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恺不恺的,他本来就是私生子。」华原美幸显然不明白她遇上了什么样的人,犹不知死活的说着,「他没告诉你他是『撒桶』……唔……唔……」
两颊倏然让人紧捏住,而且还被用力的向外扯开,后头的话华原美幸再也说不出口。别说「杂种」变「撒桶」,就连叫痛声都变成了一连串的控、控、控。
「你给我听好了,我只说这么一次,要是你不听清楚,难保下次我会做出什么来。」朝露一点力道也不减的死命拉扯她的颊,并以呢喃般的轻柔语气一字一句的轻声恐吓着,「对他尊重一点,不管是杂种、私生子还是什么轻视人的称呼都一样,别让我再听到你这样叫他了,知道吗?」
脸痛得像是要裂成两半,华原美幸能说什么?自然只有向恶势力屈服的份。
「偶……偶朱豆漏。」别怀疑,她是说「我知道了」。
「很好,这样我们就达成共识了。」松开她的脸,朝露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还亲切的帮她揉揉几欲变形的脸顿。「其实我们可以好好的说嘛,只要大家好好的,心平气和的谈,那就用不着动手了。」
这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一生养尊处优、没见过什么坏人的华原美幸真让朝露这种不看场合、随时随地都可以动手的个性给吓了一跳。
截至目前为止,向来都只有她给人家气受,曾几何时有人敢真的对她动手?而在动完手后,这个台湾女孩怎能又立即变出一副「我很温柔,我很好商量」的语气?
见识过朝露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特异功能后,华原美幸觉得她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真是诡异得让人害怕。
「哎呀,别那么怕嘛,只要你遵守不辱骂人的规矩,我自然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朝露笑得可亲切了,「来,相逢自是有缘,我们趁这机会好好的聊一聊吧。」
咦,她的精神好像好了一点,原来欺负人也有这样的好处……已经懒了好几天的朝露在心中窃笑。
身不由己的让朝露簇拥着到一边的长条椅上坐好,华原美幸戒慎的看着她。「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那可多了!」朝露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活像猫看到老鼠似的。她好心的给予选择,「你可以说说你乾妈的事,也可以说说为什么这样仇视恺。」
「没什么好说的。」华原美幸不愿意跟她谈。
开什么玩笑,这女人说动手就动手,等一下要是让她听到不高兴的,岂不是害自己白白遭殃?
「怎么会没什么好说的呢?至少你可以说说恺的事啊!为什么你要这么仇视他?总不可能因为他非婚生子女的身分吧?」
「当然是因为他私……」在紧要关头,华原美幸发现差点犯忌讳,连忙改口,「他的母亲抢走了乾爹,就连死了都还将乾爹的心一起带走,害乾妈的大半生都是独守空房,这样还不可恨吗?」
「但那是上一代的事,关恺什么事啊?」朝露不懂。
「他是那女人的儿子,怎不关他的事?」
「NO、NO、NO!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朝露纠正她,你必须先搞清楚一件事,虽然恺是非婚生子女的身分,但这又如何呢?这是恺自己造成的吗?不是的嘛,对不对?其实说穿了,恺也是受害者,因为他对自己的身分并没有选择的权利,你不能因为不是他造成的错而将事情全怪罪到他身上,这样是很不公平的。」
「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冤有头、债有主,对于不是他造成的过错,你不能全赖在他的身上……当然,我知道你一定是向着你乾妈那一边的,但请你公平一点。」朝露换了个方式劝她。「你想想,要假如今天立场对调,换成是你让人莫名的赖上一身的罪恶,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
「我……」华原美幸倒也将话听了进去,开始想着她从没想过的事。
「是不是很冤、很闷呢?」朝露替她回答。
华原美幸闷闷的点了下头,旋即又辩道:「可是事情又不只有这样。」
「那还有哪样?」朝露很有耐性的请教。「我又不要求你什么,只是要你将心比心,不要那么刻薄的对他,这样还有什么问题吗?」
「哎呀,你不懂的啦!」
乍然听到自己的口头禅,朝露愣了一下。
感觉好奇怪喔,从没想过她会面临让自己的口头禅对付的一天。
「你知道我乾爹为什么在心里有人后还要和我乾妈结婚吗?」华原美幸突然提过去的事。
「你说了我不就知道了。」朝露咕哝。
想了想,华原美幸最后还是说了。
「当时宇文家想将企业的触角延伸到日本,再由日本进军国际市场,可是这样做必须要有强大的经济后盾,再加上日本是个排外的民族,所以他们就想到找个有财有势的日商集团联姻。刚巧天野爷爷的天野集团跟宇文家曾合作过几次,他一直就很欣赏乾爹,在知道宇文家的意图后,便做主将没什么经营能力的独生女,也就是我乾妈嫁给乾爹……」
「你乾妈愿意?」真奇怪,人家叫她嫁就嫁,这么没有主见啊?
「她没什么好选择的。当时的天野爷爷已是风烛残年,满心就想替独生爱女找个好归宿。」华原美幸解释。
「可是就算是孝顺,也不能拿自己的婚姻来做赌注,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朝露还是无法接受。
「这无关于孝不孝顺,整件事本来就是我乾爷爷说了就算。」这是生长在大户人家的悲哀。除非自己刚巧碰上门当户对又情投意合的对象,要不生于大户人家的女子对于自己的婚姻鲜少有自主的能力。
不能了解这样的做法,朝露皱起眉头。
「总之,我乾爹为了天野家的财势而跟乾妈结婚了,可是我乾爹竟然打从婚姻成立之时就开始不忠。天野爷爷在的时候他还收敛些,等天野爷爷过世后,乾爹便肆无忌讳地公然跟那个情妇住在一块儿了,这你要我乾妈怎么想?」
「嗯……」朝露不好回答。这确实是「那个」了一点。
「他妈妈活着的时候完全拥有我乾爹的人与心,就连死了都将我乾爹的心一块儿带走,留下我乾爹的躯体为工作而活……你一定很难想像吧,结婚二十年,两夫妻从未同床共寝过。这算哪门子的夫妻?」华原美幸有些激动,无法不为自己的义母感到不值。
「可是这又不能怪恺。」
「能不怪他吗?要不是他的妈妈,我的乾妈不会将青春浪费在一个几乎不存在的丈夫身上。这丈夫不但压榨了她的青春,就连后来只留下身体耗在工作上的时候,还一点一滴的将原本属于天野家的一切转成他宇文家的。就在半年前,他死了,可是除了每个月的零用金外,他将所有的一切全给了跟那情妇生的小孩,包含原本是天野家的财产!抑郁了二十年,最后还得面对这样的结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样?」华原美幸将问题丢给她。
「难怪她会有忧郁症了……」朝露心中琢磨着。
「你不能光是怪罪我们仇视宇文恺,这些事让我们无法宽容的看待他。我的乾妈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从未得到过『人』不说,家财还让这人尽数吞食,最后还落在那人与情妇所生的孩子身上……这个结,怕是永远也无法解了。而我,本是一个远方亲戚的遗孤,是乾妈收留了我、教养我成人,所以你不用再跟我说什么放弃仇视的那一套,我是一定站在我乾妈这一边的。」
说完了这些,华原美幸开始懊悔。
从没跟别人说过这些,她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没戒心,就连她让乾妈领养后的想法也全告诉她了?
「我……我不跟你说了。」拿着药,华原美幸想离开,可是有人拉住了她。「你做什么?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如果……如果恺将天野家的事业还给你乾妈呢?」朝露的样子显得十分认真。
「什么?」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华原美幸着实愣住了。
「我想,你乾妈会得忧郁症,大概是因为没什么生活目标,所以只能以恨恺来度日,这样的心态绝对是不健康的……要是恺将她该得的还给她,你想,她会不会快乐一些?」朝露大胆假设。
「这不可能的!」华原美幸不假思索的否决,「你知不知道天野家的资产有多少?那是很大的一笔金额,宇文恺怎么可能将好不容易得到的钱财拱手让人?」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相较于华原美幸,朝露的表情显得信心满满。
她是不知道那将是多大的一笔数目,只觉得既然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该拿。
「你……」
「好啦好啦,就这样说定了。你快回去吧,想办法让你乾妈开心一点,忧郁症严重起来也是很让人伤脑筋的。至于恺这边,我会跟他说的,到时候看怎么样,我会要恺跟你联络的。没时间跟你说了,Bye─Bye!」
华原美幸有点不知所措,但看着朝露的灿笑,她莫名的也跟着有了信心。
然后,在回应朝露的挥手道别后,带着这莫名的信心,她踏上了归途。
华原美幸离去后,朝露也没闲着。她可是个迷路的人,还得找路回去哩。
哎呀!她刚刚怎么不问问华原美幸呢?
对自己的迟钝懊悔不已,朝露在一条又一条的走道间寻寻觅觅……
院长室呀院长室,你到底在哪儿?
第七章
「好了,现在我人在这里了,你们想跟我说什么?」好整以暇的坐在院长大人的宝座上,宇文恺朝所有人看了下。
此刻,在他面前有医院的院长、副院长及两名看起来很资深的医生,每个人的年纪都比他长出许多,但四个人却唯唯诺诺,没一个敢先开口说话。
看他们这样,宇文恺觉得厌烦。
他也不想无故的来这一趟,毕竟医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是这些人没头没脑的打了通电话给他,支支吾吾的告诉他是关于YOYO的事,而且事情紧急,要他立刻带YOYO过来。现在他是带人来了,可这些人却又要YOYO回避,然后在这里跟他大眼瞪小眼的一个字也不说,他真不知道这些人是在弄什么玄机。
难不成他们闲着没事做,故意寻他开心?
当宇文恺开始露出不悦的神情时,四个长老相互看了一眼──
院长,快说呀!
副院长,由你开口如何?
宫本主任,这是你的领域范围,想来这件事应该由你来说明。
不不不,这个问题应该由原先的主治大夫,内科的高桥主任来说比较好。
可是……
一番眼神角力未果,宇文恺已等得不耐烦。
「不用可是了!」他打断他们的暗中交流。「你们到底是谁要说?一个个光会相互推卸,医院要你们有何用?」
宇文恺的指责让四个有点年纪的人暗暗吃惊。
不说坊间小报写得天花乱坠的报导,他们之前也听说过这个传奇人物般的少年领袖──只不过他们从没想过会有亲眼见到的一天,而且他还让人意外的带着一个少女来就医。
那一次他没停留多久,但已足够让他们知道,除了一张好看得过分的脸,他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即便只是个年仅十九的少年。
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除了尊贵的领袖气质外,他的身上就是有种让人不自在的特质,而一双眼像是能看穿人心似的给人一股莫名的压力……
小报的报导或许不尽然真实,但他身上的不寻常处却确实存在着。
难不成他真的能透视人心?
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又是一阵眼神的斯杀。在宇文恺骂人前,院长大人被拱了出来。
「是这样的,是关于上次您带来的俞小姐……」
「说重点。」宇文恺不留情的命令。
「是!」做了次深呼吸,院长用最简洁的话语快速的说了。「重点是上次俞小姐做的例行性抽血检验,院里的新进护士在作业上出了点问题,意外的将其送往做更进一步的血液检验,而今报告出来,结果是急性脊髓性白血病。」
宇文恺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你说什么?」他的语气轻柔,可是却让所有的人明显的感受到一股压力。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后,突然觉得他们作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好后悔!他们应该选择用电话解释的。
「就像我刚刚说的……」院长应要求,硬着头皮又说了一次。「我们意外的有了份俞小姐进一步的血液报告,报告上显示,俞小姐患了急性脊髓性白血病……」
「不可能!」宇文恺立即否决他所听到的。
没错,向来精力旺盛、活蹦乱跳的朝露最近是没以前那么样的精神,但那也只是因为感冒而已。急性脊髓性白血病?开什么玩笑啊!
「但是报告……」
「别跟我提报告。是谁做这项检验的?你让他出来跟我说。」宇文恺再次打断院长的话,并决意找出试图愚弄他的人。
「因为这是流程出错时意外出现的报告,现在要追踪不像平常那样……」
「你是说找不到?你为了一个找不到的人所做的报告,就要我相信这份见鬼的报告?」
「嗯……」宇文恺的反应让院长的话接不下去。
由他亲自送来就医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这俞姓少女对他的重要性;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察觉自己的情绪波动太大,宇文恺收敛了下心神,重新整理整件事。
「平常医院里的流程经常出错吗?」他问。
「没有,这种情形是第一次发生。」不忍见院长再受炮火摧残,副院长挺身而出
「流程有错的话,那怎么确定这份报告的所有人是谁?」他再问。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宇文恺蹙眉,换个方式问。「是谁先发现这份报告的?」
「是我,今天我在桌上看到的。」血液肿瘤科的宫本主任回答。「由于流程出错,应该是小姐无法按照正常程序处理,所以直接放在我的桌上。」
幸好他知道这个台湾女孩是大龙头亲自带来的人,所以迅速跟院长报告这件事,只是之后的事情发展似乎超出他们的想像。原本他们要他带那位俞姓少女来是为了争取时效做治疗的,可是这位少年龙头似乎不这么想,截至目前为止,只一个劲儿的怀疑他们。
知道他们的想法,宇文恺看了他们一眼。
「我不是为了跟你们作对才怀疑你们。『急性脊髓性白血病』毕竟不是一般寻常的小病痛,所要接受的治疗更是带有危险性。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希望你们的诊断能更有说服力一点,这样的要求该是人之常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