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着眼儿,她对他笑笑,由头到尾,压根儿没看见呆在一旁的人,然后安心地在他的怀中睡去。
这一幕看到这儿,即便是见惯大场面的商胤炜及刑克雍也受不住了!
真的是受不住,如果画面中的男主角是他们不认识的人倒还好,问题是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了解甚深的阙傲阳,而问题就出在那个「了解甚深」上!
他们很清楚地知道,那个跟他们一块儿长大的阙傲阳,绝不是刚刚看到的那样的人,而且就连一丁点也不像。但问题是,眼前的人又的的确确、真真实实的是那个跟他们一块儿长大的阙傲阳,这一时之间,让他们的心理真的很难求得一个平衡,无怪乎会受不住了。
当然,较之旁人,他们俩应该是要比较能适应的,毕竟他们早知道某些的改变,可问题是,他们虽知道他这阵子反常,但知道归知道,当字条上的事化为真实,那种震撼还是存在的,而且比他们能想像的还要大。
他们两个见惯大场面的人都这样了,更何况是旁人呢?
全惊呆了,那些把阙傲阳这名字当传奇般来咏颂的人,甚至直到阙傲阳抱着怀中的玉人儿朝着大门而来了,也还有人没能来得及回过神。
至于华清妍,她简直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
「抱歉,路上有事耽搁,来晚了。」对着神情稍嫌僵硬的她,阙傲阳敛起适才吓坏所有人的柔情,淡然地说道。
往年的这时候,他都会再早上一天到达,这回本来也不例外,但怀袖突如其来的病痛打乱了原定的行程。为了她的腹痛,除了延请大夫诊治外,他们还特别放慢了速度,是以耽搁了一日。
「没关系。」扯出一抹僵笑,华清妍勉强地说道。
所有的怀疑与诧异全化为一个问题──她是谁?
但有赖多年来所受的教育及训练,她忍住了。因为她知道,在这当头,事情皆未明朗化,她的心中就算再多的疑问也得先压下。
「你们?」一对鹰眼并没错过试图躲进人群的商胤炜与刑克雍,除了一对鹰眼微眯,阙傲阳脸上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是不悦,还是存有什么其他特别的情绪?
「属下手边的事情刚好办完,心里头念着华大人的五十大寿,所以过来凑凑热闹,以表达内心的祝贺之意。」知道得面对,商胤炜乾笑地弧帝
刑克雍素来的寡言占了点优势,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相同的处境。
阙傲阳岂会相信这样的说辞?
「先进去吧,有话等会儿可以慢慢说。」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而他的手中正珍宠地抱着一个女人,华清妍招呼着,态度磊落大方,完美且称职地扮演其女主人的角色。
「是啊,有话,等会儿再说吧。」商胤炜乾笑地附议。
事情当然不会就此干休,但阙傲阳也明白这时不是谈话的时候。
略一领首,抱着怀里的可人儿,阙傲阳往大门内举步而去,但──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突然停下了它的脚步。
就在不远处的人群之外,一个俊美绝伦的陌生男子正看着这边,毫不隐藏他的打量与注视,那焦点,全集中在阙傲阳怀中的玉人儿身上。
心头不悦,扫过一眼后,抱着沈睡中的佳人,阙傲阳大步离去,颀长俊伟的身形瞬时隐入中都府的大门内。
「爷?」随着人群的散去,一名清秀的少年出声轻唤那名男子。
「呵呵,想不到在业郢能碰上这么有趣的事。」将那份占有欲看在眼里,一身贵气的俊美男子轻笑。
「什么事让爷这么开心?」少年不解地问。由于身长不够,跟着站在人群外的他瞧得不是很清楚。
「这算不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呢?喜恩。」男子丢出没头没脑的一句。
「咦?」被唤喜恩的少年犹是不解。
一向就不是会向人解释的人。没再多说,「啪」地一声甩开手中的摺扇,男子带头转身而去,远远的,似乎能听见他带笑的轻喃。
「三丫头啊三丫头,瞧瞧你做了什么?大功一件呐。」
*****
「傲阳见过华叔、华婶。」
将怀袖安置好,确定了她已沈睡后,阙傲阳立即前往华家长辈的主屋中问安。
「终于舍得你的粉娃娃,肯过来看我们两个老人啦?」华夫人含笑地看着这让人激赏的小辈。
华夫人闺名玉柔,是华敬尉与阙明峰的师妹,因为这一层关系,让她对阙傲阳这晚辈更是多了份关心,尤其怜他幼年丧母,几乎是把他当亲生儿看待,是这世上少数几个没把他的冷漠看在眼里,还能对着他说笑的人。
「是啊,打你一到,多的是人来跟我们报告你那惊天动地的反常举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娃儿是谁呢?」华敬尉也忙不迭地问了。
从没有一刻对礼教这玩意儿这么反感过,要不是长辈迎接晚辈的事怕说出去难听,他早自己出去接人,也就不会错过这一幕了。
「她……」阙傲阳斟酌着辞句。
两位长辈就如同他的亲人一般,本就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加上一直清楚两位长辈想亲上加亲的想法,他得趁此机会说个明白──之前不提,是因为不觉得有这必要,总认为这一生就是如此,该娶妻的时候就娶,只要能符合条件、替他生个子嗣即可。可现在的话就不然了,只是……一时半刻间,他也没法儿具体说出他与怀袖的关系。
「她什么?」华敬尉让他的迟疑给弄得心急。
「师兄,你急什么?」华夫人掩着嘴笑。
「我急?难不成你不急吗?女儿──」
「师兄,儿孙自有儿孙福,光是我们做长辈的单方面地想没有用,要紧的是他们开心、幸福,小辈们如果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就不该干预太多。」华玉柔深明大义地开导丈夫。
她一向就看得很开,两个孩子她全当成自己的孩子,如果能在一起过一辈子,她自然是乐见其成,可如果没缘分,那么她也不强求,反正都是她的孩子,就算各自嫁娶,成就各自的家庭,也都还是她的孩子。
「但是……」华敬尉语带不甘。傲阳这孩子他打小看他长大,对这孩子的欣赏是一年多过一年,他期盼两家人能结亲已盼了一辈子了,而一直以来,这孩子对自个儿的婚姻大事也没什么特别的意见,怎可以在这当头让希望平白落空呢?
「没什么好但是的,师兄。」华玉柔温柔地对丈夫笑笑。「做不成夫妻,做兄妹也是不错,难不成你希望让两个孩子强绑在一块儿,一辈子不幸福吗?」
「怎么可能不幸福?他们怎么说也是由小认识到大的──」
「师兄,感情的事很难说。」华玉柔中断丈夫的嘀嘀咕咕。「有的人即使认识了一辈子,那份感情就是没法儿变,只能维持在兄妹之情上,就好比当年,你跟大师兄──」
「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妻子要说的是当年她为何选择嫁他的原由,华敬尉自动弃权。
「你能了解,那是最好的了。」华玉柔隐隐含笑。
「那我问问那娃儿的来历总可以了吧?」华敬尉的语气带着点幽怨,口头上说是理解了,实际上还是带着点不甘。
「当然可以,我也是很好奇呢,到底是哪家的闺女竟能让咱傲阳动了凡心。」华玉柔自动略过丈夫那份幽怨的语气,将目标放在被置于一边看戏的阙傲阳身上。
「她……」突然被点名,让阙傲阳出现难得的迟疑。
不是他反应慢了,无法应付这突来的问题,而是他根本就答不出来。
突然发现,他对怀袖的身家来历无从回答起。先前,因为不想勉强,便一直接受她的支吾之辞,从没想过要问个详细,直到现在,除了她那一身贵气可肯定她富家千金的身分外,其他,他一无所知。
「怎么又是一个『她』字?然后呢?」华敬尉又急了。
「怎么啦?」不似丈夫的心急,华玉柔看出了些许的不对劲。
「没什么,华婶。」阙傲阳淡淡地带过,不是很想继续这话题。
「怎么,这么神秘,连你华叔华婶也不能提吗?」华敬尉又闹弯扭。
「师兄,你怎么这么说。」华玉柔看不下去。
「本来就是,傲阳这孩子是越来越见外了,你不也这么觉得吗?现在要不是我们两个老人家的生辰还能请得动他来,要不,想见上他一面都难。」华敬尉的语气可酸得很哩。
「华叔。」阙傲阳无奈地换了一声,求助的眼光看向华玉柔。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傲阳这孩子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净跟孩子一样地发脾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华玉柔轻斥丈夫。
「是我发脾气吗?那你自己说好了,这一年来,咱们见过傲阳几次面了?」华敬尉一古脑儿地将不满全发泄了出来。
「那是因为他忙嘛。」
「忙?究竟是什么事能忙成这样?」
「师兄,你这是做什么?盼着傲阳来的人是你,现在使性子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华玉柔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我……我哪有?哪有盼着他?哪有使性子?」被说中心事,华敬尉抵死不认帐。
「没有?」华玉柔冷笑嗤了一声,完全不给面子。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华敬尉脸色潮红地坚持道。
「傲阳,别理他,过来让婶婶仔细瞧瞧,这么久没见,不知道你有没有好好地照顾自己?」没理会吹胡子瞪眼的丈夫,华玉柔迳自对着一边的阙傲阳招呼着。
「哼!我懒得理你们,还是先去瞧瞧我的兰花去。」悲壮……不,是豪气干云地留下一句,华敬尉在妻子泄光他的底之前,维持住动摇得厉害的尊严,头也不回地离去。
「华婶?」阙傲阳显得无奈。这样的情形,只要他来便上演一遍,早看到麻痹了。
「去哄哄他几句吧。」华玉柔慈爱地轻笑。「你也知道,我们只有清妍一个女儿,他压根儿就把你当自己的儿子一样,不光是看重你,还把你当成是自己的骄傲,可你偏偏一年到头都忙,又把自己及事业打点得那么样的好,让他想多关心你一点都不成,这在以前还好,现在我们年纪大了,他难免会使点小性子。」
「那清妍的事……」阙傲阳迟疑,知道这事儿也是得解决。
「我说了,这事儿没要紧的。」华玉柔真诚地保证道。「以往会想法儿凑和你跟清妍,是怕你看不上其他家的姑娘,会就此孤老一生,这才会兴起凑和你们两个的念头,可现在不同啦,有傲阳喜欢的女孩儿出现了呢,婶婶可以不用为这事儿担心了。」
「但华叔他……」提及此,冰冷的表情有些微的变动,闪过一丝的苦恼。
「你别理他,他只是一时的气呕,没办法让你明正言顺地当上他的半子,过几天他就会想开的。」华玉柔完全不当一回事。
略一领首,阙傲阳表示明白。
「你要记住,华婶想看的是你们幸福的样子,这才是最要紧的事儿。」华玉柔无比和蔼地说道。「至于清妍,她是我的女儿,我知道她的条件,你不用担心,她不愁没有好的婆家的。」
语毕,华玉柔笑笑。「好了,你快去吧,你华叔定是在他养兰的园子里等你呢。」
在阙傲阳离去后,华玉柔轻轻地一叹。「妍儿……」
随着她的轻唤,内屋里走出了一脸茫然的华清妍。
「娘,我不明白。」觉得她的世界在一夕间被颠覆了,一直以来,她就以成为阙傲阳之妻为目标,努力了这么久,现在却让她面临这样的结果?
「妍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娘知道你心有不甘,但你该知道的,娘不会害你的。」理解女儿此刻的心情,华玉柔柔声劝道。「依傲阳跟你的性子,事情有今日的发展,对你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啊。」
是这样的吗?那为何……为何双亲先前会一直想让自己嫁与阙大哥呢?
「想让你嫁给傲阳,是打你小时候便开始期望的,但这些年来,你也大了,开始有自己的想法跟做法,很多事,早已不是我们所预期的了。」像是看穿女儿的疑问,华玉柔柔声解释。
「可是……」华清妍一脑子的混乱,理不出一丁点头绪。
「别可是了,听娘的话,先不想这事儿,你是那么样的聪慧灵敏,娘相信,过一阵子等你冷静下来后,你会明白娘的意思的。」知女莫若母,华玉柔有这信心。
是这样的吗?
就算怀疑,一时之间,华清妍也没得选择,只能默默地接受母亲的建议。
窗外轻风抚过。
她无语,也不能成言。
心头思绪百转千折,就等时间来证明了。
*****
不确定自己是让什么声音给吵醒的。
可能是微微发饿的肚子,也可能是因为周遭的安静。
「傲阳?傲阳?」揉揉眼睛,君怀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唤道。
以为阙傲阳在花厅,君怀袖轻巧地下了床,出了内室。
以?怎么没人呢?
一连几日的形影不离,让她对这时的情景有些的不解,可正当她要到屋外寻人的时候,门板外传来的声响让她停下了脚步。
「嘿,黑脸的,你想傲主这会儿要多久才能脱身?」
「不知道。」
「应该还要好一会儿吧?每次不都这样?只要是来业郢这里,傲主肯定要让华大人缠上好一阵子。」
回答他的是一阵沈默。
「喂,你说个话是会怎样?又不会少块肉。」商胤炜有点受不了了。在他来说,刑克雍的惜言如金在这种等待自首解释的当头,简直就是一种可恶的行为。
「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会没什么好说的?」
「你已经把话说完啦。」刑克雍一脸鄙夷地看着他,像是怀疑他的智商般。
「就算我把话说了,难道你不会说点别的吗?」商胤炜翻了个白眼。
「说什么?」刑克雍反问。其实算是很不错了,还看在共事的面子上,要如果他面前的对象不是商胤炜,他压根儿是连话都懒得接。
「什么都好啊,反正在傲主回来前打发时间就好了。」商胤炜随口弧帝
所谓自首无罪,擅自跑来业郢凑热闹的他们两人,就是在这边等着要自首的,只是这样枯等实在无趣,所以商胤炜才会这样提议。
「无聊。」刑克雍直觉浪费时间。
「无聊?」商胤炜没好气。「你就不要告诉我,你不好奇咱们九堂院院首夫人的宝座最后会奖落谁家。」
「当然是华姑娘。」刑克雍想也不想地回答。
「是吗?难道你忘了刚刚在大门前发生的事了?」经由大门事件后,商胤炜对华清妍已由以前的支持转为很不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