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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难为 page 7 作者:唐瑄

  “巧奴,你一定要替嬷嬷出口气啊!”王嬷嬷拿着手巾不停的拭汗,脸色难看至极。

  “放心,紫姊是个明理之人,一定会给咱们一个公道的。”吴巧奴柔媚的笑着,眼底却隐隐的含着恨意。

  在紫姊还没出现以前,她本是洛阳第一舞妓,人生得美,舞又跳得轻盈,洛阳一带的王孙公子哪个不把她捧在手心呵护?若不是这个见不得人、老是盖着头纱的女人突然出现,抢走了她的光彩,她的生意又怎会落到乏人问津的地步?

  她就不懂,这个女人老是用头纱蒙着脸,又不知生得是美是丑,为什么那些男人却对她趋之若,把她当成宝一样呢?依她看,这女人的容貌若非奇丑无比,便是脸上有缺憾,羞于见人。

  “巧奴姑娘,我不晓得该还你什么公道,我榭里的姑娘们一向中规中矩的服侍上门的客人,并不兴巧取抢夺之事,而且男人会喜新厌旧乃是寻常之事,怎是我改变得了的?”紫姊态度从容的说道,后面的姑娘也听得频频点头称是。

  “这么说你还是不给面子,坚持不把李大爷还给我们罗?”吴巧奴的和颜悦色瞬间退去,脸色冰冷,双眼带着寒气。

  “这并非还不还的问题,而是李大爷愿不愿意上你哪儿去的问题。”她当然知道李大爷是吴巧奴的老相好,若非如此,以吴巧奴高傲的性格又怎可能到她这里来要人?

  “你……”吴巧奴脸色发青,手一举,后面出现四个雄壮威武的大汉。“是你逼我这么做的。”说完,她朝四个大汉使了个眼色,那四个人接到她的指示后,便开始砸院里的椅子和桌子。

  哟!说不过人家就动手啦!瞧她脸蛋是十分美丽,器量却是分外的狭小。孙拂儿实在看不过去了,很快的从腰间拿起面纱蒙在脸上,仅留一双气愤的双眸,拿起练舞用的双剑欲杀出去,哪如雷廷昭不知何时站在她后面,用力将她拉了回来,并塞在石头后,低声的吩咐她别坏了事,便疾步朝院子行去。

  “住手!”雷廷昭中气十足的喝道。

  “雷公子。”紫姊正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一看见那昂然的朝她行来的俊逸男子,立即高兴的迎了上去,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雷廷昭的摇头给堵住了话。

  那四名大汉见来人不过是名长相斯文、看起来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富家公子后,不但没停手,反而变本加厉,砸得越见起劲。

  雷廷昭见状,漫不经心的样子倏而一整,旋即飞快的朝四名大汉奔去,每个人各赏了两记狠踢,这一踢,不仅踢得四人倒成一列,更吓得雇用他们的吴巧奴花容失色。

  “我是这里的护院雷廷昭,下次砸场子前先考虑清楚。”雷廷昭拿出腰间的扇子,优游自适的在一排应声而倒的大汉前挥来挥去。“这次的损失……”他看了看七零八落的场子一眼,不悦的瞪向王嬷嬷,“算你五百两就好了。”

  雷廷昭?!吴巧奴花容失色的捂着嘴巴,没想到这个女人的靠山居然是人称“洛阳四彦”其中之一的雷廷昭?!

  “五……五百两!”王嬷嬷老母鸡似的尖锐叫声再度响起。

  “太便宜了,是吗?”他拿扇子用力的敲了躺在地上、蠢蠢不安的大汉好几记,从左边敲到右边,从右边敲回左边,直敲得那四名大汉晕头转向。“你也觉得一千两比较公道吧?”他如遇知音的瞧着王嬷嬷。

  “一……一……”王嬷嬷当场口吐白沫,昏倒在那四名大汉的身上,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直喊救命。

  蹲在石头后面、看得笑呵呵的孙拂儿,再也想不到雷廷昭的功夫会这么好,她还以为他成天只会疯疯癫癫,做不了正事呢!他真的那么有名吗?怎么那堆人听到他的名字后,全都脸色大变了呢?这么看来,嫁给他似乎也不是件坏事嘛!无聊时还可以和他练一下手脚,心情郁闷时可以揍揍他出气,想想也不错。

  “美丽的姑娘。”雷廷昭用敞开的肩面顶着吴巧奴的下巴,轻柔的笑着,“明天中午以前教你家嬷嬷把银两奉上,听到了吗?”他笑得好风流、好潇,看得吴巧奴神魂颠倒,娇躯直往他身上送。

  “这是当然。”她轻柔的朝他媚笑着。

  轻薄、无耻、卑鄙、下流…:孙拂儿怒气冲天的跑出来,拉着雷廷昭的手肘,阻止吴巧奴再贴近。

  又一个蒙面女子,天啊!这里的女人都见不得人吗?吴巧奴轻蔑的瞧着论姿色没姿色、论身材也不够妖娆的女子。“你又是谁了?”她从鼻子哼出气来,十足的瞧不起人。

  紫姊也讶异于孙拂儿的举动,不知道她和雷公子是什么关系,为何会有这种占有欲十足的举动呢?虽然晌午时是雷公子送拂儿过来的,她也知道拂儿落水为雷公子所救之事,可是她想不通拂儿和雷公子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的?

  “你告诉她。”孙拂儿拉拉雷廷昭的衣袖,仰高了脸娇柔的轻哼。

  “要告诉她什么?”雷廷昭贴近她的耳朵,十足无辜的问道。

  “事实啊!”她微微的侧踢他的脚,气他的不解风情。

  “什么事实?”他无邪的又问。

  “就是你是我的人,不,就是我已许给你的事实嘛!”她恼怒的吼道。

  “呵……”吴巧奴见他们拉拉扯扯的模样,居然掩嘴笑了。

  她干嘛笑得像偷吃到鱼的猫?!孙拂儿不悦的微侧着脸瞪她,心想,才不要问她笑什么呢!她孙拂儿可不是那么低级之人。

  “姑娘笑什么?”结果居然是雷廷昭色迷迷的瞧着吴巧奴问道。

  “公子,”吴巧奴多情温婉的拉着雷廷昭的另一只手,“她该不会是你的老相好吧?”她努了努嘴,彷佛在说他的品味怎会如此低俗。

  她的问题狠狠的刺痛了钱银绣的心,不会吧?雷公子从没提过拂儿的事,她只知道拂儿为了一只绣鞋曾与他闹得不愉快,并不知道他们是……

  “自然……”他就要答了。

  “是。”孙拂儿大声的掩去他后头的答案,并且不悦的瞪着吴巧奴那双不规矩的手,“请你将手拿开。”她冷冷的眯起双眼,继而若无其事的举起手中握着的短剑,“啊!这剑好久没血了,若久没食血便会变得不怎么好用。”说着,她举起剑,似无心又似有意的在吴巧奴的跟前挥了挥,“它尤其喜食漂亮女人的血。”

  “你!公子……”吴巧奴撒娇的赖在雷廷昭的怀里,而他美人在抱,看起来倒是挺享受的。

  孙拂儿用力将雷廷昭拉到身后,不悦的拿剑指着吴巧奴,“少在那儿公子长、公子短的,告诉你,以后不准碰他,他是我的,听见了没?!”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她也顾不了该有的器量了。

  “你……你算哪根葱,敢这样跟我说话!”吴巧奴气得脸色发青。

  “这样跟你说话还算客气了,本姑娘若非心情好,早就动手了。”说罢,她翩然转身,勾这雷廷昭的手就往后园走,一点也不把吴巧奴放在眼底。

  紫姊不知她说的是真的,或是演戏给人看,不过事已至止,她不说话也是不行的了。

  “巧奴姑娘,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当知事情闹得太大,对大家都不好。”她冷声提醒吴巧奴该顾及自己的颜面,不要做得太难看。

  吴巧奴哪得下这口气,那一表人才的雷公子分明对她有意又有情,只怪那黄毛丫头从中作梗,壤了她的好事。

  “站住,报上你的名来。”吴巧奴看也不看紫姊一眼,一心只想知道那黄毛丫头的来历。

  已快转进回廊的孙拂儿一听,哪肯示弱,这正是她发怒气的好方法呢!

  “‘旋舞榭’新进的舞妓怒儿,还请多多指教。”她止住步伐,微侧过身,不甘示弱的瞪着吴巧奴。

  “想必是舞技不入流之辈,这个名字我连听都没听过。”吴巧奴轻狂的笑着,身后一班姊妹淘也助阵似的笑得好狂傲。

  紫姊担心的看着拂儿愀然变色的俏脸,依她对拂儿的了解,拂儿一定会反击,而且不顾一切……

  “呵呵呵……”孙拂兄出乎意料的掩嘴而笑,笑得雷廷昭全身发麻。

  “怒儿,你的笑声未免太恐怖了,像那诡计得逞的千年女妖。”他好笑的瞅着拂儿虚伪的笑脸。

  “你给我闭嘴!”她朝一班看戏的三姑六婆优雅、可爱的笑了笑,私底下却低声的警告身边的人,“都是因为你,不然我怎么会做出这么有失身分的事!”

  “我……”雷廷昭正要辩驳。

  “你别多话了,我一定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女人。”她用脚踢雷廷昭,要他闭嘴,复而转向挑的吴巧奴,笑得可温柔了,“姑娘呢?你的名讳若大,又怎会寡廉鲜耻的到这里要人呢?”

  能这般自由自在的骂人可真是好啊!实在太痛快了,孙拂儿开心不已。

  “你!”瞧这个叫怒儿的女子柔柔弱弱的,没想到竟也不是省油的灯,专挑她的痛处踩,这下子吴巧奴真的发狠了,“那你敢不敢与我一赌啊?”

  “赌什么?”听来挺有意思的,孙拂儿淡淡的扬高秀眉,有兴趣极了。

  “赌今年的‘舞魁’如何?”吴巧奴笑呵呵的,频朝雷廷昭送秋波。

  “不好。”紫姊断然出声,打断了吴巧奴得意的笑声。

  “舞魁?”这不是一年一度由舞坊举办的盛会吗?孙拂儿很清楚这只是哗众取宠的名目,意在招揽客人,她又不是真的舞妓,又怎会冒被认出的危险,参加这种无聊的盛会?“姑娘我对这种把戏没啥兴趣。”

  她的回答可让吴巧奴那班狐群狗党又呵呵的笑了好一阵子。

  “怒儿,你和雷公子先到后园休息吧!”为免节外生枝,紫姊只得赶紧遣走脸色已越见紧绷、且随时有可能杀人的孙拂儿。

  要不是因为她是孙家的千金小姐,又怎会站在这里任凭那个不入流的舞妓耻笑呢?孙拂儿握紧拳头,恨恨的转过身,一看到雷廷昭那张无所谓的脸庞,她就更气了。恨恨且用力的捶了他的胸膛一下后,即自顾自的沉着脸走进后园,生起闷气来了。

  越想越气,要不是为了雷廷昭,她怎么会惹来这么大的耻辱?这一切都拜他的风流所赐。

  “喂,姑娘家绷了个脸可是很不好看的。”雷廷昭也走进后园坐在她身旁,淡淡的笑着。

  “哼!”孙拂儿侧过身去不理他。

  “看我一下嘛!大家都说我百看不厌,十分俊俏耶!”他将俊脸伸到拂儿面前,让她瞧个分明。

  孙拂儿恼怒地伸手将他的脸转开,“走开,我讨厌你!”

  “喂喂喂,伸手不打笑脸人呢!”尽管脸被她推得变形,雷廷昭仍不放弃的说道。

  “你风流、下流、无耻、轻薄、卑鄙、龌龊,呜……”从小到大没受过委屈的她,越想越不甘心,骂着骂着居然很伤心的哭了起来。“都……都是你让我……让我丢了这么大的脸……”收回了抵住他脸的手,拂儿伤心的拿出方帕掩着脸啜泣。

  “天地良心,在下怎敢欺负姑娘你?”雷廷昭伸手拥住她自动靠近的娇躯安抚着。

  他的怀抱挺温暖的嘛!孙拂儿擤了擤鼻涕,越靠越近,“还说没有,你自己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这会才见到个比我好看的女子就与人家勾三搭四的,完全不将我放在眼底。”

  “你没听过‘食色性也’,男子汉大丈夫娶三妻四妾本就正常嘛!”他拚命的煽风想降低她传来的热度。

  孙拂儿不敢相信的抬起头,直视他,“我还没进门,你就想娶三妾四妾?”她尖声大叫,雷廷昭不胜负荷的捂着耳柔。

  “难怪你会叫怒儿。”他摇头又叹气。

  这个花心的男人,哪里配得上她?她肯委屈下嫁于他,已是他莫大的荣幸了,居然……所以说男人没一个好样的。孙拂儿火大的半眯着眼瞪他,瞪了好半晌后她觉得还是不掉心头之恨,便生气的将方帕揉成一团丢他。

  “怒儿,别瞪了,你这种瞪法很恐怖耶!”接过方帕后,他好心好意地要还给她。

  孙拂儿仍是怒火中烧的瞪着他不发一言,突然无意中瞥见她在方帕上所绣的字,好心情一下子又回到孙拂儿心中,她梨涡浅露的微微笑着。

  “怒儿,你是不是被我气疯了?”见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生气、一会儿笑的,雷廷昭忽然有些害怕。

  孙拂儿忽然正襟危坐的瞅着他,将方帕高举在他们之间,让他看清楚上面所绣的字。

  “哇!怒儿,咱们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你瞧。”雷廷昭对她的讽刺不以为意,轻轻的拉下她的手及方帕,“啪”地一声,把扇面横在他们之间,取代了方帕的位置。

  孙拂儿纳闷的望着扇面,只见那上方写着——

  榭之怒儿,

  手如柔荑,

  肤如凝脂,

  领如蝤蛴,

  齿如瓠犀。

  螓首娥眉,

  巧笑倩兮,

  美目盼兮。

  孙拂儿看完之后,即心花怒放的笑倒在他怀里,“你真认为我美丽吗?”

  “比上自然不是,比下嘛……”

  雷廷昭还没说完,孙拂儿便收起他的扇子直立在他的嘴前,堵住了他未完的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她喜孜孜的数着他的心跳,甜甜地在心里骂道。

  雷廷昭则暗自庆幸而来舞榭之时,有先见之明地将“榭之怒儿”四字添上,他就知道这些字一定派得上用场,果不其然……

  远远站在拱门下的紫姊,黯然的将这一切收进眼底。她实在想不到拂儿和雷公子竟然会……为什么?为什么他会选择拂儿?他应该知道她对他的心意啊!为何相识这么多年以来,不曾见雷廷昭这么温柔的搂过她?他对她为什么总是彬彬有礼?难道他不晓得她早就……早就爱上他了吗?

  抚着心口,紫姊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捅了好几刀。

  ※  ※  ※

  “雷公子。”钱银绣抚完琴,温柔的唤着正在饮酒的人,眼底全是露骨的爱慕。

  “钱姑娘的琴艺果然又进步了。”雷廷昭笑得潇,他那将世俗的一切抛诸脑后的脱,教人神魂颠倒。

  “谢公子夸奖。”钱银绣放下琴,款款生姿地起身朝雷廷昭走去,“银绣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公子。”

  唉!这偌大的洛阳城内,知道“旋舞榭”的紫姊就是寡妇钱银绣的,就只有拂儿和他了。她将这么隐密的事透露给他,便表示了她对他的信赖与特别,这么明显的暗示难道他真不明白?

  以雷廷昭的精明,他绝不会不知道,怕是不愿意挑明了讲吧!钱银绣凄美的脸上增添些许忧愁。

  “咱们知交多年,姑娘又何需与雷某客套,有话请尽管问。”他一口乾尽杯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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