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话,可是罗一家没听见,她正想着她认为很严重的事情,一点也没注意到有汤匙贴着她的唇,更没有注意到自己反射性地张了嘴,一口就吃掉那汤匙所盛的『东西』。
嗯嗯,那现在重来一次,这次她得重新推敲他说要特训的动机,可不能再一面倒地认为他没有什么歹毒的心思……『啊!好辣!』什么都还没想到,她已经惨叫出声。
汤以白不只是一脸看戏的表情,他直接哈哈大笑,看来很是欣赏她被辣酱辣到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而且他一点地没有要提供帮助、帮她解决困境的意思。
『水!我要水……』见他不为所动,罗一家自力救济,咚咚咚地跑到冰箱前找冰开水,但冰箱一开,她发现里面有鲜奶,当下开水换成鲜奶,她连杯子也不拿,老实不客气地抓起一瓶鲜奶就往嘴里灌。
看她灌着鲜奶解辣,汤以白还没打算放过她,继续没良心地冷讽道:『哼,我看你再继续发呆嘛!』
『你很过分耶!』几大口的冰鲜奶灌下肚后,她终于有办法抗议了。『可恶!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君子是不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强喂人吃辣椒酱的,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做的辣酱有多辣吗?』
他一脸的无所谓。『谁叫你自己要分心?再说,我没说过我是君子,不过……』表情一变,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我知道,你现在要骂我是小人。』
要在平常,罗一家一定又像他所知道的那样,像个小老鼠似地先赔不是再说,可是这会儿不同了,罗一家火大,真的很火大,尤其有那多出来的五公斤肥肉为她撑腰。
『你本来就是!』她豁出去地回嘴道。『只有小人才会趁人不备喂人吃辣酱,还有,我已经看穿你的把戏了,我不要再进行什么鬼特训了,你煮给自己吃吧!』
看她抓着他的鲜奶冲回家,汤以白脸上的笑容僵住,差一点要反应不过来。
怎么回事?小老鼠发威了?
看着她断然离去的背影,敛起笑容,汤以白难得地开始反省起来。是他玩得太过火了吗?罗一家的愤怒并没能持续太久,在她冲回住处不久后,所有的不高兴全让一通电话给打断
所以,当汤以白施施然端着一碟饭菜过来找她时,她已不再专注于思考有关于他这个人的问题,也忘了几分钟前她还在生他的气,而且她实在应该要继续地生气下去。
悲伤,她已经太过于悲伤了。早忘了那些事,她已然陷入了新的苦情世界中,整个人像个肉球一样地缩在单人沙发上,任由一波又一波忧伤的情绪淹没她……『喂,你干么了?』他大刺剌地在另一张沙发坐下,有点看不惯她那一副要世界末日的表情。
她不理他,事实上这时候她根本就不想理任何人,天皇老子来了也一样。
『唔……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很抱歉,我下次不再用辣椒酱喂你就是了。』破天荒地,汤以白这个可以说是目中无人的人竟然开口道歉,要是让熟知他的人听到,下巴可能会掉了一地。
她还是没理他,因为她太过于悲伤,早忘了要计较这件事,也不想浪费力气去计较。
『你怎么了?不爽就说一声,干么装这个死样子!』汤以白开始没耐性了。
『你别理我。』她总算开口,但细声嘀咕的话却是要他别理她。
他觉得气闷,因为她这一句。
想他汤以白,多少人争着巴结他、要他予以理会,可是他是连甩也不想甩,就独独只对她例外。虽然一开始是把她当个玩具一样地玩,但他好歹也是有付出,就像个老妈子一样地供她吃、供她用的,结果她现在叫他别理她?
『我警告你喔,再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当心我哎你。』他不是说说就算了,反正她的脸软软嫩嫩的那么好捏,他早想要咬咬看。
『你咬啊,最好咬死我好了,反正我没用,我是个没用的人啦!』她越说越沮丧,已然沮丧到不知道要怕他了。
见她这样,他皱眉。
『你又失去爱啦?』他猜测,以为她在工作上再次陷入瓶颈。之前也有过这种事,而且次数几乎可以说是频繁了,他老是听她在嚷嚷着失去爱、是个没用的人、稿子写不出来之类的话,只不过之前没像这次发作得那么严重。看来她这次的瓶颈陷得很深喔!
『你别理我。』听他提起另一件让她更加烦闷的事,像只不肯面对现实的驼鸟、整个人曲在沙发上的罗一家直接把脸埋进双腿之间,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像颗肉球了。
『写不出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这种创作者遇上瓶颈是很正常的事,休息几天就好了。』他随口说着,实在弄不懂她干么一直逼自己工作,在他想来,写不出来就休息不要写,这么简单的事,他不晓得她干么就是想不通。
『问题是我已经休息半年了耶!』她的声音从双腿间传出,闷闷的,可以想像她那一脸的愁苦。
『那又怎样?』他老是觉得她在无病呻吟。
『是不怎么样,只是快把老本吃光了而已。』她越说就越觉得意兴阑珊。
『你最近有花什么钱吗?』他直觉地反问,并不带有任何的讽刺意味,只是就他所看到的情况做出反应。
她抬起头来看他,开始认真地思考他提出的问题。
对喔!自从他说要待训她开始,她就只差没住在他那里而已,要不然,吃是吃他的,连后来冷气也吹他的,然后因为在他那边工作,笔记电脑的电也是用他家的……想一想,基本上……从他开始煮东西要训练她味觉开始,除去上医院复诊不说,她除了他家之外,根本就没出过门,那也就没有花到任何的钱。
还有,就算是去医院复诊,开车的人是他,付医药费的人也是他,从头到尾,她根本就没动用到她的皮包;那也就是说,其实从认识他之后,她就像个白吃客一样地吃他用他,所以事实上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花过钱了。
想想真是不好意思,那……那她现在该拿多少钱给他,才够贴补他这些日子以来代她所花费的钱?
『把你脑子里正在想的事擦掉,我再不济,也不差你一个人的菜钱,反正我本来就没事做,帮你做特训就当打发时间。』他一眼就看穿她那有点呆滞的表情,没好气地说道。『如果你有心情想这种没必要的小事情,还不如想想你自己,想想你的工作。』
听他这一说,她整个人又没劲儿了。
『算了,不用想了,反正我没用,我一直就是个没用的人,还有什么好想的。』她垂头丧气,活像只战败的公鸡。
他知道,再温驯再乖巧的宠物,也都会偶尔发发脾气,所以平常再怎么逗弄着玩是一回事,不过一旦在这种时候,饲主就得多付出点耐心,这样宠物才会听话,以后才能再继续逗弄着玩。
秉持着这原则,所以他过来,但并不表示他乐见她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抓起她的手,他用力朝她手背上重重地咬了一口。
『啊!你真的咬?很痛耶!』她大叫。
『还知道痛?再不说你到底是干么了,我就再咬你!』他一脸被惹毛的表情,好像她再不说清楚,他就扁人。
这一招应该是满有用的,因为她扁了扁嘴之后,虽然不情不愿,但好歹是开了口。『没有,我刚刚接到我表妹的电话。』
『那又怎样?』他可不觉得一通电话有什么了不起。
『是不怎么样,只是她说过两天要来找我,说是我妈请她带东西给我。』
『所以?』
『没有所以,就是她要来找我就是了。』
没头没脑的话彻底惹毛了汤以白。
『我的耐性一向有限,限你三分钟内把话说清楚,要不然……』他冷笑,一双拳头在她面前紧握,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煞是骇人。
『说就说,你干么吓人!』她不满地嘀咕着,但畏于他的威胁,不满归不满,还是快速地解释。『我从小就被长辈拿来跟我表妹做比较,我不喜欢这样,但没办法,我跟我表妹只差两个月,所以长辈们就是特别喜欢拿我们两个人做比较,举凡功课、个性、外貌长相,或者是成年后的成就,无一不比。』
『所以?』
『还有什么所以?』想起往事,她只能叹气。『只能说我天生就没有用吧,跟我表妹一比,不管是功课、个性、外貌长相,或者是成年后的成就,我样样皆输。我也不想这样,但没办法,输就是输。』
『你用不着在意别人的看法,你就是你,不是谁能够取代的。』他说着,没发现他竟然试着在安慰她;他,汤以白,竟然肯花心思去安慰人?
『被比较的人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这么说.要是你从小就被人拿来跟你的兄弟比较,然后到大都听到长辈对着你说:『哎呀,你的什么什么怎么就是没有另一个人好』,这种话听多了,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洒脱?』她不以为然,一点也不觉得他的安慰有什么好稀奇的。
『从来没人拿我跟我哥比较。』他耸肩,实话说道。
『就是了,你从来没被人拿来比较,哪能知道我的痛苦?』她越想越觉得烦。
『真是的,我也不是故意想要功课不好的啊,而且如果我能够跟我表妹一样聪明,我也会想拿奖学金,然后出国留学,但问题是,我知道自己就不是念书的料嘛,这样要跟人家留什么学?还有,要是我能选择,我也希望自己能高一些、漂亮一些,但你说,这些是我能控制的吗?』
『你表妹很漂亮?』他知道,女人一向在意外貌上的比较。
『美人一个。』她一脸的沮丧。『就是那种瘦瘦高高,又长得很漂亮的美人。不像我,又矮又肥的,长得又不漂亮,跟她站在一块儿,简直是红番鸭对孔雀。你说,这要怎么比?我一定输的嘛!』
他差点笑了出来,因为她的比喻,不过他少得珍贵的良心在此时发挥作用,让他忍下了那股笑意。
『我觉得你很可爱。』他说,以他所看到的。
『真是谢谢你的安慰,我知道自己长得什么样子。』她垂头丧气。
『我是说真的。』他皱眉,气她的不知好歹:想他汤以白,曾几何时像夸她这样的夸过人了?
事实上,她可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长相跟外表有概念的人。要知道,通常他对人的感觉是架构在食物上,他只能记得某某人长得像什么食物,可从来没像对她这样,是真的对她的长相有概念的。
对于他的另眼看待,她一点也不领情,只是怨恨地瞄了他一眼。『算了,我还有那点自知之明,如果我能够不胖,或者还可以用清秀形容,可是我不但没有瘦,现在还肥得跟猪一样,而这全都要怪你!』
『我?』汤以白不明所以。
『当然怪你,你知不知道,自从你决定做什么鬼特训之后,我到现在整整肥了五公斤,五公斤耶!』她含怨瞪他。
他仔细地打量了下她,之后点头道:『嗯,看起来是有点不太一样。』
『废话,当然不一样!』她翻了个白眼。『五公斤,整整五公斤耶,如果换算买五公斤的猪肉;你说多不多?尤其是那些肉全都挂在身上,看起来当然会不一样,因为整整肥了一圈……难怪这几天我一直觉得我的裤子很紧,你知不知道,我的裤子都故意买大一号的尺寸,结果现在被你喂肥到撑得很紧了。』
『那又怎么样?我倒觉得还好,像你这样圆圆的、肉肉的,真的还满可爱的,就像……』他下结论,想到一个再完美也不过的形容辞。『像肉包!』
她险些昏倒,因为他的形容,然后情绪更加低落了。
『肉包,我已经看起来像个肉包了吗?』她越想越觉得悲伤。『完蛋了,之前已经是红番鸭对孔雀了,现在变成肉包对孔雀,我想嘉薇她一定会奚落我到她回去为止。』
『嘉薇?你那个表妹?』他依她的话来推测。
『当然就是要来的那个表妹,不然还有谁!』她连说话都有气无力了。
『她会奚落你?』他挑眉。
『奚落得可凶了。』她扁扁嘴,满脸的不以为然。『爱比较的可不只是我们的亲戚长辈,嘉薇自己也很爱跟我比,因为我样样都不如她,正好可以衬托出她的完美跟出色。好比这一次,她说要带她的男朋友来看我,用想的也知道,她一定是来跟我炫耀,炫耀她爱情事业两得意,然后可以顺便来取笑我的一事无成。』
『这么糟?』他皱眉,直觉不喜欢她因为他之外的任何事露出这种苦瓜表情。
『就是这么糟,而且很可能会更糟:所以我最讨厌看到她了,每次都要说她工作怎么样又怎么样的,然后就会指责我,说我不能再这样不务正业、每天游手好闲地混日子。哼!我混日关她什么事,她以为她当个银行行员很了不起吗?每次都说得她多神气似的,讨厌!』罗一家难得这样批评一个人,可见她心里有多不平衡。
『听起来似乎很讨人厌。』他试着想像她表妹的模样。
『你现在听会这样觉得,不过等你看到就不觉得了。』说到这个,她更没劲儿『为什么?』他不懂。
她白了他一眼,脸上写满了『你很笨』的字样,之后才解释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嘉薇是个美人,是个连我都不得不承认的大美人,你们男人看到她,魂都飞了,哪还会记得她的个性有多讨厌人?』
『听起来,你似乎吃过她的亏。』他若有所思。
『也不算是啦!』她说,试着用满不在乎的语气。『只是我高中时有个交情还算不错的男同学,我跟他感情一直就不错.你知道的,那种感情就像哥儿们……』
『你喜欢他?这个哥儿们?』他直接打断她地猜道,因为她那样子就是古怪。
他的一语命中让她有些难堪,不过想想之后也就算了。『反正事情都过去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对啦,那时我是满喜欢那个男同学的,他那时听我说到我表妹的事,一开始也是跟我一鼻孔出气,跟着我骂了不少她的坏话,可是没想到……』
『他一看到你表妹就弃你而去?』他又猜,完全按照常理。
『对啦对啦!』她没好气,对他的一猜就中有点不爽。『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
他耸耸肩,示意她继续。
『那次就是我们校庆……顺便一提,那时我表妹读的是第一志愿的省女中,跟我吊车尾捞到的二流高中不一样,结果她那时就说要来参加我们的校庆,我当然也不能拦她,可是没想到她一来,我那个前任哥儿们一看到她,之后就成了我表妹的裙下之臣,不但再也没理过我,还猛烈地追求我表妹追了好久,早忘了所有他之前陪我一起骂过的话了。』现在想想,她还是有种被背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