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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恋雄狮 page 4 作者:檀月(沐风)

  “对啊!对啊!”其他的大人们也附和着。“校场居然正对着丞相府的后花园,这叫梅丞相哪来心情吟诗呢!”

  “雷将军分明是在向梅丞相挑衅嘛!定是为了上回大殿之事……”文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谴责雷九州,很热心的为梅凤书抱不平。

  “各位大人请别想岔了,在下相信雷将军绝非故意如此……。”她话还未说完,突然飕地一支羽箭越过墙头,恶狠狠的、硬生生的将她衣袖钉在桌面上。

  梅凤书吓得呆了,脑中一片空白,呆若木鸡。“喂!隔壁的书生老爷们,俺家将军的羽箭不小心射偏了,是落在你们那儿吗?”祝老三的大嗓音隔墙传了过来。

  众文士没人答腔,全都呆呆地瞪着那枝天外飞来的羽箭。

  “祝……祝校尉,请过来取箭吧。”梅凤书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这声音……是梅相爷吧?您记性倒好,还记得俺祝老三的声音!”豪迈的大嗓门愉悦地说道,显然早已将挨板子的事抛在脑后。“梅相爷,稍等啊,俺雷哥哥说要亲自过府去取箭!”

  “劳……劳烦将军大驾。”

  今天“接”到一枝飞箭,明天说不定会在房里发现炮弹呢!唉,这种邻居,真是令她“居安思危”啊!

  “怎么如此巧法?”雷九州浓眉高桃,望着将梅凤书“钉”在桌边的羽箭。

  “就是这么巧,”梅风书现出无奈之色。“雷将军,劳烦您将箭取回吧。”

  “雷某一时失手,惊扰丞相了。”雷九州神态自若,但那双眼似是强忍笑意。

  “好说。”梅凤书回答得有礼而无力。唉!有这粗鲁武夫做她的邻居,让她难得的吟咏休闲也被破坏殆尽了。还有,他那似笑非笑的眼光,是什么意思?总觉得,雷九州爱看她困窘的模样。

  “雷将军,你一句‘一时失手’就想搪塞过去吗?”李御史冷冷地说道。上回在大殿上让雷九州如老鹰抓小鸡似的提着,害他丢尽颜面。

  “是啊!将军如此好武艺,怎么可能失手?我看你这枝箭,分明是……。”林大人故意拉长语尾,不怀好意地瞟了雷九州一眼。

  “对啊!在场这么多位大人,这枝箭为何就偏偏落在梅丞相身旁呢?这摆明了就是……”陈大人也插嘴进来。

  “明知道梅丞相人就在隔壁,还故意在校场练箭,这简直就是……”胡大人也不甘寂寞。

  “到底如何,诸位大人不妨直说。”雷九州皱眉,沉声说道。

  莫怪他讨厌文人,说话总是夹枪带棒,满肚心机。一旁的梅凤书看得明白,这些大人们分明是、摆明了是、简直就是直指雷九州存心谋害她,却又忌惮他大将军的地位,吞吞吐吐,不敢言明。

  梅凤书不禁暗暗摇头,小道:显然又想煽动我出面教训雷九州。只是,雷九州平日只管兵务战事,又哪里得罪了他们呢?难道,只是为了上回祝老三那等小事?恩及此,她心头涌起一股无力感。为何总为了这种对国计民生毫无助益的小事争闹不休?如果他们把这些精力拿来好好处理政事,我就不必一大做十大份的事,天天辛劳了。梅凤书心中暗叹。

  ”诸位大人,请稍安勿躁,老朽相信雷将军这一箭纯属无心,用不着惊动刑部。“

  王尚书试图排解之言,不但没让梅凤书宽心,反而秀眉蹙拢。王尚书是朝廷耆老,怎么如此糊涂!想要安抚,反而提醒了诸文官,可以拿刑部来压大将军,这岂不是加深她和雷九州之间的冲突?

  ”对,正该让刑部断个是非黑白,还梅丞相一个公道!“众文臣异口同声地说道。

  还她什么公道?这根本只是小意外罢了,为何他们偏要将小事闹大?难道,真想把雄狮惹怒不才甘心?到时,收烂摊子的人还不是她!梅凤书颇感无力,抬眼看见雷九州傲然静立,深沉的眸子正瞅着她。她心中一动,暗想:难得这粗豪大汉能忍得住火气,没再来“狮子吼”,我也得谨慎处理才是。

  梅凤书当下向诸文官一揖,微笑说道:“多谢各位大人的爱顾,容下官先行送雷将军出府,再回来和大人们吟诗。雷将军,请。”

  温文有礼的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在场紧绷的气氛,梅凤书皓腕轻轻搭在雷九州强壮的手臂上,状似亲昵的一同走开。一直沉默观望的雷九州,眼底闪过赞赏,随即合作的随梅凤书步出相府。

  众文官望着两人并肩同行的背影,不禁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一踏出府门,梅凤书立即将手缩回,垂目说道:“雷将军,劳您亲自过府取箭,多谢了。”

  雷九州没有回她这句客套话,凝视了她半晌,突然说:“和这些烦人苍蝇共事,你的日子不好过吧?”沉厚的嗓音中似乎有一抹体谅。

  “呃……”梅凤书听他之言,诧异地抬眼,对上他含着深意的目光,马上垂目回避。

  “梅丞相,你虽为男儿身,却是纤瘦羸弱……”你看不起我文弱,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梅凤书听他如此说话不客气,心下不悦。“还每晚批公文直至三更天,实是有害健康。”

  “多谢将军教诲。”梅凤书随口客套,只想赶快将他打发走。隔了半晌,她才醒悟 “你……你怎知我每晚到三更才就寝?”

  “粗鲁武人,多少会一些飞檐走壁的本领。”雷九州故作轻松说道。

  “你……你偷窥我的寝房?!”梅凤书大惊失色,蹬蹬地倒退了两步。老天!她只有在寝房内才会脱下男装外袍,露出内穿的女衣,若让雷九州看到她长发披肩、衣不蔽体的模样……

  “哈哈!雷某只是开个玩笑,梅丞相不要放在心上。”雷九州看到她惊惶失色的模样,不禁放声大笑。

  “雷将军,你这玩笑也未免太过----”向来好脾气的梅凤书,脸色有点阴沉。她女扮男装之事若泄露了出去,那还得了!不守妇道、抛头露面,外加欺君罔上,可是杀头大罪哪!

  “梅丞相,有空到我将军府校场跑马射箭,锻炼身体吧,咱们东莞国第一名相,弱不禁风的,站出去不大好看。”雷九州见她脸色苍白,怎么也想不到“梅丞相”藏了个天大的秘密,只当她是辛劳过度所致,大掌很豪迈地往她背上一拍!

  梅凤书被他轻轻一拍,书生袍下的纤柔娇躯险些跌了出去,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站稳。唉,肩上疼得厉害,大概是瘀青了,男人打招呼都是这么野蛮的吗?梅凤书伸手揉了揉遭狮掌示好的左肩,脸上不自禁的浮现无奈神情。

  雷九州瞧见她这副狼狈模样,虽然没说什么,却是嘴角带笑的踏出丞相府。

  梅凤书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暗道:谢了,我永远也不会“有空”。对于雷九州,她一向是六字真言:避之唯恐不及。

  在府外等候的祝老三,咧着嘴笑道:“雷哥哥,你平时都不大搭理那些罗嗦文官,却老爱向梅丞相开玩笑。”

  雷九州微微一笑,没有答话,问道:“西陵国有什么动静吗?”

  “据手下兄弟回报,西陵的紫龙领兵驻扎在咱们边境,蠢蠢欲动。”

  雷九州眼中精光一闪!沉声说道:“叫骠骑军整装,咱们马上出发。”

  “才刚回来没几天,床都还没睡暖,又要出发,俺下辈子要投胎做文人。”祝老三嘴里老大不甘愿地嘟哝着。

  雷九州听了哈哈一笑,道:“老三,你有梅丞相的耐性,每天批公文到三更天吗?”

  “俺读书写字不行,‘那个’的耐性倒是可以撑到五更天哩!”祝老三咧嘴笑道。

  第三章

  东莞历三十三年,莞帝受寒一病不起,退居清宁宫养病,命太子监国。

  “皇上叮嘱你,外事问雷将军,内政让梅丞相放手去做,当以民生国计为重,个人私怨为轻,切记切记。”近侍大臣走近太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请转告父皇,儿臣必竭力治国,请父皇放心。”近侍大臣满意的离开了。太子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寒光。“梅凤书,看我怎么扳倒你!”

  “来人哪!去请公主过来!”

  丞相府的梅凤书,万万没想到一场阴谋正对她进袭。“能否请丞相到户部关说一下……”平时捉奸伐恶、慷慨陈词的李御史,现下垂着头在梅凤书面前要求疏通。

  “我说梅丞相啊,杜大人是你的门生,自然颇有才干,可是办事稍嫌急躁了些,你得和他说说,给些宽限嘛,欠税一年后再还,岂不是皆大欢喜?”王尚书摆出和尊老的姿态劝说。

  朱唇微抿,梅凤书眸子黯了一下。“法如延则无力,官不严则无成,杜大人尽忠职守,这档子事,我不能扯他后腿。这么吧,我手头还有些积蓄,还欠多少,我替你们垫上吧。”

  自从她的门生杜恒正上任户部,开始清查税务,丞相府每天就访客不断,全是来要求疏通的。

  站立一旁的冬花听了,脸现不赞同的神色。

  “梅丞相仁德泽被,下官在这里谢过了。”

  待李御史和王尚书离开之后,冬花终于忍不住发话了。“小姐,加上李御史,今天已经是第十个了,你要做散财童子么?”

  梅凤书好脾气地微笑。“人有通财之义,再者,李御史也算是个人才,帮他也是为了朝廷。”

  “小姐,你真以为他们没钱?这些人根本是舍不得拿出来!我在乡下老家看多了!嘴里哭穷,积欠底下人工钱不给,关起门来吃香喝辣,田地庄园还有好几百亩,倒楣的是小老百姓,白做工还得喝西北风!”

  “不会吧?胸怀社稷的读书人,不会计较那几两银子的。”

  “小姐你心肠好,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吗?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冬花还是老话一句,这个丞相别做了,找个好男人嫁了吧!我瞧那杜大人挺老实的,又一表人才……”

  梅凤书苦笑,连忙取了琴出来弹奏,转移冬花的注意力。行云流水的琴音传遍了整个丞相府,柔雅悦耳的音韵令人心神舒畅温暖,府内童仆都不自禁地停下了手边工作,侧耳倾听。

  “将军回府!”祝老三的破锣嗓伴着咚咚的鼓号声传来。

  铮地一声,琴弦断了一根,纤指被断弦划破,渗出血来。

  “哎呀!小姐,让我来包扎……弹琴断弦,不吉利呀!小姐你今天可得小心点。”

  “的确不吉利,打今儿个起,我又得小心雷将军的飞箭。”

  梅凤书丽颜露出苦笑。她这个“芳邻”行事神出鬼没,前一天还在射箭跑马,热闹得连宅子屋顶都要掀了;隔日却是大门深锁,静悄悄的像遭瘟疫死光全宅人。

  “梅丞相,公主请您到芳华宫切磋琴艺。”一名后宫内侍进来传话。

  “公主?”梅凤书面露诧异。她是“男儿身”,为了避嫌,鲜少出人后宫,和公主也仅有数面之缘。况且,去年庆功宴上的情景记忆犹新,公主对她并无好感,今日却派人前来邀她入宫,实在大出梅凤书意外。

  “小姐你就去见公主吧!当了几年丞相,往来都是男人,连个手帕交也没有,女人怎么做都忘了。”冬花嘴里叨念着。

  梅凤书随着内臣的脚步踏入重重宫阑,直往芳华宫。一进芳华宫,鼻端便闻浓郁花香,触目尽是姹紫嫣红,让她不禁回想起在花园扑蝶的少女时光,心中涌起失落之感。

  “瞧!那就是梅丞相,多俊雅的人品……”宫女们偷瞅着她,袖子掩嘴,略带兴奋地低谈着。

  “梅丞相,天凉风大,公主请您到房里操琴。”

  梅凤书随内侍踏进公主琴房,一抖文袍,低首行礼,“下官梅凤书见过公主。”

  “梅丞相乃父皇爱臣,行此大礼,本宫不敢受。”一改平日的骄纵任性,今日的公主满口官话,对梅凤书礼遇有加。

  公主莲步轻踩,转出了精致的花鸟屏风。莲足下一双大红凤头鞋,身上穿着粉色藕裙,如云乌丝让凤钗簪着,浑身玉佩叮当,满面香气扑人,袅袅婷婷,虽非国色天香,却也风情万种。

  我若回复女儿身,也是如此风情啊!梅凤书心里突然浮起一丝苦涩。

  “梅丞相,天气冷,先喝杯酒暖暖身子吧。”公主笑吟吟地端上一只精巧酒杯。

  梅凤书见公主态度改变,对她客气有礼,心中宽慰,不疑有他,恭敬地接过,一饮而尽。

  “本宫在去年琼花宴上听闻雅奏,便对梅承相的琴艺深感敬佩,今日想请丞相指点一二。”

  是了,去年琼花宴,皇上听了她的奏琴后,赞道:“梅卿如此闲雅苹姿,如此高湛琴艺,真天人也!”那时她被捧得轻飘飘的,心中暗自高兴。天下美貌女子何其多,唯有她能在朝堂上争得一席之地。感觉有点晕眩,奇怪?她虽酒量不住,但一小杯酒还不妨事……视线逐渐模糊,依稀看见公主红唇开合,却是听不见字句……

  碰地一声,梅凤书身子倒地不起,酒杯在地面滚动。“梅凤书,父皇有意将本宫许配与你,你却百般推辞,教本宫面子往哪儿搁……”公主娇丽的面容透出一抹阴沉。

  当她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牢房天窗。梅凤书急忙坐起,却听见金属叮当声,低头一瞧,不禁呆了!她被上了手铐脚镣,腰身被铁链绑住----这是对待死囚的绑法!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喃喃念着,她只记得喝了公主赏的酒,便失去神智。

  “梅丞相,你也真糊涂了,居然借酒调戏公主,这可是重罪哪!”牢房外,王尚书摇头叹息。

  “我----我调戏公主?这怎么可能?!”梅凤书听了,脑中一片空白。她怎么可能调戏公主!她----她也是女人啊!

  “梅丞相,枉你读圣贤书,却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如何对得起皇上啊!”

  若直承自己是女儿身来开脱,也逃不了欺君罔上的杀头大罪!梅凤书一想至此,不禁冷汗直流,背上湿了一大片。“王大人,那----那我该怎么办?”饶她才智过人,终究是个文人,还是个姑娘家,天外飞来这桩重罪,不由得慌了手脚。

  “现下是太子监国,太子和公主手足情深,我也不便多说什么。梅丞相,请你见谅。”王尚书一脸惋惜神色,踏着官步徐缓地离开牢房。

  “不便多说什么……”梅凤书呆楞地望着王尚书离去的背影。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

  转眼过了七天,王尚书没再来过牢房探视她,也没半个做官的来探视她,就连她的得意门生杜恒正也没来探监。难道当真是世态炎凉吗?梅凤书思之不禁心下黯然。到了第八天,狱卒放冬花进来探监。

  “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饿着了、冻着了?!”冬花哭丧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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