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谓之‘五美’。”茅草门后,曳出一截雪白衣角。
北境众人皆闻声转向,伸长了脖子探看,心中都有好大一个问号,究竟是什么人出来救急了?那名西陵文士也停了手中折扇,脸露诧异之色。而一直抱胸静观其变的雷九州,脸上绽出欣慰的笑意。“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
随着徐缓吟哦声,客房内步出一名白衣书生,但见“他”丰姿闲雅,眉宇逸丽----正是男装的梅凤书。“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出纳之吝,谓之有司,此即为‘四恶’也。”
梅凤书美眸流转,笑吟吟道:“这位兄台,不知在下答对了吗?”只见“他”婿然一笑,如朝霞初升,美不可方物,登时满场生光。
那文士怎么也想不到,北境蛮荒,竟有如此俊丽人物!他不觉呆楞的望着梅凤书,半晌才回过押来。“是!是!这位君子所言甚是。”
梅凤书见他神情愕然,心下好笑,说:“四书乃小学私塾所教,举凡文士,莫不倒背如流,阁下以此相询,未免太看不起咱们北境之人了。”
“对!对!对!”一旁的雷父听了,忙不迭的猛点头,虽然他压根不知“四书”是哪门子玩意儿。
梅凤书见雷父如此殷勤助阵,不禁莞尔,续道:“你西陵施行的是王霸之学,不如来切磋一番吧。”
这俊美书生好大的口气!要和他“切磋”王霸之学?!简直就像跑到苏东坡面前对他说:“嘿,苏学士,咱们来比比填宋词,看谁高明些?”
所谓的王霸之学,就是指法家、纵横术这类学问。不同于历史悠长的东莞,西陵是新兴的霸权王朝,鼓吹富国强兵、攻战并吞,所以西陵制举都是以法家、纵横家的论作为考题,故所有西陵文士莫不精研此道。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西陵文土不以为然的冷笑雨声。“请问法家所言的‘五蠹’之为何?”
“蠹者,害虫也。”梅凤书明净的眸子一转,不疾不徐的回答:“五蠹一词,出自韩非子,即指儒生、说客、游侠、近侍之臣、工商之民这五种人。韩非生于战国,是个逐智谋、争力气的乱世,所以他提倡耕战之策,而以上这五种人,都无益于耕战,故被他视为国家社会的害虫。”
西陵文士见“他”切中题要,对答如流,不觉收了折扇,脸上骄傲神态尽去,沉声问道:“中原有谈及纵横本的书除了‘战国策’、 ‘左传’、‘人物志’之外,唐代还有一本,请问是何部作品?”
即使对西陵学子来说,这也是很刁钻的问题了。“是赵蕤所著的‘长短经’。赵蕤是名隐士、一生没有出仕,他有个弟子却很有名,就是名响天下的大诗人李白。”
西陵文士的额头已现汗珠。只剩最后一问了,如果连这都答得出来,那西陵园也无人能考倒眼前这名俊丽非凡的书生了。“若以韩非之言来看,天下所以乱,出于何因?”
这是今年西陵大考的题目,众文士绞尽脑汁,仍然想不出一个清楚明白、阐释确切的说法。
“简言之、就是‘所养者非所用、所用者非所养’,此乃天下所以乱的原因。”低柔的嗓音有着阐明事理的从容、胸怀天下的悲悯。
西陵文士听了,蹬蹬的倒退了两步,喘着气道:“如此学识,你----你究系何人?”
梅凤书微微一笑。“敝姓梅。”
“吾乃西陵三年金榜状元,想不到今日居然败在无名小卒的手里。”
那文土头丧气的说道。他见梅凤书不肯告知全名,便料想“他”不是什么知名人物。
梅凤书听了笑说道:“在下侥幸取得东莞三十年甲榜第一,和兄台虽非同榜,却也算是同年。”东莞帝历三十年,即是西陵国历三年。
“东莞三十年的状元么……”那文士侧头思索了一会儿,蓦地睁大了眼,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啊!原来你……你是梅……”
梅凤书微笑领首,风吹起了她身上的白袍,更显儒雅俊丽。
西陵文士惊愕的盯着“他”半晌,继而摇头叹道:“难怪!难怪!四大名相之一,果然名不虚传。”他辖身向梅凤书一揖,神色甚是恭敬。“败于梅君之手,在下心服口服。来人啊!启轿回西陵!”
北境居民见原本不可一世、前来挑衅的敌人,现下灰头土脸的打道回府,皆高兴得欢喧笑闹。虽然他们完全不懂“长短鸡”、“寒鲱”是哪一国的禽兽鱼鸟。
雷父望着西陵官轿渐行渐远的抬下了山,才以手肘轻撞了下身旁的雷九州,下巴朝让众人围住的梅凤书一指,悄声问道:“小子,他究竟是什么人啊?”
雷九州耸肩说道:“梅姑娘。”嘴角泛起笑纹。他的“凤弟”回来了。
同样的雪地,同样的两人并肩走着,却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凤妹,想不到你连王霸之本也读过一些,改天讲给为兄听听。”
“怎么,你嫌大将军做不过瘾,想做霸王了?”盈盈笑语,此时的梅凤书已换回女儿装扮,纤秀的身子里在月白衣衫下,乌黑长发没绾成辫子,用一条淡色发带束着,流泻在胸前隆起处。她微仰着脸,含笑注视着身旁的男子,明眸水亮灿动,温柔又调皮。
雷九州见到她的笑颜,不自觉的伸出大手,轻轻搂住她袅娜的腰肢,笑道:“大哥是个武夫,要做霸王,胸中得有些见识才行,所以得读点书了。”
“读书?我以为你只喜欢读兵略图、海域图呢!”想起雷九州书桌上总是堆着一卷卷精绘的地图,她轻笑道。
雷九州听了,微笑不语,眼光宠爱的凝视着她。见冰雪上反射过来的光照在她脸上,肤色晶莹,柔美如玉,他不禁赞叹:“妹子,你很美啊!”
梅凤书听了抿嘴而笑。“你不老说对女人长相毫无感觉,就如同不会去注意鸭子漂亮还是鹅美么?”
雷九州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梅凤书见了他目光中的神色,知他意为:“你是我知心爱侣,自又不同。”不禁晕生双烦,心头顿觉无比甜蜜。
雷九州黝黑大掌握住了她的柔美,神色认真的说道:“凤妹,以后你就陪在为兄身边,咱们不再分离,可好?”
“你要一个不会煮汤、不会绣花、只会治理国家的姑娘相陪么?”梅凤书秀眉微挑,浅笑道。
“你只会治理国家,那我就给你一个国家。”雷九州粗犷面容透出一股睥睨天下的豪迈。
“你?”梅凤书惊讶的圆睁了眼。
雷九州低头凝视着她清丽容颜,柔声说道:“妹子,要不要随大哥渡海去瞧瞧一处世外桃源?”
“大哥,你拿下了海外某国么?”她恍然大悟!“无怪黑衣骠骑没驻扎在北境,祝老三也不见踪影。”
“大事尚未了,还有最后一战。”
梅凤书听了,不禁心下感动。雷九州是为了她,才放下阵前如火战事,千里迢迢的渡海赶回东莞的啊!也是怕她担忧,才若无其事的陪着她在北境,好让她安心养伤。这么粗豪的男子,却有着如此体贴细腻的心思,她今生今世,得侣如此,夫复何求呢?
“何时启程?”她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担忧,轻声问道。
“明白就走。”
“我等你回来。”梅凤书纤秀娇躯偎向魁伟的他,水眸漾着柔情。
“放心,”雷九州知她担心,铁臂将她拥入怀中。大手轻抚着她的秀发。“大哥可是东莞雄狮,何时吃过败仗了?”
“嗯,”她偎在他怀中,纤手轻抚着他结实的胸膛,笑道:“等你回来时,希望我的绣工已进步了些,花朵儿不会绣成狗牙齿了。”
雷九州听了,忍不住纵声大笑!
第十章
距雷九州离开北境已经过了三个月;转眼隆冬已过,初春到来。
下午变了天,下起了连绵春雨,北境群山霎时像让纱帘给笼罩住了似的,白朦朦的一片,山腰的林子全在白雾里,只能瞧见远远伸出了墨绿松尖。梅凤书纤秀婀娜的身躯倚在廊前,月白藕裙让微风吹起阵阵飘浪,长发没绾的披散在肩头,只在发际虚拢着柄木梳。
她两眼出神的凝望着远端的墨绿,耳边听着檐水敲阶,滴滴答答;以及雷父刀釜破柴的声音,劈啦劈啦。“你和我儿初见面时,心中对他有所看法?”雷父苍劲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嗯?”梅凤书漫声的应着,过了一会儿才发觉雷父已站在她身旁,一双老眼灼灼的盯着她瞧。
她垂下眼帘,柔声说道:“大哥慷慨豪爽,是真英雄。”
“是吗?”雷父横过眼来,斜乜着她,语音里有十成十的不信。
梅凤书明净的眼眸流转,朱唇一抿,笑道:“他蛮横无理,是个粗鲁的武夫。”
雷父听了反而哈哈大笑,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她的秀肩,说:“这就对了!”
他在梅凤书身旁坐下,老眼望着白雾远远的山脊,露出怀念的神情。“我儿从小就跟着我上山打猎,要不就和族人们比气力、比武艺,咱父子俩都是粗鲁汉子,不懂得哄女人。”他咧开了嘴对梅凤书一笑。“像你这么美丽温柔的女人,愿意跟着他,倒也稀奇。”
梅凤书听了,不禁红了脸颊。
他接着叹了一口气,说道:“唉,绿雪也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心眼小了些,我儿大概就是不顺眼她这点,才百般闪避的不肯回家……不过,他有了你,倒也让我放心了。”
他脸现缅怀的神情续道:“这孩子一生下来,就块头大、啼声宏亮,所以俺想,定要给他起个不凡的名字……”
雷父转向梅凤书,满是皱纹的老脸露出笑容。“娃儿,你学问好,能猜得出‘雷九州’这名字是怎么来的么?”
“九州乃‘天下’之意,又有诗云:九州生气恃风雷,和大哥的姓正好嵌合。”
雷父摇了摇头,说道:“俺不懂什么诗,只是偶尔听人说了‘九州’这词儿觉得中意,就拿来取了。俺只是个山间猎户,而为人父的,总是希望孩子能比自己更强,虽然说以‘天下’为名是狂妄了些,但这浑小子……”雷父眼中闪着骄傲的神采。“似乎还有点本事。”
他突然转向梅凤书,问道:“孩子,你到底姓啥名啥?”
“梅凤书。”她有些忐忑的低声回答。
雷父哈哈一笑,仿佛初次听见似的。“这名字倒有趣,一听就知道是个会念书的。”
雷父语音未了,风中突然传来低沉浑厚的男声:“凤妹。”是男子强抑着思渴的呼唤,
梅凤书转头,看见屋檐下立着雷九州高大的身影;他的黑发不挝的披散在肩头,身上玄黑盔甲让雨水润得湿亮,战袍上仍带着风霜尘土,显然是一路急驰而回。
“大哥!”她一声喜悦的轻呼,纵身扑入雷九州怀中。
雷九州黑瞳闪着笑意,张开双臂,紧紧拥住了奔向他的佳人。一旁的雷父识趣的退了出去,嘴里犹自喃喃念道:“原来,俺的媳妇是是东莞大大有名的宰相呵。”
小别重逢,更增温馨甜蜜。梅凤书偎在心上人的怀中,乌丝让他身上的雨水给润湿沾在脸颊边,犹然不自觉的仰着脸,关心的问道:“海外战事如何?”
雷九州长茧的大手爱怜的拂开她脸颊上的发丝,笑道:“有我出马。就算是一年战事只要三个月就完结了。”
梅凤书闻言微笑。想起雷九州和南疆大战时,她拨给他半年的粮草,他却只花了三个月就攻下了南疆。
雷九州凝视着她婉丽容颜,柔声说道:“妹子,现下大势已定,我有句话想对你说……”他们一直是兄妹相称,温馨而暖昧,却还未曾直言告白。
“大哥!”纤白柔美轻捂住他的唇,梅凤书垂下颈项,声如蚊蚋:“我----我就是你的人了。”丽容娇羞的埋在他胸前。
雷九州见她如此娇羞美态,不由得情心大动,声音略带沙哑的说:“跟了我这个粗鲁汉子,不委屈你么?”
“嘿。”梅凤书仍然低垂着头。很轻很柔的一声“嗯”,许下了终生盟约,雷九州不再犹豫,猿臂一伸,将她一把抱起,往房里走去。
只见白裳衣带,从他手臂曳出,随着玄色战袍的衣角,隐入雷九州的房门内。
桌上摇曳的烛光,红晕艳丽的,为这素来阳刚简朴的房间添了几许春色。
只见床边地板上,散落着擦痕累累的战甲,和女子的白缎藕裙。
房内床上,晶莹如雪的胴体和黝黑粗壮的男子身躯亲密的相拥着、交缠着。深厚的情感,浓烈的爱意,催动了两人急欲欢爱的意念。沙场上毙敌无数的的大掌,此刻在她纤秀的雪白娇躯上游移着、爱抚着,掌内粗茧轻轻的摩挲着她水嫩的肌肤,使得她的感官起了一股莫名的颤栗。
雷九州低首在她颈间,湿热的唇轻吻着她裸露的香眉,胡渣亲昵的搓着她敏感的颈窝,使得她逸出一声娇吟。“你好美!”
一声低沉的轻叹,大手扯落了胸衣的细带,只见它缓缓的飘下了床边,粉红缎面上的白梅,正娇羞的绽笑着。
细细娇喘着,梅凤书从未想到过,那双粗大的手竟是如此的温柔:它轻柔的、爱抚的滑过她柔嫩的肌肤,炙热如火,却又钟爱的放轻了力道。神思迷乱间,她纤指魅惑的掠过了他宽阔厚实的胸膛,感觉到赤裸胸肌下蕴含的紧实和力量。樱唇逸出一声轻叹,她将自己交给了一个多么雄壮沉伟的男子呵!
炙热大掌滑过她雪白的大腿,褪下了她身上仅存的衣物,雷九州喉间低吟了一声,合身覆上了那纤弱秀雅如白梅的娇躯……。
只听见房内娇喘不已,春光旖旎,引人遐想……
缠绵过后,雷九州凝视着怀中熟睡的人儿,见她清丽秀雅的容颜多了几分娇媚,鬓云乱洒,胸雪横舒,娇美不可名状。他不由得心中一动,铁臂轻伸,将梅凤书赤裸娇躯圈入怀中,在她光滑如缎的香肩上印下一吻。
“嗯……”梅凤书睫扇翼动,美眸迷蒙,慵懒的睁开了眼。
“呀!”发觉自己全身上下一丝不挂,她连忙将头埋进雷九州宽阔的胸膛上,羞不可抑。
雷九州大掌轻抚着她的脸颊,笑道:“我当初绝没想到,会有和娘娘腔又迂腐的‘梅丞相’同床共寝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