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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火 page 10 作者:绿痕

  “废话,我又不是眼盲。”燕吹笛的表情更是不屑了,“你这只鬼也真有趣,自身都难保了,你还有闲情关心她?”

  “救救她,求你……”不理会他冷嘲热讽的殒星,现下一心只想请这个人,救救为他而如此伤重的震玉。

  他耸耸两肩,“抱歉,我没那个闲情逸致。”

  “不要求他……”震玉却在此时睁开了眼,乏力地一手推紧搂着她的殒星,“你快走,别管我……”

  殒星怎么也不肯放开她,“不行,你忘了,你的命是我的!”好不容易她才自鬼门关口走回来两回,可这次,却是为了他这只鬼丧命?不行,他决不能允许。

  震玉力竭地垂下眼,依依不舍地握住他的大掌,“欠你的大恩大德,如果有来世,我定会还给你……”

  被人冷落在一旁的燕吹笛两手环着胸,不客气地睨着他们俩。

  “够了没有?”想恩爱、想谈情,也不必挑这个节骨眼吧?

  “我们——”他才想解释,就见燕吹笛冷冷地一手指着他身侧的震玉。

  “喂,她昏过去了。”这就是废话太多浪费时间的下场。

  “救她,救救她……”在这节骨眼上头,实在是别无他法了,将他视为救震玉浮木的殒星,不住地向他低首恳求。

  “众生之中,我什么都救,就唯有人不救……”燕吹笛朝他摇摇手打回票,在说的同时,讶异地看向身后的远处,“唷,瞧瞧你。你这家伙是引来了哪一号高人啊?居然连轩辕小子都亲自出马了。”

  “谁?”他紧张地回过头去。

  “要是给他撞上了,别说三魂,你就连七魄也保不住。”燕吹笛一手抚着下颔,思索了半晌后,便弯下身来想拉起他,“这样吧,那家伙就由我来打发,你快走。”

  “她呢?”他紧搂着震玉不放。

  “你烦不烦呀?干啥一句话老要我重复?”燕吹笛被他的牛皮气惹毛了,“放开她,再不走,你就走不成了!”

  “她与我一道。”殒星的目光却是依然坚定执着,一字字地道,“她走,我就走,她死,我陪她。”

  “你……”燕吹笛被他的固执气得差点没吹胡子瞪眼。

  殒星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眼底的那份想救震玉一命之意,没有丝毫的动摇,而在那时,震玉虽是痛得睁不开眼,但她却将他们的话全都听进耳里了,因为剧烈的疼痛令她开不了口,只能下意识地紧紧回握殒星的手。

  “啧,固执的东西……”燕吹笛烦燥地搔了搔发。

  殒星咬牙勉力站起,在那时,燕吹笛自袖中掏出了张看似写了咒文的纸符,将它贴在那匹他们抢来的马儿身上后,再转过身来先是轻松地将殒星给扔甩上马,再将震玉也给抱至马上,殒星随即将她搂至胸前。

  “去吧。”燕吹笛扬手拍了拍马儿,马儿即刻扬蹄绝尘而去。

  直至他们走远了,他才慢条斯理地回过身,看着静站在他身后,似乎在有意无意里,也刻意放他们一马的轩辕岳。

  他愉快地咧大了笑容,“好久不见,师弟。”

  第五章

  是谁?

  是谁把这两只闯错地盘的东西拎来他家门口的?

  藏冬撇着嘴角,不满地瞪着眼前这匹贴了某人专用咒符的马儿,先是像阵狂风般地飘来家前,接着止蹄将马背上的一人一鬼给甩落在他家门前,然后……潇洒地摇摇尾巴走人……不,走马。

  他想,这八成又是燕吹笛那个爱管闲事,又不负责任的臭小子所干的好事。

  “真是的……”藏冬头疼地按着两际,对这两颗烫手山芋,是既不想搭理又不能置之不理。

  被马儿甩落地的殒星,在落地之前,仍是护住了怀中的震玉,让她在着地时没再多增损伤,但他却在一放开她后,自口中不断呕出缕缕黑血。

  藏冬沉默地看着他的惨状。他在心底估算着,以这情形来看,这只鬼似乎是中了高人的法术,再这样下去,若是什么都不做,恐怕再过不久,这只擅闯阳间的鬼就将无法继续留在人间,并且,魂飞魄散。

  “你怎么样?”醒过来的震玉,紧张万分地推摇着倒地不起的殒星,“要不要紧?伤得重不重?”

  “我……”殒星甚至连一句话都无法说完,就又自口中呕出一阵血水。

  黑色的血水,凝成一缕黑川,弯弯蜓蜒地流向震玉,她慌忙转首四顾,在见着了眼前身穿一身黑色长袍,面容非凡的男子后,她忙不迭地挣扎想站起,奈何浑身乏力的她却无力起身,只好一路奋力爬向他。

  她伏首长跪,“若你能救他,请你救救他。”

  “啧。”就怕会遭人拜托的藏冬,不甘之余皱紧了一双剑眉。

  “请你救他。”无人可求、无人可救之下,震玉只好祈盼眼前之人是位能够救救殒星的能人。

  藏冬没有扶起她,只是蹲在她的身前淡淡地问。

  “你与他,一是人一是鬼,根本就不同一道,为何你要为他担心?”分明就是阴阳陌路,她需要捞过界来帮这只鬼吗?

  震玉怔愣了一会,没想到他会一眼看出需要的真实身份,因为拥有人貌鬼身的殒星,外表在众人眼里看来,不过是只个普通人罢了,因此在讶异之余,她更是认定眼前之人并非寻常之辈。

  她的双眼写满恻然,“他会死的。”看殒星伤得那么重,她直担心,她就快失去他这名一直以来,就伴在她身伴与她相依的男子了。

  藏冬翻翻白眼,“他早死过了。”都已经是只鬼了,再死一回有差别吗?

  “他救过我一命。”

  “那又如何?”干他屁事啊?

  “求求你……”实在是别无他法了,跪倒在地的震玉,不住地向他叩首。

  他叹了口气,伸手止住她的叩首后,站起身将两手放进袖里。

  “我救不了他。”就算他想救,可是也得弄对对象啊。

  她不解地望着他,“为什么?”

  “因为我是鬼类的死对头。”唉,问题就是出在这一点上,燕吹笛那小子在把这两个东西扔来他家前,难道都没想过这点吗?

  鬼类的死对头?

  “你……你是什么人?”震玉的心中泛过一阵颤抖,不安地看向他那一身不太属于尘世也不像是道人,倒有点像是……仙人的模样。

  “我?”他一手指向自己的鼻尖,笑意可鞠地自我介绍,“我叫藏冬,乃此山之山鬼。”

  “山鬼?”鬼?那和殒星不就是同类吗?

  “别过来……”然而在一旁的殒星听见了后,却是抗拒地不断想让自己离他远一点,并在脸上写满了恐惧之情。

  “你怎么了?”震玉连忙回到他的身旁,大惑不解地看着他逐渐由青变白的惨淡脸色。

  “很难受是吧?”藏冬理解地点点头,再无奈地朝他们摊着两掌,“这也难怪,我可是未受天帝正式册封在正神之列的山神。”

  “神?”她呆住了,“你不说你是山鬼吗?”在这座不起眼的山里,有神存在?

  “山鬼即是山神啊。”他好笑地扯开了笑容,“小姑娘,你连这个也不知道?”

  她的脑海一片模糊,“那你究竟是鬼是神?”

  “神。”

  话甫出口,受不住他强大神力影响的殒星,已不能自持地晕了过去,静静伏卧在如茵的草地上,自口中不断呕出黑血。

  “喂,别晕啊……”还想再多说一些的藏冬忙着呼唤他醒来,不一会,又急急转过头来,“你也别忙着晕,好歹也等我满足完了我的虚荣心再晕呀!”

  这一人一鬼都太不给面子了。

  ¢¢¢¢¢¢

  “你想做什么?”

  在不醒人事下,被藏冬给弄进宅子里的震玉,不知晕了多久后,方扬睫醒来,首先看到的,就是藏冬手里拿着一打湿的绫巾正步人房里内,她扬首四下寻找着殒星,发现他正躺在另一张床榻上,而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跳下自己的床榻,爬至殒星的身边,以自己的身子横挡在殒星的面前,阻止藏冬再往前更进一步。

  “做什么……”藏冬张大了嘴,觉得自己被问得莫名奇妙,“我还能做什么?”收留了他们之后,除了救助他们外,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她戒慎恐惧地盯着他,“你想害他?”他说过了,他是神,是鬼类的天敌,因此除了他想伤害殒星外,她实在是想不出他还能做什么。

  冤枉至极的藏冬无奈地朝天翻了翻白眼。

  拜托……他哪会无聊得去收那只鬼啊?她也不去打听打听,他这个专收垃圾……不,专收烂摊子……啊,也不是……唉,反正他这个专门收容遇难众生的山神,最是倡导阴阳和平了。

  自艾自怜完毕后,藏冬以伸手以指点点她的俏鼻。

  “我虽不能救他,但我能治你。”她也不想想她自个儿都受了伤,就只在乎他会对那只鬼不利。

  “我不需要帮忙。”震玉不领情地挥开他的手,依旧是坐在殒星的身边不肯离开。

  “但你总需要照顾他吧?”他扬高了手中的绫巾看着他,“若是连你都倒下了,谁来看顾他?”

  说得……好像没错。

  震玉犹豫不决地看着他手中的那条绫布,低首再看看自己,这才发现自己是一身的血汗交织,她的惨状,也比殒星好不到哪儿去。

  “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藏冬殷勤地将她拉下床榻,回到她自己的榻上后,先帮她将一张小脸给拭净,再伸出一手拨开她额际沾粘的发,露出她额上的伤口来。

  “你在做什么?”她不解地看着他的举动。

  “替你疗伤。”他轻轻将掌心置覆在她的额上,立刻让她觉得额际有阵暖融的感觉,带着点刺痛,但很快的,额上自受伤以来的痛感缓缓地消失了。

  震玉讶然地望进他那双平静的眼里,“你……真的是神?”

  他咧齿一笑,“如假包换。”

  “那你为何不能救他?”既是拥有神力的神,他连人都能救了,为何不能救区区一只鬼?

  “你没听说过,神鬼是天敌,也是宿仇之别?”藏冬在向她解释时,忙碌地转过她的身子,替在背后挨了数棍的她,隔着衣裳再度疗起伤来。

  “你与他是敌?”感觉一身痛感较为消失后,她的神智也清醒了点。

  “不,我跟他无怨无仇,只是碍于身分,我的神力帮不了他,反而只会害了他而已。”要不是碍着他的神格神命,不然他这只真山神、假山鬼,老早就收留一大堆孤魂野鬼了。

  “那……”震玉越想越是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人为何要将我们带来这?”这个男人又不能救殒星,那个穿青鞋的男子,命那匹马儿将他们载来这有何用?

  “那个人?”他歪着眉想了想,“燕吹笛?”

  “我不知他是谁。”那时她连对方的长相都看不清楚,只知道殒星似是与他熟识。

  “就是那小子没错……”掐指一算,已经猜到凶手的藏冬,越想越是不平,越想越是不甘愿,“真是,那小子老爱把烂摊子扔来给我收……”以往那小子把妖啊、兽啦那类的东西,全都往他这丢那倒也罢了,这回居然还扔来了一人一鬼?给他找麻烦啊?

  感觉身子舒坦多了,背后的伤口也较不疼了,她忍不住回头问。

  “可以了吗?”虽说他这是治伤之为,并不是有意要轻薄她,但她还是不习惯与殒星以外的男人接触。

  “差不多了,不过你要还多歇息几日……”他连话都还没说完,就见她又下了榻窝回殒星的身旁,“你在做什么?”

  “陪他。”她打湿了绫巾,在殒星状似痛苦的脸庞上,轻柔地拭去颗颗汗珠。

  藏冬挂下了一张大大的苦瓜脸,以为她还是防他防得紧。

  “我不都说我不会刻意害他吗?还是我就长得一副让人难以相信的脸?”为什么燕家小子长得一副小人脸就有人信,而他这一副仙貌飘飘的模样,却是让人信不得?

  震玉轻摇螓首,“我只是想待在他的身边。”

  此刻在她的心房里,里里外外,全是塞满了殒星,他的所作所为,他救她、护她之恩,她不知该何以为报,也明白她拿什么也偿还不了这份恩情,因此现在她所能做的,就是待在他的身旁,哪怕是不能减轻他的苦痛,只要能待在他的身畔看着他也好,她也不想离开他一步,她不想,再度失去一个亲人。

  是的,自他将她从丞相府后门拉走后,她就一直把他当成世上惟一会关心她的亲人来看待了,自他不得已地把他的唇,亲腻地贴上她的唇上后,她就将他视为此生再也没有像他能够这般亲近自己的人了,她舍不得离开他。

  “好吧。”藏冬的眼中藏着一份复杂的神色,末了,朝她摆摆手,“你就看着他,晚点,我再把你们该喝的汤药端进来。”

  她诚恳地向他颔首,“谢谢。”

  门扇一合,房内又只剩他们俩,外头黄昏的夕照,将满屋映染得红艳似金,屋内简单的摆设,也都染上了层淡淡均亮的霞光,震玉将身子紧挨着浑身冰冷的殒星,低首看着他紧闭的眼帘。

  他好不好?身子还受得住吗?穿透窗棂的夕照不能照出她想知道的答案,她蜷缩地挨在他的身畔躺下,拉来他的一手,与他掌指紧密交握,企图把自己的温暖,透过密密贴合的掌心渡继给一身寒意的他,并用以借此掩饰自己此时的害怕。

  她怕,他再不会睁开眼了,如果今日她有照他的话,乖乖留在庙内等他,而不是想趁着祭天之日前去行刺翟庆,那么他也不会为了护她而受了那么重的伤……

  不,或许他的伤并不是全因她所致,但她忘不了,他在人群中紧紧搂着她,奋力拼搏的模样,那时的他,只是想救她逃出追杀而已,他还是和以往一样,奋不顾身地救她。

  这份恩,这份情,怎么还?

  她多么想贴进他的心坎里,问问他想要的是什么、恨的是什么、以及他的爱又是什么?只要她能办到,她都愿去为他做、为他实现的,可是,他却只是和她一样,都把心事都掩藏在心底,让它在无声中,成为了一个秘密。

  “原谅我……”微弱的低吟,忽地自殒星的唇畔轻轻流曳而出。

  “你想说什么?”震玉忙不迭地倾耳探向他,生怕漏听了他的一字一句。

  然而,昏迷中的殒星,却只是一味喃喃在嘴边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原谅我,原谅我……”

  震玉紧锁着黛眉,不舍地再次握紧了他的手。他到底做了什么需要原谅的事?为何他要如此自责?

  他究竟,想起了什么?

  ¢¢¢¢¢¢

  梦魅化为厉鬼,凄切狰狞的面孔,对他伸出一双双枯槁尖锐的手,争先恐后地朝他探来,抓住他的衣角,扯住他的发,狠狠地啃噬着他的血肉、撕扯着他的发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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