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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旦的羽翼 page 11 作者:唐瑄

  被人不留颜面这么一训斥,她汗颜愧地,羞得险些自了,偏偏他教训得极是。

  ※  ※  ※

  “你吓到小凝了。”好像听到小凝的哭声了?海遥同情地望著厚重的拉门,踱不开步子。

  黑炙故开她,独自走下台阶,步向纵横屋前的盂宗林。

  昨天他收到克安传来关于她的档案,虽不愿意直呼女人之名污染自己的灵魂,但为了求证,他必须……

  “孟葵。”他慢不经心试探,唤得极为低沉。

  海遥心不在焉地徘徊在道馆前,并未听见。

  “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一次就够了,他可不想……

  “什么名字?”她贴在木门上专注地聒听。很大声,小凝哭得很伤心哪!要不要进去安慰她?

  天杀的,她没听见。

  “孟葵。”富有磁性的嗓音加重了音阶,愠恼的又呼一遍。

  还是先等等好了,人在伤心的时候都不愿意有旁人在场吧!到目前为止,她也只能接受撒旦,大概是因为他看起来很强悍,禁得起风吹雨打吧。

  “可不可以再说一次?”缓缓旋身,她终于肯赏脸地将注意力投注在他身上。

  黑炙一点也不觉得荣幸,事实上地已经被她的极端忽视惹起了熊熊怒焰。猛然回转,他几个跨步冲到上头,拉了她直入迷踪林。

  克安说这片蔽天的竹林其实是座难度甚高的迷宫,要她别随意走人,免得出不去。

  海遥敬畏地随黑炙窜来窜去,不明白没有特别做记号,排列方式又几乎一模一样的竹径,错综交杂,他怎能走来轻轻松松,不致弄胡涂?像她现在已经转得眼花撩乱,辨不清东南西北了。“不要……不要再走了好不好。”说来傻气,她总觉得再走下去,这片寒森森的绿林会吞没他们。

  发抖了。在那份完整的纪录裹,她可不是没胆的女人。事实上如果报告属实,这个女人简直勇敢得过火。

  “我怕,怕竹子骚动的声音。”莫名地感到害怕,海遥侧身紧抱住他,苍白的容颜诉说著无助的软弱。难怪撒旦的家她几乎逛遍,独漏这儿,原来是这种沙沙的风哮声阻遏了她。

  “怕就靠过来。”黑炙心头一悸,不情不愿展开手臂,形成安全的臂弯容纳她。明知道她的恐惧是什么,他却一意孤行地想证明她不是那个曾经冷静得不像女人的女人,只因为他拒绝将这两个性情截然不同的个体重叠。

  伊人鼻息浅促,悄然地移动位置,嵌人为她准备的怀抱。

  “里面有些什么?”无论如何,就是止不住凉自内心那股寒气,到底是什么让人打从心底惧怕起这片青翠沁凉的竹林?

  “竹子。”还在抖。黑炙拥紧她,忽然变换方向。这女人四岁时曾因其父好打不平,代父受过,被弃置存竹林一夜以示警告,阴影就此深种。由此证实她的脑子的确忘了些什么,但骨子裹仍是那个冷静的女人口--孟葵。他想知道她的潜意识还记得多少事?看到亮光了。畏缩的苍颜乍放欢彩。“我们要出去了吗?”海遥如释重负又有些罪恶感,”可是你不是想带我进去看什么束西吗?”否则他为何拉她进来?

  “错了。”这女人的脑子越来越灵光,感觉也逐渐敏锐了。再来她会变得独立,不需要任何人。

  原以为她不是老头便是炎的女人派来骚扰他的,直到动作敏捷的克安将那份精采的资料传来,才证明了她的清白。她根本不认识任何青焰人,也没必要怀有目的亲近他,因为她的身边一直跟了一尊守护神。

  有机会的诘,他倒想会会这号奇葩人物。死心塌地守著一个卑微的女人值得吗?“有没有听过舒义这个人?”他问得漫不经心,心头却生了不痛快。

  “这个人是你的仇人吗?”她担忧地凝望他。

  黑炙顿住身子,错愕著。“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想?”

  “你不高兴了。”这回的怒气还夹杂著一些别的情绪,她感受得到。

  她绝不可能读透他的心思。“我的情绪如何会影响到你?”一走出茂密、诡谲的林子,他马上放开她,迈离她数步。

  “会。”海遥坦荡荡地露齿一笑。

  他随口说说而已,这个女人何必笑得如此认真。

  “为什么?”听到自己这么问出口,黑炙气坏了。他在卑微的乞求女人给他一个承诺。不好,脑子有些脱轨了。

  “什么……为什么?”她不明白。

  他想听她再说一次喜欢他。心底那声直觉的答覆震惊了黑炙。他铁青著脸,只肯不情愿地承认她的影子驻进心底,不愿面对那声又大又响、代表感情可能堕落的证明。自从看完她精采绝伦的半生事,他便一直有种她将要离去的感觉。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牵挂任何女人?

  “再说明白点可好?”海遥虚心求教。

  先美细致的白影恬淡地玉立于翠林前,竟出色美丽得怦动人心。黑炙抚贴心口,冷沉地感受急促擂动的心跳频率。

  最近时常这样,一意识她出现便开始发作,有可能是他被缠昏了头,需要冷静几天。不过,该面对却转身逃避,未免孬种。他是很瞧不起女人,那并不代表他会无聊得放过自己想要的那一个,忠于自己的感觉才是英雄所为。

  呼风唤雨的陈家老头前天驾崩,也该去找欧阳先生聊聊天、叙叙旧了,听说他很想念他,不能让人家相思太久。

  ※  ※  ※

  滴答、滴答……

  天雨蒙蒙,这样的日子较平常增了些水气,多了些凉意,感觉极舒服。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倘若烦恼能随雨水滴答光,该有多棒?

  海遥愁眉不展的支起肘,坐在台阶上赏雨。

  一个多礼拜前,和爷爷及平爷爷随撒旦去香港。同天下午,小凝垂头丧气的向她道歉并告别,回澳洲去了,留守台湾的义爷爷也跟了去,说要向小凝的双亲赔罪,并说服小凝回来。突然间人全走光,偌大的“炙帝居”就剩婆婆、警卫们和她了,变得好冷清。

  好想念爷爷和撒且呵!

  “海遥小姐。”“炙帝居”的守卫摇晃著黄绿相间的条纹大伞匆勿行至。

  这些守卫先生好奇怪,为何叫她的待候都坚持加上小姐呢?她根本不是。“我不是小姐,叫我海遥就好了。”

  “门外有人找你,能否随我去一下。”来人不作正面答覆。

  “可以吗?”自从莫名其妙遭人划伤后,撒旦便不准她踏出“炙帝居”门口一步,因此她好久都没能替婆婆送点心给大门口的守卫先生吃了。

  “可以。”肃穆庄严的男人大方的点头。

  “好。”海遥快乐万分地步下阶梯,尾随他去。“那人是男是女?”六居裹面就属“炎皇居”和“炙帝居”离大门最近,只要走几分钟就到了。

  “男的,行为有点脱缰的样子。”大门那边的兄弟是这么形容的。

  “那就是无法控制是不是?我认识这种人吗?”海遥困惑极了。

  “他说是小姐失忆前的朋友。”有问必答的声音多了几许担心。

  “真的蚂?”海遥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狂喜地轻呼。

  “小姐,有些话我不得不提醒你。”她那么高兴,这盆冷水泼下去会不会太残忍。

  “请说。”这人的表情好凝重,想必这句话很重要吧。

  “小姐很容易相信人,基于保护小姐的立场,不管来客是不是小姐的熟识,我们都只能恪遵职守,让小姐和他谈谈话而已,还望小姐见谅。”

  “这样就够了,真的。”唯恐他压力过重,她刻意地强调。

  被她认真的表情和笑颜看得突然不好意思的人,赶紧端正视线,朝遥遥在望的大门兄弟们挥挥手。

  叫嚣了三、四个小时,舒义简直不敢相信迎面而来那位纤柔的女子就是小葵,他找了一个多月的心上人。

  “不能再近一些吗?”海遥央求的眸子微微黯然。这儿离门口还有一大段距离,对外头那位淋得湿答答的先生不太好吧。

  “小葵!”她一举手投足,甚至清晰可闻的呢喃细语,都不再是幻梦,活生生地存在他眼前,颠覆了他激狂沸腾的心。那封匿名信所言句句属实,小葵真的在这里。

  惊天动他的吼哮声骇得海遥心慌慌。

  “小葵?”彷佛为门外人痛苦扭拧的表情所感,海遥突然甩开身旁的守卫靠了去。

  “小姐……”心惊胆跳的守卫把著雨伞,苦苦追在后头,并作了手势让大门的兄弟看著点。老天,谁都看得出来那名男子身上燃烧著一把烈焰,太接近可是会蛲成灰烬的。

  柔亮的长发、飘逸的长裙,她怎能忍受这种装扮?又为何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当他是陌生人一样?

  无名的恐惧像生了吸盘一样紧紧盘据心头,舒义恐慌了,为了一些令人发狂的预感。

  “能不能给这位先生一把伞?”她同情地询问驻在门口的守卫。

  “给过了,他不要。”被误认为硬心肠的众家兄弟可委屈了。

  不要,为什么?“你说我叫什么名字?”海遥在门口守卫层层拦阻下,识相地站在三公尺远的草地对门外人喊话。

  不--!他不能接受这个。天啊!他要疯了,小葵居然用那种陌生的眼神打量他,居然尊称他为先生?舒义紧抓铜门,猛烈晃动,“我是阿义、阿义、阿义啊?”谁来告诉他,这只是一场短暂的噩梦,很快就会醒来。

  “阿义?”对方疑狂的眼神提醒海遥要小心了。

  舒义疯了。“小葵,你不能忘了我,我爱你啊!”他急红了眼眶,“你们开门放她出来,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把小葵还给我!”

  “妻子?”不,她不要。海遥浑身的血液瞬闲流失,苍白虚软地颠簸了数步。怎么可能,她喜欢的人是撒旦,不是这名男子,绝不是。如果她曾经爱过他,为何她没有半点怀念或熟识的感觉?一定不是,他是个骗子。

  “对,如果不是你突然失踪,我们早就幸福的生活在一块了。”舒义颤著声,悲痛地哀鸣,猝然顿悟到她的失忆是个绝机也是个契机。

  “骗人……”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震惊,海遥逃避地捂住耳朵拒绝听。

  “不是,我可以证明。”证明、证明……他用力回想她的习惯、特殊的癖好,然而那太少了,小葵根本不让人找到她的弱点……有了!“雨天,你喜欢雨天,喜欢听雨声。”舒义直指天空,满怀希望地瞅著她。

  她听得清清楚楚。错愕地垂下手,海遥无法否认这点。

  “小姐,你要不要进去了?”围堵的人群中有人做了良心的建议。

  “不!小葵,别走,我求你。”她忘记他了,在他为她断肠时,她居然狠心的遗忘了他。小葵到底发生什么事?“我还可以再举例……你怕……怕风吹竹林的声音。”对,唯一能让她害怕的只有这个了。

  海遥惊愕万分的哑口无言。

  “你相信了,对不对?”她的表情绝不是欢喜。缩拧湿陆漉的脸庞,舒义管不得她的失落有多明显,一颗惊惶受怕的心终获抚慰。至少她不再怀疑了,他们幸福的人生终将展开。

  “别伤心,我无意使你难过啊!”他的哀求声涵盖了痛苦和神伤,任谁都无法置之不理。

  小葵不可能安慰人。“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就不会难过了。过来,跟我走。”疯狂地撼动大门,舒义伸长双手渴求道。

  眼睛好红,莫非他想哭?现在进去,他会更加伤心。雨并不大,门檐又宽,这个人全身湿透,到底在这儿等多久了?

  海遥溜出人墙,走不利二步又被回堵住。“我想问他几句话。”她小小声要求。

  “不能再近了。”众人一致瑶头。

  “只要再前进几步就好。”无力的人儿眼巴巴地眨动杏眸。

  “恕难从命。”威武剽悍的群雄再次驳回。

  “那……至少让我看到他的脸,行吗?”一定是撒旦要求他们看著她的,他去香港前曾告诉她别给守卫人员添麻烦。奇怪,他为何专程到她房里摇醒她,吩咐这个呢?难道她常常惹麻烦吗?

  “小葵!”他们遮住小葵了。突然看不见意中人,舒义惊心动魄地叫喊。

  人墙自动退开成两排,依了小姐的意。

  “我……真的叫小葵吗?”其实她早就信了,海遥莫可奈何地凝睇那张焦急、过分热切的脸孔。

  “你叫孟葵,我叫舒义,要不是你发生意外,我们早该是夫妻了。”舒义急欲唤回她失落的全部,慢慢地渗透个人的美梦在里头。

  “孟葵?”撒旦那天问的好像就是这个名字,难道……

  “孟伯伯也来台湾了,出来,我带你去见他。”他含著泪水颤声诱哄。

  “他是……”姓孟?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熟悉的人影。

  “你爸爸啊!”连她最爱的爸爸她都……舒义发现他再也受不住椎心刺骨的打击了。

  他怎么了?海遥大吃一惊,飞扑向瘫跪于地的伤心人。

  “你没事吧?”试探的小手轻拍那双抖颤交握、彷如寒不胜寒的手臂。

  猛然抬起头,舒义冲动的反手囚她人臂弯,不肯放人。

  “小葵,我爱你啊!”心痛的泪水隔著铜栏缓缓滴落海遥脸上,害她不知所措。

  随后紧张兮兮追来的守卫们合力扳著舒义上了锁的双臂。

  “不,求你们别伤他。”海遥悲戚的恳求,呼吸逐渐困难。

  “海遥小姐。”众人没了主意,为难地慢下动作。

  “拜托……”

  屈服在她苦苦的哀求声里,尽忠的青焰人唯有目光炯炯地监视著,退居两侧。

  “你不会伤害我,对不对?”艰困地仰起被栏条压得几乎变形的脸,海遥嫣然一笑,笑得舒义益加疑迷。“能不能告诉我,我爸爸是不是叫……盂良。”她迟疑了一会儿。

  “你记得他?”绝处逢生的眸子雯时迸耀著逼人的光彩。

  “真的是他吗?”如果这人没骗她的话,那么那天救她的人果然是爸爸。难怪……难怪他看她的眼神压抑著悲痛,又说有个女儿和自己同年,原来那个女儿是她!既然找到她了,为何不认她?

  “跟我回去,我能证明一切。”见不得她难过,舒义松了手臂,拉扯她的手。

  “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慢慢消化这些。”即使他说的是事实,她也悲哀的发现到,现在还不是离开这儿随他走的时候。过去那个熟悉、温暖的环境早已变陌生,她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人陪她去面对,而此刻那人不在这,正好去了香港。

  如果撒旦在,他会说些什么?会不会很庆幸能摆脱掉她?不会的,他不会……

  “消化。”小葵从不软言软语低声和人打商量,她根本不想回去。“跟我走,你不能留在这裹打扰别人。”舒义无法控制内心的恐惧感,抓狂的手指深深地掐进她的手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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