她得稳住!
杨秀看她的眼神好像看出什么不对劲,一直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让她暗暗地吞了好几口口水。
“贝儿!”杨秀唤住正欲上轿的女儿,故意叫她贝儿,试探她的反应。
天哪!为什么娘精得像只狐狸?还会故意叫贝儿这个名字,看看她的反应。
“娘。”贝儿缓缓转过身,“你又叫错了。”她回给她一个甜甜的微笑,小手却不由得握紧。
她小心翼翼地凑近脸,“你看我这模样,会像是少了根筋的贝儿吗?”她仔细盯着娘亲的反应。
杨秀噗哧一笑。没错!这是宝儿,连提起贝儿时的不屑挑眉模样都一模一样,这是宝儿没错。
贝儿暗松了口气,转身打算上轿,却不小心差点露出马脚。
“宝儿!”杨秀在后头唤道。
贝儿一时忘了她现在是宝儿而没答腔。
“宝儿?”精明的杨秀疑心立起的蹙紧了蛾眉。
“啊!”贝儿吓了一大跳,连忙答腔。
奇怪,她怎么觉得眼前的人愈看愈像贝儿?难道她眼花了不成?
贝儿小心地回过头,完全不露破绽地娇嗔道:“我不是贝儿!”她重声强调,然后眉毛扬起。
“噢。”杨秀明显地松了口气,她刚才以为又被捉弄了。“你爹叫我要盯着你们两个,免得你们又调换身份,搞得齐家鸡飞狗跳。去吧。”她怜爱地催着女儿上轿。
小时候,姊妹两人恶作剧时,杨秀总会出其不意的喊出另一个人的名字,丝毫没有警觉心的其中一人便会不小心地答腔,暴露自己的身份。
真不愧是娘!贝儿转身时翻了翻白眼。连她们肚子里打什么主意都知道。
安全地上了轿子,贝儿才稍微放松紧张心情。辰时至申时,她得安分地在齐府学习宫廷礼仪。这些贝儿都没兴趣,她只想见一见齐任驹便快快走人。
“哇!”
才一下轿,她便被齐府的排场震慑得说不出话来,分列在两旁、等着迎接她的男女佣仆让她傻眼。
走到一座植满桂花树的林子旁,贝儿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
随风掠过的桂花飘香沁人心脾,空中不时有花瓣随风飞舞,煞是美丽。
“那是哪里?”她边说边朝桂花林走去。
见齐任驹不急,看随风飞舞的花瓣比较要紧。
“宝儿小姐。”段总管尴尬地拦在前头,朝另一个方向比出“请”的手势。“皇觉居在那儿。”老爷、夫人还有少爷都在那儿等着。
贝儿不得已只好跟在他的身后,但才走没两步,她又立刻往回走。她好想看看那些随风飞舞的花瓣喔!
段总管吓了一跳,赶紧拉住她的袖子,“这方向才是往皇觉居的。”
“我知道,看一下下就好、一下下就好。”她哀求地比着“一”,一脸的恳求。
今天不看她会后悔,以后就没机会了。
“好不好,一下下就好。”
“老爷在皇觉居等着呢!”段总管很坚持地将她请往皇觉居的方向。
算了!失望的贝儿垂下了肩膀,一脸无可奈何的跟在段总管的后头走。
想不到官做得愈大,愈不通人情。她对齐家打了负分。
沿路的特殊景致让不快的贝儿又立即心情大好起来。
她讶异又赞叹的看着蜿蜒的圆石小径上,两旁修剪得十分美观的花木。每一刀、每一剪,都有着修剪者的巧妙心思,让观赏者一眼就能看出那份匠心独具的巧思。
没有特意摆阔的迂腐气派,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沉稳、恬静,散发着尊贵典雅的气势。
“皇觉居到了。”段总管转身对贝儿说。
才一踏入皇觉居,她就因扑面的淡雅馨香放松了身心。
“这么香!”她有些讶异,“这香是打哪儿来的?”
“由柱子来的。”段总管解释道,“这柱子漆上了最珍贵的香漆,当然香。”
这么浪费!贝儿在心中加了一句。随即被房里的摆设吸引了。
“这么漂亮!”她脸上全是惊叹。
黑胆石雕琢的达摩祖师肩上担着一只草鞋的石像栩栩如生,摆在地上与人同高的巨大育龙玉瓶、泛着古老色泽的罕见青铜器,还有显然有着百年以上历史的古老桌椅,年代虽久却散发着岁月的光芒,看了教人爱不释手,惊叹连连。
有太多的摆设是贝儿连瞧都没瞧过的,但即使不懂,也知道那些全是稀世之宝,她忍不住一个个拿起来瞧一瞧。
所有的仆人全神戒备的紧盯着她瞧,深怕一个不小心摔碎了夫人珍爱的麒麟玉壶、翡翠玉杯或者……
“小心!”大伙捏着把冷汗齐嚷。
段总管脸色惨白的赶紧将青龙玉瓶扶正。本想劈头就是一阵痛骂,但一想到老爷、夫人和少爷全在墙后观察宝儿姑娘的反应,他硬是将一肚子的火强抑下来。
“这是先皇最珍爱的宝贝,也是夫人的最爱,不小心摔坏了是要杀头的。”段总管忍着火气地说道。
真的假的?段总管的话把贝儿唬住了,害她一时之间手脚不知该放哪儿。
她的一举一动让在墙后偷窥的人笑出了声。
“这娃儿挺有意思的。”婉仪仔细端详着手足无措的贝儿,对这个媳妇愈看愈满意。
“嗯,这还用说。”齐誉应了声,偷眼瞧着儿子的反应,见他由惊讶转为惊喜,他得意的朝妻子眨了眨眼。
“是她!”齐任驹惊喜地望着那个娇小的身影。
是昨天那个趴在地上,一直要他快点走的小丫头。
她竟然是他的未婚妻!
“你认识?”婉仪惊讶的问道。
“不认识。”齐任驹解释。“昨儿个她和另一个姑娘在我们家围墙外探头探脑的,我还以为是附近好奇的居民想爬墙打探,所以没多加理会。”
齐家在杭州地位尊崇,不但地方官吏对他们十分礼遇,就连百姓也对他们好奇不已。
没想到那个小丫头竟会是他的未婚妻!
“这丫头长得俏。”婉仪赞赏的说。隔着墙直盯着一脸好奇、却不敢再轻举妄动的贝儿。
夫君说得没错,与齐家一样是书香门第的沈家教养出来的女儿的确长得漂亮。
段总管命人奉上茶具。皇上最爱品茗,教导这丫头礼仪就先从品茗开始。
贝儿瞪着眼前玲珑剔透的茶具,搞不懂她一个人喝茶干嘛要这么多个杯子?
她瞅着段总管及十几双盯着她直瞧的眼睛,怎么她喝个茶还要那么多人观赏?
“请。”段总管比了个“请”的手势,要她开始。
皇上及婉仪公主最爱焚香品茗,而精于绣工、诗书棋画样样精通的宝儿姑娘,听相国说也是个茶道高手。
唉!贝儿悄声叹了口气,终于弄懂他的意思。原来老家伙不但要她自己泡茶喝,还得顺便为他们斟上。
这大概是齐府教导媳妇待人的规矩。
她随手伸进石钵里,抓了两把茶叶丢进茶壶内,抓起热水壶就往茶壶里倒,根本不知道泡茶还需要什么规矩,更不知道这是试探她的第一课。
“你……”段总管瞪直了双眼,看了看贝儿又望了墙一眼。“这……”他犹豫着该不该数落她。
茶是这么泡的吗?
随手抓了两把茶叶就丢进去,这皇上吞得下吗?
难道她不知道摆在钵旁的精美竹匙是干什么用的?
“总管请喝茶。”贝儿甜甜一笑,端了杯正冒着热气的瓷杯给他。
段总管瞪着瓷杯内被倒出来的茶叶渣,又再看着娇憨的贝儿一眼,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
“想喝的,自己来拿。”贝儿挥手招呼道。
十几双眼睛全愕然的瞪着不在乎的贝儿,见她双手捧着应该是先将初泡的烫杯茶水倒在里头,做为烫杯用的小陶壶慢慢地喝。
她边喝边皱眉,却仍慢慢地喝光。
她难道不知道这第一泡茶比马尿还难喝,根本无法吞咽吗?
段总管不敢置信的转头看了墙面一眼,再回首瞪着喝完茶后吐了吐舌的贝儿。
这真的是老爷亲自挑选、准备许配给少爷的少夫人吗?
而墙后却是满室的愉悦笑声,久久不歇。
“娘……”齐任驹边笑边摇着头,无法遏止笑声的说不出话来。
打从贝儿将小陶壶捧在手上一口一口的啜着时,齐誉和婉仪就愕然得说不出话来。
事实与听闻怎么差那么多?
沈宝不是名满杭州、才情洋溢的小美女吗?
怎么连泡个茶也不会?
齐誉望着妻子询问的眼光,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为自己找台阶下。“不会泡茶又怎么样?茶道挺行的就很了不起吗?这点小事别放在心上。”他得写信问问相国,怎么他这个媒人说的与事实差这么多?
“见皇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下跪。”段总管见墙面后的人没反应,只好进行第二项课程。“若是皇上没喊‘平身’,不准抬头。皇上问话时,不准抬头。站立在一旁聆听着圣训时亦不能抬头……”
段总管如背书似的一大串话语,贝儿听得头昏眼花、四肢无力。等他说完后,他便要她行跪礼。
“不对,你的动作错了。”
段总管好像存心整她似的,她怎么跪都不对。
“跪的时候应该左膝先着地、再跪右膝,右膝落下的同时要恭喊:‘臣妾给万岁爷请安。’然后就静静地低着头,等着皇上唤你平身。来,你试试。”
贝儿又听到“试试”两个字,浑身顿觉得无力,她忍着想狂叫的冲动,一次又一次的练习。
“停!”她突然忍不住地喊道。她不行了!
“怎么,你累了?”段总管了然地望着她,知道几十次的练习,她的腿已经酸得站不住了。
“太累了,我要休息。”她才不管老家伙怎么想,反正她累了,要休息就对了。
“呼!”她脚好酸啊,能坐在地上捶着脚,感觉真好。
“哈哈哈……”齐任驹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齐誉和婉仪讶然地对望了一眼,说不出话来。
贝儿毫不顾忌地坐在地上捶着脚,累得张嘴吐气说不出话来的疲惫模样逗笑了大家。
齐誉好笑地频摇着头,他没想到出名的大家闺秀也有这么率直的一面。再看看儿子笑翻天、从头到尾直盯着她瞧的模样,他就知道这门亲事成了,想写信询问相国的念头也抛在脑后。
“驹儿,你觉得如何?”齐誉明知故问。
齐任驹两眼发亮地回望着父亲,“爹,看来你找到宝了。”
肚子好饿!
贝儿抱着肚子,无力又疲惫地靠在凉亭的柱子上喘息。
肚子真的好饿!
早上没吃,唯一下肚的就是那杯差点吐出来的苦涩茶水,再加上不断练习着宫廷礼,她虚脱得已快不成人形了。
齐任驹在远处悄悄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半高的松柏遮住他的身影,贝儿根本不知道有个男人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用膳哪?她在心中问着自己。
突然她想到了花,决定一探那片她无法观赏的奇特景致。
她早将段总管叮咛不许乱闯的警告抛到九霄云外。
反正用完膳后,她就准备假装肚子疼,然后提早开溜回家,管那老家伙说些什么。
不再多想,她提着裙子跑到之前见到的桂花林。
“哇!”贝儿惊喜的叫道。
漫天飞舞的白色花瓣像自天上飘落,芬芳的香气在风的带领下将她团团包围,她看得都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