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安累积到一定的时日后必然会爆发,那天在医院看到她那两道冷绝的目光,他只觉得他必须说些或做些什么以挽回严重受创的自尊,却从没想到孟葵对他的重要性早已超越一切。
这次不一样,从翼下飘出来的风带著一股暖暖的温柔,孟葵奇异地感受到。“你……你不会再生气了,对不对?”
“如果你敢再隐瞒我任何事,或……”激昂的情绪迫使他不得不中止生冷的警告。他很少失控,却奇怪的在她面前才会呈现不欲为外人知的一面,可是也仅止于她。
“或怎么样?”她娴静地凝视著那张俊秀的脸庞。
黑炙突然捧住她的脸,激切地吻她个不休。好像瘦很多。他退身抱起她,手一使势稍稍挪移,她便位在他世界的中心点了。
“你怎么存活下来的?”真轻。
孟葵睁大墨黑杏眸怔怔地瞪他。
“越来越轻了。”他刻意上下晃了晃,掂著斤两,不悦地抱著她又坐下。
“我的食量一向很少。”她像只落水的迷你猫,娇柔且心满意足地窝在主人怀里讷讷低瞄。
“活动量却不少。”环视三十来坪的室内,他了然于心。
“呃?”她无意让自己显得柔弱,风一吹就会散化似的,然而她流于自然的一举一动,总是娇脆得摆脱不了嫌疑。
“岛上的房子有专人处理,你别动手。”他突兀地吩咐。
“什么?”他的头发好长了,应该修一修。孟葵认真地估量。
“后天是圣诞了……”他居然在拐弯前进?
“啊!”孟葵忽然侧过身趴下,伸手想捞咫尺远的礼物,无奈手太短怎么也摸不到。
黑炙好笑地拉直她。“我来。”目光一触及树下那一大堆礼盒,他简直抓狂。“葵,你……”他沙哑地嘶喃。刚刚她点的礼物裹,他确实听到那尊守护神的名子
“撒旦!”孟葵感动地惊呼一声,忽然欺向他,猛亲他的脸。“这是你第一次这样叫我。”克安说撒旦习惯以“女人”统称所有的女人。
又来了,总是如此。葵老是出其不意地夷平任何纷争和怨怒。
“葵,吻我。”
※ ※ ※
果然在大屋这边,这些老家伙。自从他带葵回岛上过圣诞,他的小木屋俨然成了黑岛的观光胜他,一夕之间葵也成了黛安娜王妃,一天到晚不是被不请自来的“八德”拉著四处跑,就是被老头和妈带来大屋观赏,再不就是被炎和烙闻声而来的女人拉著去玩风浪板。
可恶,回到这裹已经十天了,他和她相聚的时间竟然不到三天。天杀的,他真的被这票搅局的无聊人惹火了。
黑炙端著荼盘,静静走进花团锦簇的后花园,脸色发沉。
“小美人,有荼喝了。”“和”笑笑地提醒众兄弟。
“该义爷爷了。”静坐一旁观棋的孟葵好心提醒。
“老哥哥快不行了。”“平”见白子的气势去了大半,不禁大笑。
“胡扯!”不服输的“义”气恼了。
黑炙见围在石桌旁的老人们团团围住自己的未婚妻,可恼了。
“该试婚纱了。”他拨开堵在盂葵身边的“孝”和“仁”。
“炙。”盂葵仰头微笑,阳光立即逊色了。在人前喊他炙会比较好。
“哇哇,变天了。我们何德何能,居然劳动炙帝端茶给我们喝。”“爱”啧啧讶声。
“你们是没德也没能。”黑炙冷冷一哼,大手一捞,旋即和孟葵易了位,决定不再沉默。“感冒了要多喝水。”他放软了声音命令坐在膝上的可人儿,手掌犹恋恋不舍地胶著在那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上。
“好大壶。”孟葵愁眉不展地盯著五百CC的保温杯和茶壶。
“尽量就好,喝不完没关系。”黑炙慵懒地微笑。
“我们可以帮你喝。”“忠”羡慕小俩口恩爱的模样。“炙帝”还是没能逃过那则流传已久的“传奇”,在三十岁这年遇到了心爱的女人,虽然人选不在“太上皇”预料之内,头痛不已的他,自从葵ㄚ头出现就已经谢天谢地很久了。
“你们别一天到晚缠著她。”搞什么鬼?葵是她的妻子,他们凑什么热闹?
“炙,爷爷他们难得……”孟葵欲抗辩。
黑炙飞快捂住她的嘴,冰冰凉凉地环现在座的“八德”。“葵的身体不好,你们得负大半责任,以后没我允许,不得再进出这里。”分明是故意剥削他们相处的时间。这些老家伙可能忘了,他们之间还有一笔帐没算,他还在等待算帐的时机。
“心情不太好的样子……”炙这小子能坦荡荡地带葵丫头回黑岛过圣诞节,便表示他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他一向随心所欲。
“谁教你们老是霸著葵丫头。”
“炙不是在吃醋吧?”
“那又如何?”老贼。黑炙淡淡撇嘴,不以为忤。“葵是我的。”老而不死谓之贼,他们不该妄想偷走他的葵。
孟葵奋力拨开黑炙的手,递出手中的保温杯。“爷爷们渴了先喝,我回厨房再喝就好。“
“他们的体质不适合喝这种养分过高的茶,你快喝。”黑炙拉回她的手,懒懒散散地丢了个肃杀的眼神警告众老。
“还是小葵好。”就不信炙不发火。“葵啊,你的婚礼下个月才举行,这些天陪爷爷们去欧洲玩玩可好?”“孝”亮著算计的眼神熠熠闪动。
“是啊,爷爷们想带你去巴黎买些衣服送你,算是爷爷们的一点心意。”其余七老均感怀地附和道。
“谢谢爷爷。”爷爷们都原谅她了,真好。孟葵噙著热泪,没发现老人们诡异的眸光和黑炙发黑的脸色。
分明是冲著他来的。这些老狐狸,成天霸著葵不放,非要他发火似的。黑炙忍著气,硬是维持表面平和。
“顺便去香港的珠宝展走走,爷爷们的钱很多,一定要我们的葵丫头风风光光出阁。”还沉得住气,不错。“忠”加足了火势。
香港等于舒义。黑炙攒起眉,俊脸的风平浪静急遽瓦解。
“好不好啊,丫头?”“仁”怂恿著。“你不答应,我们可会很失望、很伤心。”
“没错。”“信”捧著心口哀声附和。
“好……”三位爷爷一直很照顾她,其他五位爷爷虽然才认识一样对她很好,她怎能让他们失望。
黑炙正想发表严正声明,孟葵忽而爱恋地回首一笑。
“炙也一块去好吗?”
“当然。”黑炙转怒为乐,扬声大笑。“既然八德要送礼,我们总不能让他们失了面子。”等会儿应该拨个电话让香港那边将珠宝屋里最典雅、最精致、价格最昂贵的珠宝留下。
老头千交代万叮咛他,八位长老年事很高了,禁不起他的报复,请他鬲抬贵手换个比较温和的方法。损失几文钱够温和了吧!既然他们目投罗网,那也只能怪他们耍心眼找错了对象。
这憨丫头,三两下就把他们罗织的心血全给破坏了。“八德”气得手脚打战。
“没戏唱了,走走走,喝荼去。”“信”气馁地吆喝著老兄弟离开。
“钞票记得多准备点。”黑炙冷冷地吩咐垂头丧气的老人军团。“看在你们年纪已大的情分上,有一件事我可以不计较了,不过该付的代价还是得付。”欺骗他,又害葵哭,临老不知死之将至。
“咳……咳……”孟葵喉咙不适地咳了几声,消退了黑炙得意的冷笑。
“没事别跟著那些老人和来和去。”他拿过她手中的杯子,掀起杯盖,一阵热辣的甜味缓绶飘出。
“姜母茶!”孟葵眼睛亮,惊呼道。“婆婆熬的吗?”炙的妈妈很讨厌姜的味道,怎么会熬?
“老头和妈对你好不好。”依他看,他们是一见如故,尤其是他那个盼媳妇盼了彷佛千万年的妈,简直是乐不可支。
“大家都对我很好。”她咳了咳,前天吃了几口海水,喉咙便一直不适到现在。
“快喝。”
“很好喝。谁熬的?我要谢谢她。”她一口一口呷著。
“谢我就好。”黑炙天经地义地一扬眉。
“撒旦怎么会?”孟葵奇怪地抓著杯子,无法想像他在厨房的情形。
“你不是喜欢喝吗?”他沉著地反问。姜抓一大把丢进去,再加一点糖,笨蛋也会。
“嗯。”
“就是这样。”他含糊不清地带过。
“这样?”怎样?
笨。“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蠢。
“除了毛衣,你还想要别的束西吗。”圣诞节她送给每个人一件衣服,炙发火了。
“不是。”他不要她花精神在别人身上,包括该死的“八德”。博爱的女人,他的占有欲可是很强的。
“爷爷他们说……”
“别理他们了。”他动怒。
“可是爷爷们对我很……”
“葵,”黑炙不耐烦地抑低嗓音。“你的心是我的,你的人也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他独断地吼道。“那几个老家伙和岛上其他闲杂人士占去你太多时间,你就不能了解我的心情吗?”
“什么心情。”他一直是寸步不离地守著她啊!撒且好激动。
什么心情?“不想和别人瓜分你的心情。”他剖开心低哮。
“爷爷们说他们难得到这儿来,并……”
黑炙恼怒地吻住她,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那些老狐狸的只字片语。
“撒旦,爸要我回台湾一趟。”热吻既罢,孟葵突然想起回家的事。
“这阵子我比较忙,你先等我几天。”他顺著她柔细的发丝。
“只有两三天,我自个儿回去就好。”孟葵体贴地笑笑。
舒义在那儿,他一直不肯对葵死心,还誓言等她一辈子。他无法冒任何一丝失去她的危险。“我陪你回去。”虽然季品侬在他的严密监控下绝伤不到她,他还是不愿她四处走动。黑岛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我已经买好机票了。”她一直以为他会准的。“因为很近,你忙进忙出的,所以我才……”
“只有一张?”黑炙脸色阴晴不定地推测。
“嗯。”她不想麻烦他,而且才回去几天而已。
“什么时候的班机?”该死的葵,潜在本性逐渐冒出,越来越独来独往,彷佛一点也不需要他了。他就怕她这样。
“今天晚上。”孟葵怯生生地从杯沿偷觑黑炙。
“今天晚上!”她敢漠视他这么彻底?
“我会尽可能在大后天赶回来。”他好生气。
“尽可能?”黑炙恼怒地冷哼。”这是不是表示你有可能留在台湾直到出嫁。”
“你怎么知道爸有这个意思?”她诧异地望向他。“他一直告诉我想和我多聚些时日,我也是这么想。”放他一个人在台湾好孤单哦!
“葵!”黑炙忍不住放声咆哮,“叫你爸搬来黑岛。”
“爸爸不会答应的。”她不过是回去一趟而已,他何必那么生气。
“那就别回去。”瞥见她瑟缩的小脸,黑炙尽量克制一发几乎要不可收拾的怒气。
“不行啊,我已经答应爸爸了。”她十分坚持,骨子里的倔强无形中抬头。
“我呢?你就这样抛下我?”他终于吼出来了。
孟葵不解地瞅著他。“我只是回自己的家住一阵子,没有抛下你的意思啊。”撒旦的形容词用得不太好。
她竟敢说得了无牵挂。“那里不再是你的家了。”他情愿她一直黏在他身边。
“我知道等婚礼举行过后就不是了。”她同意地点头。“才想多陪陪爸爸,让他享享天伦之乐。”
他被她气炸了。“取消班机。没有我,你哪儿都不去。”黑炙憎恨被忽视的感觉,开始蛮横了。
“不可以,爸爸会到机场接我。”她轻柔地否决他的命令。
“除了他以外还有谁?”舒义已经摆明他会一辈子等著葵,这种大好良机他绝不会错过,说不定就是他唆使孟良骗葵回去的,他最近已经在台湾的分公司坐镇……
“阿义。”
果然他也有一份,全世界的人都想和他抢葵。黑炙气闷地别开脸。
“炙,你熬的姜母茶好好喝。”盂葵讨好地转到他面前。“谢谢你。”
黑炙凛著黑脸不吭声。
“我该……去准备准备了。”她畏缩地跳出他怀里。“晚上我请克安载我去机场,你忙你的。”
她要离开他了。朝夕相处不到一个月,又要离开他了……黑炙受不了,急起直追,在花园的人口处抓住她。
“撒旦……”孟葵为难地勾著他,紧拥的两人站在爬满蔷薇的拱门下。
“叫我陪你一起去。”他要确定她仍旧需要他。
“不……”他很忙呐。“才几天而已,我可以应付。”总不能老烦著他,她知道她能独立,她能的。
“是我无法应付。”他负气地低抑沙哑的嗓门。她不明白他可以妥协地追随她飞到天涯海角,只要她开口。
“你可以,你一直是我的支柱。”她笑著轻啄他结满冰霜的嘴唇,不知道她的回答已经气坏了准老公。
“孟葵!”他扭曲变形的声音起了颤意。“最后再声明一次,没有我,你哪里都不去。今天我会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好,明天我们飞回台湾,你待多久我就待多久。”
“可是……”他事务繁忙。
“不要再提出任何意见,我的心情很糟。”他捏起她迟疑的下巴。“你是真心爱我吗?”他不得不起疑。从她佯装不认识他便怀疑到现在。
“当然爱你。”她深情的瞅著他笑。“我已经说了好几遍,撒旦还不信?”
黑炙的心弦再次被她理所当然的表白震汤。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加深他对她的迷恋,紧紧扣住他的心。
“为什么你从不问我对你的感觉?”他锁住她,将她挪进怀裹,移进心里。女人不是最喜欢听甜言蜜语?
“我知道你爱我,所以就不问了。”随他回花园裹,她捧起荼,轻描淡写的随口答道。
“你怎么知道?”黑炙看她小口小口啜荼的安适模样,心生怜惜。
孟葵放下杯子,奇怪著。“你曾经说过啊!”那天他还踢了舒义一脚呢。
她可真容易满足,相形之下他未免贪婪了。“葵,你……会不会忘了我?”黑炙屏息以待。虽然他回答克安时万分潇洒,但谁也不知道,其实他的内心充满惶恐。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承受得了。
“怎么可能,你会一直在我身旁对不对?”她根本不怀疑。
“绝不可能是别人。”因为他无法失去她,也不允许这种可能性的发生,胸腔内纠结的那颗心已不再属于他。曾几何待,他已将生命许了这个既柔弱又坚强的女人了。
“所以我想忘也忘不了。”孟葵妍丽的脸庞写满不容质疑的真情挚爱。
黑炙情难自己地拥吻她。他也知道他离不开她,然而只要一想到有一天她或许会像上次一样遗忘了他,他便惊慌得亟欲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