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家怎可能粗鲁野蛮?」
「大哥你不懂啦!」她装出老气横秋的表情,分析了起来。「我太了解哥哥他们了 ,物以类聚,他们选定的人大抵脱不了那一型的,但我的想法、作法偏偏跟他们不一样 ,虽说物以类聚,但我更相信异性相吸。」
「哦?」他一脸兴味。
「本来就是了。」见他听得专心,她更认真地加以说明。「不同性质的人才能互相 吸引,性格上的互补嘛,就像我跟大哥这样,我莽接冲动、大哥谨慎沉稳,这就是互补 ,所以我们相处愉快。你看,兄弟情谊都要这样了,更何况是要相处一辈子的对象?那 自是得更加小心谨慎的作选择,毕竟这事关系到我的一生,怎可以放任哥哥们胡闹瞎玩 的、玩掉我一辈子的幸福?」
「你倒是想了很多。」他显得有些惊讶。
「事关一生的问题,当然得想多一些。」她踢着水,大声一叹。
「对着一个跟哥哥们一样的对象,这光是想像,就够教人感到奇怪了,更何况这要 是真的发生了,叫我怎么跟对方过一辈子?吵闹过一生吗?」
「过一辈子?」齐柏修沉吟,由于个性上的凉薄,若不是她提起,他个人倒是从没 想过要跟哪个人过一辈子。
「大哥你呢?有没有想过成亲的问题?家人有没有催促过你?」她好奇的问。
「我没有家人,也没想过成亲的问题。」
他淡淡国道。
「没有家人吗?」猜想到可能有什么伤心往事,她不敢多问,随即故作轻快的说道 。「大哥胡说,你怎会没有家人,你有我啊!」嘻嘻一笑,她提醒他。「记得吗?我们 可是在皇天后土的见证下成为家人的喔!」
天真无伪的话语最是动人,也越见真心。
齐柏修只觉心中一暖,嘴角随之上扬,那淡淡的笑容衬得俊逸尔雅的面容绝然出尘 ,好看得让樊刚奇因他的俊美男色而有一瞬间的失神。
「大哥,你长得真是好看啊!」她忽地冒出一句,接着重重叹了一口气。「样子生 得好、气质也好、个性也好,又一副值得信赖的样子……」
越说她就越感叹,暗想着,如果智、仁、勇三个哥哥的朋友里有像这样的人,要她 嫁她绝不会有第二句话,可惜她太过了解哥哥们,他们跟她一样,都是见了书就昏的人 种,平常根本没机会认识这样文雅有气质的读书人。
等等!她刚刚想了什么?
嫁?她刚刚似乎想到了「嫁」这个字眼,嫁给像义兄这样的人吗?
突如其来的念头让她一怔,她看着他,看着阳光映得他一身,越加显得他温文儒雅 的潇洒模样格外俊逸出尘……「怎么了?」不知她的心清转折,齐柏修被她专注的目光 看得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没有,没事。」
她否认,可红晕已悄悄染满那少年样貌的稚嫩脸庞。
真是羞死人了,她怎么会突然冒出那样的念头?
嫁给义兄!?
「真的没事?」
见她脸上红晕更甚,他很怀疑。
「当然没有。」她肯定。
「若没事,我们该上路了,当心晚了耽误时间,赶不及到下个城镇投宿。」他提醒
「好,这就上路、这就上路了。」她慌乱地取来鞋袜,手忙脚乱地急忙套上。
再次上路,心情已完全不一样,两人相伴上恒山……真的没问题吗?
第四章
「此路是我开!」执刀大汉甲吟。
「此树是我栽!」背插双斧的壮汉乙念。
「若想此路过……」另一名执长枪的猛汉两道。
极有默契的,一字排开的三个人同时喊:「留下买路财!」
就像是上天特意作对似的,继续赶路没多久,樊刚卉与齐柏修才走进一片树林里就 遇上这样的阵仗。
看着拦路的三人,樊刚开一对秀气的眉皱得死紧。
「讲那么多,不就是要抢钱嘛!」她嗤道,满脸不耐。
见她不惊不惧,抢匪甲、乙、丙互看一眼。
「把钱交出来。」甲被推派出来进行恐吓。
「有本事就拿去!」拉开一个漂亮的架势,樊刚卉准备开打,不忘提醒身后的人。 「大哥你小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要的只是钱,就给他们吧!」同样不见惊惧,齐柏修淡 淡地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他们一个个有手有脚,却不务正业,只想抢劫旁人的钱财营生, 有没有想过,别人的钱财也都是凭本事努力挣来的,辛辛苦苦的血汗钱却被他们这种人 平白抢走,一再任这种人予取于求,这世界还有主法天理吗?」樊刚卉嫉恶如仇,绝无 法容忍这种事在她面前发生。
「废话少说,今天就叫你们两个嘴上无毛的穷书生命丧这五分林。」三人中也不知 是谁喊的,总之抢匪甲乙丙忽地一下全攻了上来。
樊刚卉初生之犊不畏虎,在家里跟三个哥哥对打练习做多了,一下子面对三人的攻 击还绰绰有余,甚至她还很顺利的抢下其中一人手上的长枪,使着本家擅长的枪法,当 下更是如虎添翼,让三名拦路贼越打越心惊。
「小子,看招!」长枪被夺的那名汉子虚晃一招,欺她临敌经验不足,乘机撒出一 把预先抓握在手心的白色粉未。
怕是石灰粉,樊刚开直觉护住了眼睛,却在不小心吸人空气中的粉未时才发现不对 劲。
「卑鄙!」晕眩中她退了几步,斥骂。「打不过人就使毒,这算什么英雄好汉?」
「卉弟,你没事吧?」齐柏修扶住了她纤细的肩。
脑中的晕眩让她大感不妙,勉强硬撑,她赶紧示警。「大哥,别理我,我还撑得住 ,你快走。」
「说什么傻话,我怎可能放着你一人,独自离开。」齐柏修轻斥。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等会儿你先走,我会想办法随后赶上。」她压低声量。
「别说傻话……」
「快!再晚就来不及了。」她不让他讲完,反身推了他一把,暗提一口气想为他争 取逃跑的时间。
「想走?你们一个也走不掉!」为首的盗匪甲一个眼神示意,三人再次攻上。
樊刚开正要应敌,却耳尖的听见背后异声,她抬头,看见暗躲在树上的一名瘦小男 人,正手执短刀跃下,方向对准着毫无防备的齐柏修…「小心!」她大喊。
使尽最后一分气力将手中长枪一划,逼退面前攻来三人的同时,她朝齐柏修的方向 一扑……然而她并没有如愿的扑倒他,就像生了根似的,修长文弱的他离奇的定在原地 不动,但这会儿樊刚卉没空觉得奇怪,因为那瘦小的男人一见她扑过来,心急之下,刀 口一转转向了她,所有的事情仅发生在眨眼之间。
血花在齐柏修的眼中蔓延开来,温热的血在他无意识中撼动了他的心。
他不懂,他困惑,怎么有人……怎么有人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怔怔地看着那小小的人儿,诸多他陌生的、极为强烈的情绪在他的胸臆间翻腾着, 彷佛要从他胸口呼啸而出一般,让他有些无措。
「大哥……对不起……」
惨白着一张脸,疼痛伴随强烈的晕眩感袭来,她好痛,觉得好痛……「我没用,没 能保护到你……」
一身白色的儒衫沾染了她的鲜血,齐柏修还记得,记得小小的人儿嚷着说要保护他 ,而他一直当成玩笑话语,可如今,这稚子一般的少年真的达成了保护他的誓言,身体 力行地达成了……用尽最后一分气力,她无力的扯开一抹歉然的笑,眼一闭,她失去了 意识,软软倒在齐柏修的怀中。
停顿的思绪在瞬间活动了起来,齐柏修没敢耽搁,以文弱书生不该有的力量单手支 撑着她,另一手以极快的手法为她点住几个大穴止住流血,手法利落迅如雷电,若非绝 世高手,恐难如此不可思议的利落迅速。
这些,因为失去了意识,她全然不知。
更甚者,早在方才她扑向他、挨了那一刀的电光石火之间,他运气如宏扫出一掌, 将那伤人的瘦小男人打得呕出一口血,直飞三丈外的事情也全然不觉。
当然,她更不会知道,这一刻,她软软地倒在他怀中,抱着她的他变了,完全变了
儒雅的气度不再,温和如三月暖阳的眼神不再,一身素雅的白色儒衫染上了她的血 ,抱着昏死过去的她,他的眼神冰冷、神情冰冷,整个人的感觉都是冰冷。
这一刻的他,哪里像什么书生?
染血的他,配着那浑然天成的冰冷神情,简直是阎罗殿里的勾魂使者所化身似的… …「为什么伤人?」他低语,言辞冰冷宛如地狱寒冰,冻得人直打哆嗦。
也不知怎地,几个抢劫的汉子见到这样的他,吓得直抖了起来,手中的武器抖掉了 都不自知,连倒卧地上不起的同伴也不敢管,当下拔腿就跑。
但直到这时才知挑错人行抢……来不及,已经来不及了。
☆★☆★☆★☆
昏沉中,樊刚卉觉得全身飘飘然的,彷佛腾云驾雾似地,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切。
「卉弟?卉弟?」
有人在叫她,谁?是谁?
奋力地睁开眼,她看见了他,俊雅的面容布满了焦急与担忧,因她而起的焦急与担 忧。
「大哥……」她费力的唤了一声。
「我在这里。」见她清醒,确定那些白色粉未只是迷药而非毒药,悬在半空的心稍 稍落了地。
「你……」着眼处是一座荒废的破庙,她有些搞不清状况。「你没事吧?」
她才初醒便担心着他的安危,殊不知这番关心的话语却引起他更深的自责。
他明明可以避免掉这一切的,但就因为一时的大意……不!该说是他的散漫与不经 心,他的无心无情让他凡事都满不在乎,也害得那誓言要保护他的小小人儿受此皮肉之 痛……「大哥?」他的不语只让她紧张。
「没事,我没事,你呢?觉得怎样?」强打起精神,齐柏修柔声问道。
未伤及内腑,但那一刀由她的左肩沿着肩胛骨结结实实划下,造成约莫五寸长的伤 口,幸好有他在,及时作了处理,那伤不至于造成生命危险,但由于伤口深达半寸,足 以见骨,肯定会有一阵子的皮肉之痛好受。
「我不碍事。」她逞强,气虚的问:「我们……我们怎会在这里?」
见她连说话都吃力,齐柏修一颗心揪得死紧,那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情绪,他有些不 知该如何应对。
「抱歉,大哥尽力了,可是只能找到这种小庙落脚。」他道歉。
如果能有选择,他一点也不想在这种破庙里为『他」疗伤,可这一路还,他抱着「 他」施展轻功想找个疗伤的地方,却怎么也找不着民家。
最后好不容易才看见这一座破败小庙,看在它好歹还能遮风挡雨的份上,没办法中 的没办法,他也只好将就了。
「别,大哥别这么说……荒山野岭的,大哥能找到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很好了。」她 倒是知足,反过来安慰他。「看,大哥多细心,还找了门板充当床。」
见她对这简陋的克难床还这么满足,齐柏修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些人呢?」她心里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他们……他们怎肯放过我们?」
「先别管那些了,处理你身上的伤要紧。」他试着要扶起她。
原先躺着不动感觉还好,但没想到他才轻轻一碰到她,她肩背上的伤口立刻痛到不 行。
「忍着点……」他柔声轻哄。「大哥帮你上药。」
其实已经极力不要拉扯到伤口了,但实在不行,他还没完全扶起她,她肩背上的伤 就让她痛得受不了。
「痛……好痛……」这种火辣刺骨的疼痛她根本无法忍受,她痛到哭出声来。
体贴她痛楚难忍,齐柏修当机立断出手点了她的昏穴,好让她少受一点折磨。
纤细的身子软软的靠着他,他不敢有所延迟,连忙解开她的衣襟想为她疗伤,可脱 到一半……瞪着那可疑的白布条,生平第一次,齐柏修失去了语言能力。
女的!?
怎么会?
怎么会是个……女的?
太过错愕的关系,几个时辰过去了,这个问题仍一再重复的在齐柏修的脑中打转。
真的无法接受啊!
他个性凉薄,本就不善与人亲近;而过去,一个人隐居山中的日子过得太习惯了, 他从没有想过这样的日子会有什么改变,更无法想像,又会有什么人能参与他的生命。
但就是那么突然的,在一个平淡无奇、适逢他上街采买物品的日子里,一个古灵精 怪的少年闯入了他的生命,还嚷着要跟他结拜做兄弟。
因为想不到拒绝的理由,也因为一股他自己也不懂的冲动,他当真答应结拜、认了 一个弟弟回来。
可是事实上,最初他一直没有什么真实感,还是直到近几日相伴前往恒山的路上, 两人相处几日后,他才开始有具体的感觉,一种有了家人、觉得自己多了一个弟弟的感 谋
结果他才刚要适应这种感觉的时候,又不对了,他发现这个认来的「义弟」不是弟 弟,原来是个美娇娘、女红妆……这算什么?
性别忽然大错乱,义弟一下子变成了义妹,而他为了帮她疗伤,不得不看光她半个 身子,这……命运到底是跟他开了一个什么样的玩笑?
悠悠醒来,什么都还来不及感觉,樊刚开看见的就是他怔然沉思的样子。
「大哥……噢!」她想坐起,不料扯到伤口,换来痛呼一声。
齐柏修第一时间内有了动作,但瞬间想起了男女有别,导致奔上前的动作一滞,最 终还是默默坐回两丈外的位子不动。
将一切看在眼里,樊刚齐心中顿时有了底。
身上的伤口超痛,但不表示她的脑子跟着糊掉,看着身前披着的衣衫和包扎好的伤 口,不必问她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小心翼翼地在不扯动伤口的前提下,努力坐了起来……「大哥,你……你都知道 啦?」因为理亏,她怯怯的问。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叹气。「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没有瞒啊,那时……我说了是花卉的卉,是你没问的。」她小小声说。
敢情结拜那天她特意纠正名字中的卉是花卉的卉,就是在告诉他,她其实是女扮男 装的女红妆?
就这么一点点线索,一般人会联想到女扮男装的事情上吗?
齐柏修哑口无言,真要为她奇特的想法绝倒。
「那天,我以为你会追问,然后我正好就可以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但我没想到你会 连问都不问啊!」见他不说话,她只好自己说明,一副委屈的样子,就像是被遗弃的小 狗般可怜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