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跟著回头看看另一头的主子,沉默了一会儿後,彩云突地抱住了肚子……
「哎哟!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喔!」
「彩云,你怎麽了?没事吧?」书雅吓了一跳,急问。
不只车内的人让她吓了一跳,连车外的人都察觉异样,就看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不多久,征宇就出现了。
「怎麽回事?」皱著眉,他问。
「不行了,我撑不住了,早上吃的东西不知有什麽问题,我的肚子好痛,我想……想要……」彩云一脸为难,不好意思说得太明白。
「我们停一会儿,让彩云去方便吧。」书雅求情地看著征宇。
见征宇点头同意,彩云以极其逼真的、一副连滚带爬的急切模样往车外而去,找到一株树丛就往里头钻,一下就不见她的人影。
少了她,征宇直勾勾地盯著书雅,看得她心慌意乱,只能躲避他的视线。
「你还要躲我到几时?」征宇不让她逃,单刀直入地问。
他已经受够了!自从上回那场意外让他不小心亲了她,她就一直在躲著他,尤其是当时在驿站休息没多久,那个叫彩云的婢女就追了来,让她更有理由避开他、不正面和他说话,害得他一直没有机会同她说开那场意外。
「……」书雅不敢回话,但比谁都清楚,他在说什麽。
「那是个意外,只是个意外,再说,也没人知道,只要我不说、你不说,就只剩天知地知,根本没人知道发生什麽事,你就为了这个不会损及你闺誉的意外,而再也不理我吗?」征宇一脸的懊恼。
意外……是呀!对他或对任何人来说,那只是个意外而已,她实在没必要想太多,就像个怀春少女似的,一个人在看不开、想不透,还耿耿於怀的……
「书儿?你真的打算再也不同我说话了吗?」征宇又问。她的不语,已经让他开始烦躁了起来。
「……没有……」重整心绪後,书雅总算开了口。「我只是……只是没遇过这样的『意外』,所以……所以不知道该怎麽面对而已。」
「傻丫头。」她的开口,让征宇松了口气,习惯性的伸手朝她额上轻弹了下。「就只是个意外,只要我们不提,也没人知道,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让自己那麽别扭,你始终是我的书儿,而我,就是你的宇哥哥,并没有什麽不同的。」
相对於他开朗的笑,书雅只觉得一颗心正一寸寸的冷去。
「嗯,我知道了。」困难地扯出一抹笑,书雅让自己死心。她知道,她是没有作梦的权利的,她没有!
征宇亲切地回她一笑,但像是想起了什麽,脸色一下又变得难看。
「对了,早上的事,你在那里听了多久?」他问。
他的提起,让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了头。「都过去了,我不想谈这事。」
「不能不谈,以後再遇上这事,你不能再这样姑息。」他总觉得她太消极了。
「要不,我能怎办呢?」书雅的情绪落到最谷底,太过忧伤让她脱口说道:「嘴长在别人的身上,就算没当场听见,也不能制止别人不说,更何况……更何况他们说的也是事实,跟你一比,我确实是长得极丑无比……」
「谁让你有这样想法的?」俊颜一沉,截过她话头的征宇不高兴了。「之前我对你说的,你全当耳边风了,是不是?」
见她不语,像只蜗牛般地又退缩回她的壳里,征宇又觉烦躁了起来。
「我说过……」再开口,只显得他语重心长。「我们谁都没有选择自己容貌的权利,若真有那样的选择权,我相信,不只是你,换作谁都不愿意自己的脸上有任何的缺憾,换句话说,我们每一个人都没有权利去嘲笑其他人的长相,会这麽做的,都是些愚夫蠢妇,既然都知道他们脑子不清楚了,你做什麽把他们的蠢话放在心上?」
他的话,书雅听了只想哭。
选择的权利吗?
若她真能有选择权利,即使只有那麽一丁点也行,说什麽,她都不想让自己变成眼前的这副模样。
但没办法,她没办法呀!
因为当年的她,连那麽一点点选择的权利都没有,更可悲的是,她甚至连去怨、去恨的立场也没,只因为造成她如此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孕育她、让她来到这人世的亲生母亲……
「书儿,我说的,你可听进去了?」见她有些闪神,征宇无奈。
「我明白你的意思。」回过神来,在不想再失态的前提下,书雅粉饰太平的应道。「谢谢,让你担心了。」
「那就好,让自己开心点。」征宇叮咛,并宣布。「今日的行程若顺利的话,我预计傍晚时分就能到达景兴镇。」
景兴镇,他们总算要到了吗?
知道为了即将到来的寻人工作,会有一场仗好打,书雅轻叹口气。
「别叹气,不会有事的。」征宇摸摸她的头,鼓励道。
书雅没回答他,担心地看著从树丛後走出的侍女。「彩云,你好些了吗?」
「谢格格的关心,奴婢现在好多了。」彩云笑咪咪,果真一副好很多的模样。
当然好很多,瞧,现在的气氛多好啊!
而且刚刚透过树丛,她有看见喔!看见贝勒爷跟格格相谈甚欢的样子,甚至还动手摸了格格的头,状似亲密呢。
嘻!真想不到,她灵机一动装肚子疼,不但化解那怪异的气氛,还能有这天大的发现……她要知道能有这样的效果,早该装肚子痛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在彩云既得意、又微微懊恼的复杂表情当中,马车很快地再次奔驰於路上,奔向那未知的景兴镇……
第五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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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景兴镇的,是个惊喜,而且是个极大的惊喜。
「姨父?」书雅呆愣地看著那据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人,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花了,或是看见了鬼。
看见据报的来访者真的是他视若亲女的甥女,匆匆赶来大厅会客的纪汉云所得到的惊吓不比书雅来得小!
「书雅?你怎在这儿?」
这话才是书雅想问的!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似乎都很怀疑自己所见到的。
一旁的征宇看不过去,决定介入这场大眼瞪小眼的比赛当中……
「纪大人,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取得主导权,他问。
谁都看得出,瞧见同行中还有一个平日没什麽交情的征宇贝勒,就跟适才看见甥女儿一样,纪汉云一样诧异了下。
「卑职见过贝勒爷。」诧异归诧异,纪汉云不忘请安,怀疑的目光飘向书雅,希望她能解释一下。
「姨父,这事,书雅晚些再向您解释,倒是您……您怎会在这里?据传报回去的消息,您不是被贼寇掳走,下落不明?」将征宇为何会同行的问题先摆一边,书雅急著要弄清眼前的一切。
「贼寇?」纪汉云怔了下,瞬时失笑。「哪来的贼寇呢?要真有贼寇,姨父怎会好端端地站在这儿?」
「但是……但是……」那轻松的态度把书雅弄糊涂了。
先放过征宇的问题不提,纪汉云向书雅解释。「并非贼寇,相反的,还是个多年不见的故友,他听闻我南下巡视治水的进度,会在这景兴镇上的驿站作停留,是以趁著夜色来访,而因为多年不见的关系,姨父也很好奇,这个多年前便断了音讯的老朋友,现今过的是什麽样的生活,便嚷著要上他的住处去看看。」
「所以说,您只是上朋友家探访?」书雅怀疑。
纪汉云抱歉地笑笑。「这全是姨父的疏忽,出门前忘了跟下边的人交代,才会造成一场误会。」
「但就算是不告而别地前往友人家探访,也不该耽搁这麽久,久到让下边的人传出大人遇劫的消息。」旁听的征宇提出疑点。
「说来也是一连串的巧合。」纪汉云苦笑。「我同这多年不见的友人回家後,原先只打算停留一夜,隔天便要返回驿馆,继续南下的行程,但哪知道秉烛长谈一夜後,天未亮,一场大雨便直落个不停。」
「大雨下了很多天吗?」算了算时间,书雅也觉得这时间太久了一点。
「当然没那麽多天,要不朝廷早接获水患的通报了。」纪汉云失笑,接著解释。「事实上那场雨只下了一天二夜,但这已经很不得了了,因为累积的雨量使山洪爆发,把入山的那座唯一的路桥给冲毁,让我被困在山里出不来。」
「姨父的朋友还住在山里?」这事情曲折得让书雅咋舌。
「是呀,那位朋友不爱人烟,为求清静,住的地方颇为偏僻,一般人想找,说不定还找不到呢!」纪汉云失笑,却不掩欣羡之色。「不过说真的,虽然偏僻了些,但他住的那地方真是好美,清幽雅致的,真可说是人间仙境了。」
「所以让姨父全忘了凡尘俗世中的事?」书雅无奈。
「也不是这样说。」理亏的纪汉云尴尬一笑。「那桥就断了嘛!等到出入那座山的樵夫、猎户们再重新搭起一座桥後,就拖到今时今日了。今儿个下午路一通,我便赶紧回驿馆,而且得知误会造成後,刚刚也派了人将真正的情况回报到京里去,同时还修书一封,让人送回府去,交给你姨娘了。」
事情到此也已真相大白,在确认纪汉云的安危後,多日赶路的劳累一下子淹没了书雅,让她险些脚软。
「下回若要再去寻访友人,姨父您千万得先说一声,您知不知道,这回的事,真是要吓坏我们了。」书雅柔柔叮咛道,完全没注意到征宇稳稳地扶住了她,而她,几乎是半倚在他身上了。
纪汉云发现这不寻常的动作,但他不动声色,笑道:「不会了,这麽特别的老朋友也只有一个,我刚没告诉你吧!他这人性子之怪的,用孤僻来形容他都还嫌客气了,他呀!不喜欢接近人的地步,不只是住在偏僻的深山当中,就连寻常时候,若非到了绝对必要、而不得不出门采购的状态,他压根儿就不会来到镇上。」
「那他怎得知姨父会经过这儿的消息?」书雅不解。
「说起来那真是老天的安排,这样少出门的一个人,没想到这回他来镇上采买东西时,竟正好让他听见我要在镇上驿馆过夜的事,而以他那冷僻的性子,就算念在多年不见的分上想见我一固,挑的也不会是一般人会客的时间。」纪汉云摇头失笑。
「哦?」书雅好奇。
「他呀,为了避开人群,不想让多馀的人见到他,所以他老兄特地挑在半夜时分才摸黑进我的房里,那时我正准备熄灯就寝,初初见到屋里多了个他,还真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呢!」纪汉云现在回想,仍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啊!好奇妙的人。」书雅听得一楞一愣,无法想像这样的人。「这天下间,果真是无奇不有。」
「好了,书儿累了,有什麽话,都先让她歇会儿後再说。」见两人谈得差不多了,征宇开口中断了这场寻亲会,虽然语气淡淡的,但却带著不容人否定的坚决。
「哎哎哎,瞧我真是老糊涂了,见著你们太过惊讶,竟然就在这大厅里跟你们聊了起来……」征宇的提醒让纪汉云连声斥责自己的老糊涂,连忙命人准备休息的厢房。
趁著下边的人准备房间的时间,纪汉云也不忙著追问什麽,领著他们就朝他暂居的院落而去。
「先到我的院落去坐坐吧!真是的,一见到你们,不但不合时宜地在大厅里跟你们聊起来,还全忘了你们赶了那麽多天的路,书雅跟贝勒爷一定累坏了……」
叨叨絮絮中,纪汉云只说著自己的缺失,虽然表面上并没追问什麽,但实际上,他已暗自地揣测起,眼前这个以俊美外貌而誉满全京城的贝勒爷,跟他这亲若女儿的甥女到底是什麽关系?
不说什麽,单单就以刚刚那一幕来说好了,书雅才稍稍露出一点疲态,眨眼之间,这俊得出奇的贝勒爷便补上位,像个支柱般地任她倚靠,动作自然到让人几乎要以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那自然而然的护持模样,加上形同本能的熟练举动,这若要说是朋友关系,那实在是太超过了些。
更何况,纪汉云了解这个像自家女儿一样的甥女,所以他说什麽都不会相信,这个害羞内向到见了生人都会害怕的甥女儿,会在他离府这麽短的时间内,就结识到这麽一个能让她交心的朋友。
而且还是那种相熟到可以将大半身的重量相倚而不自觉,甚至是让她下意识地交付依赖的「朋友」!
并非纪汉云多心,以这情况看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颇耐人寻味喔!
书雅果真累极,不过还不至於累到没力气交代征宇的事。
听完了大概,命彩云好生伺候著,纪漠云步出她的雅房,让她好好的安心休息;在回房的路上,脑中开始不住地思量,几个不好同她问出口的问题。
就在纪汉云才想著,该怎麽找机会向另一个当事人套话的时候,那主人翁已经在他的房门前等著了。
「卑职见过贝勒爷,不知何事,竟让贝勒爷专程守在卑职的房前?」纪汉云问,思量著该怎麽把握机会问问题,同时也揣测著,这征宇贝勒的来意。
「好不容易能离开宫里,就省掉宫里的那套吧。」征宇笑笑,要他撤掉那套烦死人的繁文褥节。
「虽离开了京城,但礼不可废。」纪汉云谨守本分。
「随你了。」征宇也不为难他,直接道出来意。「我只是想问纪大人几个问题,希望纪大人能为征宇解惑。」
「卑职知无不言,咱们进屋谈吧,请!」推开房门,纪汉云请他入内详谈。
征宇跟著进屋,待纪汉云命人送上的泡茶用具及茶食皆到齐後,一会儿浓浓的茶香飘满屋内,征宇开始了他的问题。
「征宇冒昧,想问大人,关於书儿脸上那一片受外力所致的记痕……」
「这事你知道了多少?」纪汉云有些讶异。
是真的讶异!他没想到征宇这年纪会知晓这件早被遗忘的事,因为一般人都以为,书雅脸上的缺憾是先天的胎记,而忘了她在出事前,也是个相貌灵秀的水嫩娃儿,可不是先天带著胎记出世的。
「大抵知道,那是惠福晋、亦是书儿的额娘所造成的,但征宇不懂的是,惠福晋为何要这样做?」因为怕书雅回忆时受到二次伤害,是以征宇直到这时才能问出这悬在他心中许久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