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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哥呢?你没见到他?」一直不多话的心羽,问着一路上也不说话的虎儿。
虎儿眨眨眼,有些不解的看着心羽。
「你姓聂?」既然聂竞天没碰上她,心羽怯怯的代心上人询问,这次他们重返红尘的主要任务。
心羽的问题让虎儿点点头。
「你有个孪生姊妹对不对?」
虎儿再点点头。
「那你还记得其他的家人,例如你大哥——聂竞天吗?」
毕竟是女孩儿家心细,心羽知道出事时,这对孪生姊妹的年纪还小,故先试探性的询问一下。
「你?」
即使疑问的程度居多,那一闪而逝的光芒却没能逃过心羽的注意。心羽知道,聂竞天失落已久的亲人,这次是真的寻回了。
只是,偌大的淳王府中,他现在正在哪一角落寻寻觅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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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光烁烁,剑气逼人,一场绝无仅有的决战正在云涛别院内进行着。
刀剑无情,主屋内已是一片狼藉,就连虎儿也因顾之不及,而让耿君威安放于一旁——另一个原因是她惨白的脸色着实吓人,他不想抱着她再折腾已有病痛的地。
眼前的激战对虎儿来说是一种复杂的心情,她压根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也不希望他们任何一方受伤,但,她的头……
那一幕幕夹杂现场打斗的混乱画面,惹得她痛得再也说不出一字半句,更别说试图阻止这场恶战了!
「大哥!没事吧?」
破门而人的耿君扬,是这场打斗中的生力军,连带着,屋内的剑光更炽,亮得虎儿已分不出是实景的打斗,抑或是浮现眼前的幻觉了。
心羽在门边心焦的看着混战。而心羽身旁站着的,是与心羽走在半路,让耿君扬一起带来的——虎儿?!
怎么一个屋子里,会出现两个虎儿?
可惜,截至目前为止,还没人发现这件事,每个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这场攸关性命的打斗中……
「不要——」
虎儿失去知觉前的刺耳尖叫,是二个人停下来的主要原因,而伴随着惊叫声而来的漫天金针,则是促使三个人停止的副原因。
「虎儿!」耿君扬责备的看着门边。
「虎儿!」耿君威在虎儿倒下前,抢先拥住她。
「虎儿?」聂竞天看着倒地的,再看看奔向倒地的那一个。
「你们?」三个人异口同声的问出疑问——终于发现了!
只见射出漫天金针的虎儿……不,该说是酷似虎儿的女孩儿,一颗颗似断了线珍珠般的晶莹泪珠,如开了闸的水库一般,真个是泪如雨下,就见她淌着泪而往耿君威怀中的虎儿奔去……
「虎儿……」哽咽的呼唤着。
即使泣不成声,一双忙碌的巧手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图,一会儿把把脉,一会儿由腰间的小袋掏出让人不怎么陌生的瓶瓶罐罐。
「天哥?」心羽自然而然的偎近聂竞天。
女孩儿的身分,由她眼中溢出的担忧,在场的人不难猜出她的身分……
「巧葳?」拥着心羽,聂竞天朝女孩儿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触碰虎儿的小手停了下来,梨花带泪的娇颜有些迷惘的看向聂竞天……
「难道……连你也不记得我了?」落寞的抚着眉心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聂竞天苦涩的低问着。
真的没想到,事情的结局竟是这么这么的糟;犹记得乍知自己还有亲人在世时,那种狂喜的心情,谁知竟是造化弄人,两个最最亲密的小妹妹,竟早忘了他……
「天哥哥?」
谁唤他?聂竞天狂喜的看向一脸迟疑的聂巧葳,后者的一双巧手还无意识的与耿君威抢着昏迷中的聂虎儿。
由聂竞天拥紧她的力道来看,心羽知道他情绪上的波动,但,她何尝不是呢?看着心上人与仅有的亲人相聚,这情景让人着实替他觉得高兴。
「你记得?你真的记得我?」聂竞天粗哑着声音问道。
聂巧葳点点头,少话的她只顾着掉眼泪,唯有靠点头来表示了。
「那你记得爹娘?记得那天的意外?」
这个问题只换来嚎啕大哭。
耿君威皱皱眉,看着一个与虎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这么站在他面前哭个不停,那实在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天哥哥……虎儿她不记得你,你别怪她……虎儿病了,她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终究是姊妹情深,聂巧葳头一次开口说这么多话,说的全是替虎儿说明遗忘往事的原因。
病了?
耿君威讶然于这个消息,他倒是看不出虎儿有什么病痛,不过,一旁的聂竞天已为他问出心中疑问。
「究竟是怎么回事?虎儿她犯了什么病?」
聂巧葳泪眼蒙胧的吸吸鼻子,抽抽嗒嗒的诉说当年往事。
「那时候我生着病,发着高热,模模糊糊中只知道出事了,娘用车里的裘毯裹着我和虎儿,后来一阵天旋地转,醒来后就见到大师父和二师父了,他们说,虎儿的头受到了撞击,什么事都不记得了。」
聂竞天释然,原来虎儿是因为撞伤了头才对他全无记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聂竞天不自觉的低语着。
想他两个妹妹,一个因出事时发着高热,对惨剧没那种切肤之痛;一个则丧失记忆。这……算是上苍怜其年幼吧!不忍将这种痛,深深烙在她俩身上,聂竞天由衷的为此而感到万分的庆串。
「天哥哥,你让他放开我的虎儿,好不好?」巧葳不喜欢耿君威那强烈的占有欲。
「你听到了,放开我妹妹!」看着另一个男人抱着自己的手足,那实在是有些「刺目」。
冷冷的看着聂竞天,耿君威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办不到!」
听了半天的认亲记(虽说不是很详尽),耿君威大致上也了解事情的原委,不过,别说虎儿尚未清醒,人也不记得过往,即使她好端端、生龙活虎的站在这儿,他也决定不让她走。
「你!……我以她兄长的身份警告你,放、开、她!」握剑的手关节已泛青白。
「对,你放开我的虎儿!」巧葳抽嗒嗒的声援着。
「她不是你的虎儿!」对着一模一样的面孔,耿君威硬是无法扳起面孔,只得语气放软一点点的纠正她。
「因为,她是我的,她将是和我厮守一生的妻!」
「谁答应你的?」只差没用暴跳如雷来形容此时的聂竞天了。
轻咳一声,耿君扬觉得自己实在该帮他大哥说点什么,好圆圆这愈来愈僵的局面。
「别这么激动嘛,大家冷静的谈一谈这不是很好吗?他们就像你和心羽那般的情投意合,所以就决定成亲了!」
果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见心羽的脸像是染了抹夕阳霞光般,红晕立现,而聂竞天的表情也略为不自在。
原本略高温的火爆场面,一下子降温不少,趁这机会,一个眼色,耿君威抱着虎儿就走,留下这个烫手山芋给耿君扬解决。
「你?……」
见巧葳也跟了上去,聂竞天怒视拦着他去路的耿君扬。
「别这样嘛,再怎么说,大家都快成为一家人了,什么时候来娶走我们温雅的表妹啊?心羽是个好女孩,你可得好好待她……有没有决定婚期呢?……可以考虑来个双喜临门嘛……」
不光是为了他大哥与虎儿,君扬才百般赞同眼前这一对佳偶;基本上,他看聂竞天还满对他的味的,才会这般大力鼓吹他俩的事,换作旁人哪有这种待遇?
旁边等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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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一不会就这样一睡不醒了?」巧葳浓浓的哭音问出众人的疑虑。
四天了,聂虎儿自昏迷后便不再醒来,婚礼在这种情况下,理所当然的延后了!
亏得淳王府难得的喜讯,更别提这原本人人欢欣鼓舞的新年节日,全在虎儿的昏迷中,人人均笼上一抹忧色。
耿君威四天来衣不解带的守在虎儿的床畔。她病了,连带着他也不吃不喝,一颗心全守在这病床上,看得耿君扬直摇头叹息却又劝不了,直想打他一顿,用暴力来劝阻,但……就是糟在下不了手。
而这一切,全都看在聂竞天眼中,他接受耿君扬的建议,决定先留在王府,一切等虎儿清醒后再说,况且,心羽的事……他不能委屈了她,即使没有风风光光,但他至少要让她名正言顺,所以,他留了下来!
四天,能改变许多的事,耿君威对虎儿的态度,聂竞天全看在眼中,即使多日来均未曾交谈,但他知道,这样一个男人,可以让他放心的把自己珍爱的妹妹交在他手中……
「以前……虎儿她也是这样……」巧葳浓浓的哭音再次打破沉默。
巧葳泪眼蒙胧的回想着过去,她很怕,真的很怕虎儿会一睡不醒。
「那时候,虎儿睡了好久好久,大师父和二师父想了好多办法……这一次……虎儿要是不醒了……」
「你们的师父呢?他们可以救虎儿,快,快找他们去!」多日来不言不语的耿君威,像是见到一盏明灯般,整个人活了过来。
巧葳听了,只有啜泣的更大声。
「师父他们云游四海去了,根本还没回来……再说……我不认得回去的路了!」两姊妹认路的本事一样的差!
「怎么会……这怎么会?」巧葳的答案只换得耿君威的失魂落魄。
自责的看着日益苍白的无瑕面容,耿君威伸出颤抖的手轻触着,若不是当日忽视她的苍白,只怕事情就不会发生了;没想到,上回未完成的计谋竟一语成谶,虎儿是真真正正的昏迷不醒……
「我去找啊云!」像是想起了什么,聂巧葳一古脑的往外而去。
「谁是啊云?」聂竞天眼明手快的在门前拦下他爱哭的小妹。
有点腼腆的卷着细若婴儿般的发丝,巧葳带泪的脸上露出一抹淘气的笑。
「啊云他很厉害,他能解决任何的问题!」印象中是这样的,没错!
「他是谁?」聂竞天皱眉,他可没听过这一号人物。
「他……」逮到一个空隙,巧葳一溜烟的钻了过去,展开上乘轻功,宛若乘风般而去,远远的,抛下一句话——「他是我相公!」
他没听错吧?还是他天真的妹妹讲错了?聂竞天满脸问号的看向心羽。
带着理解的笑,心羽略微颔首,就只见聂竞天瞬间也失去了踪迹。
相公?!开什么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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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妹妹又说谎了!」一身粉蓝色的娃娃往娘亲奔去。
「娘!娘!我没有,您告诉巧葳,我才是姊姊!」另一个淘气娃娃,也是同一款式的粉蓝,一脸抱怨的也往她娘亲奔去。
「娘!我才是姊姊,您去告诉虎儿嘛!」先前的女娃娃不依的撒着娇。
妇人的身旁,一左一右的赖着一个玉人般的淘气女孩儿,只见妇人一左一右皆宠溺的亲吻了下,一脸的慈爱。
「又在抢着当姊姊了?这次谁赢呢?」美丽的妇人笑着看看一双一模一样的面孔。
「天哥哥猜我!」巧葳得意的宣布。
「他猜错了,我才是的嘛!」虎儿不甘愿的诉苦。「但是他上回猜我的!」
虎儿的补充引起巧葳的抗议。「那上上次,天哥哥也是猜我!」
「娘不是说了,虎儿是姊姊,巧葳是妹妹。」妇人不厌其烦的再度说明正确答案。
「但是天哥哥猜我是虎儿,所以我是姊姊!」巧葳一副理直气壮。
「那是我一时疏忽,小丫头。」一脸笑意的少年走近。
「爹爹呢?」少年问着妇人。
「去准备马车,明儿个他要带咱们一家人出游。」妇人含笑的说道。
突然间,整个的画面转变,一阵天旋地转,再没有慈爱母亲,有的只是一整片的黑暗与咭咭的笑声……
「交出玉观音,交出玉观音、交出玉观音……」随着乍然声起,黑暗中的画面再度有了景色,但那腥风血雨的场景,着实让人宁愿再回去面对那片黑暗。
「虎儿,你是姊姊,巧葳病了,你要好好照顾她……」苍白的母亲为她里上马车内厚重的衣裘,虎儿害怕的听着车外的吆喝。
「那尊玉观音,你爹爹藏在一个很隐密的地方,来……娘告诉你……记得,只能告诉宣王府的宣王爷,知不知道?」
「巧葳呢?」
「连巧葳也不能说,这是你跟娘的小秘密,若能活过今天,你帮娘转告宣王爷,好不好?」母亲的呼吸愈来愈微弱。
「好!」母亲的要求换来承诺,即使不懂母亲所谓的「活过今天」。
「玉观音在……」
良久——仍年幼的虎儿呆呆的看着再也不动的母亲,轻轻的摇了摇,虎儿开始有了忧患意识,马车的震动,提醒她可以向外呼救。
「天哥哥——!」
在车子坠落前,人间炼狱般的画面尽收眼底,而疼爱她们的天哥哥赤红着眼,正奋力的朝她而来——
腥红的画面,成了最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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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半醒的恍惚中,虎儿卖力的半睁开略微沉重的眼睛,耳中清晰的传来一阵争执的噪音……
「大哥,别这个样子好不好?你要保重啊!虎儿这样子,大伙儿心里也不好受,都六天了,你这样不眠不休又少进食,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难道虎儿睡一辈子,你也这样陪着她吗?」耿君扬语重心长的劝着。
「她会醒来!她会醒过来!」耿君威大声咆哮着。
「我知道她会醒来。」君扬安抚着。「但你这样子,只怕她没醒过来,你却先倒下去了,大哥,虎儿她需要你,你千万千万得为地保重你自己啊!」
威威!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虎儿心中极赞同君扬的话,只可惜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浓厚的睡意直向她袭卷而来。
「君扬,你知道那种无力的感觉吗?」耿君威颓然的坐在桌前。
「大哥……」
「你心中一直想为她做些什么,为她受苦,替她承受—切的苦痛……但,你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苦……」
即使耿君威撑着头,面容朝着桌面让人瞧不出,但语气中的痛苦却让人无法不去感受到……
「大哥,虎儿这样子,大伙儿也已经尽力,你别那么自责了。」耿君扬劝着。
「她说她爱我,你知道吗?自从她的出现,日子仿佛整个鲜活了起来,而我,始终享受着她带来的新生活力,却从未给她任何承诺,我以为……这一辈子我是理不清什么叫爱了,而如今,即使理清了,却只怕再也没机会说了……」
桌上一滴、两滴……新成的水珠深深的震撼着耿君扬,直至此刻,他才知道他大哥用情之深……
「大哥,她会好的!」不理会眼前微热的雾气,君扬动容的为他大哥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