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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女凌情 page 6 作者:唐婧

  一刻也不许!

  门口有个龟奴守着,为免惊动旁人,耿凌攀过窗子逃遁,在途中揪了个负责茶水的丫鬟,在问清楚了胤佑所在的厢房后,急急而去。

  行过几处过廊,回避过几个酒客姑娘的好奇目光后,她终于找到那处厢房,伏在门上,她拉长耳朵却听不到房里的声音,正自狐疑,门扉一敞,扑通一声,她滚入房里,跌了个狗吃屎,难看至极的模样。

  这情景,熟悉至极,当日她由他柜中摔出时,不也是这幕情景?

  不及细思,门已合上,熟悉而低沉的男人嗓音自她身后寒意迫人。

  “这回你来,”胤佑哼了声,“又是来捉刺客的吗?”

  耿凌爬起身来,酡红了脸,脑中转了转,猛点头,“是呀,是呀!根据线报,这芙蓉坊里恐有图谋对皇族不利的分子流窜,凌儿是来帮您查刺客的,英雄难过温柔乡,这种事儿最不保险……”

  边说话,耿凌的眸光流转在屋里,房中见不着半个姑娘,耿凌轻哼了声,床幔低垂,那女人肯定躲在床上。嘴中不歇,她踱近床边,“所以,凌儿一定要善尽职责……”话语未尽,她一个使劲掀开床幔,却讶然睁大眼,床上除了被褥,空无一物!

  他不说话,她也挤不出话,气氛尴尬至极。

  半晌后,他环着胸冷笑,“耿侍卫,这会儿你已经查清楚我床上并没有刺客,也没有耗子,是不是,能够让我安静地睡个觉了呢?”

  “为什么?”耿凌睇着他的目光写满不解,“你来这儿不是想要……”

  她接不下话,酡红了脸,在以往,她从不觉得这类言词难以启齿。

  “不是想要找个姑娘陪我睡觉吗?”胤佑帮她接了话,摇摇头,他淡淡然,“我早跟你说过,这次来是为了你,更何况……”他的目光总算漾起几丝笑意,“任何‘性致’高昂的男人,经过你方才那番挑三拣四的评论后,看到任何女人都会忍不住倒胃口的。”

  “所以……”耿凌忍不住笑,“你还是该谢我的,若不是我帮你灭了‘性致’,说不定这会儿您已身处危难中了,那堆女人里,搞不好还真藏了个刺客。”

  “就算真有刺客,你想我会怕吗?”胤佑冷哼,“至于你,这个时候,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你该做的,是乖乖留在房里学学该如何去爱人。”

  “我不需要学习怎样去爱人!”她怒吼,生怕他又把她丢回那“有经验的前辈”跟前,情急之下,她连自个儿吼些什么都不清楚了,“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没瞧见他变白的脸色,她一味执意低吼,“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得都快要疯掉了!”

  耿凌掩着唇,酡红了脸,半天才意会过来自个儿告白了什么,她向来是个直剌剌的心性,没有女孩儿惯有的矜持与忌讳,但话已出口,她忽然松口气,毫无悔意,原来,她早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眼前这个桀骜不驯的男人,莫怪乎,她心绪转变,莫怪乎,她见不得别的女人碰他!

  在胤佑兀自呆立着身子之际,耿凌踮起脚尖抵近他,双臂勾紧他僵硬颈项,目光灿亮,她生硬而毫无技巧可言地送上了自个儿的樱唇黏触着他冰冷的唇。

  这会儿的她,除了想将一腔灼烈情意传达给他之外,什么念头都没了。

  起初一瞬间,胤佑是想抗拒的,却在触着那软嫩甜蜜的柔唇及嗅着她身上一股独属于她,特殊的淡淡诱人甜香时,全然失控,顺从自己的渴望,他用力揽紧她,贪婪而困顿无助地猛力吸吮着属于她的甜蜜。

  他们的吻,恍若穿透了生生世世的阻隔,绝望地向对方需索着。

  该是坦白的时候了!

  耿凌转着心思,即便因此让爹惹上麻烦,也在所不顾了!

  枉这男人自诩聪明,却被她骗了这么久,一想到当他知道她是女儿身时会有的惊喜表情,耿凌就忍不住想笑,但这会儿还不能说,她要等着用最美的模样让他将她镌刻在心底。

  一辈子都割舍不下!

  “明日未时,我在十里坡候君亭等你。”她气喘吁吁万般不舍推开他,眼神漾满甜蜜的温柔,“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她甜甜一笑离他而去。

  胤佑无言睇紧她的背影,俊朗面容上,潮红激情褪去,却是,阴霾尽现——

  第五章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闲引鸳鸯香径里,

  手揉红杏蕊。

  斗鸭阑干独倚,

  碧玉搔头斜坠。

  终日望君君不至,

  举头闻鹊喜。”

  十里坡上,候君亭里,一个娇柔纤秀的绝代佳人端坐着等候。

  亭上石柱被人用刀刻上了这首冯延巳的谒金门,不仅刻诗,两旁还刻了几个“恨”字,想来该是久候不到思慕人儿才会在这里借题发挥的吧!

  少女轻巧巧甜笑着,那些女子都是遇人不淑才会得此憾恨,她却不同,她知道他对她有多好,两人相见前,他就已梦她千回,一世里执意地认定了她。

  这样的情缘,该是前世就已然结下的吧!

  昨晚她睡在邹嬷嬷房里,一早起来便拉着她到城里选胭脂挑衣裳,旗人装扮她不习惯,想了半天还是央着嬷嬷给她挑了套汉人姑娘的衣饰。

  穿上小短袄,搭上月华裙,裙上还跟着时兴的花样装饰了个飘带,裙幅底下系上小铃,裙下端绣满着水纹,端雅而秀丽,耿凌对着长镜憨憨傻笑,这样娇美的姑娘,她当真陌生得紧。

  长这么大,生平第一次,她以女儿身自傲。

  邹嬷嬷虽不常伺候姑娘,但手还是巧得很,一个个时下最花俏的“叉子头”、“燕尾式”、“罗汉鬟”、“八面观音”依次在她头上换过花样,但都叫耿凌摇摇头否决了,不是不好看,只是怕顶着个头发在上头,她连路都不会走了,最后还是一个简单利落的“双飞燕”了事。

  可就这样一个简单轻巧的发髻,更衬得她纤小的脸蛋儿细柔柔地诱人至极。

  至于胭脂水粉,邹嬷嬷心里有数,她这小姐天生丽质,过多的粉饰反会遮住了她原本就纤柔水嫩的肌肤,是以只淡淡在她唇上点了些许亮油,再轻扫淡眉,更添艳意。

  其实,邹嬷嬷心底一叹,小姐脸上遮也遮不住的春意才是最最有效的修饰,她对那男人灼灼的情意才是使得她模样儿既美且娇的源由。

  年轻真好!

  邹嬷嬷边梳着小姐的头发,边听着她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原本已然苍老的心房,管不住地一再窜回她生命中曾有过独属于她的春天。

  “嬷嬷!”耿凌娇嫩的嗓音唤醒她,镜中的小姐虽是一脸的笑,却又是遮掩不住的紧张,她捉着襟口,顶顶认真问道:“你说实话,我这个样子究竟好不好看?”

  “不好看……”邹嬷嬷故意拉长语调,在见到耿凌失望的眼神时,再也忍不住噗哧一笑,“不好看才怪!这模样,分明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寻情郎喽!”话说完,总算又见着那盈盈笑意重回小姐眼中,邹嬷嬷揽着耿凌摇摇头,这样毫无自信的小姐是她从未见过的,小姐向来是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性格,没想到,在这男人面前全走了样。

  “你说……”耿凌幽幽的嗓音像是自问似地,“这一切会不会只是我自个儿在自做多情罢了?在他心底,压根没将我特意看待?”

  “小姐!”邹嬷嬷打断她的胡思乱想,“相信自己,也相信嬷嬷的眼睛,这么漂亮的一个俏佳人站在他跟前,无论之前他做如何心思,这一下子都非得让他拜倒在你的裙下不可。”

  听了这话,耿凌总算安下心思。

  邹嬷嬷帮小姐备妥轿子在未时前送她上了十里坡,小姐长这么大,生平首次穿上绣花鞋,这会儿别说赶路,怕连脚该如何迈出都不知道了。

  邹嬷嬷原想跟着去帮帮小姐的,但想想还是作罢,何苦去扫小俩口的兴?

  轿夫将耿凌送至候君亭时,天已起了些微阴沉,轿夫好心地留了把伞在亭子里后离去,坏天气并未影响耿凌的心情,她甜甜想着,在雨中共撑把伞,听雨叙情,该是多诗意的事呀!

  为怕弄乱头发、弄脏衣裳,耿凌乖乖坐在亭里石椅上,不敢动弹。

  这会儿,除了想他,她似乎什么事也不能做了。

  她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只知道大雨欲来的静谧内出了她一身的汗,不一会儿,雨丝真的淅哩哗啦漫天漫地落下,耿凌闪着身子,生怕让雨丝弄乱了她精心的打扮。

  为什么他还不来?直到这会儿,耿凌心头才开始不安。

  是地点弄错?是时间弄错?还是他在路上遇到埋伏,有了危险?

  他不可能不来见她的,他喜欢她一定如同她喜欢他一样,虽然他没有说,但她感觉得到,由他炽热的吻里感觉到的。

  那为什么他还不来?

  她等了很久、很久,不断问着自己这个问题。

  月华裙上沾着水珠,她原以为是亭子里漏了水,半天才弄明白,是自个儿的泪水。

  终于,在模糊眼帘底,一个人影在雨中朝着亭子快步奔来,她急急拭去泪水,还来不及堆起笑,来人已窜入亭中,见着她的女子装束,来人先是一惊,继之夸张笑起。

  是小安子!

  “耿少爷!你又在玩什么新玩意儿?又想耍弄哪个笨家伙?好端端地干嘛扮个女人!”

  耿凌睇着小安子,微哼了声,脸上却是躲也躲不过的红霞,她别过头,不想让小安子看见她刚哭过的眼睛。

  “我做什么都不干你的事儿。”耿凌沉着嗓音。

  “是不干我的事儿,可行行好,不管你和五阿哥想玩什么把戏,下回别选个下雨天,搞得人家一身湿,喏!”小安子自怀中取出一封信函,这信他护得紧,就怕被雨水打湿,他将信塞入耿凌手中,“这信是五阿哥临去前叫我到这儿来交给你的。”

  “临去前?!”耿凌傻愣着无法思考。

  “前几日皇上召阿哥商议有关讨伐噶尔丹的事情,皇上属意让阿哥任前锋先至战场视察情况,阿哥原在考虑,今儿一早却去面谒皇上,接了此任,这事儿皇上急得很,午前便让阿哥带妥兵马,拔营往天山去了!”

  他走了?!

  耿凌满脑子乱哄哄地,对于小安子接下来的话语充耳未闻,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他舍她去了!为了远离她,他竟然宁可上战场与敌人厮杀屠戮?这原本是他最厌恶的事情呀!

  “阿哥肯接此事,最高兴的人莫过于皇上了,他一向恼五阿哥不问功名、不求显达……”小安子说了半晌,发现耿凌压根没在听,忍不住瞪她一眼,“一个阿哥怪里怪气,怎地你也被传染上了?不跟你说了,我还得赶回宫里了。”

  风雨中,小安子如来时般匆匆而去,消失在雨里。

  好半晌,耿凌才想起胤佑托小安子交给她的信笺,撕开封套,她取出素笺,上头龙飞风舞,是他的字——错误无由眷恋。

  短短六个字,没有称谓,没有署名,没有落款。

  他果真无情,如传言般,他甚至连让她开口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昨日他吻中的深情难道只是她的错觉?

  在他心底,难道只当她是个性格错乱,痴恋着他的小男孩?

  他怎能如此?连澄清的机会都不给?

  连再见一面也吝于?

  千山万水,征途迢迢,再见何时?

  也有可能,再见时已是生死陌路!

  她原是深深爱着他的,这会儿,仿佛都已转成了怨恨。

  她将纸条撕成零零碎碎,像亭外的雨,又像她现在的心情。

  一扬手,碎纸洒落雨中,黏入土里,她捉起裙摆踱出亭子,弃伞于不顾。

  雨,乱了她的发,糊了她的脸,滑了她的鞋,耿凌摔了几次,跌在黏腻的泥地里,如果绣花鞋能换成靴子就好了,她无意识地想着,继之咬咬牙告诉自己,这一生,她总不能永远这么混沌不明,暧暧昧昧、非男非女地活着,总不能永远让人当成个“错误”!

  雨始终不停,她的脸上,始终是湿湿的。

  ***  ***  ***

  清圣祖康熙帝于三十五年二次亲征噶尔丹,大败之于昭莫多。

  隔年三十六年再次亲征,噶尔丹兵败西遁,会索诺木阿拉布坦之弟策妄阿拉布坦据伊犁反,伏兵阿尔泰山,将擒以献功,噶尔丹仰药自尽,大清版图,漠北至此平定。

  回转京师,玄烨身子虽倦,心情却是满足的。

  八岁即位,十四岁亲政,十六岁清除了专横跋扈的大臣鳌拜,之后,平定三藩之乱,和俄国签订尼布楚条约,妥善安置喀尔喀蒙古,派施琅收复了台湾,现在又平定了漠北。

  但在思至另一隐忧时,玄烨不由得锁住眉头,除了皇子继位的问题外,其他事情算是均在他掌握之中。

  在他第二次亲征噶尔丹时,胤祁留守京师,并被授权处理各部院奏章,那次他做得很仔细,没有出现差错。但在隔年玄烨第三次亲征噶尔丹时,这次,胤祁却有几件事情没处理好,让玄烨在得知后至为恼火。

  第一件事情是胤祁动手打了平郡王讷尔泰、贝勒海善、镇国公普奇,这跟玄烨向来宽厚仁慈的作风相违背。

  第二件事情是胤祁派人抢了蒙古王公进贡的驼马,这多少损害了蒙古王公对清政府的感情,也不符合康熙帝对蒙古各部的政策。

  第三件事情是胤祁放纵奶娘的丈夫,即内务府总管凌普,向属下人随意敲榨勒索。

  虽然这些都是小过失,但对于向来力求完美的玄烨而言,胤祁的过失令他相当失望,大清皇朝在他戮力经营下,已是个鼎盛而富庶的泱泱大国,他不想毁在不肖子孙身上。

  玄烨想起胤佑,这么多儿子里,除了胤祁,胤佑是最让他殷盼的。

  两次亲征,胤佑助他良多,虽有着一身过人武艺,这孩子做事却毫无骄矜,对敌营降俘亦存仁厚之心,不思赶尽杀绝,颇有几分他的影子。

  只是,玄烨清楚,胤佑无心大业,旁人认定胤佑是颓懒无行,玄烨却明白胤佑是重情,不愿毁弃手足情分,他不喜争权,这样的性格其实并不适于皇家。

  为了噶尔丹的军情,将近两年的时间,他戍守在漠北,连空暇时都不曾回转过京师,这会儿噶尔丹自尽,大业已定,胤佑才与玄烨风尘仆仆回到北京城。

  是夜,圆明园里灯火通明,筵席铺设,近两年为了噶尔丹的事情沉寂了一阵的宫廷夜宴重现。

  筵席上,太后、皇上及几个皇妃坐在首席,皇太子胤祁及此役中功勋彪炳的五皇子胤佑列于次席,接下来才是其他皇子、格格等人,满满一园子的人,再加上伺候着的太监、宫娥、侍从,这一夜真是热闹非凡。

  玄烨先对众人晓谕片刻继之论功行赏,胤祁因着几件事情处理不当被当众叨念,胤祁红了脸,原有意反驳,却让身边的索额图按了下来,胤佑则让玄烨赞誉有加,但他沉静的眸子依旧淡漠,没有明显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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