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馒头灵巧的上前,赶忙为他们两人松绑。
“不管怎麽说,以後别让骄儿过来这边。”燕青岚交代著,虽没一言明对象,但卫扬知晓他是在同自己说话。
只是他还没点头应允表示听到了,燕骄娃已先一步的开口道:“不要!”
“什麽?”燕青岚愣了一下,以为听错了。
“学卫,坏人来,骄儿要跟卫一起保护爹爹。”她很慎重的说著,清丽的美颜满是认真,表示她不想被隔除在外的决心。
“傻孩子。”燕青岚嘴里念著,但心中溢满了感动,他可爱的、宝贝的女儿,她竟然说要保护他呢!真是个好孩子,不枉他平日对她的疼爱有加。
“好了、好了,有什麽话,我们先回去再说吧!”取回被绑在华丽马车後头的座车,确定里头采买回来的民生用品一件都没缺,聋伯招呼道,要大夥儿先回谷中再谈。
没一个人想理会那一票被撂倒在地上的人,一行人三三两两的往谷中的方向前进,但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喊了
“等一下!”
极让人感到意外的,这突如其来的喊话,发声人竟是素来安静的燕骄娃。
“怎么了?”卫扬早燕青岚一步的问了。
“他……”目光看向强撑著不倒下的雷毅,燕骄娃皱眉道。“他流血了。”
“理他做什么?”被抢先一步发问的燕青岚本就没好气,尤其再听女儿提及那个方才还扬言要对她不利的人,他更是没好气。
如果换个立场,对於雷毅持刀弄伤自己、利用痛觉来保持清醒的作法,燕青岚或许会赞赏有加,可是现在他心情不好,不管雷毅做了什麽,他都看不顺眼。
示意要卫扬拉著骄儿离开,燕青岚随口打发道:“走了、走了,这些人,用不著你浪费心神在他们身上。”
“可是他流血了。”不愿离开,定在原地的燕骄娃坚持的说著。
因为她的坚持,卫扬为她而停下了脚步。
“造反了吗?我说了不用理这些人。”卫扬的不服从让燕青岚更火大。
“但骄儿想管。”卫扬无所畏惧的表示。
雷毅将一切看在眼里,自然发现燕骄娃在他们当中地位特殊,不肯放过这机会,他双膝一跪,直接求起她来。“燕姑娘,求求你,求求你救我们家小姐。”
“救?她也流血了?”燕骄娃好奇。
“不是,她……”
“卫。”燕骄娃没等他说完,很是突然的转头看著卫扬。
卫扬心领神会,修长挺拔的身子如鬼魅般的迅速一闪,再见之时,他的人已经站在雷毅身边,三两下点了他几处穴道,先帮雷毅止血再说。
“谁要你帮他的!?”燕青岚见了,用暴怒已不能形容他的心情。
“骄儿怕血。”卫扬不卑不亢的回他,指出事实。
一度,燕青岚被堵得说不出话,因为他这时才想到,女儿确实自小就怕见血,这让他一口气憋在心头,差点没憋死他。
好半天,努力顺过气的他才又想到别的话来骂。“就算是骄儿怕血,你带开她、别让她看就是了,谁要你多事救人的?”
“因为骄儿想救。”卫扬知道他不该这样说,但除此之外,他也没什麽好说的,只能举出这个最直接、最显而易见的理由。
虽然还没正式拜堂,但骄儿是他未来的妻,他当然要满足地所有的愿望,才是一个称职、合格的好丈夫。
“你、你是想气死我是吗?”听见他的答案,燕青岚狂怒,真考虑要不要一掌打死他算了。
“燕老大,别气,您别气啊!”哑姑看情况不对,赶紧帮忙说话。“卫扬他说的也没错啊!他一向疼骄儿,当然不忍拂逆她的意,这一直也是我们所乐见的,不是吗?”
“爹爹,生气。”没见过爹亲这狂怒的一面,燕骄娃委屈的扁著小嘴,在卫扬回到她身边後,不安的地直觉躲到他身後去。
“爹,您这样会吓到骄儿。”卫扬护著她,那张燕青岚老觉看不顺眼的桃花俊颜不见对燕青岚的惧意,只有不认同。对卫扬来说,眼前的他只关心一件事——他未来的妻受到惊吓了。
“爹爹,不生气,不生气好不好?”红著眼眶,躲在卫扬身後的燕骄娃可怜兮兮的,水嫩清灵的的娇弱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软,不忍责备她一字半句。
更何况是向来疼笼她的燕青岚?
见爱女那怯生生躲在他人身後的可怜模样,没来由的,燕青岚只觉一阵心酸,总觉得,女儿她……她就要不是自己的了。
“算了,随便你们了。”丢下众人,燕青岚负气转身就走。
留下所有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奇怪,事情怎麽变成这样呢?
虽然,大半的时间燕骄娃都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但她的心慈良善是天生的、与生俱来的,即使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可只要她眼睛所见的,她依然见不得其他人受苦。
就因为这样,即使她极介意爹爹反常的反应,但也只是忧心在心底,对外,她仍执意要卫扬先救治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卫扬不似燕青岚,一方面他没有任何坚持不救人的誓言,再者他也没有那种行事不定、讨厌救人的怪脾气,加上是出自於心软的燕骄娃开口做出的要求,他理所当然地顺她的意,帮一干中迷药的人解去药性,并处理雷毅身上的外伤。
在这同时,一旁等待的燕骄娃闻得异香,察觉那辆华丽的马车内有异,她上前嗅了嗅,没一会儿回到卫扬的身边。
“卫。”她轻声唤著,语意中明显的迟疑。
“怎麽了?”他发觉她的不对劲。
“有怪味道。”她秀巧的眉头微皱了起来。
“哦?”
“像是忘魂草。”她偏头,不甚确定。
“你知道它?”彷佛见得一线曙光,雷毅大喜过望。
他的急切让畏生的燕骄娃退缩至卫扬的身後。
“求求你们,请救救我家小姐,普天之下,只有空谷鬼医能解忘魂草的毒。”想起马车内沈睡不醒的人儿,雷毅年轻刚峻的面容上不掩忧色。
“骄儿?”卫扬看向她,以她的意见为意见。
她点点头,畏生的娇颜堆满了鼓励之色,要他尽力救人。
因为她的示意,即使雷毅流露出怀疑的表情,但卫扬一点也不以为意。
像是没看见雷毅那一副死马当活马医、看轻人的慷慨就义神态,卫扬只顾专心的诊视华丽马车内的病人,在喂下一颗特制的解毒丹之後,他为昏迷不醒的病人施针、运气、排毒,直到解去忘魂草的毒性。
唤来雷毅,在他神色仍惊疑不定时,卫扬随口念了祛除馀毒的药名,不忘叮嘱一些照料中毒者所该注意的事项。
之後,总算一切问题都已解决,卫扬牵著燕骄娃的手,两人送走了这一票不停对他们千恩万谢、实际上却连累燕家两父女闹意见的人们。
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人,在回谷的路上,一直静默的燕骄娃忍不住轻叹出声。
“怎办?”紧握住他牵执的大手,她不安的低声问著。
她没提,但卫扬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顺口安抚她。“别担心,爹他只是一时拉不下面子,没事的。”
“卫……”停下脚步,她软软的唤著他,稚儿般单纯的美颜有著不解。
“怎么了?”卫扬陪著地一块儿停下脚步,俊美绝伦的脸庞正对著地,宝石一般晶灿黝黑的瞳眸倒映出她清丽无双的娇颜。
“我不懂。”她低喃。“不懂爹爹为何要生气?”
“骄儿。”他轻叹,直觉地将一脸沮丧的她拥入怀中。
“卫,骄儿做错事情了吗?”她的声音由他的胸怀中传出,声音闷闷的,除了不解,还显露出她的不开心。
她不懂,她只是想要救人而已,为何爹亲要生气呢?
“你别多心,骄儿怎会做错事呢?”他拍抚著她的背,轻哄著,完全没发现他对她骄宠的态度,比起燕青岚,那真是青出於蓝,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爹生气,他好生气。”因为是他,她全然不设防的道出她心底的忧虑。
“不会的,爹他怎可能会生骄儿的气?”卫扬说的是实话,一直以来,燕青岚要是心里有什麽不愉快,至多就是对他吼一吼就算了,说什麽也不可能把气出在燕骄娃身上。
“那爹为什么生气?”她执著於这个问题。
无法不执著,因为她从没见过大发雷霆的燕青岚,这回突然让她发现她的爹亲有著地所不熟悉的一面,那让她感到不安,害怕是她哪里做错了。
“爹生气……那是因为爹他不喜欢外边的人,不喜欢我们跟外边的人接触。”他勉强找出一个解释。
“……”她思索著他的话。
“喂!你们怎麽还在这里啊?”小馒头远远地跑来,气喘嘘嘘的嚷著。“快点,快点回去,燕大夫他……他说……”
“他说什麽?”见她喘成那样,卫扬示意她先喘口气。
小馒头停了下,真的用力的喘了好几口气,稍稍顺气了之後才惊爆内幕口至
“他说他要离家出走!”
“我说燕老大,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聋伯咽了口口水,额上冷汗直冒。
冒冷汗的人不只是他,哑姑也是一头冷汗,乾笑道:“别这样,你该清楚,卫扬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疼骄儿,所以不忍拂逆她的意,才会跟你唱反调。”
“是啊、是啊!他不是故意的。”
“再说,骄儿这孩子心肠软,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实在不是故意要拂逆你的意思,你就别同她计较了。”
“没错、没错!”
哑姑一说完,聋伯就接腔,两人一搭一唱,像在讲相声似的,听得燕青岚的心情更是值上加烦。
“你们够了没?”他低斥,不耐烦的扫了他们两人一眼。“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会不了解地吗?”
“那既然知道,还闹什麽离家出走?”哑姑小声嘀咕。
燕青岚听见了,要不他也不会再次叹息出声。“唉!你不会懂的。”
“你不说,我们怎么会懂?”这回换成聋伯咕哝了。
沉默了好一下,燕青岚又叹气了。“骄儿她……她真是越来越像她娘了。”
这点,哑姑跟聋伯皆有同感。
“是啊,骄儿她越大越标致,模样儿长得真是越来越像她死去的娘亲,纤柔娇雅就像朵花儿似的。”哑姑道。
“不但是外貌,就连性子也是。”聋伯不禁回忆道。“我还记得大嫂她个性恬静、温柔婉约、心肠软得不像话,那时有不少登门求诊的人,就因为大嫂的求情,才得以让燕老大你医治。”
当然啦,那是运气好一些的,遇上了骄儿那好心肠的娘亲,在她的说项下,燕青岚就算不情愿,但看在爱妻的面子上,也不得不施以回春妙手、救人一命。
然而,也就因为这样,燕青岚分外痛恨那些积怨於他,却误伤他那性情温婉善良的妻子,甚而害他爱妻送上一条命的江湖草莽,也才会自那时起,发狠下了任性至极的重誓,除了至亲爱女之外,那一身的医术再也不救治任何一个人。
不过,这些都是前尘旧事了,跟骄儿像她娘亲似乎没啥关联,现在该先关注研究的,是燕老大到底在想什麽才是……聋伯求救似的看向哑姑,只可惜,後者无能为力,也是一脸茫然。
“很多人说我没心少肺,是个冷血、没心肝的禽兽。”燕青岚知晓他们不仅自己的意思,於是语出突然的再说道。
“那个……其实作不得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脾气跟性子。”聋伯乾笑。
“就是嘛,旁人不了解你的苦衷,就随他们说去,你不也一向都不在意的吗?怎会突然说起这个?”哑姑觉得奇怪。
“我想说的是,我的确就是那样的人。”燕青岚直言不讳。
“……”聱伯与哑姑互看一眼,燕青岚讲的这个话,让他们没法儿接下去。
这要怎么接?
是该安慰他,说他其实没有那麽冷血?
还是附和他,说他其实真就是那么冷血?
“你们不用接话,只要听我说就好。”白了他们一眼,本来就不指望他们接话的燕青岚续道:“这样的性情,更加凸显出我对骄儿她娘亲的那份感情,如今,骄儿越来越像她娘……”
幽幽一叹,燕青岚住口不再往下说,聋伯、哑姑惊疑不定的互望一眼。
这意思,该不会是……
“我说……”轻咳了一声,哑姑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了。“燕老大,你说的意思,该不会是……是我们想的那种意思吧?”
对女儿的那份异常疼爱,如果只是单纯源於一种父亲对女儿的爱意,那么就算是再怎么样的过分,也都算正常,但、但要是事实并非如此呢?
听他刚刚的意思……要命!这燕老大该不会把对妻子的爱全转移到女儿身上了吧?
就算再怎么离经叛道、再怎么视道德礼教如粪土,但爱上自个儿的女儿,这事……这事真是太过分,也太过违背伦常了!
“呸!我还没有你们想的那麽龌龊,我只是担心,还在担心的阶段!”见两人惊疑不定的表情,燕青岚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一定想歪了。
“什麽嘛,原来只是担心而已,干麽讲得那么严重的样子,真吓了我一跳。”哑姑白了他一眼。
“我无聊、我多事、我未雨绸缪,不行吗?”燕青岚瞪回去,愤道:“骄儿她越来越像她娘了,我会有这一层的顾虑,你们能说我的担心是没有道理的?”
哑姑看向聋伯,两人同时想起燕青岚对亡妻的那一份深情挚爱,面面相觑,还真没办法接话。
“就算不提那一层顾虑跟担心,就光是以一个父亲的身分来看,我也没办法接受那种女儿再也不是我的、她就要被卫扬抢走了的感觉。”没打算让他们接话,燕青岚迳自愤怒的说道:“所以在我失去理智、真做出什麽之前,你们说,难道我不该先避著点?”
室内沈默了好一会儿,哑姑摸摸鼻子,点头认同道:“这倒也是啦,要是等到哪天老大你气得失去理智,真做出棒打鸳鸯、造成两方伤害的事,似乎比现在离开更糟糕。”
言下之意,她也赞同燕青岚离开女儿一阵子,省得那份对女儿的爱让他失去理智,做出造成伤害的事。
“但现在还不行吧?卫扬他虽然很认真,又虽然资质奇佳,确实在这几年内学了不少,但总还没到出师的地步,这时若丢下他们不管,似乎还不是时候。”聋伯虽赞同,但还记得现实的一面。
三人相互看了一看,陷入一阵沈默。
“不然,就等卫扬出师时再说好了,到时我们无後顾之忧,也能走得安心些。”哑姑做出结论,没人明说,但摆明了她到时是会跟著燕青岚一起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