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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负有情郎 page 14 作者:唐瑄

  “云儿,你怎么来了?”

  铿锵有力的马蹄声自左侧的呢径传来,大喜过望的狄观云看到亲人,嘟着嘴冲上前准备诉苦:风恋棠却在此时听到身后的磨蹄声而全身一僵。她知道这个声音是什么,四下的树木不是松树便是柏树,她粗浅的轻功根本派不上用场,只能掩起裙摆小心地挪向狄转风,尽量不去惊动那头一触即发的猛兽。

  偏偏狄听风瞥见风恋棠身后那只蓄势待发的山猪,方寸大乱,做出错误的决定。策马疾奔向她,他惊慌的大吼:“风姑娘快走!”

  上天!风恋棠冷汗冒出。

  紊乱的磨蹄声果然在这记吼声之后被惊动,重重且迅疾地响起,风恋棠没时间回头,竭尽所能放腿奔逃。就在蹄声离她越来越近之际,身后猛地响起一阵凄厉的兽号,同时催命的蹄声消失。

  风恋棠停下脚步,喘叮叮地拥着额,犹无力回头看是怎么一回事,狄听风竟因太紧张而坠下马,沿着斜坡往下滚落。

  “哥!”狄观云没心绪赞扬欢休精湛的箭技,急急忙忙顺着板道奔下约两丈深的谷地,只庆幸这边不是万丈深渊。

  风恋棠瑞着气回身,看到地上一箭穿心的山猪已僵硬,仪态沉然的欢休手持弓箭,正从林荫深处策马驰出,依然是一袭飘飘的紫衣。

  初时,风恋棠以为她看错了,定眼再瞧他身后那几团影子却越见清晰,她甚至连那些人手上的武器也能清楚看出。那是一次可连发十枝箭的连弩,而且不该足参加狩猎的人所能持有的,让她觉得最不对劲的地方是所有的连弩都对准同一个地方……

  风恋棠惊恐的瞪大眼睛,猛然心悸的明白他们准备狩猎谁。

  不不!她想警告浑然不觉的人,却因太过恐惧叫不出声,钉在原地的身子亦动弹不得。风恋棠绝望的看着欢休一脸带笑地驰向她,抖得几乎要散掉的手胡乱伸出,希望能抓住什么……

  百来枝飞箭疾疾射出的同时,她全身一紧,惊悸的痛楚一举冲破心中的层层侄梧。

  “欢休”她痛苦的仰天大叫,畏缩的眼紧紧闭上。

  他被杀了,死在她面前了,不!她不要再看见那种没生息、冷冰冰的脸孔,怎么奋力摩擦都不会温暖的冰冷身躯。

  别睁开眼睛,对,别睁开眼她就不会肴见,她得闭紧些,千万不能睁开眼睛,不能!

  他死了,欢休死了……双手又驾又惧地环抱住身子,她觉得好冷、好冷。

  不知过了多久,完全失去知觉的她,脸色死寂的被撩人一副温暖的胸膛里,流不出驾惧的泪水,连周遭浓得化不开的香味也嗅不到。

  “恋棠,别怕,我没事,你该对我的身手有点信心的。”温柔似水的安抚声,清晰而有力的保证道。

  她的身子好冰,欢休紧紧楼住她以证明自己安全无虞。

  “睁开眼晴看看我。”他以为他必须等很很久,没想到……

  “不……”身心备受冲击,她只能破碎的呜咽。

  底下的狄观云传来惊呼:“恋棠,你快来呀!哥哥受伤了。”

  “我不会像你娘一样轻易死去,睁开眼睛!”他恼怒了。

  不,一睁开眼她就会看到他全身浴血的模样,她不以为她有那么坚强。

  “恋棠……”惊慌的狄观云声声催。

  该死的狄家人!

  “恋棠,看我一眼,只要一眼就好。”他放柔嗓音,急切的渴求道。不能让恋棠自己去处理这份刚萌芽的感情,她会一手扼杀它,逃离他远远的,恋棠必定是想起向轻眉的死状了。“勇敢一点,我的恋棠不会这么胆小。”他轻声诱哄。

  “不!”风恋棠愤怒地摔开他,凛着发白的脸朝下方奔去,欢休一脸阴沉的伫立在原地追望她,恨不能将狄绍重碎尸万段。

  “欢休怎么了?刚刚你在上面叫得好大声,是不是他怎么了?”在风恋棠浑浑噩噩的替半昏迷的狄听风卸下衣衫检视身子的过程中,狄观云不断地问了又问,她总是沉默以待。

  今天是带煞曰吗?为什么她关心的人都出了岔子?恋棠苍白的脸色竟与哥哥-样,她到底是怎么了?狄观云跟前跟后,小心地揪着风恋棠不敢再发问,也不敢发怒。她对恋棠总是没辙,而且她好象惊吓过度要昏倒了。

  可怜的恋棠,一定是被方才那只死猪吓着的,还是别烦她了。

  “哥,你好些了吗?”难得一次不作怪,狄观云泪痕犹湿的小脸可怜兮兮的顶在兄长面前。“忍着些啊!恋棠会救你的。”

  半靠在树干上的狄听风抓着妹妹的手,有气无力地绽出个温和的笑容安慰她。云儿吓坏了。虚弱的眼瞟向身侧不发一语,却一眼便可看出脸色奇白无比的风恋棠,狄转风十分高兴地会为他担心。

  他还好端端的活着,欢休没事,他没事……

  冷汗蒙陇了风恋棠沉重的眼睛,总算用树枝暂时固定住狄听周脱臼的肩骨。拿出手绢拭汗的手抖颤个不停,挫败地低喃一声,她再也糊不住满心的惊惧,任由早该释放的泪水潜潜滑出。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让欢休进据它的心,变得太过重要的?

  “恋棠,你不是说哥哥只是轻伤而已,你可别吓我!”狄观云被她突然的举措惊出一身大汗和泪水来,脑子半浮沉在烟雾裹的狄听风则狂喜的绽出虚弱的笑容。

  “我去找人。”风恋棠如行尸走肉般转身离开。

  她以为不要去挖掘就可以继续逃避,关起心房便可不必理会不想知道的事,别去爱人、关心人,便不用担心对方离自己而去,不必再忍受生离死别的蚀心之痛。偏偏事与愿违,她遇上了欢休。

  倘若刚才的感受不是那么真、那么痛的话,她会从此得到解脱,从欢休制造的迷雾裹走出。可是呀!上天,她在骗谁,方才地明明经历了第二次活生生被撕心的剧痛,明明又死了一次……

  第八章

  坐在院子裹抚琴自娱,欢休耐心地等待八王爷驾临。他会来,也不得不来,这几天他不是连续出手了吗?

  九载了,玩得够久了,所有的血债该一并清理。一命抵一命,一个也不能少,该还的总是要还。

  啊,他喜欢破晓前的宁静,更喜欢血液奔腾的感觉。

  宁为地狱主,他不愿为天下奴!悠扬的琴音以激切的抑扬顿挫猛然收尾,差些震斯人心

  八王爷走出拱门,赞赏的拍手喝采。

  “还不到日上三竿,王爷被噩梦惊醒了吗?”没依礼起身恭迎他,欢休悠然的抚弄琴弦,半低垂的俊脸漾出邪魅的笑容,有别于寻常的倨傲,漫不经心得胆战人心。

  “欢休,本工给寿王爷的密函呢?”八王爷和颜悦色她笑着。

  “既是给寿王爷,当然是在他手上。”欢休懒懒哼道。

  “把信交出来,本王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你还是我的良师益友。”

  欢休放声大笑。﹁我哪有那份荣幸呀!八王爷怕是抬举我了。”

  动之以情行不通,八王爷试图诱之以利,﹁本王正打算把鹿山的采邑赏给你,你不会为了几张密函冒险和本王作对吧?”

  “如果那几张密函能抄你满门,我倒想一试。”他有恃无恐地冷冷阴视他。

  八王爷震惊地看到他眸襄的那簇阴光,﹁你知道了?!”

  “王爷是说二十几年前你借柳家这只刀,砍去齐家庄两百多条人命这事吗?”欢休阴柔地低喃。

  八王爷魂飞魄散,老脸渐渐发白。

  “你怎会知道的?!”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被他灭口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投效到你麾下?仰慕你的一世英明?坐怀不乱的泱泱风范?”他冰冷的讽刺。

  “你一进府就知晓了!”欢休这孩子的心机太深沉,真可怕!九年来竟然没露出半点蛛丝马迹,让他以为他完全不知情,渐渐撤去戒心。老王爷倒抽口冷气,﹁一切都是你计画好的,私造兵器、拥兵自重、鼓动本王谋反一”他以退为进鼓励他纂位,原来都是阴谋。

  “你若没有二心,谁能鼓动你?让你多活了九年算是便宜你。你有没有听过﹁以血还血”这句话?如果不是血海深仇必报,又不想破自己的原则,你早该爬进坟墓了。”他一指捻断一根弦,尖锐的弦音重重地震撼了惊惧的八王爷。﹁我一向不喜欢太枯燥、顺利的游戏,又看你四处打探柳氏的余孤,打算斩草除根,这种好戏错过了,岂不可惜?”

  “你竟妄想杀尽王府所有人?!”八王爷惊骇地扶住花木,以撑住摇晃的身子。

  “那年你不也灭去齐家庄所有人。难道王爷杀人可以,普通百姓只有伸头被杀的份?”欢休寒侧测地笑着。﹁就算你的昏君订下如此无知的律令,也与我无关,你该晓得我从来不理这些。”

  事情既已揭破到这种地步,多说无益,除去欢休才是当务之急。

  “来人啊!”

  “别费事了。悲霄尚且不是我的对手,其它人哪够资格接近我的地方。”低头漾出声寒透人心的冷笑,他淡淡地弹断第二根弦。﹁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出手?除了看好戏,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他斜斜扬起寒若冰霜的冷眸,陡然压沉声音。﹁我要你明白你所称的﹁魔教”中人,远比你这个﹁侠义”之士有胆识、有气度,所以我等你先出手。”

  八王爷惊心的奔到拱门一看,他派出的死士全都痛苦的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没多久,个个口吐白沫、抽播一阵子后便僵得挺挺的,不再动了。

  “这里的花草都撒满了毒香?!”他为时已晚的发现。

  “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快死。”欢休将小包药粉丢到花丛上,由斜光瞥见八王爷犹豫不决的模样,不禁讥嘲地讽笑。﹁想不到八王爷也会有不敢做的事。不吃也没关系,比较可惜的是,你不能陪你的如花美妾和诸多儿女同赴刑场。”

  嘴巴开始发麻的老王爷赶紧服下药粉,自心坎裹打起寒颤,﹁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说出来本王自会依你。”

  “别给太快。我要你一族的命,一个也不能漏,你给是不给?”他没得商量她便声道。

  “欢休,你别得寸进尺了。皇上就算猜忌我,尚得顾忌我三分,你这名小小的死十又能奈我何?”

  “试试不就知分晓了。”欢休沉郁地一指勾断第三根笨弦。﹁反正我孤家寡人搏你一家,怎么都合算。”

  这就是八王爷害怕的地方,他只认识一部分的欢休,而他所熟悉的那小部分,全都是他今人恐惧的一面,也是他刻意让他知道的一面;好比说,欢休会为了目的,牺牲一切泡在所不惜的残酷性子这一面。

  “我早该杀了你!”八王爷扼腕的叹道。

  不就因为不放心欢休这孩子,他才会特别安排悲霄混人死士里,就近监视欢休。没想到大家都输给了老成的欢休,连悲霄也看不出破绽,还被欢休震断经脉,气绝身亡。

  愁情的下落没人知道,悲霄已毁,知晓太多事的欢休又必须死。不得已之下,他才会借狩猎之名将他引来鹿山,并出动所有死士找尽机会被他,谁知到头来不但动不了他分毫,还被他拦走与寿王爷意谋造反的密函。

  当初见他是个可利用的人才又难成气候,大胆留他下来,没想到因此种下祸根。

  “悔恨太晚杀我吗?”欢休狂傲的扬眉。﹁何必懊悔,除非我自绝,不然根本没人能动得了我。二十多年前你因夺人妻不成而残杀了一堆无辜百姓时,就该知道会有今日的下场。”

  “告诉本王,你是怎么躲过的?”眼见大势已去,又没办法动欢休,八王爷只想弄清心底的疑惑。

  “老天要我来取你这条狗命,自然不会让我死,你带着困惑下地狱去问阎罗吧。”欢休扬手轻轻拂过琴面,所有的琴弦应声而断,音律磅然。﹁二十多年前,你这名好色权佞竟因齐家庄的少大人姿色过人,起了淫心意图夺取,遭齐家庄少庄主厉声斥责。向来只有人讨好,几曾受人羞辱,尊贵的王爷自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偏偏又怕落了个难听的名声,只好仗势威吓柳汞的老庄主,当时的武林盟主,便将家世清白的齐氏一家扣上﹁魔教”之名,并联合那些武林败类趁夜屠光了齐家一庄两百多条人命。之后唯恐事迹败露,你假借魔教余孽之名,血洗柳家庄,一举清除了心头大患,并将所有的罪名按在死人身上,也就是我那含冤九泉的无辜双亲。对吗?八王爷,欢休可有冤枉你,胡添半句虚言?”

  “你不怕连累弄波吗?”抖得险险昏厥,老王爷一改趾高气昂的忡态,巴望他念在师兄妹情分土,替他弄波的一生着想,放过他。

  “弄波?她早该死了。”欢休纵声朗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只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也只有她才会傻傻的以为你是真心宠爱她。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错估了弄波对我的重要性,押错护身符。王爷一直知道柳家的遗腹子尚活在人间,查了十八年终于查到她的下落。你怕引起我的怀疑,不敢正大光明杀害她,便使出借刀杀人的法子,利用弄波。”

  八王爷惊愕不已。连他利用池弄波急着讨好欢休的心理,故意将柳氏遗孤没死的消息透露给弄波的事他也知道!

  愿为欢休上刀山、下油锅的弄波以为他老眼昏花,看不出她对欢休的迷恋,岂知她便是利用她这个弱点收她为妾。一得知柳氏遗孤的下落,他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弄波,一旦她得知此事,为了替心爱的欢休报仇,必会编出各种理由,迫使他不得不派出杀手追杀那个小孤女。

  结果,弄波真没让他失望,省下他不少心神。

  “光凭几张纸和你卑贱的身分,皇上不会轻信你的话。”王妃身分显赫,至、长公主便不会袖手旁观,他不该被欢休几句话骇住。

  “王爷怎会蠢得以为我想不到这点?”欢休阴郁的冷冷一笑。

  糟了,张丞相!脸色骤黑的八王爷急急转身离去。

  八王爷一走出他专属的天地,欢休即悠然起身走进与院子相连的房间里,将榻上的人抱起,解开她的穴道。

  震愕得说不出话来,风恋棠简直不敢相信所有的事情竟是八王爷在翻云覆雨欢休本姓齐,并非魔头之子,更不是杀害绽雪一家人的凶手,他与绽雪都同样是无辜的受害者。罪魁祸首是该死的淫色之徒狄绍重!﹁八王爷为何突然离去?”她嗄哑地道。听那阵仓卒的脚步声,他似乎是被什么吓着了。

  “他急着去做一件自投罗网的事。”欢休拉她下榻走进院子里,见她脸上不再有被强掳来的愤然,取而代之的是震愕与些许的不解,他笑笑的解她困惑,﹁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若被逼急了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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