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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藏姻缘 page 16 作者:绿痕

  「停。」扶苏紧掩着脸庞,试图叫停满脑子的思绪,「停停停。」

  不能再想了,往事归往事,现今归现今,现在的她,不是多年前那个追逐步千岁脚步的人,除了在心境之外,现在她的地位是和他一样的,他和她都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都是个在工作里打滚的伙伴,她得收拾好心情过日子,再不把它压回心底而继续想下去,她还要不要和他同处一个屋檐下?

  不要想他的过去,也不要想他在未来将会何时离开,不要让她不习惯分散的心思更紊乱,因为他好不容易才能来到她的生命里,她若是不好好把握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时光,在她往后的回忆里,又要只剩下寂寞和孤单,趁他还没离开前,能够填满她那颗空的心多少,就填满多少,明日是若有愁,就留待明日去忧。

  扶苏侧转过脸庞,落寞地看着案桌上红融温暖的烛火,忧喜夹杂地闭上眼眸。

  静夜里,邻房的烛光穿透暗墙的画,白皙的画卷上光影跳动,模糊地左右摇摆不定,远看,犹如焚星灼灼,平板单调画轴上,因为光芒,而有了生命、有了舞动跳跃的光彩。

  「还不睡?」隔着暗门,步千岁坐在床上看着隔邻的灯光讷闷着。

  经过一天的运动,扶苏那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家,应当是累得睡着了才是,怎么他等了那么久,就是不见她的烛火熄灭?

  该不会。她又在桌上打盹了吧?

  步千岁跳下床榻,蹑手蹑脚地走至暗门边揭开画轴一隅,在她满室的烛火下,发现他的猜测果然没错。

  他无声地走至已在案桌上熟睡的扶苏身边,拉了张椅子靠在她身边坐下,就着扶疏的灯影,细看着她那张他不知看过几回,常令他心笙动摇的面容。

  在他待在幽暗中等待她入睡的时间里,他都一直试着想了解暗恋的心理,和暗恋一个人的感受。

  暗恋的心理他无从得知,而暗恋一个人的感受,他则大略可以明白,但自春联的口中听见这回事时,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惊讶和满足感,某种像是被解放般的朦胧快乐,不必再只有他单方面的煎熬而已。

  若不是偷听到她们两个的对谈,或许他永远也不会发觉,也无法让扶苏亲自把这件事告诉他。

  是她掩藏得太好了吗?那么爱看她笑颜的他,怎么就从来没发现过,在她许许多多不同的笑意里,还有种藏有情意的笑?是他太过迟钝了吗?所以才会如此后知后觉?

  不,他是根本就知道,而却没有去证实。

  早在扶苏第一次开口分析他这个人,说出她对他的了解有多深时,他就在猜,她是不是在暗恋他,他该早点来证实心底的假设的,而不是得等到偷听了她们的话,才恍然大悟得那么迟。

  在今日扶苏脸上出现那个红晕之前,在她第一次主动带着笑意偎进他怀里打盹时,他就该明白,那就是她所露出来的破绽,那就是这个伪装得极好的女人,最真实的模样。

  可是她这般压抑,努力不露痕迹,会不会很累?她的心把理智和恋慕区隔得很明白,所以她才能那么从容的面对他,不露心迹、维持表面,与他和睦相处,甚至携手共事,让他完完全全不晓得,在暗地里,正有着一椿情事在发生中。

  暗恋这种那么艰辛而又不能启口的事,她做得到,但若是立场互换了,他却做不到,他从不是个能够掩藏自己那么久的人。

  他伸指轻轻描绘着她的唇形,想起了今早吻她时她的不拒绝,想起了她无声闭上眼的同意,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等待着他来靠近她?是不是在等着他来揭开她说不出口的秘密?

  步千岁的指尖滑下她的面容,将已然睡熟的扶苏习惯性地揽进怀里,把脸颊偎靠在她的发梢上,愉快地在唇边露出一抹掩不住的笑意。

  「爱面子的女人,你早该告诉我的,居然连这种事也骗着我?」他半抱怨地吻着她的眉心,而后将她拥得更紧,「这辈子,就你骗我骗得最多。」

  一切,都变得异样。

  从那日以后,扶苏总觉得她和步千岁之间的气氛变了,尤其是他看着她的眼神,更是格外令她猜不透。

  重拾回工作轨道上后,在一如往昔的挑灯夜战时分,扶苏手里拿着好不容易才整理出来的卷宗,对趴在她面前的步千岁报告。

  「紫冠府已有六成的生意全都在我们的手上。」辛苦了这么久,总算是看到成绩了。

  「嗯。」步千岁一手撑着脸颊,偏首凝望着她。

  「只要在年关之前再加把劲,我想应该可以达到八成这个目标。」她自桌上拿来另一迭卷宗,把里头的计画摊在他面前给他看。

  「嗯。」他的两眼没有移动分亳,依旧是停伫在她柔美的脸庞上。

  「你心不在焉是不是?」扶苏完全不必抬起头来,光是听他这单调的应和声,她就知道这个最近常不知在想什么的盟友,又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他还是淡淡轻哼,「嗯。」

  「千岁,你有把我刚才说的话听进去吗?」她无奈地伸手拍拍他的面颊,要他这个木头人快点醒过来。

  「嗯。」他一个宇也没听进去。

  「算了,你继续嗯下去好了,不打扰你。」她没好气地睨他一眼,收拾起桌上所有的卷宗,打算不理会他的怪样,独自去把这些未完成的工作完成。

  步千岁伸出一掌,以掌心压下她想抱走的卷宗,当她疑惑地抬首迎向他的眼眸时,他便将她搂来膝上坐着,还帮她按摩起她疲涩的颈项。

  他用一种饱含磁性的语调在她耳畔低语,「累了就别做了,去睡吧。」

  扶苏怀疑地在他怀里坐正,回首盯着他此刻看来温柔款款的眼眸。

  他的声音变了、双眼变了,他连看她的模样,碰触她的方式也都变了,他变成了一个她不热识的人,而那眼神,令她心慌。

  「我还没做完。」她犹豫地按着他的胸膛,稍稍拉开与他的距离。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我帮你做完。」步千岁在她想试着不着痕迹离开他时,一手勾回她的腰肢,气定神闲地朝她咧笑着。

  她讶然地扬高黛眉,「你要帮我?」

  步千岁流利地编着谎言,「多帮你抢一点,那我回去时正好可以少做一点,何乐而不为?」

  「之前你不是还在跟我抱怨我把工作都推给你,害你累得忙不过来?」这实在是太可疑了,一个总是在她耳边抱怨工作量太多的人,怎能突然之间转变这度大?

  他又露出一抹理不清的微笑,「我现在累得很心甘情愿。」

  「千岁,」扶苏的眼眸顿时盛满忧虑,小手轻抚上他的额际,「你病了吗?」

  「是病了。」他拉下她的小手,将她的掌心拉至唇边印下一吻。

  扶苏飞快地抽回手,两眼不确定地看着他,一种警钟似的音律,飞快地在她的脑海里缓缓响起。

  他,知道了吗?还是他看出了什么吗?

  她按着开始疾跳的心房,默默在心底说服自己,她一向都掩饰得很好,他不可能看出什么来的,他更无从得知她的心事的,因为向来都只有她了解他,而他却不懂她的,他不会去在意,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他若是在意呢?若他这个精明狡猾如狐狸的男人,有那份心思去了解她呢?在工作上,那么会剖析一切洞悉所有的他,如果真要定下心来想看穿她,在他那总能把事情弄得清楚明白、水落石出的双眼下,她真能藏得住什么吗?

  「我去找大夫。」她深吸口气,决定先逃避,免得会在他的双眼下泄漏出半点心事。

  「不用了。」步千岁在她转身欲走时,自她的身后圈住她的腰肢,缓慢地将她拉回怀里来。

  她低首看着他紧握不放的双手问:「你在做什么?」

  他将下颌搁在她的香肩上,闭上眼轻嗅着她一身淡雅的香气,在感觉到她像是想要挣扎的动作时,又刻意收紧了双手。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他漫不经心地靠在她耳边说着,并微侧着脸,睨看着她表情的变化。

  「什么事?」扶苏尽力维持住正常的语调,知道他在观察着她,于是她的杏眸便故意直看着前方,而不回首面对。

  「这件事。」他的手伸至她的面前,准确地抚上她的唇,提醒她那日的吻。

  她忍不住颤缩了一下,感觉那份她极力不在他面前回想起,而使她不敢正对他的回忆,又不由自主地跃进她的脑海里,令她的双颊微微地泛红。

  「那是。意外。」苦苦思索了许久,她终于找到了个不会被他推翻掉的借口。

  「那是因为我想。」但早有准备的步千岁,立刻回绝掉她的这个籍口,「我曾跟你说得很清楚,记得吗?」

  「不记得。」她飞快地否认,并动手试着扳开他箝制不放的大掌。

  老实说,他很讨厌她仍继续这么骗着他,想装作不知一切地粉饰太平,虽然说女孩家总是比较爱顾忌颜面,不爱让人拆穿她们的心事,可是她已经欺瞒够久了,她骗的不只是他,她还要骗她自己,何苦呢?

  步千岁无奈地轻叹,「你的性格很别扭,你知道吗?」

  「有吗?」离不开他的双掌,她只好站在原地继续否认,「我怎幺都不觉得?」

  「说话总是这么不老实,难怪你会永远都跨不出第一步。」就连对他也不说实话,难怪她会处于暗恋而走不出来,她真想再这样一路暗下去吗?他可一点也不想当她的地下恋情。

  聆听着他虚虚实实的话,扶苏有点明白他似有若无的话意,但也有点不懂他真正在指的是什么。

  「跨出什么第一步?」她沉敛着气息,强迫自己别那么急着想躲,先把他已探知多少的部分弄清楚。

  「别装了,还是你要继续瞒我?」步千岁将她转过身来,低下头,深深看进她游移不定的眼瞳里。

  她的气息有些紧缩,「你到底在暗示些什么?」

  「这样吧。」他马上改另一个方式,「那就不暗示,我给你一个明示。」好,弯弯曲曲的方法她不理,那就只好采取直接手段了。

  「明示?」这次不是她装不懂,她是真的听不懂。

  「下次你想和春联说悄悄话时,最好要记祝」他将她拉进怀里,转过她的芳容,与她一齐看着那片容易偷听的墙,「这里的墙壁是很薄的。」

  墙壁很薄?

  迟愣了片刻的扶苏,在领悟了他的话意后,美丽的小脸霎时变得更加酌红似酒,终于明白了这阵子来,他为何总对她露出那种特异且会让她心悸的笑容。

  他根本早就知道了。

  「暗恋我?」步千岁爱怜地抚着她的面颊,缓缓印上她的唇瓣轻声低吟,「嗯?」

  在他的唇方沾上她的唇瓣,下一刻,扶苏便使出全力地推开他,他怔了怔,而她也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在做些什么,只是那股被看透的心虚,和赤裸裸无法藏秘的感觉,让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晌过后,不假思索的,她选择了逃跑,逃避他再明白不过的眼眸。

  「扶苏!」他站在原地,没来得及拉住她。

  跑了?她居然。跑了?

  步千岁伫立在房里,定看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黑暗的楼栏边,她那浅细急促的脚步声,在回廊上清脆地回响着,而后愈行愈远,几乎就快听不见。

  「胆小鬼。」他没好气的低喃,不久,也拔足追出去。

  深夜里的晓霜斋,分外幽冷黑暗,追至楼下的步千岁,在黑暗的大厅里见不着一丝人影,他大步大步地,一一打开主院大宅的每道房门,一一点亮大宅里的每盏灯火,但仍是没她的芳踪。

  愈是要逃,便愈要追,在这夜,他明白了那些追索他的人们的心情,因为,此刻的他,也是个追逐者,深深地体会到了那份求之不得的感觉,那份非要手到擒来的渴望。

  他搜索的范围移至外头院落,也不管是否会吵醒众人,逐院逐户的拍启房门,惊起好梦正甜的许多人。

  「万岁?」

  被声响吵醒,拿着烛台走出房外的春联,不解地看着他的举动,但他却没理会她,也没理会其它也走出来探看的人,一心只想找到那个生平第一个跑给他追的女人,那个他非要追到手的女人。

  踩着地上湿冷的细雪,扶苏飞快地奔跑着,心跳声轰隆隆地在她的耳际回响着,逼她把自己投入黑暗里,好能藏住那些本来就是在暗地里的东西。

  她不要在步千岁的面前揭下面具,她不要她的自尊千疮百孔,那些私藏在她心底的问号,她还没准备好来面对它们,就算那份不愿启口的感情将会在岁月中寂寂度过,或是永远也不会得到个令她雀跃或是心碎的答案,但那也都是她自己选的呀,是她自己情愿如此的,她甘心这样。

  不要揭开来,不要把她所掩饰的一切掀起来,这样,她就是只仍有个保护壳的蜗牛,永远都会有一个虽然脆弱,可是可以避风雨的避难所。

  猛然地,一双大掌无声无息地攀上她的腰肢,强行的将她自寒冷的户外拖抱至别院一间没掌灯的房里,可一到房里,在他关门之际,像条鱼儿般滑溜的扶苏,又溜出他的掌心,躲到房里的暗处。

  「你这别扭的女人。」步千岁气结地掌灯让室内大放光明,「承认就承认,有什么好躲的?」

  在莹莹明亮的灯火下,无处可躲的扶苏,将身子紧抵着窗,眼看着唯一的出口大门被他抵在身后,才转身打开窗想攀窗时,他却动作飞快地来到她的身后,一把将窗扇合上。

  「还跑?」他将面孔逼至她的眼前,急促杂乱的气息纷纷吹拂在她的脸庞上。

  扶苏红着脸撇过首,「这是我的私事,我爱躲就躲,想逃就逃,你管不着。」

  「你暗恋的对象是我,那也是我的私事。」他将她的下额勾回来,徐徐说明这可不是她可以一人独揽的一件事。

  「我。」

  她张开嘴,还未将话说出口,他却已急切地覆盖她的唇,像接续一个美梦似的,让那多日以来一直缠绕在他心头的那个吻,变得真实,变得温暖如初,让他盼念已久的渴望全都再次重现。

  仗着身材的优势,他逐渐将身子压向她,逼得扶苏不得不双手攀上他的颈背以求平衡,但在同时,他也渐吻渐深,不顾是否会吓着了她,直向她索求泛满香气却又生涩的吻,迷诱着她的反应,催促着她的加入。

  他以额顶着她的额际,低哑的启口,「别躲了,该是面对的时候了。」

  「一定要吗?」她靠在他的胸前边换气边问。

  「要的。」他固执地捧起她的脸庞,「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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