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步来到几乎已成装饰品的钢琴前,她打开尘封已久的琴盖,脑海中浮现以往大家比较空闲时,他写意的弹着琴,自娱娱她的飞扬神采……虽然只是玩票性质,但他的琴一直弹得不错,有时他还弹些她喜欢的音乐来逗她开心。那时他们是多么的快乐,两个人笑笑闹闹,没有人会去想到分离的问题,开心,是他们唯一在意的……而今,那都成为了过往,只堪回忆的过往。
一声突兀的琴音惊醒了她,将沉溺往事中的她拉回现实。
收回抚琴的手,颓然的叹了口气,她将琴盖放下。
门外有人在等她,一个极用心待她的人,她没时间继续待在这里伤春悲秋了。
再次环顾四周,不再眷恋地拿起行李,她头也不回的离去。
第九章
他被宠坏了!
这是高克典想了几天后的结论。
很不想承认,但他的独占欲强烈得让他自己都受不了,而现在他知道,他会这样,全都是因为他已经让她给宠坏了。
因为太习惯她的身边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才会在看到其他男人出现时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心情──他个人还满满意这个推论的。
既已找出原因,接下来要找解决之道就简单多了。
因为被宠坏了,所以对情况的转变他只是一下子难以接受而已,只要多给他一点时间,他就不会像最近这样,阴阳怪气得让自己看了都生厌。
出门才四天而已,但跟以往一样,他归心似箭……不,比起以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说不上为什么,他就是很想早些看到她,那种「想」,是一种期待到近乎亢奋的心情
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这次的礼物?不是以往恐龙造形的摆饰,这次,他买了个纯手工打进、镶着美丽宝石的项练,是那种可以在里头放照片的练子,而且他都想好该放什么照片了。
这里头可以放一张他们两人的合照……还记得有一次两个人上街,在好玩下跑到街头速照机照了几张大头照,其中有一张拍得不错,大小也挺吻合的,可以放在项练中。
想着想着,家也到了。付了车钱,高克典拎着行李快步的进入大楼。
七点多一点,她回来了没?如果还没,那去接她一块儿吃饭吧!
不过说不定她已经回来,而且还煮好了一桌子菜正等着他,给他一个惊喜哩!这种事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这个蕙质兰心的小妞呵……「啊!高先生?」从地下室上来的管理员急忙叫住他。
「伯伯,接班的人不是来了吗?怎么还不下班呢?」虽然赶着上楼,高克典还是停下来寒暄几句。
「没辨法,我答应了袁小姐要帮你热车的。正好我刚帮你热完车,既然你回来了,那钥匙就交给你了。」伯伯不由分说的将车钥匙交给你。
「她干嘛要您帮我热车呢?」听不懂伯伯的话,高克典看着车上的钥匙。
「我也不知道,那天就看她拎着行李走了,交代我──」
没让伯伯把话说完,高克典也不管礼不礼貌,直接进了电梯找答案去了。
他确定自己没听错,但……她为什么要走?
进了屋子,高克典直接冲到二楼她的房间内──大部分的东西都还在,例如他历年来送她的每一只恐龙、墙上他为她拍摄的照片、一些杂七杂八的摆饰。衣橱内也还留有她的衣衫,要是不细看,不会发现短少了一部分……但以他对她的所知,短少的那一部分,都是她特别喜欢穿的衣物。
让他确定她离开的,是化妆台上她惯用的保养品。
它们全不见了,可想而知,是她的主人带走了它们。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愿相信她会包袱收一收的就走人,高克典兀自想着理由说服自己。
不,不会的,或者只是公司举办员工旅游,她带着行囊去外地小住几天而已。
他很想相信这说法,但他心知肚明,就算是出门旅游,也用不上那么多衣服。
更何况她才刚从国外旅游回来,哪这么巧,她的公司又在这时候举办员工旅游?而且就算是旅游,用不着带走全部的保养品,不是吗?以她出门的习惯来说,每次她总是用分装瓶带足够量就出门的,因为她不喜欢多带东西占空间……可是这么一来,他就不明白了。
她到底是在想什么?又是在做什么呢?
她会不会让爱冲昏了头,带着行李就跑去那个恐龙博士家了?
但这也是不可能的,以他对她的了解,他知道她不是那种赞成试婚的女性,而且她也不可能会跟一个认识时间不长的男人回家。
那么,他要怎么解释她现在的举动?
没有一点头绪的高克典觉得烦乱无比,一颗心因为她不明的举动而摇摆不定。
他确定她走了,但她为什么走,又走到哪里去了?
一连串的疑问,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一股气闷在心里,高克典像只受困的猛兽般,一再的踱着方步。
可想而知,这将是难熬的一夜。
***
「其实,你不用来送我的。」划位后,佟道隆走向在一旁等待的袁羚咣。
日本那边有个游乐园想在园内建盖一座恐龙文物展览馆,最近工程做得差不多了,他必须过去看一看。原先打算自己一个人搭机出发的,没想到她知道了后,就坚持要请半天假来机场送他。
「有什么关系,我们是情侣,我想送你上飞机。」她已经很努力在做了,但总是觉得不够,就是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够做她「情人」该做的事。
「恐龙妹,其实你不用做这些的。你就是你,用不着刻意做某些事来证明什么。」不是没看出她的努力,但她太过刻意的努力让他感到心疼。
他知道,她是觉得对他有所亏欠,才会特意留心的想做好每一件事。他很高兴她有这份心意,但感情的事本该就是自自然然的,他喜欢她的,就是那份自然。即使知道她的心里还有别人,又或者一时半刻无法等到她将心收回并全放在他的身上,但这些都无妨,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有心,再过一阵子,这些问题终将会消失。
但像她现在这般刻意的努力,只会让他感觉出她的心是不在他身上,反倒造成他的压力。而且看她处处想迎合他而压抑自己,他都替她感到委屈;
他喜欢的不是这样的她,再说她也不该是这样的人。
「对不起。」她直觉的道歉。
「为什么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她的道歉让他舍不得。
无法面对他的温柔,袁羚咣索性不说话。
「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执起她的手,他真诚的看着她。「就像我刚刚说的,你就是你向日已,而你要知道,这世上,有些事就是急不来……没错,我是希望你心中第一顺位的人选能有所改变,但我不急在一时的,你知道吗?」
咬着下唇,她看着他,还是不说话。
「这第一顺位的位子我可以等,也不介意要等多久,只要知道你有那个心去努力我就很高兴了。但我不希望你为了亏欠感而勉强自己去改变什么,你不欠我什么的,知道吗?」他分析着。
能爱上像他这样的人一定会很幸福的。为他的体贴细心而深深感动的贡羚咣如此想帝
不能再让他操心了!
像他这样好的一个人,即使明知道她还爱着别人,一时间无法给予同等的回应,却还是以无限的包容接受了她……她实在不能让他再为她操心了。
「其实……你不用担心。」稍稍使力握了下他的大手,她终于说了,「我没有勉强,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早一点进入状况……我想快点将不该留下的影像提早抹去,却又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所以有些困惑。」
这不能算是说谎,想早一点进入状况是真,想快点忘掉那个人也是真,至于有没有勉强,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你别想那么多,一切就顺其自然好吗?」知道她想做,而且也正在做,他是很感动于她的用心,但他还是不希望她太勉强。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看看表后,很自然的提议:「还有时间,我们上楼去等吧。」
挽着他的手臂,两个人往楼梯处走去,但走到一半,就遇上一个不该在此碰上的人
是高克典,他赶来了。
熬过一个充满了问号的夜晚,一大早他就到她公司楼下等她,呆等许久后才从她同事那儿知道她请半天假来送机,这才飞车赶来。
「为什么?」像是没看到佟道隆这个人,略过她挽着他手臂的画面,匆匆赶来的高克典直直的看着她。
咬着下唇,还没想到该怎么面对他的袁羚咣说不出话来。
「高先生……」
「这不关你的事!」对佟道隆大喝一声,高克典直截了当的拒绝他帮她说话。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佟道隆皱眉,「羚咣她──」
「她怎么样?她是我妹,我们兄妹的事要你这外人多管?」高克典忍了一个晚上的恶气全数喷向他,而且喷得理直气壮,一点都不给他客气。
「小哥!」不满意他的态度,袁羚咣终于开口。
「你还当我是你的小哥吗?」心很痛,但他脸上除了嘲弄,并没有泄漏出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为难的抿着唇。
「为什么?」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佟道隆本想说些什么,但袁羚咣轻轻的扯了下他。
「没关系的。」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事情总是得说清楚。
「小哥,你等一等好吗?我送佟大哥进关再跟你谈。」
高克典自然看到了她的小动作,视线再落在两人交挽的手上,他的眼精微微眯了起来。
原先的认定忽然不那么确定了,难道……小妞真的搬到这人的家中去住了?
「我在大厅外等你。」丢下这么一句,这克典迳自走开。
他那笃定她会来的自信让袁羚咣苦笑。
没有人开口说话,直到入关处,佟道隆停了下来。
「没关系吧?」说不担心是骗人的,尤其在他还没有彻底得到她的心之前,高克典此时的出现跟表现出的态度,在在带给你胁迫感。
「嗯,没关系的,有些事总是得说清楚。」很努力的,她让自己笑了笑,「毕竟,他以兄长的身分也照顾了我快十年,我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做出了离开的决定,他有权利得到一个解释。」
为什么现在才体认到这一点呢?一直以来,他就只有「兄长」这个身分,是她自己投入了太多的想像、太多的期待。现在,她终于认清了现实,是该将一切回归本位,并收回她那过度的期待与想像的时候了。
「时间快到了,你进去吧。」她提醒他。
「那你也快去吧,别忘了他还在外面等你。」他叮咛着,「你们好好谈。」
「可是……」跟着他排在交机场税等入关的人群中,她迟疑着。
「没什么可是了,快去吧。」他催促。
等他进去后,他在阻隔两人的玻璃墙那边做手势要她先走。
袁羚咣点点头,再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看到她脚步沉重的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中慢慢前进,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个无主孤魂般,他觉得有点担心。
他让她一个人去面对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啊?
***
高克典很少像现在这样,直感到心浮气躁、沉不住气。再一次看了下手表,这次距离他上次看表,长针不多不少才走了两格。
Shit!
情不自禁的低咒了声,正当高克典不耐烦的想直接冲进去找人的时候,他等的人终决出现了。
「小哥。」用龟步踱出来的袁羚咣叫了声,然后就没了下文。
「现在,你可以好好的解释一下了吧?」高克典等着。
「我……」是想解释,但她面临了新的问题。
她该从哪里说起才好呢?
「先说说你现在住在哪里?」看出她的举棋不定,他提供「我问你答」的方案;但等不及她先开口,他直接提出自己最不希望听到的答案,「该不会你赶流行,跟着那个恐龙博士同居试婚去了?」
「不是,当然不是!」这部分没什么不能说的,所以她乖乖回答。「我现在住在公司隔壁的大楼里,那是我们副总的房子,现在空着,我跟她借住。」
知道不是同居,这让他悄悄松了口气,但心底还是老大不高兴。
「干嘛要借住?在家裹不是住得好好的?难不成别人家的房子住起来会比较舒服?」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他显得恼怒。「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袁羚咣想找出个合理又婉转的说词,但想了那么多天,直到现在面临的一刻了,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什么你呀找的,都别再说了。」赖得等她解释,他直接做下决定,「走,回台北去,我跟你去将行李搬回家。」
「不要!」第一次,她甩开了他紧握的手。
高克典不敢置信的看着被挣脱、空无一物的手,浓浓的失落感瞬时涌上心头。
「小哥,别这样,你让我把话说完好吗?」她心里也是觉。怅然若失,但事情已到这地步,她没有回头路了。
看着她,他等着。
「其实很早以前,我就该搬出来了,毕竟那是『你』的家。虽然你疼我、对我就像亲妹妹般的好……」亲妹妹三个字让她的心紧缩了下,但她很努力的继续说着,「还分文未取的让我借住在你家那么久──」
「你在说什么鬼话?」他一双剑眉纠结成死结。
他家不就是她的家吗?她到底在见外什么?
「这不是鬼话,是事实……请你让我说完好吗?」在他再一次抢白前,她要求。
高克典悻悻然的问上嘴,等着听她接下来的胡诌。
「这是很现实、很实际的问题。就算是亲兄妹,也不可能永远住在一块儿,毕竟我们多数人的人生中总是会走到成家立业这一步,到这一阶段,再亲的兄妹也得分离,更何况我们──」
「是谁要成家立业了?」听得不耐烦,他乾脆打断她的话。
「小哥最近不是有对象了?」她提醒他。除了那个艳遇外,他不是都把人给带回家了吗?
对象?谁?
高克典让她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但不一会儿,他懂了。
「其实是为了他对不对?」认定了她是顾左右而言他,为了不谈到她自己的问题,才放意扯到他身上。
袁羚咣愣了下。
她是因为不想让他到后来难做,也不想看着他张罗即将到来的婚事徒惹自己心伤,这才有自知之明的先行离开;但现在听他这样一问,为了让自己对他完全断念,她强迫自己点了点头。
看她给了肯定的答案,高克典只觉得整个人都闷了起来。
「你们交往才多久,现在就想到婚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