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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恋雄狮 page 8 作者:檀月(沐风)

  东莞国大牢之内

  “梅凤书那小子真他妈的没良心!俺和骠骑营兄弟向他苦苦哀求,居然连眉毛也不抬一下。”

  祝老三忿愤的向半空击出一拳,仿佛那样就可以揍扁梅凤书似的,手上铁链呼喇的画了一圈。

  牢房的另一端,雷九州盘膝靠墙而坐,高大的身躯仍旧沉稳如山。

  那双长年挥舞着宝刀、操控战马的手腕被粗长的铁链锁着,脸上神情冷淡,似乎对祝老三的忿怒毫无所觉。

  祝老三心下气愤难消,劈哩叭啦的骂了好一会儿,另一头,雷九州仍是不言不语的坐在那儿,牢栏的阴影照在他粗犷的面容上,显得有些阴沉。

  狠命的骂了大半天,祝老三觉得口干舌燥,才不甘心的盘腿坐下,牢房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默。只听见狱卒巡逻的喇喇脚步声,和牢顶雨水沿着屋檐滴下的滴答声。

  曾经驰骋沙场、豪气干云的东莞雄狮,如今身陷囹圄,备显落魄寂寥。

  “最是负心读书人么......?”

  雷九州低沉的嗓音在牢房中回荡着,嘲讽中带着些微失望。

  就在此时,牢房外传来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

  温婉而无奈的叹息声,似乎含着诉不出的衷情,令人听了心怜。

  宽袍大袖,一条秀雅的白色人影徐步走到牢栏前。

  “你来了。”雷九州目光深沉的注视着牢房外纤弱的她。

  凝视着雷九州好一会儿,仿佛要将他的身影镌刻在心中,久久深藏,梅凤书半晌才缓缓吐出话语:

  “我已将骠骑营的兄弟们安置妥当。”

  雷九州听了,虽仍是不发一语,眼中却绽闪着灼热光采。

  梅凤书命狱卒打开牢门,弯身走进。

  瞥见雷九州手上的铁链,她黛眉蹙拢,转身向狱卒问道:“钥匙呢?”

  “梅丞相,他可是重犯哪......”

  “若新帝怪罪下来,一切有我担待。”梅凤书淡淡的说道。

  狱卒无奈,只得从怀中掏出一串钥匙,低头拣寻着,似乎存心拖延时间。

  “大哥,这是出关令牌,你的爱马就在门外。”梅凤书从袍袖中掏出一块令牌,递到雷九州被铁链锁住的手上。

  雷九州接过令牌,深沉的注视着她略带黯然的清丽容颜,眼中浮现一抹从未有过的神情。

  “凤弟,为兄今日才知你的真情厚意。”低沉的声音含着感动和热诚。“有知己如此,我雷某人不负此生了。哈哈哈!”雷九州仰头大笑,笑声直震屋梁、响彻云霄,尽是豪迈开怀之意。

  仿佛这一场牢狱之灾,是福不是祸,让他得以在危难中见到梅凤书的真心。

  梅凤书淡然一笑,说:

  “君子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我只是为所当为。”

  这句话出自“论语”,是说君子即使遇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不会改变操守。

  “这种时候还掉文,真是小书呆。”雷九州摇首笑道。他双手用力一绷,框当一声,竟将那粗重的铁链挣了开来。

  一旁的狱卒见他如此神力,吓得将整串钥匙掉到地上----如果雷九州想走,随时都可以,谁也拦不住他。

  “凤弟,不如你与我同去吧,咱兄弟俩在北境一同生活,岂不快哉?”他执起梅凤书的手,热意拳拳。

  “不成的。”梅凤书苦笑着摇头,“东莞新政甫上轨道,我的责任未了。”她多么想不顾一切,随着他天涯海角啊!

  “留下你一人在此,我总是不放心,太子对你素有敌意......”墨眉皱拢,脸露担忧之色。

  “新帝登基不久,赶走了大将军,总不能连丞相也杀了,那谁来帮他治理国家?”梅凤书丽容绽出苦笑。

  雷九州见她执意留下,便不再劝说,爱惜的注视着她明净的脸,语气郑重的说:“你是个男人,所以为兄尊重你的决定。”大掌握住了她纤长柔荑,又叮嘱了一句:“官场险恶,务必多加小心。”

  如果我是女人,你又会如何?梅凤书很想如此问他,却是艰涩的吞下了,强自平稳的说道:

  “此至背境路途遥远,兄长请多保重。”

  雷九州见她红了眼眶,似欲落泪,便笑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姑娘神态总是改不了。”

  我本女儿身啊!

  梅凤书心中柔肠百转,却只能以盈盈眼波凝视着他,低声说道:

  “大哥,刑部恐怕会派出追兵,一路上多加小心。”

  雷九州听她如此殷殷嘱咐,男儿傲心登起,朗声说道:

  “哈!区区东莞小国,岂能困得住我!”

  梅凤书瞧见他这副睥睨傲视的神态,心中爱极,恨不得放下一切,随他驰骋而去,然而出口却是催促:

  “快走吧,迟了恐又生变。”

  雷九州拉着她的手,沉声说道:

  “凤弟,今日你为我两肋插刀,他日若有难,为兄即使粉身碎骨,也再所不辞。”

  “听来是我便宜些。”梅凤书眨了眨美眸,忍着泪,强自笑道:“两肋插刀未必会死,粉身碎骨却是必死无疑。”

  雷九州听了哈哈一笑,翻身上马。

  “凤弟,希望你我很快能有再会之日!”

  “大哥,珍重啊!”她语带哽咽的扬手。

  “叱!”只见雷九州和祝老三扬鞭拍马,胯下坐骑扬蹄绝尘而去,瞬间不见踪影。

  梅凤书伫立凝望,风吹起了她身上的书生袍,纤柔如风中白梅,只听见她黯然吟道:

  “君逐风云豪气生,妾居墙闱意气沉,素衣莫起风尘叹,柔情似水何处?大哥啊!你我今生还能再聚首么......”

  东莞、北境交界处。

  马鸣长嘶声处,雷九州跨下黑马昂身扬蹄,猛然停了下来。

  “雷哥哥,怎地不赶路了?”祝老三愕然勒马。

  “老三,你留下来。”雷九州沉声说道。

  “嗄?”

  “你潜回东莞,暗中保护梅丞相,若有人欲不利于他,立刻飞鸽传报。”

  “俺就知道,你绝不会抛下兄弟不管的。”祝老三咧开了嘴笑道:“何况梅丞相对你情深义重。”

  东莞皇宫内。

  “梅凤书放走了雷九州?”龙座上的新帝惊诧的直起身子。

  “唉,梅丞相怎么做出此等轻妄之事!未免不将皇上您......”满头白发的王尚书不以为然的摇头叹道,言有未竟。

  “好个梅凤书!你竟也不遵君命,旧恨加上新仇,等政事上了轨道,看我怎么对付你!”东莞新帝阴沉的说道。

  第七章

  春风起,秋叶落,光阴似水年年过。

  距离和雷九州挥别之日转眼过了一年。这段期间,梅凤书致力于政事,使东莞国人民衣食丰足、学文知礼,虽然终日劳累,却也聊感欣慰,只是偶尔不免对月幽叹,怀思那名远在北方的粗豪男子。

  然而,宫廷权谋的魔掌,已渐渐伸向她……

  东莞新帝历二年,梅凤书被按上“阴谋造反”的罪名,二度下狱。

  “梅凤书,你的诗作中有‘朔风’二字,隐射朝政败坏,是也不是?”

  “嗄?”低柔的嗓音透着惊讶,显然不太能相信,居然有人如此解诗,真是奇才!

  “这只是一首写景的诗啊。”虽然身陷囹圄,语气仍一如往常的温柔。

  “还敢狡辩!给我打!”

  大牢内,啪啪的鞭打声凄厉的响起。

  “你的诗中处处透露不轨之意,创立梅台诗会,目的就是要聚众谋反,你老实招来,可免受苦刑!”

  “我----我为何要承认没做过的事?!”忍着痛楚的低柔语音中,充满了愤慨。

  “顽佞不招,来人,上夹棍!”

  “啊!”惨叫声在地牢中回响着,令人不忍闻之,就遵守在门口的狱卒,脸上也露出不忍的神情。

  “招不招?”

  “我……我招……”虚弱的声音,含着欲哭无泪的痛楚。

  “在此处画押,待王尚书看过后便会下判决。”

  “王……王尚书,是他主审的吗?”虚弱的声音再度惊讶的扬起。王尚书可是功高德勋的朝廷蕾宿,一直对她颇为照顾的啊!

  没有回答,碰的一声响,大刺刺的脚步声已经离开了地牢。沉默了几刻钟之后,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说道:“梅丞相、梅丞相,您老人家没事吧?”

  原本守在门口的狱卒,捧了一盆温水,轻手轻脚的阴暗的牢房中,粗长的铁链锁着梅凤书颓然坐倒的身影。清丽如玉的容颜沾满了泥尘,雪白的衣袍上血迹斑斑,平日流盼灵动的秋水明眸,此刻正失神的望着牢房地面。

  “梅丞相,您擦把脸吧,虽然不能止痛,至少会舒服-些。”狱卒见平素闲雅俊丽的“美男子”,今日如此落魄神态,不禁心下难过。

  梅凤书闻声抬头,苍白丽容虚弱一笑,低声道:“多谢这位大哥。”

  狱卒见她此刻如此凄惨难过,仍然保持着一贯的温文有礼,忍不住激动了起来!“我真不明自,梅丞相您是难得的好官哪!为何会受到这种对待?!”

  “我也不明白。”梅凤书薄唇微扬,自嘲的说道。第一次下狱,还可以解释成公主的误会;这一次,简直就是天外飞来的罪名。“哈!‘阴谋造反’这四字还真是好用!去年他们也是如此对付他的……。”

  猛然想起雷九州,她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她还能活着出去和他聚首吗?

  一阵脚步声响起,狱卒连忙离开她身边,向着门口躬身说道:“尚书爷,您老来巡房了?”

  此时,迈着徐缓官步走进来的,正是接替梅凤书职位的王尚书。

  明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那满头白发、一直表现出爱护她的长者,梅凤书沉声问道:“我做错了什么吗?!”心中郁积多日的不平,终于爆发了出来。自她为官以来,造桥修路、筑堤赈灾,审理案件向来谨慎,只有救人、助人,没冤枉过一个人,为何这种事会发生在她头上?

  “梅凤书,你错在是个好官,而且是个太能干的好官。”王尚书好整以暇的轻抚着象征”德高望重“的白须,以一副长者开解后辈的姿态说道。

  “哈!做好官是错的,难道人人都应该做贪官、黑官,或是拿钱不办事的官么?”她语带嘲讽的说道。

  “荆河的水患,老夫任巡抚五年,一直治不好,你一上任,不到三个月就解决了。你说,相较之下,皇上会如何看待?”

  梅凤书闻言,眼前一黑,心中气愤难抑!难道,只是因为这样,王尚书就欲置她于死地吗?“你居然味着良心坑害无辜之人,你----”梅凤书气得浑身颤抖!“你这样还算满肚子圣贤书、享有清誉的读书人吗?!”

  “圣贤书不过是帝王用来驯良读书人的手段,让他们死心塌地的出力,谁会当真去做那种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事?除了你这个天真的书呆。”满是皱纹的老脸露出“年轻人就是天真、愚蠢”的自恃微笑。

  “我不信。”梅凤书摇头。“难道朝中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说句公道话吗?”

  王尚书冷笑。“你瞧这是什么?”

  啪的一声,一本奏招在她眼前摊开,上头书着:“梅凤书受先帝宠爱,却不知感恩,包藏祸心,意图不轨,吾等虽为其友,为了朝廷福祉,不得不忍痛揭发之”落款是以李御史为首,然后是一长串的署名。

  梅凤书不可置信的翻过那一直又一直的联名,这里头有的是她的门生,有的受过她的帮助,有的不久前还亲热的向她要墨迹珍藏,而今……白纸黑字,不由得她不信。她的双手颤抖着,脸上的神情灰败如土。

  “总共是两百零八名。梅凤书,你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这些平时交好的大人们会落阱下石吧?”

  “请指教。”她无力的说道。

  “你太出名、太响亮,一身绚丽文采,把所有人全比了下去。只要在你梅凤书面前,所有的名诗都变成涂鸦,所有才子都成了文盲,你教他们能不趁机踩你一脚、过过瘾吗?”

  梅凤书低垂着头,默然无言。这一本奏摺,将以往她所深信的“忠孝仁义”世界全部摧毁!她已经不敢去想----人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梅凤书,你做事有长才,却完全不懂得心术权谋,今天落到这步境地,全是咎由自取,你在牢里好好反省吧。”话说完,王尚书踏着有恃无恐的脚步离开。

  咎由自取?反省?她应该深切反省,以往相信”投桃必得报李“是错的?相信“朋友之义”是错的?还有,她那将“公正”放在第一位的书呆子脾气更是不可饶恕的罪恶?哈!原来,她到今日才认清真正的人心世界!以往奉为行为圭臬的圣贤书,全是胡说八道、狗屁不通!

  “哈哈哈!莫怪中原的秦始皇要焚书坑儒!焚得对、坑得好啊!书上说的,全是骗人的!”她狂笑着,秀雅的容颜因这反常的神态而显得诡异,笑声中带着凄凉的哭音。

  “梅丞相……”狱卒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异常的神态。

  梅凤书正自狂笑之间,脑际突然浮现雷九州高大勇武的身影,她的笑声嘎然而止。在这无情人间,曾有一名磊落男子,总是义无反顾的帮助她,不求回报。大哥,此刻你身在问处?可如你的凤弟已然命不久矣?她哽咽着。

  她回忆起雷九州大口饮酒的粗犷神态、他爽朗豪迈的大笑声、他挥刀斩恶徒的威风凛凛、他睥睨天下的男儿傲气。她想起两人初识时彼此看不对眼,后来却成为意气相投、无所不谈的“兄弟”。当她逐渐了解到雷九州豪气之下的重情重义,慷慨果决之下的深思熟虑,不禁对他起了深深的恋慕,却又说不出口。

  体内传来一阵抽痛,虚弱又难受的梅凤书,突然了悟----她的大限到了。

  她感觉自己如同灯油将枯,生命己走到了尽头。这就是她的命吗?为相七年,勤政兢业,处处为别人设想,自己却和好友相隔万里,不得见面;没过过一天属于姑娘家的、充满幸福爱恋的生活……

  这就是她所选择的人生吗?她最终落得孤独死在大牢里么?而她对雷九州深藏的爱意,也将永远的埋葬,成为墓碑下的秘密吗?她的视线逐渐模糊,陷入黑暗之中。

  “梅丞相!梅丞相你醒醒!俺带雷哥哥来救你了!梅丞相……糟了!没气了……”

  没人敢再提起雷九州劫牢的事,因为,那是令人不寒而栗的一天!

  当雷九州闯入大牢,解开梅凤书手上的铁链时,他触摸到的是她冰冷的身躯。悲怒的吼声响彻刑部大牢,雷九州红着眼,提刀就砍,数百名身具武功的衙役都无法挡住他。一场大战,战得大牢里血流成河,牢役死伤无数,雄狮发怒的情景,令当时亲眼目睹的人心寒胆碎,回想起来都不禁全身颤栗。

  当雷九州和祝老三终于冲出重围,抱着昏迷的梅凤书上马而走时,所有人都犹豫着不敢上前追赶,因为,他们所要面对的,可是全东莞国武功第一、战略第一的“前”大将军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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