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都是比较出来的,那块被开垦的土地是大,可实际上,在这别院里的人都知道,所开垦出的那一部分只是整片山林的一小角,如若不当心出了界线……
那绝不是好玩的事!试想,这后山的山林都能让九堂院之源的问涛别院拿来做为天然的屏障,它能够不厉害吗?
「她没事到后上去干么?」商胤炜也不解,很是明白若出了界线的危险性。
问涛别院这后上的林子,除了已开垦的部分,那些未开垦的原始山林长得是错纵复杂,当初会用它来当问涛别院的依靠,主要也就是看上它浑然天成的迷宫地形……这些,别说是别院里的人,环绕在这片林子附近的周围几个城镇的居民,有谁不知道这片山林的可怕?
为了警惕后世子孙别轻忽大自然的力量、小觑了这片天然的茂密丛林,畏惧它的百姓为它取了个极贴切的名字──夺魂林!明白的点出这片树林进得去、出不来的情景。
「小姐原先只是想到后山的园子里玩儿去,因为有明月、清风两个丫头跟着,所以老奴没拦着,可怎么也没想到,才没多久的光景,小姐就跟两个丫头走失,接着就再也找不着了……」
「已彻底搜过?」略过心中那份紧绷感,阙傲阳问。
「是!已经彻底让人搜过了,但怎么也找不到人,老奴自知失职,深恐酿成更大祸端,是以前来通报。」不敢隐瞒,刘安认命地等着领罪。
「马上调集人马!」阙傲阳下令,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傲主?」商胤炜跟刑克雍双双看着他,等着他更进一步的指令。
「动用所有的人,就算把整座山给翻了,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
「明月?清风?你们在哪儿啊?」又是一句没有回应的问句。
对着幽静的林子,君怀袖越走越觉得不安,加上人也觉得累了,索性停下找了个大树靠着休息。
怪怪的!她确定不是她的错觉,心里头纳闷的同时也觉得很不明白,为什么这一路上没遇上半个人?
她记得刚刚还跟明月、清风比着谁摘的果子多,而且从牛栏那儿跟着她们到果园来的福伯,还有打理这园子的吴大叔也一同说好了,说是要帮她们加油、打气兼当裁判,总觉得刚刚还听见他们的加油、打气声,怎么这会儿一点声响也没了?
想了半天……
大概是想玩躲迷藏吧?她做了个结论,而且这样一想后,她的心自在多了,为防万一,她用着不甚美观的姿势,特别往树上爬了去,因为深怕旁人会一下子就找着了她。
彷佛要印证她心里所想的,没多久,呼唤她名字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小姐……怀袖小姐……」
嘻嘻,他们一定找不着她。闭口不出声,怀袖心中有着小小的得意。
呼唤的声音在她的沈默下很快地隐去,等待了像是一辈子般的长久,就在君怀袖昏昏欲睡,整个人差点儿掉下树的当头,另一批人马的声响再现──
「傲主,找人的事交给我们去办便行。」
「黑脸的话说得对,这事儿交给我们便成了,实在用不着你亲自出马。」
听而不闻的,阙傲阳不发一语,一双若有所思的眼定定地看着前方树影交错的苍郁林荫。
出动无数人,几乎整个问涛别院的人全动用了,就连同他们三人也加入这场寻人行列中,而且已找了好一会儿,可……没有!别说是他们三人,就连分派出的各组人马,也没见谁燃放寻获的信号弹,没人找得着那个迷失林中的小女人……
「傲主?」商胤炜看着不说话的当家,虽是做了记号入林,但总不赞成他这身系数十万人生计的主脑涉险。
「再找。」冷峻的俊颜不带一丝情感地下令,没人看得出他执意要找到人的意念,也不会懂得他何以会对一名走失的客人,显示出这份让人意外的介意与关心,即便是他本人也不懂。
因为有一段距离,待在大树上的君怀袖对他们的对话听得不很真切,但这不是她所在意的。等了半天,这场躲迷藏也该是结束的时候了,她正想着该怎么为这场游戏划下完美的句点,而眼前来的几个人正是她所需要的。
看着他们更进一步往她的方向而来,甜美可人的娇额上露出一抹顽皮的笑。
嘻!她要好好地吓他们一大跳!
当空气中出现不寻常的气流时,阙傲阳的反应是立即的,不管是偷袭者还是山林野兽,在他心烦的此刻,想也不想的,蕴涵十成内力的一掌瞬间被抽出,眼看就要击中飞扑而来的不明物体之际──
香甜淡雅的气味扑鼻而来,阙傲阳心念瞬动,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领悟这无法错认的香味来源处,可已经来不及了。
「傲主!」立于阙傲阳身后的商胤炜早一步看见飞扑而来的人,刻不容缓地飞身上前,没有选择地也跟着用上十成十的功力,勉强地击开这足以致命的一掌。
君怀袖尖叫出声。
无法不叫,因为眼睁睁地看着目标物阙傲阳让人给推偏了一步,这下子,她就只有亲吻地面的命运了。
想像着地面的坚硬度及将带来的剧烈疼痛,可就在她以为自己将不死也去掉半条命之际,有人接住了她,用厚实高大的身躯,并且在接住她后的顺势滚翻中,用自身的身躯绵绵密密地护住了她,让他只有一时的晕眩感,其他再无一丝的伤害。
没……没事?
无法相信会有这样的好运道,悄然的,心有余悸的她缓缓地睁开一只眼──
阙傲阳直直瞪视着她。
「呵呵,这样……也算吓到你了。」看着冷峻英伟的阙傲阳显然紧绷的下颚,觉得出糗的君怀袖只能尴尬地呵呵直笑了。
「吓到?」阙傲阳危险地眯起眼。
拜她所赐,他刚历经生平第一次胆战心惊外加悔恨交加的感觉,至今仍未平息那一阵失序的急促心跳,而差点儿误伤她的认知更是让他深深地自责着,可现在,瞧瞧他听见了什么?
「就……就吓一跳嘛,人家想吓吓你,可没想到,我才让你给吓了一跳。」以为他没听懂,君怀袖吐着粉嫩的小舌尖,好不天真可爱地说著。「我在这边等了好久了,这场躲迷藏我是不是躲得很好?刚刚刘爷爷带人经过这儿都没找着我。」
听着她解释的话语,阙傲阳心头的火气本已燃得炙旺,再随着她不知轻重所流露出的一副邀功的可爱表情……
「刚刚已有人经过,你是故意躲起来的?」冷冽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地扬起。
「嗯,我躲得很好的,是不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被推入了什么样的绝境深渊中,不知死活的君怀袖依旧是笑咪咪的。「我没想到连你也跟着玩了,我躲了好久喔,差点儿都快睡着了,才正想着不玩了,你跟两位总管便来了,所以我出来吓吓你,算是为这场躲迷藏划下完美的句点……哎呀!」
随着天地再一次的倒转,被放置在他腿上趴伏着的君怀袖哇哇直叫。
「你做什么?别……啊!」不解的质问因乍然出现的痛楚而中断,继而代之的,只闻得惊天动地的惊叫声划破整个林间。
心头的火烧得正旺,阙傲阳听而不觉地使劲儿打着她,就看结结实实的重击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她柔嫩的小屁股上,那蕴涵着内力的力道不但彻底且火热地打痛了她的身体,也打痛了她的心。
从小到大,别说是打了,身边的人连重话也舍不得说她一句,就怕让素来喜乐无忧的纯真心灵蒙上一丝一毫的委屈阴影。而今天,她竟然让人打了!在没预警的情况下,而且还是用这种不文雅的姿势让人狠狠地痛打着,娇贵如她怎生受得了?
「别打我,你别打我……」放任直觉,本不明白哭泣之事的她痛哭失声,那原本甜美的娇颜哭得伤心欲绝,样子好不凄惨可怜。「救命,好痛……好痛啊,雪儿快救我,雪儿快救我。快救我……」
知道怎么也不能喊父皇,君怀袖只能喊着唯一所知的依靠,那声泪俱下的可怜模样让阙傲阳不自觉地放软了手上的劲道。
「呜……雪儿……快救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努力地吸气,想平定那较之上回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剧烈情绪。
听着她的吸气声,就算没想起上一次她哭到昏过去的事,听着间歇的呜咽,阙傲阳也打不下手了。
幽幽地一叹,他将哭得声嘶力竭的她扶起,而后揽入自己怀中。
「别哭了。」知道她陌生于哭泣这种事,很可能再次因换气不顺而晕厥,他硬着声安抚,同时对自己解释,他这是防患未然。
「走开,我讨厌你,你走开……」先是推拒着他的胸膛,接着又用力捶着他,让他揽在怀中的君怀袖哭得好不伤心。
「我走开,那你要自己走回别院?」没有任何的温言蜜语,阙傲阳实事求是地分析。
他深知自己下的力道,在适才的盛怒下,他是结结实实、一点劲道也没保留地重打了她一顿,经由这一顿打,这时候的她绝无法自己走回去,如果勉强,受罪的人也将会是她自己。
听了他的话,她想像自己在屁股痛得半死之时还得自己走回去的情景,越想就越觉得委屈,连打他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搅着他的颈项,呜呜咽咽地掉着泪,活像是刚落水被救的小猫儿般,让人不舍又心疼。
轻叹一声,他抱起她,足不落地施展上乘轻功而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远远地响起他用深厚内力、对两个已然僵如化石的左右手送来的几句──
「传令下去,收队!」
*****
恍若大梦初醒,在收到唯一上司的千里传音的密语后,商胤炜重重地捏了一旁的刑克罗一下。
「你干么?」平白无故被捏了下,原本还保持两手摊开的僵化姿势的刑克雍终于回过神来──这姿势的由来是源自于一时的好心,想接下那从天而降、显然会摔得鼻青脸肿之虞的小娇客而来的。只是没想到,他难得出现的好心是多余的。
「我只是要确定一下,现在的处境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的。」商胤炜老实地说道,对于自己所看见的,至今还是觉得没有真实感。
「那你大可以用自己来试。」呐呐地收回定格住的手,刑克雍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别瞪我,你老实说,你自己也觉得不可置信吧?」现在回想起来,商胤炜还是无法相信他所看见的。
老天,九堂院的傲主打了女人,那个他们所熟知的阙傲阳,也就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终年冷着一张死人脸的阙傲阳,为了一个黄毛丫头,他竟动了怒,而且还亲自动手打了人?吓人的是,不光打的对象是个女人喔,最让人讶异的是他竟气到失去理智,用这种教训小孩子般、老实不客气的打法,这说出去……谁要信?
「傲主他……」刑克雍显得迟疑。是没说出什么,但也默认了。
事情的发展着实显得怪异,就好比在女娃儿将落下的一刻,他本来已经递补上去,可以安全地把人给接住,凭三人共事多年的默契,女娃儿的安危绝不成问题,这是很显然的事,但怎么地想不到,在最后一刻,他竟然没接到人──因为阙傲阳推开了他。
这是为什么?不信任他吗?要不,为什么要推开他?
「这不关你的事,我想问题出在傲主自己身上。」商胤炜回答他,也是到这时候,刑克雍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问将问题问了出口。
「傲主身上?」
「嗯,我想,傲主是想自己接住那个小姑娘吧?」商胤炜猜测。
「为什么?」如果问题不是出于不信任,他很难想像这行为的起因。
一下子,两人静默下来,同时想到一个原因,那是人世间解释一切莫名事件的最好理由,只不过这事要发生在他们所熟知的阙傲阳身上……立即的,他们否决掉这念头。
「呃……我想,我们再观察看看好了。」商胤炜如此建议。
「这正是我想说的。」刑克雍无条件附议。
「嗯,那就再观察看看,没其他问题了吧?」商胤炜拿出联络用的信号弹。
无异议,刑克雍沈默以对。
「那放信号弹,收队。」
第四章
没时间让商胤炜或刑克雍观察了,因为隔天过后,还有事要办的两人收拾了东西便离开,无缘见到问涛别院里的任何变化……
其实也没什么变化可言的,日子就是这么过着,在不经心间便一天天地过去了,若勉强要说有什么不寻常的话,那大概是王不见王的态度了吧。
没有人知道阙傲阳在想什么,只知道,打从那一日找回险些迷失在夺魂林的娇客后,他将哭到极倦而沈沈睡去的人儿交给下人,做了一番吩咐与交代,确定要让她得到最妥善的照料之后,这位至高无上的九堂院院首便埋首于公事中,再也不过问这位他自己带回来的客人。
不是很明显,但跟寻人前的过分积极比起来,这显得相当怪异。
当然,寻常人是察觉不出这份怪异的,毕竟是九堂院的院首,谁敢对这位宛如天神般的主子存疑?再者,就算有人察觉到了,那又如何?天威难测,就算对院首的作法感到纳闷,也没人敢问。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平静地过去。
「怀袖小姐好。」
「今天玩什么啊?怀袖小姐?」
一路走来,对着甜美笑容的君怀袖,遇上的仆役纷纷问好。
「王大婶、蔡婆婆、田大叔,你们也好,我们要去凉亭那边玩儿,可以的话,要不要一起来?」按照惯例,先是跟大家问好后,君怀袖才交代清楚自己的行程。
不光是在问涛别院里,打从以前就是这样,这俨然是一种习惯,怀袖总是甜甜地对大家打过招呼后再交代自己的去向,然后邀着得空的人一块儿加入她的游戏。
「是啊,有空的话一块儿来玩嘛,怀袖小姐说是要帮大家上卦算命呐。」清风开始招揽生意。
「听说很准的喔。」明月跟着应和。
「什么听说,人家是真的很准的嘛。」皱着可爱的小鼻子,君怀袖纠正。
那稚气逗人的模样,让看的人忍不住发出会心的一笑。
一路说说闹闹的来到凉亭边,等到怀袖磨磨蹭蹭地摆足了所有大师该有的小动作后,身边已经围了不少想一探究竟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